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该死的酒驾! 疼,疼,疼…… 楚薇薇才刚动了动身体,浑身就像被拆散重组一样的疼,四肢百骸沉重如铁,让她禁不住就挑了眉,记忆如潮涌来。 霓虹闪烁的街头、炫目的车灯、急促的救护车警笛划破喧嚣的夜。 该死的酒驾! 要不是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她也不至于车祸,更不至于像现在挺尸一样躺在这里。 楚薇薇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身体的痛楚睁开眼。 可……眼前这都是什么?! 破败的屋顶、简陋的陈设,半根残烛在桌上明明灭灭。 没有医院惨白的灯、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护士催促付款的尖利声音。 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没钱,所以医院没有给她及时手术,那她现在是下地狱了? 楚薇薇忍着浑身的沉重疼痛刚坐起身来,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 屋外灿烂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来,将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勾勒出来,那小小影子在看见她时顿了顿,随即扬声道:“娘亲,你醒了?” 稚嫩的声线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直接兔子一样就扑到了床边。 楚薇薇这才看清楚,这男孩不过五岁左右,一张圆圆的脸像个糯米团子,可身子却十分纤瘦,脸色也透着一股孱弱,看起来生活得十分艰辛。 楚薇薇看着孩子满是菜色的脸,心底忽然一痛。 那痛感叫她陌生,前世她活得艰辛,挣扎在贫困线上,像她这样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北漂一抓一大把,哪里会有男人愿意和她交往徒增负担? 所以,她没有男友,没有家,更不要提孩子。 此时此刻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楚薇薇突然觉得心都融化了几分。 “娘亲,你好些了吗?灸儿好怕。” 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楚薇薇的掌心摩挲起来:“姑姑们都说,你这次指定是不行的,灸儿好怕。” 孩子稚嫩的声线微微颤抖,像一把薄刃划破楚薇薇的心防。 脑袋里猛的疼起来,楚薇薇伸手抱住头,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的画面。 巨大的信息量让楚薇薇头痛欲裂,可这也让楚薇薇了解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楚薇薇,是楚家的大小姐,而原主在六年前被人强暴,这才生下了儿子。 因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孩子便随了母姓,叫楚心炙。 而原主也因为这个孩子,被人骂不守妇道被人看低,所以原主在楚家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下人。 这样的结局,也直接导致原主的母亲郁郁寡欢最终病逝。 封建社会害死人啊! 楚薇薇伸手摸了摸楚心灸的小脑袋,这孩子一双眼睛澄澈清明,看着自己时分外专注,就像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让楚薇薇心底暖融融的,她默默道:“既然你借了你的身体给我,那么,作为报答我一定会护好你的孩子。” 谁知道念头刚过,楚薇薇就觉得浑身一轻,身上的痛楚顿时又消弭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股劲风从外间钻进来,掀起窗边的窗帘。 就着日光,楚薇薇看见楚心灸脸颊上两道刺目的刮痕。 她心底微痛,禁不住眉头紧皱,伸手把楚心灸拉入怀中仔细查看,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心灸急忙捂住脸颊,一转头就埋入了楚薇薇的怀里:“没事,灸儿不小心划伤的。” 想到原主记忆里那些被欺负的画面,这话楚薇薇可不会信。 她安慰的拍了拍楚心灸的脊背,柔声道:“有什么事还不能和娘亲说?” “只要娘亲好了,灸儿就没事。” 孩子少年老沉,却叫楚薇薇心底更加难受,想到自己前世也是因为家里穷,过早的就担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 从小到大,别的孩子在玩耍时,她得挑水种地,别的孩子在学习时,她得砍柴烧饭。 山村里生活艰辛,她却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离开山村,偷偷捡了别人不要的书本彻夜自学…… 思及此,楚薇薇将楚心灸抱起,逼迫他正视自己:“儿子,有娘亲在一天,就不能叫别人欺负了你,到底怎么回事,说!” 楚薇薇的笃定,让楚心灸幼小的心灵终于有了依托,他嘴角一瘪就哭了起来。 原来,楚心灸见自己重病,想去厨房给她弄点儿好吃的,结果却在中途被楚楠和楚成兄截下,不仅不给吃食,还好一番羞辱。 看着楚心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薇薇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炽热的燃烧起来。 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禽兽! 第2章:我是谁? 楚薇薇抱起楚心灸就下了床,这才发现,房间虽然不大,陈设也很破旧,可屋子里干干净净,透着一股干草的淡香。 推门而出,外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落英满地,一株巨大的银杏树矗立在房侧,筛了一地的灿烂的日光,台阶上的苍台早已干涸,灰黑的贴在青石上。 