正文 第1章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春夏交替的季节,三月中旬,宜祈福还愿,正是踏青郊游的大好日子。 上京城郊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本来宽阔的官道上,此刻竞有些拥堵。数十辆刻着萧字的马车在无数侍卫随众中,沿着大部队缓缓地向着昭觉寺方向行去。 萧家车队第三辆车的车窗帘被瞬间掀开,又快速地合了起来,同时马车中传出一声喝骂“元丹,不得造次!” 马车外面堂皇,里面摆设却显得极其简单,一张小几,几碟点心,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倚坐在小几旁,右手托腮,眉头轻皱,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下首端座着一名年约四十,作奶嬤嬤打扮的妇人,妇人生得慈眉善目,此刻却在怒斥着自己旁边的丫环“外面人来人往,你乱掀车帘,要是碰上什么登徒子冒犯了小姐,仔细你的小命!” 小丫头低头嘟囔道“小姐乃丞相千金,谁敢冒犯?被关在府里快一年了,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让人透透气!” 奶嬷嬷本想继续教训小丫头,可目光却停在安安静静的小姐身上,最后却化成了一声叹息! 小姐闺名萧娆,是当朝丞相萧千山的嫡长女,可自从夫人过世,老夫人便将她禁在了府中,除了一年一度的昭觉寺祈福,小姐从未离开过荷迟院一步,硬生生地将一个本该活泼开朗的千金小姐给变成了个沉默寡言的隐形人。 老夫人虽然不待见萧娆,可在外面却给足了她嫡长女的身份排场,除去第一辆老夫人的专车和第二两继夫人陈氏的马车外,萧娆排在了第三,既使是二房三房夫人的马车均排在了萧娆之后。 官道在两界山下分了道,往东走是皇家寺庙东华寺,往南去才是昭觉寺,那些踏青上香的车流开始在此分道,皇家家眷自然往东而去,此刻往南行的路上,只萧家有丞相在朝,自成文官之首,所以几乎所有朝臣家眷,均自动让道,让萧老夫人先行。 感觉到分道之后,车速加快了不少,萧娆望着素蓝色的车帘笑道“权势,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奶嬤嬤知她不悦,柔声说道“萧家再成么了得,也大不过皇家去,之前福王妃同南安王妃的车驾到时,老夫人不也只得让道么!” “呵”萧娆犹自笑出了声,却再不说话,从身后拿出一部陈旧的竹简,翻阅了起来。 就在她看得出神时,马车外却传来了一声惊啸,伴着惊啸声还有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惊马了!惊马了!”急促的声音仿佛就在车外。 萧娆刚抬起头,奶嬤嬤便扑了过来将她抱入怀中,马车被外力生生撞开,车厢破开散了一地。 奶嬤嬤紧紧抱着萧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萧娆感觉到头部传来一阵巨烈的头痛,只见她强行挣开眼睛。 正前方,一匹高大的黑马正不断地扬着四蹄,黑马背上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正紧紧地控制着疆绳。 “萧娆”男子在萧娆昏过去后,方才愤怒不己的喊出了声,他声音压得很低,混乱不堪的现场没有一人听见。 正文 第2章 奶嬤嬤却在此刻醒了过来,不断呼唤着怀中人儿“小姐,小姐醒醒!” “是何方狂徒,竞敢在官道上纵马,来人,于我拿下!”老夫人在陈氏的搀扶下,终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连看都不看一眼躺在奶嬤嬤怀中生死不知的萧娆,将威严排了个十足,开口便是追究责任。 