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面面相觑 “儿臣给母妃请安。” 两步之外的塌下,一个穿着绿袍,大约四五岁,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团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又规规矩矩的对着榻上的人行了一个大礼。 虽然这礼行得并不怎么标准,但是在这般可爱的小孩行来,只觉得十分可爱讨喜,再加上他那扑闪扑闪水汪汪的大眼睛,只让人恨不得赶紧搂在怀里好好亲昵一翻才是。 然而此刻此情此景在陈宁看来,只恨不得将这个小孩抓过来狠狠掐死才好。 仅仅只因为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个小屁孩竟然想当着他夫君,所有族亲甚至文武百官面前,强奸于她。 这事说来话长。 她本是阳城陈氏的嫡女,下嫁于青年文士杨准。 杨准这人十分有上进心。 这些年来她借着家族势力一直帮杨准筹划,就在几个月前,终于让他从一个七品的小官一跃而成五品士大夫,得以入京师洛阳。 杨准本是怀着满腔抱负而来,正值南边大旱,灾民无数。 两人连续熬了几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只等着第二日上呈陛下,没想到皇帝那个昏君竟然是看也不看,直接扔于塌前,便急着与美人行乐去了。 原本的皇帝姓赵,只是朝政一直都被聂家把持着,只是上代聂家家主聂枞在一次战争中去世之后,他的长子聂欢这才换朝夺位。 这事本来是一个忌讳,无人敢提。 没想到杨准因自己不得重用,一时郁郁,口出狂言,非但将这事拿出来说了,还妄自下了断言,说陛下日日耽于声色,杀虐无度,日后定是亡国之君。 这话不知道怎么传的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面。 大殿之上,尚不满双十的新帝聂欢捏着陈宁的脸,狞笑着对底下的杨准道:“你不是说我耽于声色,杀虐无度吗?” “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耽于声色,杀虐无度。” 聂欢说着,当即抽了陈宁的腰带,扒了她的外衣。 陈宁看着自家夫君绝望惊恐的脸,不堪受辱,用力推开新帝,咬牙朝旁边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这一撞就撞回了十五年前,而她也从陈氏一个小族的女儿变成赵氏王朝的长公主赵静安。 她这才刚刚适应自己的身份,转眼就见刚刚准备强奸自己的昏君正跪在底下给自己请安。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来,她顿时就有些忍不住。 “欢儿,”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装出一个慈母的样子,想把对方骗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怜爱又激动的样子才叫旁边的人见了奇怪。 唯独床榻前的小孩什么都没察觉到般,规规矩矩的答了声是,接着绷着一张小脸,既是期待又是忐忑的慢慢向陈宁靠近。 陈宁耐着性子等对方走到自己面前,然后猛的一把把对方拉近怀里,只是还不等她下手,怀里原本乖巧懂事的小孩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疼,母妃,疼!” 小孩一边抽泣,一边嚷嚷着。 旁边伺候的几个下人顿时齐刷刷的涌了上来,把小孩接了过去。 “哪疼,公子,哪疼,快告诉奴才?” “这儿,这儿疼!” 聂欢一边哭着一边撩起自己的袖子,只见白嫩嫩宛如白萝卜似的胳膊上硬生生肿了一大块,又青又紫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掐的。 顿时,所有人都转头看着床上的陈宁,目光震惊中带着谴责,似乎已经料定这件事是她干的一般。 行凶未成的陈宁被刚刚突然发生的情况搞得有些愣,这会儿被这些人的目光一激,顿时清醒过来。 她刚刚明明就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就在这时,她敏感的捕捉到聂欢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她愣了下,恍然大悟。 “是他冤枉我的!” 这公主打嫁进府里来之后,就没见过自家夫君聂枞的面,因此天天闹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些仆人早就不耐烦了。 这会儿见她对小公子下手还说出这样的话,当下更为不屑。 “公主说的什么话,公子今年不过才四岁,如何干得来这种冤枉人的事,公主莫不是脑子撞晕了还没回过神来吧。” 说着,竟然是不顾尊卑抱着聂欢要出去了。 “站住!”赵宁激动的开口。 死前才被他羞辱一番,这刚刚死回来竟然又被他算计一番,这让陈宁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情绪激动的爬下床来,鞋子都还没穿,直接拦在两人面前,对着尚且哭哭啼啼的小孩厉声质问道:“这痕迹到底是谁掐的,你给我说清楚!” 那仆人见陈宁如此,抱着聂欢侧身不赞同道:“公主,何必对一个小孩这样。”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陈宁怒斥,待那仆人愣住之后转而又对她怀里的聂欢质问道:“问你呢,你说,这掐痕到底是谁干的!” 聂欢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与她对视,然后在相互沉默中猝不及防的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相当的撕心裂肺,且穿透力极强,一时间,几乎整个院子都能听得到他的哭声。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忽然听到前院一静,然后有个沙哑的声音高声道:“家主到了。” 第2章:杀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竖着碧玉发冠,穿着金丝修边常服男人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一见这个男人,纷纷噤声埋头跪了下去,唯独留陈宁一个人站着。 那人也不继续往里走,仅仅只是负手站在门口,目光极为淡漠的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落在陈宁身上的时候,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批发赤足,衣带不整,像什么话!” 陈宁抬头一看清来人的容貌,整个人便愣住了。 早就听说聂家家主聂枞不仅仅是才华过人,容貌更是过人,常人但凡是看上一看,必定夜不能寐,日日思之。 今日所见,陈宁才知道传言果然不假。 看见聂枞的第一眼,陈宁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字就是仙。 