一切都显出年代久远和少人看管。 这娘俩的日子还真是,比自己前世还惨啊。 楚薇薇心底叹了口气,牵着楚心灸的手就准备出门,谁知道刚迈出一步,两腿就微微打颤,软得提都提不起来。 楚薇薇急忙伸手扶住门框,额头汗珠簌簌落下。 “娘亲?” 楚心灸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灸儿没事,娘亲……” 楚薇薇脸颊一红,她只是饿了而已,饥肠辘辘的低血糖反应,让她四肢无力,可这话,她该怎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太丢脸了! 可楚心灸却十分乖巧,见状愣怔了几秒,立刻转身端了一碗粥出来。 “娘亲,这是厨房陈嫂给灸儿的,里头还有肉哦。” 楚薇薇接过孩子的粥碗,粗胚的陶碗里飘着几缕菜叶,肉末零星的间杂其间,在粥上泛出一圈圈的淡淡油荤。 楚薇薇看了一眼楚心灸,想必这就是孩子被欺负才得来的吃食? 看着楚心灸嘴馋的模样,楚薇薇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她将粥碗递到楚心灸跟前:“你也饿了,你先吃。” 楚心灸用力吞了口唾沫,却大力摇头:“娘亲病才好,娘亲吃,灸儿不饿。” 看着孩子摇得像拨浪鼓的脑袋,楚薇薇用力抬起头,好容易才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 今日之耻,它日她必将百倍奉还! 楚薇薇喝了半碗粥,终究还是强行让楚心灸吃了半碗,小小毛孩与他并肩坐在台阶上,用力舔着碗边的肉末,身上似乎还有淡淡奶香,闻起来让人有些欲睡。 她伸手将楚心灸额前吹落的刘海撩起来,楚心灸顺势抬头,朝楚薇薇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来。 这孩子,真是个小可爱! 楚薇薇想,她一定会护好他的。 “行了,吃饱喝足,我们走吧。” 楚薇薇牵着楚心灸的手就要起身,那孩子却一脸认真的道:“娘亲,还是不要去了吧。” 楚薇薇挑眉,她也想算了啊,可看见孩子脸上的伤口她就按捺不下心底的怒意,何况,她重生在这个家,可不想继续过这样的穷日子。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她就要吸取前世的教训,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而在楚府,她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大小姐,为了今后的生活,她也不能就此继续任人欺负。 杀鸡儆猴! 她必须得给那群人来个下马威! 回廊九曲,绿树白墙,灰色的屋顶层层叠叠,这里是晋城最大的府邸,楚府。 楚府一共五进深,最外一进是会客的地方,第二进是下人住所,第三进是祠堂,第四进是老爷和楚薇薇母亲的住所,第五进则是两个偏房和两位小姐的住处。 按理说,楚薇薇是楚府大小姐,怎么也该在第四进里住,可如今她连楚府都没得住,不过被安置在了楚府旁边的旧院子里。 外房不像外房,下人不像下人。 出得门来,就见楚府气派的大门,红漆描金的门扉上是黑底绿字的楚府匾额,门口站着两个家丁,见楚薇薇过来,脸上闪过一抹不屑,冷冷拦住了楚薇薇的去路:“老爷不在府内。” 生硬的态度让楚薇薇秀眉微挑,她看着两个家丁冷着的一张脸,心想,今日还真得拿出点儿气势来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前世那些宫斗剧当她是白看的?! 思及此,楚薇薇冷笑道:“我是谁?” 家丁闻言一愣,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我姓甚名什?”楚薇薇继续问。 孱弱的身体步履漂浮,可一双眼睛却灼灼如炬,带着令人心惊的气势。 她一问一步,渐渐逼近家丁:“这里是谁的府邸?” 家丁浑身发毛,在楚薇薇的逼视下,诺诺道:“楚……大小姐,您这是……” 家丁话音未落,楚薇薇右手一扬,“啪”一个耳光就脆生生落在了家丁的脸上。 他被打蒙了,捂着脸瞪着眼,看着楚薇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面,楚薇薇却冷冷一笑:“亏得你还知道我是大小姐,还不快给我让开!” 楚薇薇抬脚就要迈入门槛,那家丁悚然惊醒,情急之下一把就抱住了楚薇薇的双腿:“楚……大小姐,二夫人吩咐了,没有老爷允许,您不能随便入府。” 第3章:狗眼看人低 “反了你了!” 楚薇薇扬腿将家丁踢开,沉肃道:“我才是楚府的嫡小姐,你一个下人,居然敢如此无礼!” 家丁眨巴眨巴眼,觉得今日的楚薇薇与往日都不同,虽然还是一脸的孱弱无力,可双眼迸发出来的那股气势,便是老爷在场,恐怕也要输上几分。 何况,正如楚薇薇所说,她是府中的嫡小姐,二夫人和三夫人虽然如今受宠,可膝下也只有女儿。 三房都是女儿,还指不定到底谁受宠。 思及此,家丁捂着脸哼哼唧唧,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楚薇薇昂首阔步的迈进了楚府大门。 “娘亲,你今日好生厉害。” 楚心灸眉宇间浮动着喜悦,双眸越发亮晶晶的。 楚薇薇心底却没有那么乐观,一个区区家丁都敢那么对她,这府中诸人,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正思量着,就见对面回廊里转出来两个人。 一个高挑纤瘦,梳了一个偏云髻,发髻上插着金丝嵌宝石的步摇,行走间熠熠生辉。 她身边则是一个略微矮小的女子,梳着双云髻,髻上别着精致的祖母绿发簪,越发衬得她肌肤白皙。 楚心灸见这俩人,握着楚薇薇的手一紧。 楚薇薇眼底露出冷笑,带着楚心灸就朝俩人迎面而去。 “娘亲,娘亲,我们还是不要去了,二娘说过,在府中遇到姑姑们是要回避的。” 回避个屁! 楚薇薇暗骂,从前的楚薇薇逆来顺受,最终却惨死陋室,如今她才不要重蹈覆辙。 母子俩正说着话,对面的楚楠和楚成兄也看到了楚薇薇,立刻就转了目光,嘲讽的道:“哎哟,我说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么臭,原来是因为你呀。” 