男子高座于黑马之上,目光却只停留在萧娆身上,萧家侍卫刚靠近他,就被两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给打飞了出去。 萧老夫人见他这般无视于她,心中恼怒异常,刚准备再叫人上前时,黑马前的黑衣人亮出了手上的一块刻有君字的玉牌。 萧老夫人吓得连忙跪地“臣妇叩见太子殿下,惊了殿下神骏,还请殿下恕罪!”在场所有人在听了老夫人的称呼后,吓得连忙跟着跪地请安。 太子没有理会地上跪着的所有人,目光紧锁在萧娆身上,时而愤怒,时而悔恨,时而怜悯,短短瞬息,万般转换。 只见他缓缓地扬起手上的长鞭,卷着利风袭向人事不省的萧娆,就在奶嬤嬤惊讶地想覆上去挡住时,长鞭的鞭鞘在萧娆左肩锁骨处一扫而过,薄薄的衣襟被化开了一个姆指大的口子,一个若隐若现好似花形的胎记映入了太子眼帘,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入了太子心上,疼得几乎窒息,握鞭的手背青荕毕现,好似根本就不受控制一般。 奶嬤嬤在惊吓之后,条件反射地将萧娆拥入了怀中,状着胆子说道“太子殿下惊马撞了我家小姐,并非我家小姐冒犯了殿下,难不成,殿下还要杀人不成!” “孤杀她,又待如何?” 长鞭再度扬起,太子刚准备挥下时,脑海里却响起一阵咯咯娇笑声,和那一句如歌如泣的话“南宫君安……若有来过,我定不祸害你了!咱们好好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 仿佛魔魇一般,让他垂下了挥鞭的手。 “萧家,很好……!”太子跃马离去,却只留给了萧老夫人四个字。直到马蹄声不见,萧老夫人才领着众人站了起来。 萧娆的奶嬤嬤连忙将她放在一旁刚刚醒转的元丹怀里,跪在萧老夫人面前连连叩头“求老夫人救救大小姐!” 萧老夫人看都不看萧娆一眼,冷冷地地抛下两个字“晦气”,便被另外两名萧家小姐扶着回到了马车上。 陈氏倒是留了下来,看了眼萧娆,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陈起,准备辆马车,将大小姐送回府,让府医给她看看!” “谢夫人”萧娆的奶嬤嬤连忙叩头相谢,马车很快空了一辆出来,奶嬤嬤拒绝了陈起的帮忙,将萧娆抱上了车,感觉到她尚有呼吸,奶嬤嬤与元丹丫头却忍不住地垂起了泪来。 马车回了府中,府医也来诊过了一次,得出了无生命之忧的结论后,便再未出现过,萧娆在昏睡了两天之后,方才醒转了过来,愿以为死里逃生是件值得庆喝的事,却不想迎来的却全是家人的轮流责备。 正文 第3章 “救命啊……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从荷迟院中传出,芳娘放下手中针线,快步往里间走去,床榻之上,锦被之中,小姑娘紧锁着眉头,双手同时用力地拽着被子,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救命,显然是进入了梦魇。 芳娘轻轻地拍了拍她纤细的肩膀,温和地喊到“大小姐,醒醒!” 小姑娘怯怯地叫了声“奶娘”芳娘将她拥入怀中“奴婢在咧!” 小姑娘这才睁开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激动地说道“娆儿又梦到了,好多血,偏地都是人头,有个人拿着刀,见人就杀,奶娘,娆儿好怕” 芳娘将她紧紧抱住“娆儿别怕,奶娘会保护你的”看着怀中才刚过十四的小主子,芳娘说不出的心疼,身为大周萧丞相的嫡长女,自从夫人离世之后便被老夫人禁在这荷迟院中,再不准出府半步,说是她容貌生得太妖娆,省得出去招惹是非。 