此等容貌气度,必定不能是凡人所有。 再有第二个字,便是雅。 无论是从穿衣打扮还是举止上来说,这人都自带一股风流,然而风流中又带了一股长期居于高位才有的威严,这使得他目光所致之处,所有人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他直视。 包括他刚刚的训斥之言,明明对方是一国公主,也没人觉得有丝毫不妥。 反倒是陈宁自己不由自主的心生出一股胆怯,让她不由自主的垂下头来,不敢与对方直视。 整个屋子都被一股沉闷的气压压着,静悄悄的,无人敢多说一言,等着家主训斥。 对方将整个屋子环顾一圈,严肃道:“大声喧哗乃是府中忌讳,这屋里的所有仆从拖出仗责三十,其余人等闭门思过。” 这其余人等自然是指陈宁和聂欢两位主子了。 眼见着聂枞说完话,转身就要走,原本乖乖待着的聂欢忽然张嘴带着哭腔道:“父君,母妃,母妃掐我。” 刚刚准备离开的步子一顿,又回转身来。 陈宁咬牙顿足,想掐死聂欢的心再度复起。 眼见着那双如幽谷深潭般的视线再度向自己瞟来,陈宁干脆上前一步,抬头挺胸,干脆直接的开口。 “我乃是一国公主,怎会与一个小儿计较,再说还是夫君的亲儿,我若是下得了这般手,真当我是畜生吗?” 她的话音刚落,也不知道话中有什么好笑的,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郎君忽然勾唇一笑。 那笑极快极短,也极具有嘲讽意味。 还不等陈宁再度开口,就听对方道:“一个嚣张肆意,一个管教无方,既然是母子,便一同受罚吧。” 整个屋子的人愣住,然后自家家主懒散散漫道:“《道德经》一人罚抄十遍,月末上交。” 话落,人已经没了身影,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道德经》又称《四德经》,包括为君之德,为夫之德,为妇之德,为子之德,其中内容包含甚广。 光是为君之德就有十多卷,别说抄写十遍,就是抄写一遍,也会让人徒然生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 陈宁还以为聂欢是聂家的独子,即便聂枞不喜,也会庇护。 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连问都不问,直接就站了她这边。 没错,今日情景,陈宁细细想来,聂枞是站在她这边的。 嚣张肆意,管教无方,嚣张肆意,管教无方,这不就是再说聂欢太过于放肆了吗?这是打压聂欢,也是给她正名呢。 想到这里,陈宁就忍不住欢快的笑出声来。 旁边磨墨的婢女被她忽然发出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奇怪道:“公主,您都受罚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受罚怎么了,正好修身养性了呗。” 陈宁笑着,手腕极稳的落下一笔,一个颇具风骨的流字跃然而上。 上辈子她虽然不是贵族出生,但为了给自己夫君挣个前程,她没少在贵族圈子里打转,这和上流人交往,没个拿得出手的人怎么行。 她说得淡然,旁边的婢女却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公主,您看您都嫁进聂府将近一个月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还是没能和夫主圆房,您看您头都撞破了,夫主今天也没多看一眼,今天还得罪了小公子,这以后要怎么办啊?” 得罪了小公子,明明是他得罪了我。 陈宁在心里恨恨,想到了今日一同受罚的聂欢,忽然福至心灵道:“既然夫君今日都说了,要一起受罚,那便一同受罚吧,玲珑,收拾东西去小公子的院子。” 第3章:聂欢的院子 原本就担忧不已的玲珑怔住:“啊?” “让你走就走,你啊什么?” 陈宁提着自己的裙摆,心情颇好的率先出了门。 她算是想清楚了,刚刚醒来的那会儿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冲动了点,现在想来,那会儿的举动,实在是蠢得紧。 上天既然让她重生投做了那个暴君的母亲,自然不是让她杀了他一了百了的。 既然身为人母,定然要尽母责,她一定会代替上天好好,好好教导教导这个暴君的。 陈宁藏着扭曲的恨意,带着玲珑,施施然来到了聂欢的院子。 一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空空荡荡的,颇为萧条,丝毫不见一个大家族长公子应该有的繁华样子。 陈宁带着玲珑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也不见有人出来接,等玲珑叫了一声,这才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从内院跑出来,就地一跪。 “参见公主,不知公主到来,还请公主责罚。” 看那浑身散乱的形容,明显刚刚是在睡觉,然而此番太阳都还挂在天边,明显不是睡觉的时候。 玲珑何曾见人这般惫懒过,当即就要出声责罚,只是中途被陈宁阻了。 她面带微笑,颇为和善的问道:“你家公子呢?” 那小厮见公主不责罚,当即狠狠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爬起来道:“在里边抄书呢,公主请跟我来。” 一路随着那小厮往里面走,看着房间里面的布置规整,陈宁忍不住连连称奇。 她以为她在这聂府里面就已经够不受宠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还不宠。 没有奢华的物件前仆后涌的人伺候就算了,这都快入冬了,竟然连半点取暖的东西都没看到,若是她这个后母讨厌继子那还好说。 但是她这个继母入府不过一月,自己都自顾不暇,哪儿的时间来搞这些龌龊事。 既然不是她,难不成聂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 抱着这样的怀疑,她随着小厮走到院子最里面,终于在一个狭小简陋的书房里面看到了聂欢本人。 如小厮所言,他正在抄书。 小小的一个身子,却坐得笔直,握笔也是极为端正,旁边空荡荡的只有的一盏孤灯和一方水墨,其他全是密密麻麻的纸页。 看那数量,竟然已经抄了不少。 如此年幼的年纪,只怕上面的字都还认不清楚吧,怎么可能抄得完? 抱着怀疑的心态走过去一看,陈宁暗自一惊。 这小孩当真聪明得紧,上面的字不但都认得,字还写得不错。 可惜了,若不是前世有这样的血仇,她真恨不得把他当亲儿子养。 她心里想着,那小孩头也不抬的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过来干什么?”想来还对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陈宁笑嘻嘻道:“自然是尽母亲的责任来陪你抄书,怎么,抄那么快,上面的意思都明白吗?” 她说着,抬手要去拿他抄好的纸张来看,只是刚刚碰到纸便迎头挨了一巴掌。 “别碰我的东西。” 小孩仰着脸,满是厌恶和戒备的看着她。 他就这么厌恶戒备她吗? 没关系,她也是一样的。 陈宁揉了揉自己被打的手,继续嘻嘻笑道:“没关系,不看就不看,我带了点点心过来,你也抄累了,要吃吗?” 