说话的是略微高挑纤瘦的楚楠,也就是二房张氏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五岁。 “可不是,这家丁也是不长眼,居然放这种下贱东西进府。” 略微矮胖的楚成兄也开口,她是三房邱氏的女儿,比楚楠小一岁,今年刚十四岁。 楚楠和楚成兄就是楚心灸口中的姑姑们,也是刚才欺负了楚心灸的人。 楚薇薇看着这两张尚且稚嫩的脸蛋,心里叹息,封建社会害死人啊,这些女人被圈养在家,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狗眼看人低了。 “两位妹妹说得是,我也觉得奇臭无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在满嘴喷粪的缘故。” 楚薇薇说着伸手在鼻端扇了扇,看着对面俩人都皱了脸,越发笑得灿然。 前世她可是活了二十多岁,经历过残忍的高考、就业竞争、职场倾轧的。 就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唇枪舌战,她还不信她会输。 “楚薇薇,你想死了?居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楚成兄立刻就跳了起来。 楚薇薇朝她眨巴眨巴眼道:“二妹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是附和大妹一句臭,你这对号入座的,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楚成兄闻言越发窘迫,求助的望向楚楠,跺脚道:“姐!” 楚楠终归比楚成兄大,性子也要沉稳些。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楚薇薇,只觉得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同,想到母亲交代三房如今临盆在即,若是生个少爷,那她和母亲的日子可就不如现在。 楚楠眼珠一转,当即扬声道:“楚薇薇,逞口舌之能算什么本事?” 楚薇薇双眸微微一眯:“那你们欺负小孩儿就算本事?” “谁说我们欺负楚心灸了?”楚成兄首先沉不住气,楚楠脸色一变看向她暗骂一句:“蠢货!” 不打自招,可不就是蠢货么? 楚薇薇看向楚成兄:“我适才可没说你们欺负心灸。” 楚成兄立刻白了脸色,再不敢多话往楚楠身边缩了缩。 楚薇薇也懒得再兜圈子,将楚心灸带到身侧道:“刚才是谁弄伤我儿子的?” “你儿子?刚才我和成兄明明看见的就是个小贼,跑到厨房去偷东西。”楚楠说得笃定,目光却有意无意瞄向一旁的楚成兄。 楚成兄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眸一亮转身就跑了。 楚薇薇看见楚成兄离开,心知她们俩定有阴谋,可她分身乏术,何况刚刚融合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沉重,她也没有力气去追,便只道:“楚楠,你以为你信口雌黄就当真能颠倒黑白?” 俩人正说着话,回廊尽头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三姨太临盆在即,你们在这里吵什么?不知道会打扰到她?” 楚楠早有准备,闻言立刻朝楚薇薇身后盈盈一拜:“父亲,我也多次跟大姐说,三姨太禁不得吵,可她非要让我给她道歉,我也,我也……” 第4章:她输了 楚薇薇寻声回头,入目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张保养极好的脸正嫌弃的看向自己。 这便是楚薇薇的父亲楚文博,此时他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和鄙夷:“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院子里,出来丢什么人?!” 楚薇薇忍不住苦笑,在这种时代,男人就是天、就是女人的一切,不被自己父亲待见的大小姐,还真是呵呵了。 “父亲,心灸不过替我去厨房取点儿粥,却被二妹和三妹当贼打了一顿。不管怎么说,心灸终究是我的骨肉,流着楚家的血,怎么能让人如此欺辱?” 楚薇薇说得凄楚,又刻意强调了楚心灸也是楚文博外孙的事,见楚文博眉宇间的怒意渐松,这才继续道:“何况心灸小小年纪,若传出去他是贼,他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了?我们楚府不得更被外人瞧不起吗?” 楚文博最爱面子,当初楚薇薇未婚先孕已是丢尽了他的脸,六年过去,世人好不容易忘记此事,如今若传出自己的外孙是个贼,那他岂非又要丢尽颜面。 如此一想,楚文博怒向楚楠,可他还未开口,楚楠便道:“父亲,我可没有说侄儿是贼,这都是大姐一厢情愿说的话。” 楚文博又看向楚薇薇,她不慌不忙的将楚心灸拉到跟前:“父亲您且看,心灸脸上还有被打的划痕呢。” 楚文博扫了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孩子顽皮,指不定是不是自己弄伤的,做不得数。” 这是公开袒护楚楠了? 楚薇薇眼底冷色一闪,看着即将散开的人群,高声道:“父亲,我有证据!” 她语调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楚文博眉头紧皱,如今他惦记着三姨太肚子的孩子,没心情跟她们较真,可不知怎的,他对上楚薇薇那一双,只觉得浑身一怔。 那双眼眸澄澈如一汪静湖,无悲无喜,更没有平日里的自怨自艾,反而带着一种势如破竹的坚定。 那样的眼神,是楚文博从未见过的,仿佛对方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心底。 楚文博心底一惊,这还是那个晦气的楚薇薇? 他想着又睨了楚心灸一眼,这孩子圆圆脸蛋长得颇可爱,脸上几道划痕异常刺目。 也不知怎么的,楚文博开口道:“什么证据?” 楚楠闻言脸色微变,楚薇薇却已经伸手拖过了楚楠的手:“父亲且看,二妹的指甲里,可不还有血迹?” 楚薇薇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楚心灸是午膳过后才去厨房拿的粥,之后撞见楚楠和楚成兄被教训,而近日天气晴好,楚楠和楚成兄就在花园里玩耍,没有回房。 