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小将军变花记 阳光熹微洒进薄月纱制的床帘里,孟长玥伸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来。 她一双杏眸睡眼惺忪十分朦胧,却在看见床柱边上的符号后骤然聚精会神,而后失落。 “唉……来到这里第三个月了,我还没找到回家的办法。这可怎么好啊。”孟长玥往后一仰,抱住脑袋把自己摔进了软和的掐金丝被。 床柱上的阿拉伯数字清晰可见,从一到九十用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上去,写的也是孟长玥对故乡的思念。 孟长玥心里有一肚子气没法撒,天知道为什么她就从现代无忧无虑小白领一穿越到了这历史上都找不到的朝代。 这三个月来,她汲取了原主的记忆,才知道自己变成了灵武朝镇国公的嫡长女。 镇国公权倾朝野,后宅却乱得很。孟长玥为了活下去,每天不是在和庶妹们斗智斗勇,就是在帮着母亲斗姨娘。 眼见着随着时间推移,孟长玥要及笄了。她如果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就要和镖旗将军的独子下定嫁人,这叫孟长玥如何接受封建包办婚姻? “天可怜见!”孟长玥倒在床上,以袖掩面,“我上辈子凭实力母胎单身,这辈子难道也不能谈一段甜甜的恋爱吗?” “大小姐,您在说什么?”丫鬟翠屏的声音从隔间那边传来,随后她领着四个近身伺候的给孟长玥侍奉了洗漱梳妆。 孟长玥歪斜着坐在小叶紫檀椅上,在插上鎏金合和簪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烁烁起来。 “翠屏,今天我没错过时候吧?”她悠悠地问道。 翠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乖巧地道:“小姐,奴婢给您看着时间呢。李姨娘过去给夫人请安之前,咱们一定能把事情都安排好。” “那就行。”孟长玥嘴角挽起一抹冷芒,眼里却是无知无邪的笑意盎然,瞧着便叫人怦然心动。 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翠屏也有些看呆了,小姐美她是知道的。 小姐三个月前大病一场之后便洗去了懦弱平庸的性子,又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去,真不知道日后许给了镖旗将军独子,二人要过上哪种神仙日子。 翠屏扶着孟长玥起身,环佩作响。 要说今日也是个特别的日子,镇国公夫人安氏三十寿辰。孟长玥一想到这里便揉了揉脸,这具身躯已经十五了,母亲十五岁就把她给生了下来,那时候身体发育好没有呀? 镇国公夫人天生丽质,可惜不会取悦男人,故而镇国公后院里养了一群得宠的小妾。其中以生了庶次女孟长萍为首的李姨娘最为嚣张,隔三差五给安氏添堵不说,还自恃礼部侍郎长女身份妄图以妾为妻。 孟长玥为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考虑,自然是放不得这种人逍遥。 此时的国公府正堂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安氏正坐在高首笑容矜持,来往恭贺不断,她自己也是心满意足。 “哎哟,安姐姐今日是好神气!”这时候一道娇滴滴的尖锐女声划破了此刻的和谐,香风扑面而来,一位穿红着绿的女子便盈盈在她跟前拜下,“安姐姐在府里都不打扮呢,妹妹都快要忘记姐姐这样艳丽大方了。” 众人寂了一寂,有贵妇面面相觑起来。 “给母亲请安了。”站在李姨娘身边的少女也含笑福了一福,眸中满是不屑之意,脊背也不曾弯下。 安氏的笑容便凝固在了嘴角边上。 李姨娘不等主母叫起,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道:“安姐姐架子也太大了,以后谁得势还不知道呢。” 众人一片哗然。从前国公府妻妾相争严重她们是都知道的,却不知道一个小妾已经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再看李姨娘身边的少女,虽嘴上喊着安氏“母亲”,却与李氏那样亲密,定然是李氏所出的女儿孟长萍了。只见她一身蜀锦裁成的新装,头上还整齐码着一套金镶玉的头面首饰。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但区区一个庶女,又是在嫡母办生辰宴的场合,穿着打扮未免太过招摇。可想这国公府当家主母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场的贵妇也大多是定京城里高门大家的正室,自然看不惯这种妾室欺负到正妻头上的戏码,看向李氏母女的眼光中多少带着几分嫌恶。 孟长萍却不以为然,她深知庶母和自己的底气来自镖旗大将军的嫡独子林雙,自从她知晓长姐要和林雙下定,她便一直偷偷扮作丫鬟出府“偶遇”林雙。不久前林雙终于是情窦初开,对她确定了心意,孟长萍便以为,自己迟早是要一飞冲天的命。 李氏母女一手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却把国公府院里的一棵芍药花膈应坏了。 林雙此刻十分愤怒,外加带了些许慌恐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根本不知道为何自己一觉醒来就从将军府的床榻上到了国公府的花盆里,还被送到一群女人堆中听她们嚼舌根。 灵武朝民风保守,男女八岁不同席。 林雙虽是武将,更是难得的少年举人,这样和已婚妇女们近距离接触的事情落在他身上便只有四个字可以评判:有辱斯文。 叫他最震惊的却也不是旁的,正是孟长萍的表现。 只见那孟长萍当着众位宾客缓缓一笑,用丝帕捂了捂嘴巴,道:“等我以后成了镖旗小将军夫人,母亲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是吗?” 她把“好日子”三个字拖得极长,尖锐得很。 安氏再好的仪态也绷不住了,怒道:“你胡说什么?” “女儿是说,小将军早已与女儿定了终身。怕是婚姻大事上不容长姐插足了……”孟长萍噗嗤一笑,勾着眼尾笑道。 安氏气得胸口发疼,眼前一花险些晕倒过去。 旁边的近身侍婢赶紧来给她喂水顺气,众位宾客便也趁着这个工夫窃窃私语起来。 “哎呀……国公府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没想到这后宅这么淫乱啊?真是……” “可不是么?虽说是个妾室养的庶出女儿,但教成这个德行也是百闻不如一见了。以后家里结亲,可不能择了他们家姑娘去……” 安氏好不容易顺过来的气儿又险些提不上来。 她知道过了今日,镇国公后院便要沦为满定京城的笑柄了。 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少女是要毁了所有人的名声才甘心! 林雙小将军变成的那朵花儿也不由得微微颤了颤花瓣,不知是气得还是惊得红瓣儿更艳丽了些。 孟长萍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宛如一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兔。庶母李姨娘在她的形容下也是一位饱受压迫的娇弱妾室。 可是林雙此刻亲眼所见的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如此尊卑颠倒的模样,竟就是他心头那朵白月光么? 一时间他竟是忘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堂堂将军之子,少年天才,怎么从人变成一朵花了? 正文 第二章 处置庶女 安氏有心口绞痛的毛病,这会儿吃了药丸才好些。 她苍白着颜色道:“可真是妖言惑众!赶紧来人,给我把她关到祠堂去,再叫个老大夫看看,是不是昨日里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 “哎哟哟,安姐姐急什么呢?小将军看得上长萍,也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气呀!”李姨娘只觉得分外解气,笑眯眯地道。 林雙枝丫乱颤,这哪里是什么福气?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心中的白月光一下子脱了雪白的羊羔皮,露出内里的狼子野心,林雙登即便傻眼了。 他在战场上再如何威风八面,在科举场再怎样下笔如有神,他此刻也不过是个初恋梦破碎了的十六少年郎。