芳娘承认小主子艳丽无双,可一个小姑娘那里就能惹出什么事来,分明是老夫人不待见她而已,身为下人,芳娘只能在心里责怪老夫人,拼命地对萧娆好,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 两月前,老夫人发了慈悲,让萧娆随府中女眷一道去慈云寺礼佛,归来途中被太子的惊马撞了车驾,整整昏睡了两日方才醒来,却不想被老夫人召去跪了半日小佛堂,又被萧丞相责骂了一顿,说如果太子怪罪,就让她以死谢罪。 她的父亲、祖母,继母、二叔三叔和数十位兄弟姐妹,没有一人关心她伤势如何,却因为怕被降罪而纷纷前来指责。直到太子送来了问候礼品,荷迟院方才安静了下来。 三车礼品被那些亲人均分,除了一只太子指定给她把玩的白玉手镯以外,萧娆没有得到一件东西。 白玉镯仿佛拥有着魔性,带在手腕上便再也取不下来,也正是如此,这支镯子才没有被人抢走。可萧娆却开始了夜夜梦魇,再睡不得了一个安稳觉,芳娘也问她梦到了些什么,萧娆却只记住了梦里的杀虐血腥,里面的人的样子都被她忘得干干净净,芳娘无奈。 萧娆平复了心情,从奶娘怀中出来,任奶娘为她穿衣梳妆,奶娘精细,既使不能离开荷迟院,也总喜欢将萧娆打扮得漂漂亮亮,从不假手她人。 素衣淡妆,青丝云堆,最简单的打理,也能让十四岁的萧娆美出天际,望着铜镜中的小主子,芳娘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奶娘,你有心事?” 芳娘摇了摇头,却是说不出话,冠军侯携世子回京己有一月,却不曾过来萧府一次,小姐眼看还有两年及笄,在京中只留有一个儒弱无能之名,这场婚约,只怕要黄了。 萧娆聪慧,怎不知她心中的担心,自世子哥哥回京,奶娘就将红殊元心两丫头给差了出去,就怕漏掉任何冠军侯府上门的消息。 芳娘怕她多想,连忙走到茶几上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她“小姐刚午睡起来,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正文 第4章 萧娆接过茶杯,小啜了两口,顺手放在了梳妆台上。 “大姑娘可在,老婆子给你请安了!”一名五十多岁,身着暗色绫缎的老婆子走了进来,口中说着请安,人却直直地站在萧娆面前,毫不客气地望着萧娆打量,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妒意。 萧娆仿若未觉,叫了声“大嬷嬷好,奶娘,快给大嬤嬤上茶!”“奴婢这就去”芳娘快速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大嬤嬤,大嬷嬷只得强忍着心中的嫌弃,在萧娆含笑的眼眸中小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重重地还给了芳娘,斥道“你怎么伺候大小姐的,这茶水,也是人喝的!” 芳娘连忙低头,不停认错,只字不提这茶叶是老夫人分拨下来的。 萧娆心中百般难受,恨不得挥手给大嬤嬤几个耳光,强压下心中怒意,含笑对大嬤嬤说道“大嬤嬤教训得是,谢谢大嬤嬤这般心疼娆儿,只是外面太阳这般大,大嬤嬤这般辛苦过来,可是祖母她老人家有何分付?” “老太太昨夜梦到了菩萨,菩萨向她要一百卷清心经,必须要老太太的至亲书写,众公子都忙学业,几位小姐里面,就只有大小姐书法最为工整好看,所以让老奴来通知大小姐一声,大小姐这就沐浴更衣,斋食如素,进小佛堂抄经吧!” 大嬤嬤表面尊敬,神色中却全是不肖。 见萧娆沉吟不语,才又开口说道“老太太说了,大小姐如果能在三日内抄完经卷,七月十日,就放大小姐出府上萧山祭奠夫人!” “奶娘,帮我准备热水,”萧娆笑道,却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悲凉。 