如今离她们教训楚心灸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她就不信楚楠这对草包会把手洗干净。 楚文博凑过脸来,楚楠见他眉宇间的冷色,禁不住道:“父亲,这不是侄儿的血,是我刚才不小心挠了自己。” “是吗?”楚薇薇冷笑,一挥手招来楚心灸,拽着楚楠的手就朝楚心灸脸上比划,伤口和指甲痕迹严丝合缝。 事实胜于雄辩,楚文博的脸色愈发沉了几分,冷锐的目光落在楚楠身上,她被盯得心里发慌。 在楚府,楚文博就是天,他们所有的衣食住行都仰仗着这个父亲,如今三姨太临盆在即,若是再生一个儿子,她和母亲就更加凄惨了,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她可不敢得罪楚文博。 楚楠心里打定主意,抬眼间却见楚成兄矮胖的身影从远处颠颠的来。 楚楠眼底闪过一抹冷笑,泣声道:“父亲,我打了侄儿是我不对,可皆因侄儿去厨房偷吃,我见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出言教训了他几句,谁知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出演顶撞。我担忧他这般脾性日后丢了我楚府的脸,这才动了手。” 楚楠几句话说得轻巧,却又狠狠戳在了楚文博的心口。 “公公,心灸没有偷食,是陈嫂给灸儿的粥……” 楚心灸也急急开口,话却说了一半就被楚成兄打断:“你没偷,难不成是我们偷的?” 她说着将陈嫂拽到众人跟前:“你说陈嫂给你的粥,今日我便将陈嫂叫来对质,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能信口雌黄!” 楚成兄说着用力一拽,陈嫂跌跌撞撞扑到楚文博跟前,她扑倒在地的瞬间,楚薇薇看见她袖笼里露出了五两元宝的银子一角。 楚薇薇眉角一挑,已知道今日她是输了。 就算再有证据,只要陈嫂一句话,她和楚心灸就再没有翻身余地,可她不甘心,她怎么能让人说楚心灸是贼?! 第5章:举头三尺有神明 楚薇薇果断开口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陈嫂你莫要忘了。” 陈嫂转头,豁然对上楚薇薇冷冽的眼眸,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一转眼又看见楚心灸微红的眼眶,她愧疚的垂下了头。 可银子在袖笼里冰凉冰凉,那是足够她乡下家小几个月的生活,她…… 陈嫂一咬牙,抬头道:“老爷,今日小公子的确来厨房偷食,被二小姐和三小姐撞见……” “够了!” 陈嫂话音未落,就被楚文博打断,他转头看向楚薇薇,见她依旧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怒极而笑道:“我真是失心疯了,居然跟你在这里瞎扯这许久!” 他说话一挥手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拉到祠堂,当着祖宗家法!” 楚心灸闻言立刻扑到楚薇薇跟前护住她:“公公,娘亲还未痊愈,身子虚弱,你不要罚娘亲。” 楚心灸说着就哭了起来:“要打你就打灸儿吧,是灸儿去厨房偷食。” 孩子哭得凄惨,听得人心都跟着痛起来。 楚薇薇心底更是滋味难言,本是想要力压东风,谁知道却被人倒打一耙。 “父亲,快看吧,如今这孩子可是自己承认偷了东西了。”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么个不知耻的娘,就有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子。” “我要是她,还有脸出来晃,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也省得让父亲整日被人戳脊梁骨。” “她舍得死?今日还如此气势汹汹要陷害我们姐妹呢,舍的去死?” “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一路上楚楠和楚成兄嘀嘀咕咕,声量却正好被楚文博听见,眼见得楚文博一张脸越来越铁青,二房的张氏终于道:“住口!还嫌你们父亲不烦?” 众人顿时低眉垂眉,再不敢多说一句。 楚文博转头看向二房,欣慰的朝她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她懂事。 那边,楚薇薇已经被人绑到了长凳上,两个家丁手持家法站在两侧。 楚文博端坐正中沉肃道:“打!” 楚薇薇闻言抬头,不悲不喜的目光却越过楚文博,定定落在了陈嫂的身上。 棍头高举,遮盖了楚薇薇头顶的日光,她死死盯着陈嫂,看得陈嫂心底一阵发毛。 楚心灸已经哭哑了嗓子,坐在离楚薇薇几米远的地方抽泣。 楚楠和楚成兄眼底都有得色,二房似早已料到这般结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家丁佣人们也早已见惯不怪,有的眼底还有怜悯,有的却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楚薇薇心底越发冰凉,她小看了楚家这些人,她的大意让她再次遭受到了这样的侮辱,而这偌大一个楚府,除了楚心灸,她楚薇薇便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 棍子狠狠落在楚薇薇的腰腿间,钻心的痛楚让她险些痛呼出声,可才开口,她就死死咬住唇瓣,将所有的痛苦都吞到腹中。 唇齿间四溢的苦涩滋味,渐渐被一股铁锈的气息替代。 第三棍下来的时候,楚薇薇终于哼了一声,不过一丝缝隙,血液就顺着她的唇角溢出,沾染了她身下的长凳。 楚心灸见状顿时嚎叫着扑到楚文博脚边:“公公,不能再打娘亲了……” 楚文博冷冷扫了他一眼,立刻就有婆子上前捂住了楚心灸的嘴将他拖到一边。 他拼命挣扎,踢得婆子暗自叫苦。 楚薇薇只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而后腰上的痛楚渐渐被一种火辣辣的感觉替代,逐渐变得麻木。 真讽刺,难道她才重生又要死了? 