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何家阿繁   秋老虎的脚步声沉重,使得这天闷热极了。   阿繁撑着下巴叹了叹气,怎么游个湖就回到自己年少未出阁的时候了,转念一想阿爹阿娘都在,也就知足了。   “姑娘早些回屋吧,要是被夫人和老爷知道奴婢们纵着您吹风,可吃不了兜着走。”钱妈妈苦着一张老脸,那褶子比布衣裳还皱。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是落水了大病了一场,然后又因为纪云潼的事情和母亲吵了一架,再然后闺娇三月,父亲被贬谪举家甘肃,而自己则是匆忙定下婚事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多半是自己不懂事造成的,如今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妈妈,母亲还在佛堂?”一身温柔佛性的母亲却生了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哪怕是世家教养出来的也会有几分脾气,偏生母亲还这般惯着她。   唉!   何似锦,你可真能耐啊!   阿繁的祖父是先帝爷那一辈从龙之功出来的人物,封了冠勇侯,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阿繁最羡慕的是无论多少世家女对祖父表达倾慕之意,祖父始终只有祖母一人。   祖父去世后,一代隔一代,就大大不如从前。   祖母膝下三个孩子,大姑姑是长女打小受宠,小叔叔是幺儿也是老来得子,更别提了,独独父亲卡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明明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祖母也是偏心。   钱妈妈袖子里攥着的两只手顿了顿,方才姑娘是在问她夫人的情况?   毕竟是府里老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回道:“老夫人那边放话了,夫人也是为您不平,大夫刚走。”   老夫人年纪大了,越发没章程了,也是祖父生前在世惯出来的毛病。   要说这罚还得从落水的缘由说起,大姑姑的幼女,也就是她的二表姐,嫉妒纪云潼和她的婚事,处处看她不顺眼,这可不二表姐一把将她推下去。   哪有这么狠心的表姐?   老夫人轻飘飘的揭过这事儿,说什么姐妹间的玩闹不必放在心上,她都快去了半条命,鬼门关走了一遭,阿繁甚至都怀疑父亲是不是老太太的亲子。   实在是太偏心了。   阿繁低着头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心里无声冷笑,脚步却是没停下。   钱妈妈正想拦她,被瞪了一眼才发觉自己越俎代庖了,背上汗津津的,悻悻的跟了上去。   “夫人好歹把药喝了,您这样下去哥儿姐儿怎么办?”   “我这身子骨喝不喝没区别的,何苦还要遭罪。”   阿繁在门口站的听不下去,提着裙子走进去,看着病榻上的母亲,记忆里母亲温柔的抱着她从来都是散发着光彩,何至于病了都不吭声。   “阿繁给母亲请安,兰水姐姐把药给我吧,我来喂母亲。”垂下眉眼从兰水手里接过药碗,摸着碗壁药都凉了。   严氏愣了一会神紧紧抿着唇,何曾见过女儿这般乖巧过,总觉得不太正常,委婉的开口问道:“老找你了?”   明明是嫡亲的孙女,所做之事如此令人发指,偏心也得有个度啊!   母亲还是这样,什么都为她人着想。   阿繁眼眶一热,委屈的情绪暴露出来,前世母亲因为父亲的死哭瞎了眼睛,自己娇宠长大的女儿成了别人家的妾室,母亲如何受得了惨重的打击。   严氏接过药碗放到一旁,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床边,摸着十三岁姑娘柔软的头发,“阿娘的繁星儿何时变成了爱哭鬼了,阿娘还在这里呢,告诉阿娘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   繁星儿,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多久没有听到哄孩子的语气了?   泪水犹如打开了堤坝一样止也止不住,良好的教养让她清楚的明白不能如乡野之妇哭的嚎啕尽兴,轻轻的啜泣声听的让人揪心。   她何似锦有自己的骄傲,向来是不屑于眼泪这种代表弱者的东西出现的,在落入了那个人手里之后,从起初的不甘到后来的破罐子破摔,可是一有人关怀备至细心呵护,总想着撒撒娇啊。   到底是没长大的孩子。   