不等对方开口,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吃,我自己吃就好。” 说着,她让玲珑在旁边设塌,铺上纸墨,自己端着盘点心在旁边吃得香甜。 果然,不过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那方隐隐有肚子咕噜声传来。 小孩小脸一红,恨恨的瞪了她了一眼。 她笑嘻嘻的把点心往前一递:“要吃吗?” 声音刚落,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急行而来,还不等她反应,就见一个紫色华衣妇人闯了进来,看也不看她,直接扑往榻上抱着聂欢的身子心疼道:“孩子,孩子,母妃来晚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聂欢冷着脸木木的叫了声母亲。 陈宁身后的玲珑也跟着叫了一声:“如夫人。” 这便是聂欢的生母,聂枞上个明媒正娶被她硬生生挤下去的夫人秦如了。 外界传闻,这秦如虽是农家之女,却有天人之资,被路过的秦相国相中,收做义女,本想送到宫里,给陛下做个玩伴。 没想到竟然被权倾一时的聂枞相中,要来做了夫人,一时在整个南朝传为一桩美谈。 今日瞧来,这美人确实是美,只是聂枞当众索要之事却要另做打算。 从长公主脑中的记忆来看,当初这秦如并非聂枞自己选中的,而是小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当众赐给他的。 聂家是整个南国第一大世家,聂枞本人更是难得一见的高才,当时在民间名声甚好,人人都以观之一眼为一生荣幸。 后来老皇帝病危,小皇帝被迫登基,邻国趁机进犯,是聂枞带着人将敌人赶走,一手将江山护了下来。 当时正是聂枞的庆功宴,皇上本应该赏赐的,结果却御赐了这么一桩婚事,赐的还是正夫人,这样做,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又是什么? 众人皆以为聂枞会拒绝,甚至会发怒,没想到聂枞什么都没做,不但笑着将婚事接下来了,还风风火火的办了。 只是办了婚事之后,聂枞以异常迅速的方式将朝中的大臣全部换了个遍,从重要的军机要臣,到微不足道的药奴,基本上整个皇宫全部都是聂家的眼线。 皇帝行事处处受制,从刚开始的幼年皇帝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刚开始皇帝还奢望着这秦如能获得聂枞的欢心,将这件事给掩过去,没想到聂枞将秦如娶回家里面,就是把她当一尊菩萨供着,根本就没有亲近她的意思。 皇帝没办法,只能再施一计,把当朝长公主嫁过来,想要以此平息聂枞的怒火。 只可惜,这长公主也没能成功完成任务,连对方的身都没近,就自尽身亡了。 不同的身份,相同的命运。 此刻陈宁见着这如夫人,不竟陡然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只是这如夫人好像并没有那么想的意思,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说,开头一句就是:“公主殿下,您行事至此,陛下所托之事,我只怕是完不成了。” 好吧,这小皇帝行事冲动,现下非但没有讨好聂枞,反而将这颗棋子也得罪了。 既然如此,陈宁干脆放松了身子,端起架子往后一靠,漫声问道:“你待要如何?” 这是不受她威胁的意思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伤心的事,美人抱着聂欢含泪而泣道:“也罢,也罢,反正郎君也不是我等可以肖想的,公主要拿便拿去吧,只是……” 原本伤心欲绝的女人忽然冷了脸色,搂紧了怀里的人,表情凶恶的朝她瞪来:“欢儿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你若是敢动他,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必定要你不得好死。” 第4章:求情 这话说得实在是毒,再加上人家母子相依偎,脸上同是同仇敌忾的表情,一时竟然让陈宁以为,她真的是那个恶人了。 不过目前这情况,她不是恶人又是什么? 本来今天只是想来逗逗这未来的帝王的,结果竟然切切实实的当了一把恶人。 看着人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样子,陈宁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一甩袖子站起来,颇为多愁善感的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又何必在这里为难一个弱女子,玲珑,我们走吧。” 玲珑多看了如夫人一眼,低声应了句是。 两人走出聂欢的院子,陈宁忽然好奇两人的现状,想找人仔细问问。 玲珑见她这么操心别人的事情,不竟开始有些急了。 “公主,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如夫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若是您在不努力,只怕将来也会是她这个下场。” 陈宁闻言挑眉:“此话何解?” 玲珑上前两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公主,皇上那边快要等不及了,奴婢怕皇上会做一些对您不利的事情。” 陈宁闻言,抬头看了眼这个小宫女,她怎么觉得这个小宫女一直在怂恿她干点什么。 不过目前的情况于她而言正正好,退一步没有这个身份,进一步又会丢了清白,还不如这么不清不白的搅合着,将来找一个机会报了仇然后伺机隐退。 她的想法是好的,然而还没等她采取行动,现实就给她甩了一大嘴巴子。 距离她嫁进聂家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她正在这儿好吃好喝呢,那边皇上忽然又说想念亲姐,派人送了一堆金银玉器来。 陈宁恭恭敬敬的迎了这批东西,正准备把人打发走,当头的那个太监却如何都不走。 陈宁这才反应过来,皇上只怕还有话要说。 她左右看了看,屏退了身边所有人,这才开口道:“这位公公,不知道皇兄是否有话带到?” 那公公目露赞赏,上前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张绢黄的绣帕塞进陈宁的手里,小声道:“皇上说,朝中他唯一靠得住的人都快没了,还请公主快点。” 话落,不等陈宁反应自个儿转身就走了。 陈宁展开那块绣帕,只见方正大小的一块布上,用血红的液体缭乱的写着一个字——杀。 小皇帝少年登基,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一时遇到不顺,性子也就急躁些。 但是这封带血的圣旨一下,这小皇帝只怕比陈宁想象中的还要急躁许多。 她悄悄将那绢帕收了,玲珑从外面匆匆进来,着急的问:“公主,皇上说了什么?” 陈宁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让她打探一下朝中出了什么事。 玲珑领命去了。 陈宁自个儿端着一盏茶杯坐在椅子上静思。 皇上的意思只怕是要让她杀了聂枞。 这个方法倒不是不可行,只是杀了聂枞,她的小命可能就没了吧。 