林雙若是人身,大概已经脸色铁青。 “这里哪里有你这个奴才秧子说话的地方?”一道清冷的女声闯入他耳鼓,林雙一怔,便循声望去。 孟长玥一袭月白束腰长裙,带着香风十里环佩叮当而来,眼中浮着笑意盈盈,那笑意却深不到底去隐含了凉薄寒气。 李姨娘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冲着她来的。她顿时勃然大怒,自从以未来小将军夫人之母自居了之后,她已经适应不了这样的起落了。 孟长玥看得出她脸色变化,却并不给面子,而是一字一顿地调侃道:“妾室再受宠也是奴才秧子,不管是买来的……还是做了亏心事嫁进来的。” “你这个小贱婢,无礼!无礼!”李姨娘被人揭了伤疤,刷地便变了脸色。 “无礼吗?当初你要死要活嫁给我父亲,不惜在外面先是委身做了外室……难道姨娘忘了?”孟长玥掸了掸衣袖上沾染上的浮尘,漠然道,“你不愿意把萍妹儿交给母亲抚养,自己养成如此歪样子,现在还要来连累一家的名声么?” 贵妇们面面相觑。 孟长玥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已经把利害关系阐述得一清二楚。孟长萍养在行为不轨的庶母名下,上梁不正下梁歪,勾引林雙是私自行为牵扯不到整个国公府。 “不愧是嫡长女,确实有这气度和魄力。”孟长玥循声望去,瞧见说话的是与母亲相好的平定候老夫人,连忙微微一福。 林雙已经愣住了。 嫡长女?这就是孟长萍口中那懦弱花哨的空架子? 他恨不得用眼神活生生把孟长萍给剜了,孟长玥的模样性情都是他分外喜欢的,早知道家里给他定的是如此佳人,他何必叛逆? 不等林雙高兴上一会儿,他便又听见佳人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小将军与妹妹有意,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捕风捉影的事情以后便不提了,只愿妹妹恪守妇道,一切安好。” 她说得讥诮,安氏心里一片快意,脊背也渐渐挺直了。 “玥儿所说不错,我这个做主母的也并不是不讲道理……” 安氏下面的话林雙已经听不清切了,他脑中嗡嗡作响,身上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随后他便陷入了昏迷。 镇国公庶女与镖旗小将军私相授受一事自是瞒不住,席间人多口杂,很快便传到了镇国公耳中。 镇国公来给妻子贺寿的时候神色如常,有心人却发现李姨娘和孟长萍不知何时已经被带了下去。 猜度者有之,看戏者有之。安氏的寿辰便在闹剧里散了会,安氏喜忧参半,一是明白经此事后李姨娘再难成气候,二是忧心长女的姻缘被这场闹剧影响。 镇国公叫了妻女去内堂,刀削斧砍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惫,“我已经罚了她母女二人去跪祠堂,委屈你了,平儿。” 安氏的闺名单字一个平。 孟长玥眼见着安氏的脸颊微微泛红,眼底的愠怒也酿成了一汪柔情,便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息。 镇国公略说了一句情话,便被感动得不成样子,连要对小妾和庶女兴师问罪都给忘了……这样疲软的心肠怎么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孟长玥颇有些看不下去,她冷淡一笑,说道:“父亲,只是跪祠堂么?” “嗯?”镇国公没有料到女儿会突然插嘴,有些意外地哼了一声。 “您是有所不知吧,”孟长玥娓娓道来,“今日咱们国公府连同将军府的名声都险些要全部葬送,若是这一顶污水帽子当真盖了下来……不只是您的女儿,甚至小将军都要难以婚娶。” 说罢,她便牢牢盯住镇国公的眼睛。 镇国公久在官场上混,怎么会不知道严重后果? 他方才想趁妻子心软有意偏袒小妾,大事化小作罢,却不曾想女儿火眼金睛把利害关系挑了个明白。 镇国公轻叹一声,“玥玥是有主意的,你意下如何?” 孟长玥微微一笑,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原本是应当浸猪笼的……” 镇国公微微挑了挑眉,眼尾一抽搐。孟长玥清冷的声音又接道:“但……我与萍儿妹妹的感情颇深,还请父亲饶她一命。只送去京郊的庄子上静养便好,对外说是咱们家上了家法,面子也须得好看些了。” “这……”镇国公开始还有些舍不得,再一想此事的确是过分,便也只能点头应下,“玥玥很有主张,这事便交给你去办。” 孟长玥面上微笑,心里却很是有些凄凉。 她这几个月来养精蓄锐一直不曾试探过李姨娘母女在镇国公心里的地位,今日才知道她母女二人是占了很大一块温柔港,若不是她们出了差错,孟长玥要扳倒简直可谓是登天之难。 相较于偏房庶出,镇国公给予正室的关爱便要少太多了…… 孟长玥定下神来福了一福,道:“方才咱们说的是妹妹。现在要来说说李姨娘。父亲打算对她如何处置?” “一起送往京郊静思己过吧。”镇国公大手一挥,便要把此事板上钉钉下来。 “不可。”安氏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连忙道。 正文 第三章 杖责小妾 孟长玥接腔说:“今天来宾来客皆是有目共睹,李姨娘仗势欺人,不知尊卑。父亲如果轻轻纵过,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助长了歪风邪气,以后咱们国公府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镇国公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也当真觉得有两分道理。 他宠爱李姨娘,却更爱惜自己的羽毛。他在朝堂之上有清流之名并不容易,故而不愿意一丝一毫有损他声名的事情发生。 “来人!把李姨娘押上来,杖责三十,就在院子里打!”他喝道。 李姨娘很快被小厮一左一右架住,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正堂。她一瞧见镇国公便如同见到了救星,哭得梨花带雨喊道:“老爷救救妾身哪,妾身好怕再也见不到老爷了!” “你今天犯下过错,还有脸在这里大肆喧哗?”孟长玥不咸不淡地道。 李姨娘只以为镇国公会和以前一样护着她,她丝毫不怕地回嘴道:“你别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若你不是嫡出的,哪里有你和我在这里饶舌的份子!” “啪!”她话音未落,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李姨娘的脸歪到了一边,嘴角也渗出了丝丝血迹,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镇国公,凄然地叫道:“您打妾身!” 镇国公方才那一耳光用了十成的力气,他听了李姨娘颠倒尊卑的那一番话才知道孟长玥所说多有先见之明。若是放任这种女人在后院逍遥过活,日后整个国公府的名声都要被连累去地底下。 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李姨娘怒道:“来人,还不给我押去院子里打!叫所有人都过来看着,以后没点教养的东西都是这个下场!” 李姨娘被按在了长凳上的时候才醒过神来,又哭又叫地求饶。健壮的小厮一板一板打在她的身上,那切骨之痛使她终究丧失了理智地歇斯底里起来。 “我可是侍郎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做正妻!我女儿就是要嫁给显赫将军家做主母!安氏你个贱人,你这辈子都生不出来嫡子……”她狰狞地咒骂道。 安氏的脸上白了一白,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蜡黄无比。 镇国公叫人在她口中塞了破布,院子里这才安静下来,只剩了板子和骨肉纠缠的瘆人声音。 三十大板毫无水分地打完,李姨娘已经奄奄一息。镇国公看也不想看她一眼,叫了大夫简单看两眼后便连夜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 解决了这些事之后他也十分疲累,一言不发地便带着人回了书房。 “母亲,您会给女儿生个弟弟的。不,一个不够,会生许多个。”孟长玥站在安氏身边,温和地劝抚道,“您也该去找大夫瞧瞧……会不会是有问题。” 安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去找过大夫,府里头的张大夫可是太医院出来的……不都说没问题么?” 自从安氏十五年前生了孟长玥之后,肚子便一直没有动静了。