阿繁吸了吸鼻子,抱住严氏将眼泪都蹭到她身上,才展出笑颜,娇嗔道:“想阿娘了,还想吃阿娘做的清水鱼,阿娘把药吃了就可以快些好了。”   严氏直道是孩子心性,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姑娘可舍不得说她,无奈看着药碗,一口一口的咽下去,满嘴的苦涩也不及心中的苦。   那些人欺她年轻为了夫君忍耐没关系,这几年对繁星儿是越发没规矩,一个纪云潼就能让她们对繁星儿下狠手,褚萱真当是可以进纪家的门么,无媒无聘便是妾。   “关于纪云潼,你还是非君不嫁?”到进门为止都没听她念叨她的潼哥哥,不像是她的作风,严氏狐疑的看了阿繁一眼,莫非是落水受了教训转了性子不成?   纪云潼?   她好像把这茬给忘了,纪云潼和她的破事早点解决才好,谁爱嫁就嫁吧,她现在不稀罕了!   同纪家的婚事是阿繁的祖父订下的,纪家的老太爷在战场上险些活不下去,冠勇候拉了他一把,当时儿女都成婚了,恩情便延续到了下一代。   指腹为婚,结成儿女亲家,具体没说是何家哪位姑娘,也未说纪家哪位公子,只是纪家子孙不丰,适龄的只有纪云潼,其他几位年岁上也是配不上的。   何家长女也就是阿繁,今年不过十三,从小她就知道要嫁给纪云潼,女儿家的满腔情意给了青梅竹马的纪云潼,谁知纪云潼只是拿她寻开心找乐子,毫无男女之情。   见阿繁不说话,严氏捏了捏她的手,因为此事令母亲二人都快反目成仇了,多劝反倒是不美。   阿繁低头眼里似有泪光闪烁,呐呐道:“纪伯母不喜欢我了。”   纪家太太自然看不上在何家不受人待见的阿繁,阿繁年岁太小,等到及笄还有两年,纪云潼正值男儿郎的风华年纪,多少闺阁少女一片芳心暗许,心里暗暗觉得破落的何家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严氏喉咙一哽,有些心酸,适龄的无非是今年及笄的褚萱罢了,那些人算盘打的可真响。   她的繁星儿哪里不好了?   任他们这般糟践。       第2章:第二章婚约之事   这厢严氏同阿繁两人聊聊家常,阿繁捡些开心事哄严氏开心,母女二人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了。   老太太许氏听着贵妈妈禀上来的消息,眼睛也没抬一下的撒鱼食,心里头不乐意的很呢,大房那几个从来就没让她省过心。   三个儿女都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她扪心自问没有亏欠过儿女什么,偏生大房就跟生在她心里头的刺,事事都要与她作对。   贵妈妈将披风裹在许氏身上,叹了叹气道:“老夫人一个人生怄气免得将身子气坏了,二爷那般孝顺的人待会过来请安又得愧疚了。”   二爷何琛,阿繁的小叔,油嘴滑舌惯会说好话,哄得老太太嘴都合不拢,谁人不知二爷是老夫人的心尖子,爱屋及乌二房那几个哪怕是庶出,都比阿繁这个长子嫡女要顺眼。   说曹操,曹操可不就到了?   何琛也摸清楚了阿繁落水一事,虽说老夫人心里头不在意,但是旁人只会说何家治家不严,他那姐夫的折子已经奏上去了,只要他能把这事儿处理干净了,好处还怕捞不着?   “母亲今儿个瞧上去可不开心,是不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周到?”老夫人喜欢听软和话,也爱子孙孝顺。   许氏眉开眼笑的拉着何琛的手说道:“也就你这猴儿心性,景平那儿托了人带信来,礼部侍郎那个位置可不少人盯着呢,他都替你打点好了,你自己也上点心,改天提些礼去侯府拜访拜访他们家老夫人。”   姑奶奶何珠是老侯爷尚在的时候成的婚,许的是文昌伯家的长子褚景平,老伯爷故去没几年,褚景平一路摸爬打滚升官加爵,如今也是文昌侯了。   这一大家子里面,姑奶奶何珠隔三差五便回来看望老夫人,谁人不说,褚大人娶妻娶贤,若是何珠只有这本事倒是算了,褚家老夫人那儿也是将她当女儿疼的,可见何珠手段高明。   何琛眉间晕开,也染了几分笑意,他本就生的儒雅令人看的温和极了,“儿子省得,只是锦姐儿与潼哥儿的婚事得早做准备,这回萱姐儿太过着急了,姐夫对潼哥儿也是十分看好的。”   那纪家不知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分明男儿血脉稀少,可是一代一代的过去,纪家竟是比他们何家还要强盛了不少,纪家的老太爷曾经也是先帝爷身前伺候的。   就单指纪云潼,十三岁的小解元,纪家对他可谓是寄予了厚望,怕他影响了心绪,硬是留了他五年,五年的蓄势待发,今年的春闱是势在必得。   除了那位谢大人,曾经十五岁的小三元,这纪云潼比起他来还是要逊色一筹,那位谢大人是燕京无可超越的神话。   “锦姐儿那个丫头福薄,纪家那样的人家她怎么配得上,我也提点过她,她不识抬举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认她这个祸害丫头。”浑浊的眼睛透着几许精明,许氏不喜大房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繁身上值得他们算计的也就是这桩婚事了,纪家太太看不上阿繁也是有缘由的,同样是侯府,文昌侯府前途无可限量,冠勇侯府日渐衰败,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何琛又陪着老夫人聊了些家常便起身告退了,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平步青云,以前嘲笑过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袖里紧捏的拳头缓缓松开。   冠勇侯府虽大不如前,可这座宅子的格局风水却是顶好的,这一草一木都是信心栽培的,最为突出的是假山的小泉眼,潺潺流水泉水叮咚,红色的锦鲤绕着小石座嬉戏,水面还漂浮着朵朵睡莲。   他那兄长若不是比他早出生几年,坐上冠勇侯位置的就是他了,老太太疼他归疼他,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能破的,长子嫡孙方有资格继承家业,除非是长子早逝无能,否则永远也轮不到他。   难道就等着大房的启哥儿长大了理所应当的继承侯府?   然后他厚着脸皮住在侄子的府上?   呵,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见过二叔。”阿繁低眉顺眼的行着礼,脸色看上去还略显苍白,人畜无害。   何琛回了神,做出一副关爱小辈的模样,阿繁早已看透了他的嘴脸,想想都恶心后怕。   谁能想到向来人前儒雅的二叔最后会栽赃陷害自己的嫡亲兄长?   甘肃贫瘠之地,方圆几里寸草不生,父亲拖着病在那边怎么熬得住,二叔啊二叔,可真狠心!   何琛拖下披风递给流云,示意她给阿繁披上,又宽慰道:“锦姐儿好好养着身子骨,女儿家家可不能落了毛病,萱姐儿那边你姑父罚过她了,你也别太在意,省得伤了你们姐妹情分。”   漂亮话谁不会说,掉下水的如果是何似瑛他还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终归不是自己在意的,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拢了拢披风,阿繁柔声道:“多谢二叔关心,萱表姐也是无心的,我自然不会怪她。”   是啊,不会怪她的,还会好好撮合褚萱与纪云潼,她恨不得擦亮眼睛瞧着他俩最后的结果。   有趣儿的事,怎么能不看热闹?   没记错的话,还有大半年就是褚萱设宴邀请她参加花会的日子了,也就是这一次,让她的名声毁了个彻底。   “那便好。”何琛应了声。   叔侄二人男女也有别,互相关心了几句就各忙各的了。   阿繁掩下心思轻笑,雪白的披风衬的少女肤色愈发白净,流云流光二人跟了她这么久也不免恍惚,小姐出落的亭亭玉立,燕京城里也排的上号,偏生小姐不爱打扮,说是纪公子喜欢清水芙蓉自然雕琢的姑娘。   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形容的真真是贴切极了。   男人看女人哪里无关妆容颜色,褚萱那等子人瞧不惯,才故意说纪云潼不喜女子涂脂抹粉,她自己有这样的好容貌早就巴巴的显摆了。   “要变天了,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天空收晴,乌云密布,流云怕自家小姐淋了雨受凉,劝道。   阿繁点了点头,有了主意,与其等着褚萱找上门来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能令人措手不及,那么就看谁棋高一手了。             第3章:差点没吓死她   时间飞逝如流水,转眼间就过了半月有余,阿繁的身子彻底好足了。   雨水冲刷了秋日的烦闷,空气中都带着微微的舒适清甜,这样的天气踏青是再好不过得了。   阿繁的母亲严氏是文官之女,外祖父论官位才堪堪从五品,前世外祖父一家也因她收到了牵连,还没撑到一口气到任上便逝世了。   兄长何君启同那纪家云潼年岁相当,也是今年参加春闱,成绩不如纪云潼出色,待她好的是没话说,兄长的性子稍有迂腐,为人刚直不阿不懂变通,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驸马一案被人拉下马。   