就在楚薇薇后悔自己轻敌时,一个家丁由远而近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道:“老爷,老爷,三姨太临盆了!” 楚文博嗖一声起身,也顾不得楚薇薇急匆匆就朝三姨太的院子奔去。 二房担心三房生个儿子,也急匆匆的就跟了过去。 祠堂前顿时没剩下几个人,楚心灸没了婆子禁锢,踉跄着就扑到楚薇薇跟前替她解绑,小小孩子哭得像个泪人,苍白的脸颊上浮动着诡异的红晕。 楚薇薇内疚极了,都怪她轻敌,让这孩子经受了这样的折磨,她伸手摸了摸楚心灸毛茸茸的头顶:“放心,娘亲没事。” 楚心灸抱住她,却见楚楠和楚成兄朝他们走来,楚心灸顿时像炸毛的小猫,拦在了两者之间。 楚楠得意的笑道:“楚薇薇,今天胆肥了是吗?父亲替我们打你这几板子,你可得记清楚,省得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楚成兄也笑道:“知道陈嫂为什么会反水?我可给了她足足五两银子。” 她说着伸手拍了拍楚薇薇的脸颊:“有钱能使鬼推磨,楚薇薇你有钱吗?没钱就少在我们跟前晃荡,今后在府中见了我和二姐,躲着点儿走!” 两人说着得意洋洋的大笑而去,楚薇薇的手指却紧紧蜷成了拳。 第6章:又是女儿 钱!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穷而被医院耽误了手术才死! 这一世,她难道还要因为穷被人踩在脚下?! 她心底燃起一团火,那团火将她所有的悲愤都燃烧殆尽,她渐渐冷静下来。 现在她羽翼未丰,更没有得到楚文博的信任,如今她去找二房三房的晦气,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思及此,楚薇薇更后悔今日的冲动。 她揽着楚心灸小小的肩头坐起身,看着四方院落上的天空发誓,从今天起,她要想尽办法先挣钱! 就在楚薇薇暗下决心时,三姨太房门外却响起楚文博痛心疾首的叹息:“怎么又是女儿?!” 听见这句话,二房张氏眼底的窃喜一闪而逝,她抓着帕子朝楚文博胸口拂了拂:“老爷,三姨太才生产,终究是辛苦了。” 楚文博心烦的将她一把挥开:“她辛苦什么?又是个丫头片子!是诚心让我绝后吗?!” 楚文博气息难平:“亏了这十个月我好吃好喝伺候着,这么不争气!” 三姨太在房内听见,眼泪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怎么,又是女儿?” 房门口突然传来苍老的声线,楚文博顿时整了脸色迎过去道:“母亲怎么也过来了。” 楚老太太精神矍铄,挥开楚文博的手坐了下来:“丫头也好,贴心。” 二姨太闻言笑道:“母亲说得是。” 三姨太闻言也是一阵心安,乳娘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看着那酷似楚文博的眉眼终究还是高兴的道:“取名了吗?” 楚文博闻言冷哼一声:“哭得让人心烦,叫淅淅得了。” 三姨太听闻这样不当真的名字,心知这女儿在丈夫心底的地位,愈发的沉郁了。 这么一闹腾,楚文博也没了心情,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今他失望至极,转身就要回房。 楚成兄却被楚楠推了一把,懵懵懂懂就拦在了楚文博的跟前。 “做什么?” 楚文博铁青着脸道,吓得楚成兄不禁缩了缩脖子,可她也不知是谁推搡的自己,总不能一言不发,只得硬着头皮道:“父亲,大姐还在祠堂,这家法还……” “罚!一定要罚!这个扫把星,偏在你三娘临盆时闹,把我的儿子都闹没了!” 楚文博说得坚决,众女眉眼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却听老太太道:“罚什么?” 楚文博回身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楚老太太眉宇间不动声色,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却扫过了楚楠和楚成兄。 俩人被老太太看得心惊胆颤,禁不住都垂了头。 楚老太太听楚文博说完,也不接话,只抱着楚淅淅道:“淅淅哦,你这小丫头片子有福了,你三个姐姐都大你许多,却有个侄儿小哥哥陪你玩,这楚府里正经的主子,也就那么一个小哥哥了。” 楚老太太看似说得随意,却像把刀子狠狠扎进了楚文博的心底。 他看向母亲,试探的道:“母亲的意思是?” 楚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心灸终究是姓楚的。” 楚文博闻言愣怔片刻,随即展颜一笑。 母亲的话再明显不过,二房三房年愈四十,再要生产更是难上加难,而自己也年岁渐长,即便再纳一房也未必就能成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再纳一房顺利怀孕,可若再生女儿,恐怕不被人笑话他做了缺德事断子绝孙。 思及此,楚文博如醍醐灌顶,一拍脑门道:“还是母亲思虑周全,心灸可不就是姓楚的嘛。” 楚文博这一句话,就算是认定了楚心灸的身份。 张氏、楚楠和楚成兄闻言,都禁不住白了脸色,若是楚心灸真的成了楚府日后的继承人,还能有她们的好日子? 楚成兄最先沉不住气,正要开口,却被楚楠一把拉住。 楚老太太未曾察觉这三人的肚皮官司,只道:“今日是心灸担忧薇薇的身子,才去厨房拿了吃食,也是孝心一片。这么小小年纪就懂得体恤母亲,心灸是个好孩子啊。” 当真是人嘴两片皮,翻来覆去都有道理。 如今楚文博一心琢磨着把楚心灸培养成楚府的公子,闻言点头道:“母亲说得是,而且新灸正在长身体,我适才见他面色不好,想必吃得也不够。” 楚老太太闻言,觉得自己儿子真是通透,便道:“陈嫂,今后大小姐和公子的吃食便由你负责。” 陈嫂闻言一颤,想要跪地求饶,却又不敢当着楚楠和楚成兄的面,只得垂头应下。 楚老太太又道:“那偏院终究在府外,让他们母女俩都搬回来吧。” 楚文博点头称是,起身送走了楚老太太立刻迫不及待的安排了下去。 有了一家之主的安排,楚薇薇和楚心灸立刻就迁回了楚府。 看着这锦绣院里小径横斜,疏花掩映,楚薇薇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她经过上次的事情,谨慎了许多,不会随意跟眼前的家丁打听,生怕这些人有二房三房的眼线。 