她不是真正的长公主,没有那么高的爱国情怀,她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在这个夹缝中生存下来,即不得罪皇帝,又能和聂枞和平相处。 想来想去,陈宁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暂且先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那么现在这个矛盾是什么呢? 经过玲珑的打听,陈宁这才知道,这矛盾原来是在皇上跟前办事的御史大夫。 那公公说皇上唯一可依靠的人快没了,这话可真可假。 你要说偌大的王朝没有一个人支持小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么多人中还有点实力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御史大夫了。 皇上事事都依仗这个御史大夫,结果这人倒好,表面正直,暗地里花天酒地不说,他儿子还是个嚣张的,前儿个和人喝酒斗殴,不小心当街打死了人。 下边的人去调查,又不小心调查出了御史大夫贪污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陈宁能够想象得到,只要再打听得仔细一点,这个不小心调查出贪污案的人,背后肯定站着一个聂家人。 不过这聂枞,把小皇帝身边能用的人全部都清了,唯独留了个酒廊饭袋在他身边,这是什么用意? 就为了关键时刻好抓把柄吗?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现在应该纠结的是如何顺小皇帝的意,平平安安的将那个御史大夫保下来。 杀了聂枞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谈谈倒是可以。 只是这聂枞不见她的面这该如何是好? 陈宁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厚着脸皮主动点。 说做就做,陈宁当即吩咐玲珑去准备羹汤,玲珑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奇怪道:“公主,你夜间不是不进食吗?” 陈宁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心不在焉道:“我不喝,但并不代表别人不喝,赶紧点的,待会儿人要睡了。” 玲珑转了转自己的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即大喜:“公主,您这是要自荐枕席吗?” 陈宁瞧了瞧镜子里自己的如花美貌,当即得意一笑:“自荐枕席是不可能的,不过既然已经下嫁为人妇,总要关心关系夫君的身体不是吗?” 两人就这么提着羹汤深更半夜的来到了聂枞的门前。 守门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来,怔愣了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还是陈宁颇为识大体的开口道:“深夜前来拜见,还请通报一声。” 守院子的人这才醒悟过来,转身匆匆忙忙的往里面去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匆匆忙忙的迎出来,对陈宁恭敬的说了声抱歉,家主已经睡下了。 陈宁看了看书房里的明晃晃的烛光和烛光下坐着的人影,嘴角明显的抽了抽。 要打发人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不过没关系,静安公主命都搭上了也没能单独见他一面,她这才被拒绝一次,又算什么? 她带着汤返了回去,自个儿把汤喝干净了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又去,仍然被拒了。 第三天的时候陈宁直接睡到午时才起,起来后也没干啥,首先在茶亭设了一茶宴,然后将管家找了来,说是要查家帐。 一般夫人嫁过来自然是要接管家帐的,可是陈宁这个身份,家主一直没有开口说,这账也就一直没有交。 这会儿忽然问起来,管家一时还真不知道回答。 耽误得久了,陈宁不爽,命令公主府的侍卫将人拉下去打了一顿,按照这种法子一天下来,底下的人竟然被她收拾了个遍。 当晚陈宁正准备用餐的时候,聂枞近身的小厮忽然出现在陈宁的门前,恭敬道:“公主殿下,家主有请。” 旁边的玲珑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陈宁放下筷子,咽下一口茶这才轻飘飘道:“在前面带路吧。” 聂枞的书房是很少有人能进的。 传言道,聂枞的书房藏有万千道藏,常人阅之不尽取之不竭。 所以她一进门,就往两边的书架看去。 结果两边的书架皆是空空,哪有半卷书籍的影子,反倒是放了不少名器字画。 陈宁心里略有些失望,面上却是不显,只见她低眉顺眼走到聂枞面前福了福,柔声道了句:“见过夫君。” 夫君这两个字是她叫惯了的,只是这忽然换了个人称呼,未免有些不大习惯。 聂枞坐在书桌前,脸上的表情很淡,说话的声音也很淡。 “长公主之礼,枞受不起。” 嘴里说着受不起的话,人却并不起身迎接,也不虚伪客套,似乎丝毫不觉得一个堂堂的公主在他面前放下身段有什么不妥。 陈宁颇为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干脆直接下跪请罪道:“今日静安在府中放肆,还请夫君责罚。” 陈宁的话一出,聂枞蝎子的笔就是一顿。 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扬了扬眉梢,似笑非笑道:“公主金樽之躯,何错之有?” 陈宁头垂得更低了:“既然下嫁与聂家,我便只是聂家妇,不再是什么公主之躯,所以今日之事,以聂家妇人的身份来看,实在是过分之极。” “既然觉得过分,你为何还要做?” 陈宁抬头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抬头看了聂枞一眼:“这不是夫君总是避而不见嘛。” 这最后的一个尾音,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态,聂枞顿时没了对话的心思,直接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陈宁默了默,整个身子干脆直接趴伏在地上大声道:“妾身斗胆,给御史大人求个情。” 第5章:索然无味 “求情?”聂枞这会儿彻底的对她刮目相看了:“他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替他求情?” 陈宁直起身子来,可怜巴巴道:“妾身受皇上所托,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他既然是一国之君,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需要你来求情?” “若是以前的皇上自然是可以,但是现在的皇上,不行。” “为何?” 