芳娘应了声是,人己退了出去,萧娆方才对大嬤嬤说道“大嬤嬤帮娆儿回祖母,娆儿谢她老人家恩典,等沐浴完毕,便去佛堂,定不辜负祖母恩典!” “好,老奴这就去回了老夫人!”大嬤嬤心满意足地离开,芳娘为萧娆寻了一套换洗衣服,因为萧娆的衣服均是素净,所以也就不必费心思挑选。 二人进入浴房,那里早己热雾腾腾,诺大的木桶之中,早己装满了大半桶热水,萧娆腿尽衣服,跨入水中,缓缓坐下,水位刚好至今,白嫩修长的鹅颈,光滑得好比那丝绸一般,让芳娘不由暗暗感概,小主子正在快速地长大。 “老夫人怎么突然想着要小姐抄经书?可别又是什么阴谋才好”芳娘不解地问道。 “经书以前也抄过不少,却从不曾给过我还价机会,将我关在小佛堂,大概是这两天,冠军侯府有动作了”萧娆眸光清冷,闪烁着智慧,与年龄毫不相付。 “那可怎么办?大小姐,这门亲事,你不容有失,一但世子不娶你,你以后也只能任由老夫人操纵了!”芳娘着急万般,又无伎可施。 萧娆不用想也知道,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要让那两个捧在心尖上的孙女,替了自己这们亲事,又怕芳娘担心,只得出声安抚“等,等弄清楚冠军侯府的动向,我定能想到改变局面的方法……!” 正文 第5章 “大小姐读书多,一定能行!”芳娘对萧娆素来信服,只恨自己除了伺候主子,那些诡计手段一样都不会。 只能眼看着别人欺负算计,还好老夫人虽然偶尔刁难,也不过是想让她遗世孤立,荷迟院至少表面上让人说不出萧府闲话。 等萧娆沐浴焚香完毕,红殊元丹两姐妹花也从外面回来了。萧娆看着两个单纯的小丫头,满脸的自责和委屈,就知道她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红殊连忙跪下,将头垂得死死的,咬牙说道“红殊无能,请小姐责罚” 元丹也跟着跪了下来,萧娆微微地叹口气“想是被主院那边封口,你们身份低微,打听不到也正常,起来吧!”两丫头怯怯地站了起来,萧娆领着她们,一块往小佛堂走去。 红殊磨墨,元心铺纸,萧娆坐在供有观音佛像前的青玉案前,执笔书写,清心经她自小抄写,早己倒背如流,挥笔之下,如同神助,工整眷洁又带着几分妖娆的字迹跃然纸上。 直到夕阳西下,主仆四人用了晚饭,略作休息,又开始抄写起来,至夜深人静,萧娆让芳娘、红殊、元丹去隔间休息,自己却坐在佛堂一遍遍诵读着清心经,来压制睡意,只要一进入睡眠,脑海里浮现出的就全是血腥画面。 那场景虽然模糊不清,可自己却如同身临其境,大刀挥动之下,无数人头滚落在地,血水溅出数尺高,染红了一处大殿,长剑出匣,寒光直入肺腑,疼痛清晰无比,就好似自已真被人一剑穿过心。 萧娆在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这些事全是自己亲身经历。 她不敢闭上双眼,好怕再度进入梦魇。抬头看了眼慈眉善目的观音玉雕像,萧娆只得继续低头书写起经书来。 “你作恶千万,岂是一卷清心经能洗清罪孽!”深沉的男声在空旷的小佛堂中响起,萧娆吓得全身一抖,手中笔将整个宣纸贯穿,墨汁渲染,几乎毁去了半夜功劳。 “你是谁?”萧娆压下心中惧怕,抬头望向来人,大堂中间,一年约二十的男子,一身黑衣劲装,墨发被一只墨玉冠束于头顶,面容清冷却五官俊逸,只见他双眼紧锁在萧娆身上,眼神突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 “阁下深夜闯我萧府,所谓何事?”萧娆站了起来,眸光清冷,与其对峙。 “明日,冠军侯府会上门议婚,此门婚事,你不可应下”男子抛下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萧娆一人凌乱。 