期间不知道找了多少个大夫,却是众口一词地说没有问题,只要调养便能静候佳音。 孟长玥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母亲,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李姨娘一党翻不起风浪了,母亲不妨再去问问。这回咱们去远些的地方叫民间大夫来看看,定会有所收获。” 安氏初始还没觉得女儿这话有什么,再细细一想却是头皮一炸。 她颤着声音道:“你是说……这些年来的大夫都被李氏给买通了?” “李姨娘是侍郎嫡女,虽说屈尊做了小妾但肯定不会安分。她想要上位便只能指望自己的肚子争气,她撇腿生了个女儿便再也没有动静了……难保她不动歪心思。”孟长玥淡淡地道。 言尽于此,安氏便已经了然。 月华遍地铺洒如同碎银,落在孟长玥的肩膀上煞是好看,安氏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女儿一遍,宛如第一回认识她。 “玥玥,你从前不是这样聪慧……”她话说了一半便又咽下去,“罢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旁边有侍婢屏气凝神地走过去,孟长玥眼睛一亮,招手道:“你过来……这花怎么还这样精神?母亲您瞧瞧,旁边那些花儿都谢了呢,这花倒是福气好。” 侍婢讨好地把那盆殷红芍药送到孟长玥眼前,谄媚道:“是呀,大小姐您瞧……这花一点都不败,要不奴婢给您搬去闺中,也算是添添喜气。” 孟长玥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她轻轻在那朵硕大芍药上摸了摸,便由着侍婢给送回了闺房。 林雙小将军目瞪口呆地坐在花泥里,脸上似乎还残留着难以描述的感觉。眼前少女那柔滑的指腹划过他脸庞,就像是飞鸟入了云端,让他一颗心怦怦直跳。 此刻他连“自己为何经常性莫名其妙变成一盆芍药花”这个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都不思量了,只是一心向往着去孟长玥的闺房看看。 林雙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几个耳光。 他若是知道家里头给自己定下的是如此妙人儿,他怎么会叛逆得铤而走险去与庶女定情?现在问题变得如此复杂,他只求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芍药林雙被侍婢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孟长玥的梳妆台边,旁侧便是一面落地的西洋琉璃镜,瞧着视野极为开阔。 “……小姐,今日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可是把翠屏给吓坏了……您和林小将军……”侍婢的声音轻且急切地由远及近,可饶是林雙竖起了耳朵也只听了个囫囵。 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对话里,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孟长玥在翠屏的搀扶下进了屋子,长身在梳妆台前坐下,懒散地道:“林小将军喜欢我那个好妹妹,便叫他们两厢情愿去,可好了,我这里也是一厢欢喜着呢。” 说着,她又怜爱地抚了抚芍药花的花瓣,却不见那芍药似乎更加娇艳欲滴了些。 正文 第四章 我要娶国公爷嫡长女 林雙痛并快乐着,一面因为少女柔夷而沉醉,另一面一颗心又直直地沉进了谷底。 “我不喜欢你妹妹啊!”林雙咬牙切齿地大声喊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被牢牢困在柔软花枝的皮囊里。 孟长玥丝毫不觉得有异,在翠屏的服侍下解了满头珠翠,青丝如瀑披散在肩膀后面,又是看呆了林雙小将军。 少女褪了雍容外衫的身躯如甘菊般甜美,腰肢纤细,肩膀浑圆,宛似上天送与的珍宝。林雙别扭地别过头去,想看又不敢看。 “这个臭小子,我要打死他……你别拦着……” “孩子现在昏睡不醒,大夫都看不好!你能不能先等等……” 争执声灌入林雙耳中,林雙一阵恍惚,身体宛如被撕裂一般。他再醒过神来的时候,便是又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吵得正凶,大将军拎着家法要往他身上打,将军夫人拼命地拦。二人瞧见林雙突然睁开眼睛,俱是一愣。 “雙儿,你这是怎么了!”将军夫人惊喜交加地一把抱住儿子,“你知不知来了多少大夫,你要把娘吓死么!” “他醒了!我非要打死他个不肖子孙,这是要败坏了我同国公爷半辈子的交情啊!”大将军隐隐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怒极,“要是你肯去道个歉便也好,可你这小子从小就比牛还倔强,我今天打死你算了!” 林雙尚未回过神来,听了这一番话却眼神一亮,他霍地直起身来道:“爹,娘!我愿意去国公府上赔礼道歉,从前的事情都是儿子不懂事。” 将军夫人喜得直掉眼泪,连声道:“瞧瞧,雙儿多懂事……” “什么懂事?去道歉,再把那个败坏名声的庶女娶进门来?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她就是做我们大将军府上的贱妾,都不够资格!”大将军咆哮道。 将军夫人才喜上眉梢又愁上心头,她抹着眼泪道:“庶女的身份原本做个侧室给你也不是不行……可是你瞧瞧她那德行,明日里她就是满定京城的笑柄了,你……” 林雙摇摇头,炯炯有神的双目微微一眯,道:“我要娶国公爷嫡长女,孟长玥。” 大将军和将军夫人面面相觑,两个人的神情宛如活见了鬼。 孟长玥的及笄礼是个好日子,成群结队的鸿雁高飞,万里晴空晃眼得叫人喜不自胜。国公府把这个重要的日子好好对待,处处结彩张灯,仿佛不久前的闹剧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暂时隐没了下去,不曾灰飞烟灭。 孟长玥在一托盘的楠木步摇里细细择选了一支合眼缘的,示意就在及笄礼上用这支。 翠屏交给侍婢收好,望着镜中的大小姐笑道:“大小姐可真美。” “你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孟长玥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大小姐,您可是越来越风趣了。”翠屏也抿唇道。 能不风趣吗? 孟长玥身心俱是十分爽朗,在她看来,出了这种事,国公府和将军府不说势不两立至少也不能结亲了。 她暂时不用受到封建包办婚姻荼毒,这可当浮一大白。 “翠屏啊,今天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寻思这及笄礼也不会风平浪静。”她悠悠地道。 翠屏傻眼了,“啊?” “昨儿晚上庄子上传来消息,说是孟长萍打晕了看守的侍婢……逃出来了。”孟长玥不疾不徐地道,“保不齐今天咱们能撞上小将军带着她来伸冤呢。” 翠屏暗暗咬住了下唇,听说小将军是个丰神俊朗的,又是个专情的倔脾气。真是可惜被那等不要脸的女人骗了心去了。 等吉时一到,孟长玥便换上新裁的月白连襟对裙,跟在正宾和赞者的身后缓缓而行。 安氏站在镇国公的身边,喃喃道:“玥儿这便是长大了……” 镇国公亦是闪动几分恍然,他对嫡长女的关心实在不多,记忆中小巧玲珑的丫头一瞬间便长成了大姑娘。他不是没有愧疚的。 “伯父。”一道低沉敦和的声音闯入了他的耳鼓,镇国公一愣,便寻声看去。 少年郎从角门厅转出来,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张脸上带了和煦的笑意分外招人喜欢。 镇国公却勃然色变,怒道:“你来做什么?” 这少年便正是林雙。 林雙不以为杵,走到镇国公与安氏的面前深深一礼,恳切道:“昔日侄子做错了事情,险些叫伯父伯母难堪。今日里侄子特意来赔礼道歉,还请伯父伯母念在两家往日的情分上不要挂心。” 说着,他微微扬了扬手,小厮会意地抬了两口大箱子上来,敦敦实实地放在前头。 “侄子先前出海去魄罗藩,瞧见异族人年轻不老,便动了好奇之心买来他们的族中的作物,都在这里了,便是孝敬给伯母的。”林雙诚恳道,“另外给伯父带了些烟草,还望伯父不嫌弃。” 孟长玥与林雙打了个照面,心头微微一沉。 她料到林雙会来,却不曾想是这样和和气气的来。她本以为小将军是要带着爱人上门来兴师问罪,才算是不辱没了定京城对他的传闻。 “绝不能被封建包办婚姻制裁,我的志向是星辰大海。”孟长玥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便翩翩有礼地走上前去。 “长玥妹妹。”林雙端正地回了一礼。 孟长玥却不看他,只是惶惑地道:“父亲,您可曾听说萍儿昨日丢了?我心里实在是不安得很……” 她心里狡黠的小狐狸已经在胜利微笑,敌人会伪装不要紧,我们攻其不备让他自露马脚便好。 镇国公的脸色果真一沉,林雙却不等他发作,又镇重地道:“还请伯父请了各位先行一步,侄子有话与您单独说。” 镇国公犹豫了片刻,还是屏退了左右。 孟长玥依礼也只能站在旁边,听不见里头的窃窃私语。只看见那厢里镇国公脸色宛如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精彩,不断变换。 正文 第五章 还请你相信我一次 直到日薄西山,孟长玥卸了一整日的浓妆艳抹,确切的消息才传来。 “什么?”孟长玥瞪圆了美眸,难以置信地道,“他真的把孟长萍五花大绑了捆过来,说要娶我?” 翠屏急切地道:“是啊,大小姐,奴婢打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那林小将军使了什么花招,现下里国公爷喜悦得很,怕是这事儿……就要定下来了!” 翠屏说话从不无的放矢,孟长玥的心也拔凉了半截。 这与半途杀出了个程咬金几乎无甚区别,孟长玥千算万算也是没算到变卦会出现在林雙身上。 “孟长萍呢?我去看看她。”孟长玥敛眉,霍地站起身来,“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得去看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招。” 孟长萍被羁在柴房里,孟长玥使了银子给小厮才得以进去。 她瞧见孟长萍的时候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妹子,你从前不是挺爱惜形象注重羽毛的……你这是什么造型?” 许是怕孟长萍再逃跑,镇国公着人把她捆在了柱子上。她眼下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风度姿色可言。 “贱人!哄得林雙非要娶你,你这个贱人!”孟长萍看见嫡长姐就像是看见了天敌一般地厮喊起来,若不是被束缚住,大约要狠狠扑上去咬她两口才罢休。 孟长玥的心微微一坠,面上却不显分毫地道:“你胡说什么?我分明和林雙便不认识。” “你胡说!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突然不要我!我才是将军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迟早我要杀了你个贱人……”孟长萍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颇为吓人。 “这怎么可能……”孟长玥呆住了。 她这个庶出妹妹的心机手段她有几分了解,不过是个没点城府的花架子。 孟长萍做戏做不了这般真实,难不成林雙是当真对自己动了心思? 孟长玥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十分棘手。 “大小姐,夫人唤您过去。”柴房外头一阵骚乱,随后翠屏略有些急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样晚了……”孟长玥美眸微微一凝,母亲不是位喜欢麻烦的人,此刻只会是出了她一人决断不了的事。 她抛下身后庶妹的凄厉嚎叫,裙裾一转便唤侍婢带路。 安氏正坐在八仙檀木镇桌旁边,神色苍白得宛如透了光的纸。她瞧见孟长玥之后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站起身来,仓皇地道:“好孩子,今天汴州的大夫来看了……” “说什么了?”孟长玥心中一惊。 “说是……我身子被人动了手脚,饮食里长期加了有麝香的药材,已经不能再有孩子了。”安氏苍然地道,已经泫然欲泣。 她出身威武公府,从小看母亲和小妾们明争暗斗,知晓一个嫡长子对自己的地位有多么重要。若是她再也不能生出孩子来了…… “我的地位也就完了……迟早会有贵妾生了庶长子,爬到我头上来……”安氏苍白着脸色无力地道。 孟长玥叹息一声,她早就猜到了,却不曾想定论来得这样快。 “事已至此,”她定了定神,伸手握住安氏凉沁沁的手指,道,“咱们要做两手准备,一是搜罗些有用的大夫来瞧瞧,说不准能有个好信儿。二是……得联系您母家了。” 窗外月色沉沉,透过糊着的月影纱洒在二人的身上,朦胧得很。 安氏神色又是一白,她虽不够聪慧,此刻却也懂得女儿的意思。 最坏的结果便是安氏的身子好不了了。与其叫府里不安分的妾室生下庶长子,不如让威武公府那边放合适的可心人儿进来。 孟长玥靠过去,轻轻安抚道:“母亲,待那人生下来儿子,咱们收在自己名下养着,哪里不好?若是那人老实本分,您便护着她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若是心思活络过分了……您母家那头也死死地拿捏着她不是?” 说到这里,孟长玥更加坚定了不能轻易嫁入豪门的思想。 君不见安氏门楣高贵,这些年过得还很艰难,可见没个儿子傍身在这个时代多么叫人难堪。她倒不如日后找个一般背景的公子哥儿嫁去了,也算是能活得如意。 安氏听了女儿的话,呛然道:“这些年我什么心思都动过,现在什么心思也都歇了。就按你说的做,等天一亮我就差人去府里说了这事。” 母女二人又聊了两句,安氏魂不守舍,孟长玥心不在焉,于是匆匆便结束了。 “玥儿!”安氏倏然说道,“我看小将军为人尚可,凡事哪有都衬意?” 孟长玥心里突地一跳,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孟大小姐。” 她带着翠屏行至偏院正门,陡然被温润的一声给吓了一跳。 少年郎长身玉立站在木南树下,一双璀璨若晨星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孟长玥,好像要望进她心里去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孟长玥往后退了两步,一字一顿道,“小将军?” 林雙勾了勾唇角,指着肩膀上一块灰迹道:“翻墙进来的。” 孟长玥噎了一噎,眼神愈加锐利,宛如一只求得自保的小兽,“我没有问您这个。深夜闯入别人府邸,对小将军名声怕是不好吧?” “有些事我一定要与你说,”林雙也不再饶舌,而是定定地道,“从前是我对不住你,现在我已经知道你庶妹的为人品行,还请你相信我一次。” “你……我们家大小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这些话岂不是招人误会?”翠屏急了,四下里一瞧便小声地驳斥道。 孟长玥有一瞬间的无语,很快回过神来道:“连丫头都懂的道理,小将军会不明白么?小将军与我庶妹情投意合,我也不便说什么。以后如此引人误会的行为举止,您还是不要再有了,请回吧。” 说罢,她便提起裙裾转身而去。 开玩笑,这种桥段她上辈子在言情小说里看的还不多吗? 等女主喜悦不已死心塌地地嫁了进去,男主登即翻脸要迎娶女二做平妻乃至正室,可够恶心人的。 她孟长玥不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不会那么低,更不可能轻易中套。 正文 第六章 宴席偶遇 林雙见孟长玥欲离开,下意识上前去拦,却被翠屏这个小丫头抢先一步给挡住了。 “小将军,您要是真有话还是正式登门来说才好,我家小姐态度已经很明确,您也别为难我们了。” 林雙望着孟长玥渐行渐远的倩影,眸色变幻莫测,终是没有追上去。 翠屏见林雙没了找麻烦的意思,这才小跑着跟上自家小姐的脚步,两人一个转弯便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站在原地的林雙伫立了好一会儿,嘴角不经意的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这个孟家大小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往后两天过的倒是热闹,府中下人们都在传,说李姨娘和孟长萍在京郊的宅子里闹得厉害,变着法差人往府里报信,一说是伤重病重,二说是闹绝食。 眼看着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要用完了,镇国公那边还是半点回音都没有。 不过这毕竟是家丑,闹大了丢的也是整个镇国公府的面子,安氏整日听着这些言语,心里不免有些不安,于是急匆匆的赶来同孟长玥商量。 谁知孟长玥倒是过的自在,坐在花园里赏花吃茶晒太阳。 