陈宁直起身子来,抬头直面聂枞的眼睛,坦然道:“因为夫君威严大过天,就连陛下都要看你的脸色,你说要杀的人,别人自然不敢留。” 陈宁的话音落下,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敢当着聂枞的面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大概只有陈宁了,不过也是现在的陈宁,以前的陈宁可不敢那么干。 一来,那时没有这个胆子,二来,也没有这个身份。 而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一国公主,而面前这个人是窃国之贼,他今天若是杀了她,就是坐实了窃国的实名,在这个口舌都能杀死人的时代,名声还是相当重要的。 这也是陈宁当面把话说开的原因,她是想告诉他,就算是想震慑小皇帝,他这做得也太过了。 聂枞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两相沉默很久,终是聂枞开口道:“今日你做之事,小皇帝知道吗?” 已经不称陛下而称小皇帝了。 陈宁抿了抿嘴,道:“不知,不过夫君要是答应今日静安所求之事,明日妾身自会去禀报陛下,请夫君给陛下一个面子。” “毕竟君臣不合,国家不和,国家不和,苦的还是百姓不是吗?” 陈宁话落,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冷哼。 她心下一跳,正以为对方会拒绝的时候,怎知道对方竟然开口道:“那明日枞就等着你一起进宫了。” 陈宁惊讶的抬起头来,聂枞挑着眉梢问:“还有何事吗?” 那眼中的戏谑之意,仿佛在说,夫人要是想留下来,莫非是要陪我就寝不成? 生怕对方真的把这话说出来,陈宁赶紧说了个无,起身退了出来。 玲珑在外面守着,已经做好陈宁留宿的准备了。 怎知道过了一会儿,见陈宁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当即觉得奇怪:“公主,家主没有留你?” 问完之后她也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当即失落道:“以公主和家主的身份,家主怎么又怎么可能会留公主呢?” 想来也知道聂家和皇家尴尬的地位了。 不过现如今的情况,又有谁不知道呢? 陈宁重重的叹了口气,怕冷似的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沉声道:“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先回去吧。” 于她而言,明天才是一场硬仗。 不得不说,她被聂枞将了一军。 小皇帝命令她杀了聂枞,她却反而对聂枞做小伏低,这往小了讲就是丢了皇家的颜面,往大了讲就是背叛了小皇帝。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小皇帝都可能一怒之下把她给杀了。 一个臣子杀一个公主或许不容易的,但一个皇帝杀一个公主却易如反掌,尽管这个人是他的姐姐。 所以,明天到底怎么面对小皇帝,这还得从长计议。 这晚陈宁睡了极不安稳的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叫醒,聂枞果然应了昨晚的诺言,等着和她一起进宫呢。 因着他等着,陈宁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迫上了马上。 聂枞昨晚大概也没睡好,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一看她上来,难得心情颇好的问了句:“昨晚睡好了吗?” 陈宁暗自咬牙,仍是低声回道:“禀夫君,妾身睡得极好,有劳夫君挂念了。” 聂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睡得好那就好,待会儿去见了皇上,记得谨慎说话,我身为一个外臣,可不好管皇家的内事。” 这话说的忒风凉。 陈宁悄悄瞪了她一眼,应了声是。 马车一路平稳的到达皇宫门口,聂枞因为要上朝,在正阳门门口就下了,陈宁又转着马车去了后宫。 因着皇上上朝,内侍安排了她在御书房等。 这大概是陈宁最坐立不安的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之后,前方刚一散朝,小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往后庭赶来。 “阿姐阿姐,聂枞今天放了御史大夫了,快告诉朕,你是怎么办到的?” 小皇帝今年也不过十八九而已,身材高挑,五官俊秀,本该是长得挺俊俏的一个少年,大概是长期处于这种压抑的环境中,所以身上总给人一种阴鸷之感。” 听到小皇帝这般问话,陈宁有些苦涩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我去……我去求他的。” “你去求他?”小皇帝奇怪:“你去求他他怎么会应?” 陈宁转了转眼珠:“我也不知道,不过几日前我自尽,聂枞来看我,忽然眼里满是深情,对我亦是极好,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小皇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说他对你极好?” 陈宁厚着脸皮点了点头,生怕小皇帝不信,又补了一句:“前儿个我问他为什么对我如此之好,他说他早已爱慕我许久,只是身份有别,所以拳拳之心只能藏于心里。” 第6章:一番心思 陈宁的话音刚落,小皇帝左右看了看,拉着陈宁走到角落,放低了声音小声问:“前儿个我让你杀他,你杀了没有?” 若是陈宁答没有,小皇帝定会大怒,然后再让她刺杀一次,她转了转眼珠,干脆激动道:“我杀了,而且杀了不仅一次。” 这话说得小皇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陈宁接着道:“我接连几次投毒与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手里也准备了一把匕首,可是聂枞像是早就知道了我要干什么似的,每每将我识破,他说他爱我,所以不动我,但希望我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陈宁反手抓住了小皇帝的手臂,沉了脸色认真道:“皇上,咱们别跟他斗了吧!” “你看,就算我们杀死了聂枞,他身后还有许许多多个聂家人,难不成我们要将所有的聂家人都杀尽不可吗?” 小皇帝冷着脸,恨声道:“如果可以,未尝不可。” “可是目前我们没有这个实力不是吗?” “那你说如何?” 陈宁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了之后,这才悄声道:“我们先服软,让他称大,之后再谋机会而取之,如何?” 于小皇帝而言,这是他唯一能用的办法,也是唯一可选的办法,然而这个小皇帝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很多。 