前世纪云潼高中状元郎,兄长寒窗十年熬夜苦读也就是进士出身,后来进了翰林院,侥幸得了贵人相助往上爬了几步,   公侯伯爵的子弟一般是不用自己考取功名的,不犯大错袭爵是跑不了的,可天家的公主蛮不讲理,驸马贪污也差点被她保出来,兄长违背圣意斩了驸马,气的公主小产圣上大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前几日我下给温姐姐的帖子还没回复?”幸好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阖了眼睛闭目养神。   流云在一旁打扇,回道:“不曾有回帖,许是温家姑娘被议亲一事缠住了,过些时候方便了就得空了。”   温家淑柔,她的手帕交,人如其名温淑柔此人温婉贤淑,是贤妻良母的首当人选,去她家求亲的门槛都踏破了,有那么多顶顶好才貌双全的公子哥儿温家伯父都没相中。   阿繁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温家姐姐前世嫁的是何人,自从父亲出事家道中落,她和温姐姐也少有联系了,那人什么事儿都依着她,就是不准她出门。   懊恼的咬着下唇叹气,又抬头看着流云,湿漉漉的眸子看的人心都化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落水之后姑娘总爱一个人发愣,有事不肯同她们讲,以往姑娘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不是纪公子长就是纪公子短,爱打听纪公子的喜好,心思直白也好猜。   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想好说辞,流云放下扇子一双巧手转到了她的肩膀上,“姑娘闺阁女子,学好女工讨好长辈欢心就是最有用的了,难不成姑娘还能上阵杀敌?”   是啊,女子被局限于后院之中,再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在后院施展。   重男轻女在寻常百姓家也是常见的,为了儿子娶妻可以卖了女儿,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阿繁索性不纠结了,唤了流光去备马车,在不出门散散心人都成霉蘑菇了。   燕京繁华熙攘,素有金镶玉之乡的美称,商贾诸多生意流通也宽广,大大小小的铺子如雪花般开了起来,姑娘家的金玉阁胭脂水粉首饰钗环应有尽有。   天子脚下治安森严,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可不多。   百姓安居乐业,秋收稻谷农忙丰收,有闲钱的买些酒肉裁几皮布做衣裳就满足了,没有富贵窝里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老伯,这糖葫芦怎么卖的?”阿繁拿过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滋浸在口中,舒服极了。   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也笑出了朵花,女娃娃生的俊俏,笑得跟仙女儿似的,连忙摆摆手,和蔼可亲笑了笑的又给了她一串,道:“自家做的要不了几个钱,姑娘喜欢再拿一串吧,不收你钱。”   阿繁也没拒绝老人家好意接了糖葫芦,十三岁的姑娘跟个孩子一般,“那谢谢老伯了。”   此番出来就带了几个人,惯用的流云流光之外还带了青儿和小喜,她二人会些拳脚功夫,母亲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她们的,不然不太放心。   青儿从兜里掏出了二十文钱,没等老汉反应过来塞他手里就脚步生飞的走了,老汉叹了叹气,心道这姑娘人美心善。   如果阿繁能够预知自己今天出门会发生的啥,她铁定要看了黄历才出门。   华贵的马车两边站着的都是飞鹰卫,连圣上都准许带刀上金銮殿的飞鹰卫啊,大臣们谈及色变,谁招惹上了可是脱不了身,轻则发落大牢,重则被斩草除根。   车里那人的身份都不用猜了,飞鹰卫大统领谢九漾,那位燕京神话,提起他都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心狠手辣为人狠毒,有人说他为民除害百姓造福,不管怎么说的圣上都信任他重用他。   帘间被风吹开,露出半张脸,棱角分明唇红齿白,比女子的艳丽多一分清冷,比男儿的儒雅多一分坚韧。   陌上公子颜如玉,世人皆叹独一人。   “小东西。”   谢九漾嘴角勾了勾冷笑一声,盯着阿繁那个方向,小姑娘稚嫩也没良心,枉他对她用心讨好千依百顺到,头来她竟也舍得自己了断了自己,半分牵挂都没有。   