孟长玥见安氏过来,笑着起身对她招手:“母亲,您快过来坐,今日日头和暖,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安氏心中有事,自然面色不佳,刚一坐下就开口道:“玥玥,你说那个李氏在京郊不会真出事吧,这两天听着那边传来的消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大舒服。” 孟长玥看着自己亲娘这小心谨慎、瞻前顾后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这些年在个小妾面前都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安氏这些年吃的苦,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心里想归想,孟长玥还是握了握安氏的手,给她宽心道:“不妨事的母亲,那个李氏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如今报到府里来的消息,多半也是夸大其词。退一万步说,她那个宝贝女儿如今也关在里面,真让她死她舍得下吗?” 孟长玥顿了顿,又仰头指了指镇国公的书房位置:“您以为这几天那边丝毫没有动静是为什么,难道京郊宅子里的下人不会向他汇报情况吗?他就是知道那边什么情形,才懒得理那两个女人。” 听孟长玥这么一解释,安氏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了地,她看着自己眼前出落的越发大方得体的女儿,心里一阵欣慰。 “玥玥,你真的是长大了,如今也能自己独当一面了。” 孟长玥望着安氏脸上悄然爬上的皱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若不是身在这样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里,或许她能少受许多苦难。 她轻轻的揽着安氏的肩,半是依恋半是撒娇的说:“娘,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您了,您就安心呆在这里。” 这边话刚说完,府中的管事便走了过来。 “大小姐,方才燕府来人送了帖子,说是给小姐您的。” 孟长玥闻声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居然是张邀贴,燕丞相的千金在府中设宴,邀她过府赏花。 安氏看着帖子上的内容,有些担忧的说:“前几天咱们府上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个时候赴宴,难免遭人追问,不如寻个借口挡了算了。等事情平息了,有机会才去也不迟。” 孟长玥看着帖子上的名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遭人追问她并不介意,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可以打入京城中这些上流圈层的核心。 想起那日林雙向自己表明的意图,孟长玥觉得解决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找个新的目标,这样就能让林雙知难而退。 “不妨事的母亲。” 孟长玥合上请帖,看着安氏淡然微笑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与其让不知情的外人传的风言风语,倒不如我这个镇国公大小姐现身说法,也好为咱们府里正一正名声才是。” 安氏见孟长玥心意已定,便没再多言。 第二日,孟长玥特意挑了件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梳上一个单髻,配上素净的如意钗,整个人显得轻盈脱俗,明艳动人。 就连站在一旁梳妆的翠屏都忍不住感叹道:“大小姐,您的容貌就该配这些色泽明亮的裙衫,往日那些款式都太素了,将您的模样都埋没了。” 孟长玥望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却也没说话。毕竟自己是带着目的去的,合该好好打扮打扮。 一路到了燕丞相的府邸,门口已经到了不少官宦世家的千金公子,他们看到孟长玥,纷纷聚在一起指指点点,显然都是得知国公府的事情,八卦的很。 孟长玥倒是泰然自若,一路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进了丞相府的大门,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那些公子小姐见状立马正了正神色,生怕自己的仪态被比下去。 因为孟长玥来的时间尚早,赏花宴还没有开始。丞相府里的下人将孟长玥带去一个花团锦簇的大花园,便退下了。 孟长玥让翠屏替自己看着点开宴的时间,她自己则是在花园里乱逛。 花园里此时也有不少少男少女,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甚欢。 孟长玥自然是还不可能参与进去的,索性她也没打算参与,一个人沿着回廊一路往花园深处走。 没走多久,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呜咽声,孟长玥心中好奇,循声而去。 走到回廊的尽头,孟长玥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不远处墙边,一个身着月白色锦缎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男人只露了个侧面,鸦羽般漆黑修长的眼睫,琉璃般透彻的双眸,高耸的鼻梁,薄唇半抿,仅是他的侧颜便足以让周边的花草黯然失色。 见此处没有其他人,孟长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礼仪姿态,提起裙袂便快步冲了过去。 男人听见脚步声一愣,刚抬起头,便看见一道蓝色的影子冲过来,只听见“嘭”的一声墙角的狗洞顿时落下一块泥土。 也就是这块泥土,让眼前的人成功解救了那个已经卡在那里好半天的活物。 正文 第七章 七嘴八舌 孟长玥随手扔掉手中的石块,换成两只手抱住呜咽的小狗,轻声安抚着。 梁玉蹲在原地,望着凭空出现的姑娘,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眼前的姑娘肤若凝脂,眉如远黛,一身着装清爽利落,倒是这京城女眷中难得的做派。梁玉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孟长玥喜欢狗,非常的喜欢。早在上辈子的时候她就养了一条聪明又懂事的大金毛,整天就知道趴在自己腿边呜呜的撒娇。 谁知道天灾人祸,一不留神入了这异世,她可爱的大金毛是看不到了,国公府里也没有狗,太久没见这种物种,偶尔见一次,真是格外怀念。 孟长玥抚摸着这只浑圆的小奶狗,余光瞥到旁边的一处衣角,顿时站起身来。 “是我失礼了,公子莫怪。” 孟长玥心中一惊,才发觉自己大意了,刚才光急着救狗都没注意旁边是什么人。 梁玉缓缓起身,站定在两个人的安全距离之外,冲孟长玥礼貌的拱了拱手。 孟长玥急忙忙想要离开,毕竟被人看见自己和陌生的男人站在一起聊天,天晓得刚刚被人看了一场大笑话的国公府又要陷入什么样的舆论漩涡。 谁知那人折扇一拦,轻声说道:“看这位小姐的打扮应该是要去参加赏花宴的,若是抱着这只小狗前去,恐要招人议论,小姐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如先将小狗交于我,待到赏花宴结束,小姐还有想法,便遣人来丞相府侧门寻我如何?” 孟长玥微微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心中计较,这只小奶狗看起来脏兮兮的,指不定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迷了路,正好自己想养一只,要是能带回去是最好,不过眼下不是个好时机。 说起来这个男人倒是很有涵养,举止言辞没有半分僭越,让孟长玥的心中无端多了几分信任。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宴会要开始了。”翠屏的声音从回廊的拐角传来。 孟长玥知道时间不及多想,于是将小奶狗塞到梁玉的手中,说了句麻烦你了,便提着裙角转身向宴席的方向跑去。 