他指着周围空荡荡的宫殿,气急败坏的对她道:“服软服软又服软,我都服软那么多年了!” “你看看这宫殿,你看看这豪华的牢笼,我现在跟你说话我都得小心翼翼的,你觉得我这个皇帝当得有意思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小皇帝猛的打断她的话,抬手指着她,下了死命令:“你去杀了聂枞,立刻去,马上去,不然我死你也得死!” 小皇帝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说的是气话,但也是真话。 她知道他在她身边安排了玲珑,或许不只玲珑,还有其他人,但凡她一违抗命令就杀了她的人。 就像小皇帝一样,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陈宁抿了抿自己的嘴角,尽量压制着心中的火气,平和道:“冲动解决不了事情,我言尽于此,希望皇上你能考虑考虑。” 陈宁说完,转身走出了大殿。 外面站着不少宫女侍卫,个个看她的眼神都有异,不过此刻的陈宁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步履匆匆的走下阶梯,走上自己的马车,一掀开车帘,竟然见聂枞独坐于其中。 他面前放在一盏热茶,手里拿着本书,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了多少。 陈宁心内暗惊,不过也只是那一瞬。 那一瞬之后,陈宁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如同来时一样,对着聂枞福了福身子,温婉的道了一句:“见过夫君。” 聂枞眼睛盯着书面,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 陈宁得了反应,自己乖乖仔旁边坐了。 马车缓缓走动,马车内令人尴尬的安静。 就在陈宁踌躇着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听面前的人悠悠的说了句:“听人说我悦你很久,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7章:本王确实心悦你 陈宁暗惊,果然这个男人在外面就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不过听到也就听到了这样的气氛,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但是既然自己的挂名夫君都说话了,她不说句话好像也不太好。 “呵呵,夫君,人家这不是也是权宜之计吗?昨天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奈何我说了半天,夫君也是没有同意。不过夫君愿意把人放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陈宁想着我就赶快转移话题吧,刚刚在那个暴虐的小皇帝面前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眼下又是摄政王陈宁不得不说,虽然这一世她重新活了过来,身份还是不错的,起码可以给她机会让她光明正大的报仇。 但是她突然间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想着怎么报仇,怎么欺负那个年幼的聂欢,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忽略了里面对她最具有威胁的一个人。 那就是自己的这个挂名夫君聂枞,前世的摄政王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但是,这一是突然间成了她的妻子,陈宁,理所当然的从心里放下了界限,毕竟前一世她和自己的夫君杨准,也算是你侬我侬,举案齐眉的一对儿。 前世他为了杨准前途可算是为他跑断了腿脚,只是这杨准倒也是争气的很,对她向来都是宠爱的,也不枉她对他的一番心思。 陈宁突然想起来这一世自己对聂枞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心可能也是因为上辈子得不到,以至于这辈子她把那种自己对杨准的心思才用到了聂枞的身上。 甚至刚刚她近前说话,如果她愿意多想一想的话,应该也可以想到,聂枞怎么会对自己放心呢。 就算不是他提前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定然会有别人在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 毕竟摄政王的权利在任何程度上都是大于小皇帝的,那些人就算知道监视皇上是死罪也定然会前赴后继的往上扑去。 “怎么?莫不是夫人觉得本王还是心悦你,眼下看着本王的音容面貌竟是情不自禁的走神了吗?那不知道,夫人觉得本王如何?即是知道本王心悦你,夫人也总要表态的。” 陈宁暗骂自己粗心,刚刚还想着之后一定要提防着这个男人,没想到现在就在他面前走神了。 她对他是越来越没有防备了,陈宁暗暗心惊,也是一再的警告自己以后这样危险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生。 现在聂枞不是不想对她动手,更不是对她心存可怜。 他不过是不想要让别人抓住把柄,如果他真的杀了,她这个名存实亡的长公主,那么就真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聂枞不傻,就算他再想要得到这个天下,他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素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聂枞在百姓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令人敬仰,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民间有句说法,叫有摄政王在,天下就在,这样的威武的名称在历代都是没有的,可想而知这个摄政王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聂枞还有很长的时间,既可以得到民心,还能顺理成章的上位,何乐而不为呢! “夫君说的哪里的话,刚刚的话,妾身已经说过了,只不过是为了应付皇上。妾身一直都知道夫君是心怀天下的,自然装不下这儿女情长。” “何况,那个御史大夫是夫君放出来的,再怎么样也怪罪不到妾身的身上来。” 陈宁本不想这样,过河拆桥。虽然也知道聂枞放了那个人,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或者试探小皇帝,但总归她还是清楚的。 如果这一步没有聂枞的帮忙,她现在可能还在里面出不来吧! 经过上一世,陈宁知道这小皇帝年龄不大,心却是极其狠毒的,阴谋诡计一点儿不亚于那些惯会使用阴谋诡计的人。 所以陈宁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聂枞无意中帮了她,她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刚刚小皇帝有一句话说对了。 