打发了下人,楚薇薇正琢磨怎么去打听一下就进怎么回事时,院门口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7章:求大小姐饶命 那身影躲躲闪闪,在院门口徘徊着却不敢进来。 楚薇薇见状一笑,朝楚心灸使了个眼色。 楚心灸立刻就跑到门口,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陈嫂,快进来,灸儿还未曾谢你给了我和娘亲粥。” 陈嫂闻言一惊,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楚薇薇跟前,二话不说三个头就磕得咚咚响:“小人该死,求大小姐饶命!” 楚薇薇端了条板凳坐下,冷冷道:“你受人钱财,诬陷我儿,致我被罚,的确该死!” 陈嫂不想一切楚薇薇早已知晓,顿时吓傻了,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向自己:“大小姐,是我见钱眼开,是我猪狗不如,是我……” “行了!” 楚薇薇却道:“我这人恩怨分明,你一饭之恩我是不会忘记,但你出卖我们,如今这恩情也便没了。” 陈嫂闻言苦了脸:“小人今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大小姐和公子,绝不敢再做这般背信弃义的事。” 这样的话,楚薇薇自然不信,这府邸就如同一个缩小的世界,弱肉强食,只有她足够强了,才有人会依附投靠她。 “既要表忠心,便当拿些诚意出来,说吧,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嫂正愁没有机会巴结这对或许即将身价就要不同的母女,闻言立刻将在三姨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事无巨细,对于楚老太太的话更是一字不落。 楚薇薇闻言笑意愈发冷了几分,要说这楚老太太的确是帮了她,平日里对原主也算照顾,可这老太太终究存了私心。 若是她真心在意自己和楚心灸,又怎么会冷眼看着他们受苦受难而不闻不问这许多年。 如今是见楚文博不成气候了,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楚薇薇心底通透,看了陈嫂一眼道:“如今有老夫人护着我们,你做事前可得掂量掂量,你莫以为老夫人年迈,可她通透着呢,能点名让你过来伺候,你当她真不知道你今日所做之事?” 陈嫂闻言更加心惊,又连连表了一会儿忠心才退了出去。 楚薇薇整了整衣裳,这才带着楚心灸去了楚老太太的院子。 既然是楚老太太开口才让他们回归楚府,这个情,自然是要去还的。 面子工程,前世她可没少做! 不曾想楚薇薇和楚心灸刚走出院门,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扶着下人行了过来。 “祖母。” 楚心灸立刻扑到了老太太怀里,老太太笑得更加开心,不住的抚摸着楚心灸的头道:“祖母疼你,祖母疼你。” 楚老太太说着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小瓷瓶递给楚薇薇:“这是上好的伤药,别让我这宝贝留了疤。” 楚薇薇顺势给楚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接过她手中的药瓶。 楚薇薇姿态淡然,大方得体,没有一点儿小家子气,看得楚老太太不住颔首,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这锦绣院离我哪儿不远,我这老太婆闲来无事,你与灸儿时常来瞧瞧我,给我打发打发日子。” 老太太说毕迈进院子,入目虽是雕梁画栋,可满布灰尘,居然无一处可以落脚。 楚薇薇急忙将刚才自己坐过长凳搬过来,面带窘迫的道:“我和灸儿刚搬过来,还未打理。” 楚老太太闻言沉了脸:“那帮不长眼的东西,难不成要你们亲自打理?” 她身后伺候的人也是人老成精,闻言立刻下去吩咐了几句,不过片刻管家颠颠的过来,似被那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老太太和楚薇薇与楚心灸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楚薇薇一直目送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眼底,才拉过楚心灸道:“灸儿替娘亲办件事。” 楚心灸心疼母亲,如今见母亲虽然被打,身体还是孱弱,却没有往日消沉,越发得脆生生的应了句:“娘亲说。” 不消片刻,楚心灸就跑回了锦绣苑,笑嘻嘻的道:“娘亲,办好了。” 楚心灸微微颔首,宠溺的摸了摸楚心灸的小脑袋道:“我们先扫洒一下,少不得还是得我们做。” 母女俩平日里没少受白眼,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如今不过打扫个锦绣苑,倒也算轻松。 秋日的下午,天晴气爽。 小小院落很快就打扫干净,枯叶堆满一角,一株硕大的银杏黄了叶子,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银杏后面靠墙种了一排修竹,竹身苍劲,带着淡淡的紫色,居然是少见的紫竹。 植物层叠,红绿黄紫相间,居然给这个普通的院落,平添了几分雅致。 银杏树下安放着一套石桌椅,恰好被树荫遮住,树叶筛了一桌的斑驳光影,让人恍惚有种时光静好的错觉。 楚薇薇给楚心灸擦了擦满头大汗,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歇会儿,吃点儿点心。” 点心是陈嫂刚才送来的,递点心的同时,她朝楚薇薇微微点了点头。 想着自己的计划,楚薇薇缓缓将茶盏递到唇边,茉莉香片入口,唇齿都带着那种香甜。 院子外脚步纷沓,楚薇薇偏头看向院外,见二夫人张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锦绣苑而来,笑得更甜了几分。 来了! 第8章:麻雀上枝头 楚薇薇淡淡起身,面带笑容的迎向众人。 “二夫人好。” 楚薇薇款款行礼,二夫人却冷哼一声:“大小姐当真是好福气,还没过一夜呢,就麻雀上枝头了。” 楚薇薇却含笑看着她道:“二夫人也唤我一声大小姐,可见是麻雀还是凤凰早有定论。” 