梁玉手里触摸着小狗柔弱的毛发,望着孟长玥匆忙远去的背影,微微有些讶异,半晌他才轻声呢喃着:“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可真像啊。” 那头的孟长玥已经飞快的回到了宴会的园子,好歹是赶上最后一波公子小姐的动作落了座。 说起来这宴会孟长玥虽然人是来了,却没有任何熟识的朋友。镇国公府家的大小姐原本性子柔弱,便是外出交际也总是坐在最边缘的位置,当着不起眼的陪衬。 这样的人说得好听叫端庄文静,不好听就是懦弱无能。 “她还真来了啊,脸皮真够厚的。” “可不吗,我听我娘说,那天在国公府真是一场敲锣打鼓的好戏,开始的时候他们家的小妾和庶女都骑到主母头上来了,后来这嫡女一出场,形势立马就变了。” “什么啊,就他们家那个庶女,勾引骠骑小将军,想要抢孟长玥的位置,结果当场就逼着她爹下令罚人,一看就是个彪悍的主。一家两女为了小将军抢破了头,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是笑掉大牙嘛。” “是嘛,我怎么听说是那个孟长玥本来也没对小将军动心,那日出手也不过是维护自己母亲和家族的脸面罢了,我觉得她做的挺对的呢。” “你怎么知道没动心,难道你...”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原本还在嗑瓜子聊八卦的三个人顿时瞪大眼看着旁边那个出言维护镇国公府的女子。 “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呀?” 孟长玥眨了眨眼,煞是无辜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直接问我,我知道的可多了。”孟长玥说完还状似无意的歪头笑了笑。 三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望着不知何时加入谈话的孟长玥僵在原地,半晌都憋不住一个字,若非脸上施了粉黛,这会儿该能看出她们脸色红的都能滴血了。 孟长玥也不想为难她们,既然三人乖乖闭了嘴,她便准备离开。 谁知步子还没迈出去,便有人出了声。 “哟,这不是国公府的孟大小姐嘛,没想到你家事那么繁忙,还有空来参加赏花宴,可是府里的事情都解决了?” 孟长玥听见背后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本就知道今日是场鸿门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既然来都来了,什么魑魅魍魉的,就都会会吧。 “张二小姐说笑了,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家宅安宁,万事平顺。就不劳你费心了。”孟长玥转身望着身后礼部侍郎家的二女儿张梦蕊。 在孟长玥的记忆里,这位小姐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见孟长玥样貌较她出众,往日也没少对她冷嘲热讽,处处为难。 有了张梦蕊的气势,方才被孟长玥镇住的三个小姑娘连忙凑到张梦蕊的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立场顷刻间却很明显。 “孟妹妹可不要逞强好面子,姐姐同你说,你们家是什么境遇,大家都清楚的很,虽说这小妾上不来台面,但也耐不住家主喜欢。孟妹妹可要想开些,莫要为了一时之气,惹恼了国公,日后是要吃苦头的。” 张梦蕊说完话还拿着手绢捂嘴轻笑,但那一脸的轻蔑鄙夷是想遮都遮不住。 孟长玥瞥了一眼周围,瞧着这一个个等看热闹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两声,这些人当她还是往日那个任人揉搓的孟长玥吗? 孟长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时候让他们都知道知道了。 “张姐姐说的是,只是有一点妹妹不明。在我印象里,姐姐似乎是没有去过国公府的,既然没有去过怎知我国公府的家宅大院里谁受宠谁冷落,又是怎么知道我爹偏爱小妾,不爱正室,这究竟是我爹同你坦白还是我娘向你诉苦了?” 孟长玥的声音不大不小,也就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得见,但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园子骤然安静了下来。 张梦蕊显然没料到孟长玥竟会说上这么一段,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登时怒目圆瞪,一只手颤指着孟长玥。 “你...你...” 正文 第八章 吟诗作对 “姐姐出身官宦世家,自然也是涵养得当的千金小姐,想来是不会偏听偏信一些乌七八糟的闲话便随口胡诌,今日之事我便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在姐姐面前乱说,姐姐听妹妹一句劝,这种人趁早乱棍打出府去,否则必然祸害无穷啊。” 你苦口婆心劝我,我便语重心长的还你。你来我往,才算是有始有终。 孟长玥始终是那副清清淡淡的神色,不疾不徐,泰然自若的看着眼前人。 张梦蕊哪里见过这样的孟长玥,一张口便是伶牙俐齿,说的她哑口无言。什么下人胡说,那就趁早打出府去,否则后患无穷,说的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她气的牙牙痒,偏偏在这样的场面上顾及身份,又不能轻举妄动,一双眼鼓的像金鱼似的。 “今日既是赏花,若是诗词总有些乏味。各位也莫要自顾自的聊天了,不若我们玩点什么助兴可好?”燕如初在主位上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看在眼里却不明说,寻了别的由头,也是希望这件事能平息。 “燕小姐说的是,既然今日是赏花宴不如大家就以花草为题,各出诗句,谁做的诗最好便由谁获胜。”底下有人附和着。 既然是作诗,自然是需要题材。题目摆在眼前,大家也不看热闹了,纷纷去想自己的诗句。 谁也没想到张梦蕊是个沉不住气的,既然受了气自然要挑事。 “既然是作诗,寻常的游戏自然没什么新意,燕大小姐,我心中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讲?”张梦蕊朗声打破院子宁静。 “你说。”燕如初虽有意避开,但也架不住张梦蕊如此直白。 孟长玥倒是不在意,她挑了挑眉,打算看看这位还能作出什么新天地来。 张梦蕊目光一转,落在孟长玥的身上:“我素来听闻国公府上辈中便有一位诗词大儒,三步成句,七步成诗。词句造化乃是一绝。既然先辈如此,想必下辈也绝不会差。不如我们就请燕大小姐以这园子五种花卉为题,分别作诗,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孟长玥微微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她看着张梦蕊挑衅而傲慢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笑。 作诗? “这...恐怕不妥吧...”燕如初本意是安抚,谁知挑起新的斗争,眼看着这赏花宴的意味有些变了,她也打算开口叫停。 “燕大小姐,”孟长玥先一步开了口拦住燕如初的话头,“既是张姐姐如此恳求,我也不好推辞,这诗我可以作。只不过也想请张姐姐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张梦蕊警惕道。 孟长玥施施然行了一礼,神色有些为难道:“若是我真能做到姐姐的要求,还请姐姐定要听我的劝,日后莫要听信下人胡言背后编排。以后关于国公府的事情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便是,我理当如实告知。” 若说方才张梦蕊和孟长玥的初次交锋还仅限于自己周身那些公子小姐,这下被孟长玥一说,便是院子里人尽皆知。 张梦蕊的脸顿时铁青,奈何是自己开的头,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你先只管作好你的诗,别丢了你家先祖的人!” 孟长玥微微一笑:“既然是张姐姐提议,不如就请张姐姐为我选五种吧。” 张梦蕊微微皱眉,不知孟长玥是何居心,但很快她就敛了心神,步入花丛。不管什么心思,她今日绝不会叫这人好过! 挑好了花,张梦蕊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半盏茶的功夫作五句不一样的试,便是大儒在世也未必能作好,何况一个小姑娘。