第8章:退了出来 他要是亡了,她也就差不多了,但是还漏掉了一句,或者是故意没有说出来的,就算他不亡,她也必亡。 小皇帝的眼睛里哪里还会有她这个姐姐如果有的话,又怎么会把她嫁给自己的仇敌? 明明知道聂枞对于皇家并不感冒,如果聂枞不是深谋远虑之人,怕是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死在洞房里了吧?现在小皇帝留着她也不过是看她还有利用价值。 一来用她试探聂枞,或者是无意中给了聂枞一个活靶子,要是聂枞对她动手,则小皇帝可以以叛贼反叛的名义顺势除掉他。 二则,小皇帝摸清楚了聂枞的心思,他很明白聂枞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掉她,他还可以利用自己的这个聂家主母的身份监视聂枞,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还可以以此牵制聂枞。 再或者,一开始小皇帝拿着的心思就是靠着她杀了聂枞,不管刺杀,毒杀,光明正大的杀,只要是可以杀掉聂枞,死一个长公主又会怎么样呢? 大不了就是死后追封一个称号罢了。小皇帝的算盘打得响,却没有想到这一辈子的长公主早就已经换了个人。 她比他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上一辈子的长公主,与她实在交集太远,以至于她并不知道她的结局如何. 总之,不管怎么样,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又活了一次,那她就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反正大家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活一年也是活,活两年也是活,活的长,也是活,活的短,也是活。 这辈子,陈宁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报了前世的仇. 聂欢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这辈子既然成了她的儿子,那她自然会替她的母亲好好照顾他,起码不能在暴君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长公主可真是伶牙俐齿,好一番七巧玲珑的心思。就算是我,也在长公主的算计里吧!只是不知道,这次长公主又接到了皇帝的什么任务?” “难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杀了本王,那让本王来猜猜看,情杀刚刚长公主已经说过了好像失败了。” “毒杀好像是在新婚之夜,不过长公主说失败了那就失败了吧!那接下来呢!小皇帝这般的沉不住气竟是还不如你一个女人!” 聂枞说完话,陈宁倒也没有听出来你聂枞是否生气。只是聂枞之前叫她夫人,突然换了长公主,倒是让她理所应当的以为聂枞这是生气了。 不过聂枞后面说的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呢?陈宁情不自禁的撇嘴。 “真是没有想到摄政王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我们姐弟两个在里面说的所有的悄悄话好像在摄政王这里都不是什么秘密呀?” “我该说摄政王眼线遍布天下,就算是皇宫也是如此,还是该说摄政王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说的什么,那么摄政王,这个时候在留着我难道就不怕我什么时候,总会有成功的一次呢!” 陈宁很是不服气的说着,她知道他眼线多能力大,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但是明明知道这些话都是她胡编乱造的,根本不值一提,却还是这般说出来,她这个长公主当真这么没用! 聂枞看着陈宁难得地崩不住自己的脸了。 第9章:干脆激动 这个女人是当朝的长公主,自小皇帝将她许配给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怕是来要他的命的。 但是基于一些原因他还不能杀她,这倒也无妨,他摄政王府大得很,多养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这个长公主老实他就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长公主确实老实,起码对他老实,他接到的消息是长公主会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对他进行刺杀。聂枞向来对女人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便故意没有去找这个女人,就是想要看她要怎么对他动手,是主动投怀送抱或者直接等他沉浸在温香软玉的时候再下手。 就这样他堂堂一摄政王,难得的为了一个女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被小皇帝派来刺杀他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聂枞一向都是手起刀落,从来不必如此纠结。 但那一晚聂枞却很是耐心的等了一个晚上,除了碍于长公主这个身份之外。他更想要知道长公主的手段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如果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那这个长公主也不过如此。只能说小皇帝的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猫呀狗呀都能随随便便跑过来杀他了。 聂枞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所谓的长公主,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几乎是第二天一睁开眼睛,他就第一次这样迫不及待的去见了这个长公主,一路上,他想了无数种可能。 既然这个长公主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命令,是来杀他的,那洞房花烛夜就是最好的机会,又何苦浪费呢?毕竟男人在温柔乡里防备都是最为薄弱的。 所以一路上他有了无数种想法,难道是他身边的暗卫,知道她那一天要动手,便替他提前解决了吗? 聂枞始终记得那天走到长公主房间门口的时候,出奇的安静,甚至有那么一刻让她觉得他的想法是真的。 聂枞推门进去的时候想象中那种血流满地的画面并没去出现,而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很是优雅的坐在饭桌前,往自己的嘴里塞着东西,那动作就好像做了无数遍那样理所当然。 那天的陈宁,亦是对聂枞有了第一次印象,她真是没有想到她这个便宜夫君一大早会来看她。 