好在萧娆从他口中知道了,她想要的消息,难怪老太太要将自己诓在佛堂,萧娆走出佛堂,抬头看了眼月朗星稀的夜空,冷冷一笑“老太太,冠军侯府的婚事,你作不了主,萧娆的婚事,更不需要你作主” 回到佛堂,萧娆继续抄写着清心经,非是为了向老太太表诚心,而是怕梦魇绕了明日的精神。 正文 第6章 清晨,整座萧府沐浴在晨曦之中,今日是萧府的大好日子,萧千山虽高居首辅之位,领内阁大臣之职,可论出身,终及不上开国功臣军侯世家的冠军侯府袁家,所以,冠军侯府今日前来议亲,那怕对像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大女儿萧娆,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冠军侯名袁征,自老侯爷过世,十八岁的他,继承侯位,掌二十万兵马,戎守北彊三十于年,立下无数战功,创下赫赫威名,他娶侠伎为妻,誓言决不纳妾,如今年近五十,膝下只有一子,名弘素,小字自如,一出生便请封为世子。 当年袁侯夫人初嫁,因出身受尽京中世家苛待,独萧娆母亲向云嫦因出身江湖,二人相交甚好,更是在戏言之中,订下了这秦晋之约,十年前袁候夫人携子赴关随军。向云嫦因病离世,昔日戏言,萧府虽期待侯府坐实,又不敢将其当真。 所以今日袁征携子上门,萧府中门大开,客堂之上,相互见礼,老夫人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端坐于客厅之上,身后婷婷玉立着两位最得她心的孙女,萧二爷嫡女萧盈行二和萧千山的继嫡女萧兰行三。二女均盛装打扮,萧盈貌美温柔,盈盈水目偶尔看向站在袁征身后的世子袁弘素身上。袁弘素刚过十八,体型高大,皮肤略黑,五官清秀精致,安静中带着几分儒雅,儒雅中又透着几分阳刚,那种气质,在京中子弟中,再寻不出第二个来。 萧兰比萧盈还小一岁,但容美己现端倪,只见她美目盼兮,几乎只在袁世子身上流转,袁弘素察觉到二女视线,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只见他步入大厅之中,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老夫人,我家萧妹妹呢!” 老夫人先是一怔,逐笑道“世子,这位是你二妹妹盈盈!”萧盈连忙拂腰施礼“盈盈见过世子哥哥” 老夫人又指了指萧兰“这是三妹妹兰儿!”萧兰亦有样学样“兰儿见过世子哥哥!” 袁弘素冷冷一笑“二位当真糊涂,还是丞相府家教如此,哥哥岂可乱认。” “素儿不得无礼!”袁征斥道,目光扫过萧丞相与萧老夫人,眼中同样出现了一丝不悦。 袁弘素笑了笑“孩儿乃独子,天下皆知,这世上除了娆儿妹妹以外,任何人都休想唤我一声哥哥,老夫人,今日乃本世子与娆儿妹妹的大好日子,本世子可以不用计较,快唤我娆儿妹妹出来!”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萧首辅却真是不知内情,开口说道“今日大好日子,怎不见娆儿?” 老夫人刚想说话,萧盈便说道“昨日祖母午睡,入了梦魇,大姐姐素来孝心,沐浴更衣进入小佛堂抄写清心经,还发下宏愿,不抄下一百卷,决不出来!” 萧千山连连点头“娆儿这丫头,就是有孝心!” “可不是嘛!”老夫人笑道“当年云嫦过世,京中皆传娆儿命硬克亲,纵是我们百般开解,她也不愿走出荷迟院半步,这丫头怎知,都是自家亲人,谁又真会忌恨她呢!”老夫人的话表面杂乱无章,实际却句句带刺,讽刺萧娆命硬克亲。 正文 第7章 袁弘素冷哼了一声,袁征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萧千山见状,连忙说道“娆儿名声虽有些不堪,可心却是极好的,只是性格懦弱,撑不起事而已……!” 