楚薇薇态度不硬,目光却冷冷看着二房张氏,反正二房三房早已视她如眼中钉,她再怎么装好人也博不得半点儿好心,她又何必虚与委蛇,平白还委屈了自己。 二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楚薇薇分明就是暗示她出身卑贱,哪怕此时当了楚府当家人,却还是一个姨娘,而没抬举成太太。 可楚薇薇向来懦弱,今日怎么这般…… 二夫人转头定睛看向楚薇薇。 秋日的暖阳倾泻了她满身,虽然还是那般的粗布衣裳,可她苍白的肌肤却在日光下显出一种润泽的珠光。 笔直的鼻梁,或许因为刚才的扫洒,鼻尖浮动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越发显得她鼻梁挺直,鼻尖小巧。 一张丰盈适度的唇,淡淡粉色让人不禁想起三月的唇樱。 而此时秋风撩动她的长发,半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尾微微挑起,弧线优美,似乎中和了那眼眸里的冷意,又仿佛让那抹冷意变得越发睥睨。 那目光锋锐如剑,直击人心腑,二夫人禁不住微微一颤,脚步就踉跄退了一步。 “二夫人可是不适?” 楚薇薇伸手去扶,二夫人抬眼又见她唇边笑意,人畜无害,仿佛她刚才不过是眼花了一般。 她心情烦躁的推开楚薇薇,冷声道:“这些便是母亲吩咐给你置办的日常用品,你且点点。” 楚薇薇接过清单,也不看就交给了楚心灸,这清单可是她亲自拟了叫陈嫂传话的,她不用看。 楚薇薇只环顾了一眼家丁们放下的家具,果然如她所料,俱是一些老物件。 八仙桌掉了漆,高背椅缺了角,被褥的锦缎被面也透着一股陈年的黄气,楚薇薇唇角浮起冷笑,却不动声色的朝二夫人道:“有劳二夫人费心了。” 从小到大,楚薇薇从未叫过他们姨娘,二夫人倒也不在意,闻言扭头要走,却又听楚薇薇道:“二夫人且慢走。” 二夫人回头,嫌恶的道:“你还要怎样?” 楚薇薇拉过楚心灸道:“灸儿已经六岁,也该识文断字,劳烦二夫人再给点儿文房的东西吧。” 二夫人怒瞪楚心灸,若非这个男孩儿,楚薇薇又怎么能乌龟翻身? 如今倒使唤起她来了?! 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也不置可否就带人离去。 楚薇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沉肃下来,渐渐变成了一抹嘲讽。 楚心灸却当她伤心,拉住她的手道:“灸儿不用学习,只要能陪在娘亲身边就好。” 楚薇薇心疼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有娘亲一日,灸儿就不用这么谨小慎微,从今往后,若有谁再敢欺负你,娘亲一定给你找回场子!” 楚心灸闻言一笑,随即又道:“娘亲,什么叫找回场子。” 不好,说漏了! 楚薇薇一头黑线,拉着楚心灸转移话题:“时间也晚了,赶紧先把床铺好。” 第9章:好笑又心疼 母子俩将房间布置妥当后,已经是月色东升。 陈嫂带着晚上的饭食过来,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将二夫人回去发脾气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陈嫂递了一碗马蹄莲子羹道:“老夫人最近燥热,这是小人给大小姐特地备下的。” 楚薇薇见陈嫂如此识趣,便也笑道:“有劳陈嫂了。” 主仆俩一对一答不过须臾之间,陈嫂退出院外,楚心灸才道:“娘亲,你是故意让二夫人给我们坏的家具吗?” 楚薇薇没想到这小人儿如此聪慧,高兴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能猜到为什么吗?” 楚心灸歪头想了一会儿,却气馁的道:“猜不到。” 楚薇薇闻言一笑,催促着楚心灸吃了饭,端着那碗马蹄莲子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正咳得凶,见楚薇薇端着她最爱的东西进来,哪怕明知道楚薇薇是对自己动了心思,可她却依旧觉得很受用。 笑眯眯的道:“你才搬进来,少不得事多,还这么挂念着我。” 楚心灸立刻抱住老夫人的膝盖:“祖母康健,我们才开心。”说着用手拉了拉衣裳。 楚老夫人早已注意到楚心灸一进门就不住的拉衣裳,忍不住问道:“这身衣裳是小了吗?老这么拽。” 楚心灸却起身道:“祖母,这可是二夫人今日特地给灸儿的新衣裳,灸儿可喜欢了。” 楚老太太凝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楚薇薇依旧那身旧衣裳,不由得沉了脸:“去,把我柜子里那两匹缎子拿来,给他们娘俩做两身新衣裳。” 楚心灸却不依,非说这身新衣服好。 楚老太太看得好笑又心疼,这孩子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啊。 她拉过楚心灸道:“傻孩子,这衣裳是你二姐姐小时候的旧衣裳,我们不稀罕穿,我们灸儿以后只穿新衣裳。” 楚心灸傻乎乎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那匹缎子,忽然展颜笑道:“灸儿听祖母的。” 隔代亲,何况还是楚家唯一的男丁,楚心灸一番卖乖,更是融化了老太太的心。 她又留着楚薇薇和楚心灸玩了一会儿,才道:“天黑了,让彩霞送你们回去。” 楚薇薇没有拒绝,跟着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姑姑一同回了锦绣苑。 按理说送主子的下人到了院门口就该回,可彩霞却借口要把料子抱进去,一路跟着楚薇薇他们进了屋。 彩霞环顾了一圈儿屋子,这才将料子放下告辞。 楚薇薇看着彩霞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楚心灸见状,忽然拉了拉楚薇薇的衣角,她弯下腰来,听见楚心灸道:“娘亲,你是不是故意让陈嫂带话给二夫人,又叫祖母看见二夫人给我们安置的东西,好叫祖母知道二夫人连她的话都不听。” 楚薇薇眨了眨眼道:“儿子,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夫人若是不存私心,我们这么做只会让老夫人对她满意,可她存了害我们的心思,我们这么做无非以牙还牙。” 楚心灸看着月色下眉眼如画的楚薇薇,忽然道:“娘亲,灸儿觉得你好像不是娘亲,可你又是娘亲。” 