孟长玥,你就逞能吧,我看你今天怎么下台。 孟长玥也不耽误,直直走上前,伸手拈过第一朵梅花,微微顿了顿,开口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春意正浓,梅花渐歇。孟长玥一开口,在场诸位的脸色就变了变。好一句不同桃李混芳尘,说的正是这流言蜚语中,需静心修性,独善其身。 在座各位的脸色变幻莫测,张梦蕊的脸色更是难看,她怎么想得到孟长玥一张口便是这么一句玲珑诗句,简直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唯独燕如初眼前一亮,她原本以为就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斗气,如今看来这个孟长玥还真有些本事。 “说一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全作出来!”张梦蕊故意激她。 孟长玥也不着急,随手放下梅花,接过张梦蕊手中的梨花,踱步道:“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妙啊。” 若说上一句让大家对孟长玥有了全新的认知,这一句便是真正的赞赏。短短的时间做出这样的诗句,放眼整个京城王公小姐都未必有人可以做到。 “有本事继续呀。”张梦蕊脸色涨的通红,可也拦不住他人对孟长玥态度的转变。 第三朵是桃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物是人非,多少都能勾起在座宾客心中的遗憾,宴席上气氛一时间有些低迷,但也足以证明这首诗句的魅力。 若说有人清醒,大概就只有孟长玥对面的张梦蕊,此刻她眼中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点。原本想看孟长玥出丑的,可到了现在,丑态尚且显露,风头已经无二。 这不是张梦蕊想看到了,她捏着手中的第四朵花,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趁着大家沉浸的时点,张梦蕊悄然扔掉自己放在背后的第四朵花,转头折了另一样东西,递给孟长玥:“有本事你用这个作诗呀!” 宾客中思绪中抽离,看清张梦蕊手中的东西后,明显都有些犹豫。 “这不是刁难人嘛,这也算花?” “哎,你小声些,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咱可得罪不起。” 底下议论纷纷,站着的两人却仿若未闻。 孟长玥接过张梦蕊手中的东西,在手里转了转。开什么玩笑,上下五千年,诗词不穷尽,作为一个站在文化巨人肩膀上的新时代知识分子,难道还能被你这一截枯枝难住了? 正文 第九章 你知道的有点多 她忽然就笑了,明眸皓齿,巧笑盼兮。灵动的模样,让在场各位都眼前一亮。 只见孟长玥一只手捏着枯枝的底部,缓缓走到一树花草旁,娓娓道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好一个直须折!好一个空折枝!孟大小姐文采卓著,在下佩服!” 终是有人忍不住了,直言称赞,聊表心迹。 “孟小姐真是好文采,如初也是好生佩服。”就连燕如初也起身赞赏。 连主人都开了口,其他宾客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都跟着起身附和,一时间所有的流言蜚语全都变成了交口称赞。 “哪里哪里,都是家中长辈教得好。”话是这么说,但孟长玥心中已经郑重的向几位诗词作者道过歉了。 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各位莫要在意。 “既然连枯枝都能作成诗,相信孟小姐的实力是在座各位有目共睹的,今日的游戏不如就到此结束。意犹未尽,下次方能有所期待。”燕如初看着孟长玥说完这番话。 孟长玥心中是明白的,燕如初这是在替自己解围。其实就算有第五朵花,她也是没在怕的,可是若她正作出诗来,张梦蕊就下不来台,到时候惹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孟长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今日的目的就是让大家重新认识孟长玥,也重新认识国公府,既然目的达到了,她也懒得和张梦蕊继续纠缠。 “燕小姐说的...” “既然四样都能作出来,自然不多这一样。孟妹妹莫不是怕了吧?”张梦蕊已经是强撑,可她仍旧不肯低头。 孟长玥望着一脸阴鹫的张梦蕊,此刻的她已经毫无优雅可言,完全是个昏了头的疯丫头。 “好吧,既然姐姐说了,不如将东西拿出来,我定叫姐姐满意。”孟长玥答。 眼前晃过一串白花,孟长玥看着眼前的花卉一愣,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恰好闪过一句诗词:“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谁知话音刚落,场面就失了控。 张梦蕊忽然扔掉手中的杏花,一跺脚,双眼充血的朝着孟长玥扑过来:“我跟你拼了,你这个贱人!” 孟长玥哪里知道这是什么鬼情况,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就在张梦蕊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孟长玥的脸庞之前,忽然出现一袭白衣拦在孟长玥面前,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小姐,今日是丞相府的宴席,若是闹出点什么事来,张大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等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张梦蕊已经被林雙用巧劲逼着后退好几步。她身形狼狈,神色狠厉,明知道一击不成就没了机会,干脆嗷了一嗓子,哭哭啼啼的朝着院子外面跑去。 燕如初立刻着人去找张梦蕊,这边还是安抚大家继续赏花。 孟长玥倒是愣在原地好半晌,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林雙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孟长玥连忙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林雙:“怎么又是你?” 林雙轻笑一声:“我本就在受邀之列,不过早些时候有些事耽误来晚了。” 他顿了顿,望着院子门口有些混乱场景继续道:“说起来若不是我,怕是孟大小姐今日这脸要见点血才是。” 面对口口声声说喜欢孟长萍,现在突然示好的男人,孟长玥心里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她不想理此人,又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干脆走到另外一边寻了个位置坐下,离这个人远远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威名赫赫的镖旗小将军居然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行云流水的坐在孟长玥旁边不算宽敞的位置上。 孟长玥觉得这人离得自己太近有些不多,皱眉道:“小将军...” “你可知,为何方才张梦蕊的反应如此之大?”林雙打断孟长玥的话。 还别说,这个话题孟长玥确实很好奇,看在场诸位的反应似乎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惜孟长玥在这里又没有朋友,愣是听不到一手八卦。 孟长玥侧目挑眉睨着林雙,意思很明显: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林雙压低了声音:“那是因为张家小姐半年前曾心悦一个书生,书生许诺若来年高中便娶她,谁知那书生还没来得及高中,便看上另外一位小姐,甚至决意离开京城。最后这段美谈成了泡影,张家小姐也不准任何人再提起。” 原来是这个缘故,孟长玥心里想。可她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一句红杏出墙也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刚好命中红心,踩了张梦蕊的痛脚。