老夫人见袁家父子不语,以为他们对萧娆开始了不满,连忙接话开始大力举荐眼前这两个孙女,“盈盈与兰儿自幼便养在老身身侧,学识与见识均是不凡,京中更是颇具美名,侯爷与世子常年留守边关,侯府自然需要一个能撑起大局的主母,娆儿虽是我嫡亲孙女,可她真不堪大任。” 袁弘素不怒反笑,开口斥道“若非念向姨情面,你萧家女我才不娶,父亲,这婚事不议了”话音一落,袁弘素便想迈步离开。 “站住,你回京前,你母亲对你说的话,你都忘干净了,你未见娆儿一面,怎知她不值你娶,你向姨当初待你母亲有大恩,这桩婚事由不得你来不议,我冠军侯府之媳,也不是谁想更换便能更换”军侯之怒,在场众人均胆颤心惊起来。 “侯爷好生威风,”大厅外,一道人长身而立,只见他青衫道袍,鹤发童颜,两袖清风如同天外来客,挥手之间更是仙风道骨。 “国师”萧千山与袁征同时站了起来,迎向来人,恭恭敬敬地对其施礼。国师双手一揖,含笑还礼“萧阁老府上好不热闹,” 萧千山笑道“正是正是,今日本是良辰,萧某正于侯爷相议儿女婚事,既然国师至此,还请国师帮忙推算个良辰吉日,好下聘纳吉定婚期!” 国师是谁,活神仙也,可推算出过去未来。拥有着无双智慧,得君王敬重,居观星神台,若能得他断下佳期,这场姻事不但能轰动天下,还会让上京城的所有权责世家羡慕,她家女儿的姻缘是国师断的。 袁征亦笑道“有劳国师了!” 萧千山将国师迎入厅堂。老夫人再不敢高坐明堂,起身告了声好,便领着萧盈萧兰退了出去。 国师也不客气,倚坐在主位之上,右手拿着袁弘素同萧娆生辰,左手不断恰决推算,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沉重,约过了半盏茶后,国师方才在众人的期盼中开了口“素本文曲君,落入军侯家,身负安宁任,当娶水命女!” 袁弘素幼年素有神童之称,十岁便考中解元,可因出身袁家,只得弃文习武,承继父责,此事京中众人皆知,国师点出也并无出彩,如今只盼着萧娆命格带水,三人均等着国师为萧娆批命。 国师端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方才继续说道“萧娆绝世,天降神女,若入凡家,祸及满门。” 国师话音一落,厅中三人皆如雷劈,同时抬头望向国师,国师悠然一笑,萧千山急忙问道“国师此言,可是小女需得终身不嫁,方能避免祸及他人” 国师站了起来,笑道“凡家娶不得,还有天家!” 袁弘素上前将他拦住,没好气的说道“你神神叨叨,我才信不过,这场婚事,我结定了。” 正文 第8章 “哈哈哈!”国师放声大笑“正午霞光至佛堂,神女梦中会紫薇,天子旨谕倾刻至,从此袁郎是路人……!”只见他飘然而去,仿佛带走了所有云彩。 袁弘素还在思量他话中之意,便有萧府管家匆匆而来,对着萧千山连连磕头“老爷,天降祥瑞于萧府,大喜事啊!” “有何祥瑞,速速说来!”萧千山激动地问道,管家急忙回道“天降五彩霞光,将咱们府中整座小佛堂笼罩,如同神佛降临!” “哦!侯爷,咱们一道去看看。”萧千山急着前去观看虚实,又不好抛下袁侯父子,只得大方相邀。 小佛堂设在后院,独立的一栋小院,三间厅室,素漆木柱,青砖碧瓦,宁静得如同一副画卷。周围是一片花园,此时正值桅子花开,花香与擅香萦绕,显得灵性十足。 萧千山带着袁侯父子,走到小花园外便止住了脚步,再不敢上前一步,只见天降五彩霞光,将整栋佛堂笼罩,如同有神佛降临,又好似要将整座佛堂连带飞升。 萧千山甚觉惊奇,饶是袁征见多识广,也惊讶得合不笼嘴,独袁弘素眼中闪过一缕精光,目光在小佛堂周边的树上来回察看,当发现彩光之出处时,袁弘素不由得在心上为小佛堂里的萧娆鼓掌。 霞光足照射了半刻钟方才逐渐散去,小佛堂中突然传出一阵异香,如空谷幽兰,好像飘在鼻端,又好似远在云中。 异香不散,瞬间弥漫了整坐萧府,萧千山终是信了,国师口中的神女说,袁侯也熄了议亲的心思,独袁弘素脑中忆起幼时偶看奇书中的一段“有楼兰茴容豆,可炼香丸,一粒可飘香十里,仿若花神临凡。” 