难道是来安慰他受伤的心灵的,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的夫君洞房花烛夜没有来吧!所以陈宁觉得自己做出了当代所有女人的都该有的态度。 “啊!夫君,你昨晚,为什么没来,妾身好难过!”以至于摄政王聂枞前一秒好看到了一个温婉的女人,下一秒就像个乡野村妇一般的扑向了他。 那是第一次,聂枞觉得这个长公主还是有些本事的,起码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一来就开始自荐枕席,这样新颖的出场倒是让他没有那么快想对她动手了。 坐在马车里的聂枞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随即意识到什么,看着自己对面的女人,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一时间倒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下朝过来准备顺便带着她回家的,毕竟自己带出来的阿猫阿狗也不能让别人送回家吧!万一这要是随便乱咬了人,这外面的人该说他摄政王府家教不好了。 但是却好巧不巧的听到了一切,尤其那句现在先服软,之后再想办法夺政的话,更是让聂枞冷了脸。 自己聂家的当家主母,住着他聂家的房子,享受着聂家的一切待遇,反过来却个个巴不得他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活的太过失败。 身边的每个人要么是想要依附着而活,要么就是想要他死,当真可笑至极啊! 只不过,他现在不会杀了她,他倒是觉得这个长公主是个有趣的人,起码比那个时时刻刻想他死的小孩子好玩儿多了。 “看着夫人这般生气可爱的样子,倒是让本王觉得说不准本王确实是心悦与你,若是旁人说了刚刚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此刻怕是已经人头落地了。” “本王现在不想杀你,倒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夫人说这不是心悦是什么?本王也是糊涂,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意,竟是还没有夫人你看的通透,着实惭愧。” 第10章:最具有威胁 聂枞一番话成功的让陈宁无语了,这个聂枞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啊!什么心悦她,她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他怎么还抓住不放了呢! 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主动的承认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摄政王不但喜欢杀戮,还喜欢被虐,果真是奇葩,陈宁默默地念叨了两句。 “夫君哪里的话,妾身是万万不敢去肖想夫君的,夫君是何等的风采啊!” “夫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貌英勇神武,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爱慕夫君的女子自然也是不在少数的,想要日日陪在夫君身前红袖添香的也是不少!” “妾身从小学女则,学三从四德,学道德经,也是知道夫君这样的人定然是不可能只属于妾身一人的,妾身也定然不会跟各位妹妹们争抢,所以夫君还是不要再打趣妾身了,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了。” 陈宁难得的低眉顺眼,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聂枞这般妥协,不要搞得像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奸情好不好啊! 话说她身边到处都是小皇帝的眼线,本来就是稍不留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还指着在聂枞和小皇帝这个夹缝里面顽强的生存呢! 要是现在她和聂枞这番话被哪些不长眼睛的人,随便加两句,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她怕是在小皇帝眼睛里就是颗废棋了吧! 在她没有得到任何的依仗或者不具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一个险境的,老天爷给她机会是让她来报仇的,可不是让她随随便便就一命呜呼的。 “是吗?那夫人不准备刺杀了吗?夫人虽然失败了那么多次,但是也难保就不会成功一次,夫人若真是这样放弃了,那小皇帝还真是瞎了眼看错了。” “自己的姐姐了,不但没有帮他达成夙愿,反倒和对手狼狈为奸,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也可怜那小皇帝自小不收宠爱养成了暴虐的性格也就罢了,没想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了本可以信任的人身上,却还是要铩羽而归了,本王这样看着也是于心不忍啊!” 聂枞一双深邃精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陈宁,似乎陈宁脸上有什么让他着迷的东西一样,只不过这却让陈宁心里一阵不舒坦。 这种感觉就是自己被一头狼盯上了一样,而且还是一头极具攻击性的狼王。这才是前方无路可走,后方悬崖万丈。 只是就算如此,也并不妨碍陈宁对聂枞这种变态心思的猜度。 “摄政王还真是重口味,如果天下间所有的人都跟摄政王一个心思,日日想着别人来杀自己,这天下怕是早就乱了吧!” “更何况,摄政王明明知道那些话只不过是妾身随意说来糊弄别人的,摄政王倒觉得好像是自己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一样,当真幼稚。” “妾身若真是要杀王爷,现在要么是王爷死,要么是妾身死,你我二人也不会这样同乘一辆马车了。王爷武功高强,威名赫赫,这样忌惮怂恿我一个弱女子不应该吧!” 陈宁说完话,很是不屑的看了聂枞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她懒得跟他说话,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这样算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她料定聂枞不敢杀她,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跟他干起来。聂枞看着女子已经假装放松的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说是假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