楚薇薇闻言失笑,打发了楚心灸去睡觉,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房子里的东西来。 她故意让二夫人送了这么些二手货来,可并不只是为了挑拨老夫人和二夫人之间的矛盾,更重要的是,她要赚钱! 楚府虽不是什么豪门,可府中用度较普通家庭已是不同,如今她身无分文,又不能开口要,除了把府中的东西那一部分出去变卖,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可把楚府的好东西拿出去,必定一眼就被人识破,届时被楚楠和楚成兄那两个抓了把柄,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偏偏二夫人嫉妒她,她略微让陈嫂递清单时挑拨了几句,二夫人就给她送来这些二手货。 二手货陈旧,可用料却是好的,怎么也能卖个好价钱,何况这些东西拿出去,谁也不会想到会是楚府的。 她前世是穷死的,这辈子她才不要继续穷下去! 如今拿捏住了陈嫂,吃饭的问题不用担心,可今后要收买府中上下、站稳脚跟,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楚薇薇心里打定主意,立刻收拾了不少玩意儿包好,这才上了床。 折腾了一天,她很快沉入梦乡,楚心灸软糯的身子挨过来,俩人抱得紧紧的。 第10章:灸儿也想上私塾 而另一边,楚老太太哪怕是刻意压抑却依旧带着怒意的声音划破院落:“好个张氏,当真以为她当家就能做主了?!” 永夜寂寂,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老夫人的怒斥,睡梦中的楚薇薇,缓缓勾起了唇角。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楚薇薇起身时觉得身体又轻松了不少,想来是自己的魂魄和这身体愈发融合的缘故。 陈嫂早已端了吃食在外间,楚薇薇拍了拍楚心灸的小屁股,自己先起身出了外间。 陈嫂见她,立刻殷勤的迎了过来,楚薇薇却敏锐的发觉,陈嫂没了昨日的战战兢兢,眼底满是钦佩的姿态。 她正疑惑,就听陈嫂道:“大小姐,今日一大早,老夫人便叫了二夫人去她房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听说二夫人是抹着眼泪出来的。” 她这话说的隐晦,可彼此都心知肚明,二夫人定是因昨日的事被训斥了。 楚薇薇却只淡淡道:“那些都是长辈们的事,我们晚辈管好自己就好。” 陈嫂急忙收敛了一脸激动的表情点头称是,静静伺候着楚薇薇和楚心灸吃完早点,才退了出去。 楚薇薇决定继续打扫院子,等午休时分没什么人注意时,再带东西出去卖。 楚心灸闲来无事,从柜子里找了几张黄纸在哪儿写写画画。 初升的日光温软,斜斜打在窗棂一角,圆形的镂空窗格筛了细碎的日光洒进房,正落在小小的楚心灸身上。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脸蛋圆圆,双眉微微蹙着,正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 每一笔每一划都十分认真,认真到不一会儿鼻头上就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子。 楚薇薇心底怜惜,拿了帕子走过去,却见楚心灸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得更加温软了几分。 楚心灸三个字写完,他高兴的抬头道:“娘亲,这纸真好!” 楚薇薇睨了一眼那粗黄如草纸的东西,忍不住心底冷哼,这玩意儿在前世,连擦屁股都没资格! “是灸儿的字好,与这纸有什么关系?” 楚心灸闻言红了脸,垂头道:“娘亲,灸儿也想上私塾。” 楚薇薇更心疼了,就这个愿望,也不知这小小孩子憋了多久。 她伸手摸了摸楚心灸的头顶:“放心,娘亲一定让你念上书。” 若换做平日,楚心灸一定会觉得娘亲是安慰他,可看着如今的楚薇薇,楚心灸就是觉得心底安稳,他用力点了点头道:“嗯!” 昨日折腾了一日,今早一大早二夫人又被叱责。 整个楚府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再招惹楚薇薇母子,当然,也没有什么人理睬她。 楚薇薇带着楚心灸给老太太请了安以后,说了要带楚心灸上街,老太太心情好满口就答应了。 楚薇薇得了老夫人准许,带着楚心灸高高兴兴的上了街。 楚府位于朱雀街,所住之人非富即贵,出了朱雀街往西,就是晋城最大的市场,这里什么都有卖,而且划分的区域十分明确。 楚薇薇凭借着原主的记忆一路来到了旧货市场,看着地摊上的东西,楚薇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就她带的这些玩意儿,怎么也可以卖十两银子。 她牵着楚心灸一路走,一边观察着身边的铺子,她要寻一个出得起价又不市侩的店铺。 她专注的看着别人,别人也在专注的看着她,隐约间窃窃私语还是钻进了楚薇薇的耳朵里。 “看,这就是楚府那个不受妇道的大小姐,她牵着的孩子就是那个小野种吧。” “啧啧啧,这么丢人的事,瞧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是天生水性杨花不要脸。” “就是,还好意思把那小野种也带出啦。” 楚心灸脚步一顿,垂头扯了扯楚薇薇的手道:“娘亲,我们回去吧。” 楚薇薇蹲在楚心灸跟前,伸手撩开他的额发,柔声道:“灸儿,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权利,至于听不听那也是我们的权利。” 她说着抬眼环顾一圈,冷冽的眼风锋锐如剑,所过之处无一不垂下眼来。 “何况,你要记得,天理昭昭,妄自议论他人者,将来死了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真的?”楚心灸抬头,一双眼睛早已通红。 楚薇薇摸了摸他的头顶:“娘亲何时骗过你?做人最重要行的正做得端,不要怕,抬起头来,你没有任何错!” 楚薇薇说得对,孩子有什么错?有错的不该是那个强暴了原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