袁弘素不由得对这个足有八年未见的小丫头产生了浓厚性趣,先是霞光照映,后异香浮动,她被禁在佛堂,却硬是想出方法让所有人正视她的存在。 如果说之前袁弘素前来议亲,只是因为母亲之意,那么现在,袁弘素是真心实意想要娶她为妻,国师之言,袁弘素最多只信三分。 萧千山不敢踏入佛堂,怕惊了神佛,也不敢唤萧娆出来,国师亲口铁断的神女,再不是他能任意忽视的女儿。 思量再三,准备邀袁侯父子回客厅用茶,耳边再次响起管家十万火急的声音“老爷,圣旨到了,准备接旨……” 萧千山正准备分付下人备香案,耳边便响起了宫中传旨内监特有的沙哑声音“圣旨到,萧大姑娘萧娆接旨……。”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大监吴江海,只见他高举圣旨,昂首阔步走过来,身后跟数十名锦衫侍卫,好不威风。 “吴公公”萧千山恭敬地拱手施礼,皇上身边的人,既使是个奴才,自己也得敬着。 吴江海欠身还礼,“袁侯爷,首辅大人,咱家有礼了。” 袁征口道了声“不敢”脸上却不见丝毫巴结的表情,他有军功在身,自不必像萧千山般逢迎。 “萧大姑娘可在?”吴公公问道。 正文 第9章 萧千山连忙分付管家设立香案,向吴江海报备一声后,便进入佛堂相请萧娆。 佛堂之上,萧娆端坐青玉案旁,执笔书写,仿若天下之事均与她无关一般。萧千山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不待见的女儿,曾几何时,她己出落得如此标致淡然。 “娆儿,随为父出去接旨吧!”萧千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嫁入天家,那可是泼天富贵,如果国师所言无误,这圣旨必是赐婚,只是不知会被赐给那位?。 从萧千山进门时,萧娆便知道了,她知道门外有冠军侯父子,可她却不知,还有吴大监与圣旨,萧千山让她出去接旨,萧娆确实惊讶不己,放下手中笔,缓缓站了起来,对着萧千山施了一礼“回父亲,祖母说过,抄不够百卷清心经,不能离开小佛堂!” “圣旨为大!”萧千山抛出四个字,萧娆应了声是,跟在萧千山身后,出了小佛堂。 吴江海己站在香案旁,见萧千山父女出来,开口大声喊道“萧娆接旨!” “臣女萧娆接旨”萧娆缓缓跪下,声音清柔却又干脆,让袁弘素忍不住想要上前仔细打量,被袁征拖着跪在了一旁,萧千山领着众人也跟着拜下。 吴江海展开圣旨,大声念道“萧家有女,名唤萧娆,德良恭谨,貌美无双,神女命格,当配太子,奉天之意,赐下婚约,待其及笄,立时完婚,钦旨。” 萧千山是做梦也想不到,长女赐婚的,居然是太子,纵然太子有疾,可毕竟也是未来的太子妃,以后的皇后。萧千山不重长女,所以太子好男风对他来说,并无什么不妥,因着还有外人在此,萧千山只得将喜悦隐藏于心一脸沉重。落在吴江海眼里,便成了一幅爱护女儿却无力抗争的模样。 同样惊讶的还有袁侯父子,国师当真一语成谶,圣旨以下,萧娆此生便与袁家无缘。可赐婚对象,居然是声名显赫的东宫太子南宫君安,袁弘素不由得为萧娆担心。记得四年前,皇上也为南宫君安赐过婚,好像是紫衣候府嫡长女,南宫君安知道后,纵马冲入紫衣候府,一鞭将那候府姑娘给打了个半身不遂,皇上为了补偿紫衣候,硬生生给他晋了一级,成了现在的安国公,婚事自然作罢了。 萧娆同样惊讶,被突来的赐婚给打了个手足无措,也同时被暴虐断袖闻名的太子殿下给吓倒了。不管她如何淡然聪慧,也终只有十三四岁,片刻慌乱之后,萧娆却是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臣女萧娆接旨!” 双手接过圣旨,萧娆再度叩谢皇恩,吴江海双手将她扶起,留下一句,太子甚是看好你,便扬长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萧娆拜见候爷,世子哥哥好”萧娆终于正式拜见了冠军侯袁征与世子袁弘素。 “你是娆儿妹妹”袁弘素走上前,目光停留在萧娆身上,眼中却全是惊艳“我离京时,你才这么高”袁弘素用手比画了下,继续说道“那时的你,整天都掉着鼻涕,动不动就哭,丑死了” 袁征本想阻止袁弘素胡说,可却不见萧娆脸上有一丝不快,想看看萧娆当如何应对自己这混世魔王般的儿子。 正文 第10章 萧娆低下头,却不见丝毫羞恼“世子哥哥还记得娆儿,可还记得你将水蛇放在四姨床上,被四姨掉起来打的事,当时,可还是娆儿替你求的情”冠军侯夫人姓风,人称四娘,萧娆幼时便一直呼她为四姨。 袁弘素毫无羞耻心地笑笑“都说心善人美,娆儿妹妹果然,只是可惜了”袁弘素显是想到了太子,心上也紧跟着沉重了起来“娆儿妹妹,若你不想嫁太子,我带你走” 袁侯与萧千山同时心上一沉,想要开口阻拦,萧娆却笑道“世子哥哥是想让袁萧两家满门俱灭吗?太子禀性,京中谁人不知!” “我……”袁弘素显得万般无力,今日皇上不管将萧娆赐给谁,那怕是那些亲王世子,他都敢上御前一争,独南宫君安,袁弘素知,自己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娆儿妹妹,从既日起,你便是我袁弘素亲妹,南宫君安若敢欺你,我帮你出气便是!” 袁弘素本对萧娆就只有兄妹之情,若非袁母之命,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娶萧家女,就算萧娆此刻美若天仙,也架不住他脑海里那个爱哭的鼻涕女孩,所以皇上赐婚,断他姻缘反而还如了他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赐婚对象不如他意。 袁征知他心思,也一直在暗暗打量萧娆,十四幼女,便能荣辱不惊,处事安然,将来风彩又当如何,或许国师说得对,此女,唯有天家可容。 一场议亲就这样结束,萧娆终是没能嫁入冠军侯府,可却成了世子妹妹,送走袁家父子,萧娆回到小佛堂继续抄经。 喜服长袍加身,凤冠珠玉满头,霞披如霞流光逆转,今日,是萧娆大喜之日,冠军侯府,高堂宴客满坐,袁弘素与萧娆各执红绸一端,缓缓走入厅堂,司仪高呼“一拜天地”。 门外却传来一身怒喝,伴着兵器交响,耳边再次响起那熟悉男声“萧娆是孤的女人,岂能嫁你” 接下来,红绸坠地,来人与袁弘素当场打斗了起来,堂上众多权贵,竞无一人敢去相劝,盖头之下,萧娆看不见来人样子,只听见周围有切切丝语,冠军侯府忤逆了他,只怕会祸及满门,又有人议论,为一女人,得罪他,袁家不值。 萧娆想要揭掉盖头,可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口中连呼不要,终于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入了梦魇,看了看观音前燃去了快半的擅香,萧娆知晓己至深夜,想是自己抄书太累,伏案睡着了,梦中情境,虽仍记不清,但却熟悉万般,好似真有经历。 萧娆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胳膊,跪在观音像前,默念了一遍清心经。 “你又做恶梦了?”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娆吓得瞬息跳了起来,刚要呼叫出声时,嘴巴却被一支冰冷的大手捂住“我不怕萧千山” 萧娆只得让自己冷静下来,连连点了几下头,大手才从她嘴巴上离开,萧娆往旁边退开了几步“阁下三番两次闯入萧府佛堂,难道是为了拜观音” 来人正是昨夜的黑衣公子,今日,他仍一身黑色长袍,若仔细观察,长袍上还有用暗线绣制的巨蟒,使他本就冷漠的脸庞中,生生添加了几分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