这叫恶人自有天收,可真是半分都怪不得她。 不过孟长玥还有一点疑问。 “这种市井八卦,连我都不知道,似乎不是镖旗小将军应该知道的事情吧?”孟长玥歪头眯眼,一脸怀疑审视的态度。 林雙刚刚为自己赢得孟长玥的一点关注而感到高兴,谁知孟长玥忽然开口这么一问。林雙的脸色僵了僵,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变成芍药花,在妇人七嘴八舌的言论中听到的吧,实在是有些尴尬。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孟大小姐你今日和张小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只怕日后再遇见她,也要小心才是。” 孟长玥眯起来的眼睛一松,顿时觉得有些违和。 自己明明将眼前这个名义上给自己说亲却看上自己妹妹的男人定义为渣男,可他方才的行为再加上现在的担忧,却实实在在为了自己。 他真的是个渣男吗?还是另有苦衷呢? 孟长玥摇摇头,不打算深入解析。管他是真是假,总是这个人和孟长萍扯上关系,自己还是要离得越远越好,万一真是什么虎狼陷阱,那才是得不偿失。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孟长玥趁着各位王公贵族打招呼道别的功夫,赶紧带着翠屏离了席,早些出了丞相府。若是走晚了,弄不好又被林雙那个渣男缠上,那就麻烦了。 正文 第十章 以退为进 从丞相府出来孟长玥便上了回府的轿子,觉着今日这一仗的打的也算是漂亮。 该立的威风也立了,该出的风头也出了,想必孟长玥这三个字在这些公子小姐心目中的印象也该变一变了。 不过张梦蕊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患。 想到这里,孟长玥微微皱眉,她掀开帘子小声问翠屏:“张家那位大人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翠屏今日见过她家小姐显神威的,此刻正沉浸在对她家小姐的崇拜中,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 “听说那位大人八面玲珑,是个很有人缘的人。” 说到这儿,翠屏顿了顿,看看周围的人群,走进轿子边,压低声音。 “不过也有些坊间流言说这位大人攻于心计,是只笑面虎。前两年礼部有位大人犯了事被革职查办,张大人还亲力亲为替人家处理家事。表面上是张大人体恤下属,可实际上那个被革职的人就是被他害的。” 孟长玥听完之后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脑子飞速运转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张大人可不比他这个一根筋的女儿好糊弄,今日自己当众打了张梦蕊的脸,虽然成功将坊间八卦的方向从国公府转移到了自己和张家的身上,但这个时候她决不能让张家找自己的麻烦。 思及于此,孟长玥立马出声:“不回国公府,直接去礼部张大人的府邸。” “小姐,咱们去那儿做什么?”翠屏很是讶异。 “去了就知道了。”孟长玥闭上眼,打算就着这个空档养养神。 到了张府门前,孟长玥刚下轿,便看见张家大夫人带着张梦蕊正准备上马车。 孟长玥提裙下轿,顿时心中了然,果然和自己猜的不错。 还没等张梦蕊一只脚踏上马车,孟长玥已经走到跟前,她微微提高声音道:“国公府孟长玥见过张夫人,张小姐。” 张梦蕊听见来人的声音可谓是怒火中烧,她扭过头看着孟长玥跟看怪物似地,厉声道:“你跑到我家门口来做什么?” 张夫人也听见动静,撩起车帘,有些意外的看着马车边的孟长玥。 孟长玥对着车里的人福了福身子,态度诚恳道:“长玥,此番前来是来赔罪的。” 此话一出,张夫人和张梦蕊先是一愣,两人交换了一下颜色,随后张夫人从车中下来问:“哦?孟小姐来赔何罪?” 孟长玥低眉顺眼,放低姿态道:“今日丞相府的宴会之上,是我好胜心太强,应了姐姐的比试却惹得姐姐不快。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宴会结束之后,妹妹心中忐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上门道歉。” “现在道歉,当初做什么去了?”张梦蕊心中本万般愤恨,眼下见孟长玥示弱,当然是想一吐心中恶气。 张夫人见状,连忙伸手将张梦蕊拦住,意思很明显,让她别说话。 孟长玥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愧疚的神态:“今日之事却是我做的有些过了,驳了姐姐的面子是我的不是,今日道歉也是赶得急,未曾带上些物件,来日我定会差人送上赔礼,还望姐姐能消消气。” 张夫人看向孟长玥眸光闪了闪,转而换上一副和蔼的笑颜道:“孟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这事的原委我也听梦蕊大致提过。这不我们原打算去国公府叨唠叨唠,替我家梦蕊赔个不是,没想到你先来了。” 孟长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感叹自己果然是猜对了张家的态度。 张家倒是聪明,这个时候上门道歉,一来让镇国公知晓两家女儿发生了什么事,二来张家先道歉抢占道德高点,接下来无论镇国公接不接受,总归是颜面有损。 那想来最后的结果必然镇国公觉得自家女儿做事不顾后果,不管心中愿不愿意,都得关起家门对孟长玥惩戒一番。 幸好孟长玥多个心眼,抢先来了张家拦住了人,以退为进。 “张夫人,想必您知道这段时间我家中发生不少事情,让外人看了许多笑话。我也是心中烦闷,听张姐姐提起我家那个姨娘的事情一时气昏了头,这才和姐姐生了冲突。” 孟长玥始终保持谦逊的态度,但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张夫人原本态度还算和善,可说到这儿她也算是明白过来孟长玥的意思,嘴角微微下撇:“听你这意思,是觉得今日之事全是我家梦蕊挑起来的?” “自然不是,我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件事定是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下人在姐姐面前说了什么,才惹得姐姐误会。姐姐好心提醒也是为我好,长玥都记在心中的。” 孟长玥低声道,这话说的圆润,既承了你的情,也明白告诉你风言风语的面前,还是带点脑子。 张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她静静的看着孟长玥,就连原本虚伪的和善也收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既然孟小姐称心诚意的道歉,我们张家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件事不如就此打住,可不能因为小孩子不懂事而让两位大人伤了和气。” 孟长玥将此话在心上滚了滚,对着张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正色道:“夫人的话长玥谨记在心,此事绝不再提。” 张夫人说完话对张梦蕊招了招手,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张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孟长玥等张夫人和张梦蕊走远之后才直起身子,转头离开。 张家府门内,张梦蕊一脸不甘心道:“娘,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您是不知道今天女儿的脸都被这个女人给丢尽了。” “人家都亲自上门道歉了,你还当如何?”张夫人神色淡淡,看不住什么表情。 “可是...您原本不是说...” “梦蕊。” 张夫人打断张梦蕊的话头,“你也不小了, 该知道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不是每个人都是软柿子,供你随意欺负。” 张梦蕊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低低道了一句:“女儿知错了。” 张夫人的脸色却并未因为女儿的道歉而缓和,她微微眯起眼,似乎在考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