飞鹰卫长年习武,耳力极佳,千奇弓着身子附近马车,恭敬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修长的五指敲击着软榻,他又在发什么脾气呢,眼前这个小姑娘恐怕连他是谁都不认识吧?   小姑娘吃糖葫芦嘴角两边沾了糖屑,嘴里还鼓囔囔,就像……是了,同兔子也相差无二,很想捏她一把啊!   阿繁扭过头去顺着那道目光看到了马车的主人,吓的一哆嗦没反应过来,扯了扯嘴皮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妈耶!   谢九漾怎么会在这里!   前世被他折磨出来的习惯,看到他就得笑,去他大爷的笑!   “罢了,回府吧。”还得从长计议啊,谢九漾被小姑娘的笑安抚了,还没长成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还是颇为顺眼的。   不是冤家不聚头,阿繁瞅着马车走远了差点泪崩了,她怎么不记得前世这么早见过他?   前世阿繁的病好后同严氏吵了一架,严氏气的吐了血,阿繁不得不放下自己云潼哥哥,侍奉母亲膝下。   青儿和小喜身子也软了半边,飞鹰卫的气场太强大了,她们再飞鹰卫手下三招都过不了,见阿繁看过来脸都羞红的埋到脖子里了。   被那人搅的没心情了,阿繁焉焉的耷拉着脸上了府上的马车,眼神放空小声嘟囔,“还是这么讨厌。”   燕京能与谢九漾匹敌的只有太子楚盛元,圣上最疼爱的嫡长子,旁人趋之若鹜的人,阿繁却觉着惹狗嫌。   哼,再也不出门了!                   第4章:谢大人盯上我了    谢府三更半夜还是没有歇灯,训练有素的飞鹰卫丝毫没有困顿,整个谢府守的比铁桶还要严实。   今日见了小姑娘谢九漾睡不着了,令人着手去查了查,不查不打紧一查他前世鲜少关注的事儿都抖露出来了。   小姑娘身子不好,每每癸水期间疼的半条命都没了,起初他也以为是落水的后遗症,没想到还有这些人的手笔在,想想前世他同小姑娘连个孩子都没有谢九漾瞬间就不好了。   “去查查这位何二爷和褚侯爷手脚干不干净,我只要看我想看到的东西。”过程都不重要,结果对了不就行了。   重活一世,杂碎们都得解决了不是么。   纪家纪云潼啊,这个名字一直在他耳边徘徊,小姑娘爱慕皮相好的纪云潼皮相不如他,学问不如他,阴险狡诈不如他,定是小姑娘眼睛不太好使,他得好好治治。   大人也会对姑娘感兴趣?他们飞鹰卫的人都以为大人的取向不太正常,可能喜欢的是男人……咳咳。   千奇忍不住瞄了瞄有春心荡漾嫌疑的大人,想女人的时候这么温柔?那群兔崽子看到了下巴都得惊的掉下来,他还以为大人只有严肃的表情。   “大人可要备了礼?”千奇小声提醒,那姑娘模样好年岁又小,及笄了哪里轮的上他们家大人,早下手为强才有机会。   谢九漾沉着脸训斥道:“多事,你最近挺闲?”   闲?哪里敢闲?   飞鹰卫的铁笼子他可不想去。   铁笼子,提之闻风丧胆的一个存在,飞鹰卫的审讯室,进去的人出来了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听说是软刀子活活在身上刮了三百六十刀,尤其是人清醒着更为痛苦。   贪赃枉法,十恶不赦的里面关了一堆,弹劾飞鹰卫手段血腥的里头也不少,如今的飞鹰卫大统领谢九漾除了圣上,谁的面子都不顾及的。   “另外找两个会武会医术的女子,找个恰当的时机塞进冠勇侯府。”   千奇嘿嘿一笑,赶紧溜之大吉。   书房重地,以后还是让百怪来,免得又是他遭殃。   飞鹰卫什么人都有,找两个会医术武功女子出来不难,关键是怎么弄进去?冠勇侯府再不济也不能凭空多两个人啊!   得了,反抗无效干活去。   近日谢大人不太对劲,冠勇侯下朝总能被偶遇,这可不是好兆头,被飞鹰卫盯上那就是犯了大错的。   有眼色的都默默离冠勇侯远了几步,何巍也莫名的心慌意乱,脑子里兜了圈子还是没想出来自己干啥了,回了府严氏叫了他好几篇也是心不在焉。   泡了壶铁观音给他匀了一杯,严氏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何巍被嘴边的茶水烫了一下才回过神下,苦着一张脸,说话没经过大脑就出口了,“娘子,我们赶紧卷铺盖走人吧。”   距离上一次何巍说卷铺盖走人还是她那公爹去世,严氏再清楚不过自己的枕边人,遇到事情就退缩,说的好听是明哲保身难听的就是缩头乌龟。   “不如我替你缕缕?”严氏递了帕子给他。   等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严氏首先想的说他这个胆子哪里敢干坏事,但是这位谢大人又的的确确有这个意向,主要是人家还不明着跟你说,让人抓心挠肺的。   阿繁进来的时候二人都没有发觉,严氏也没有关心的拉着她询问,“父亲母亲怎么这副模样?兰水姐姐她们人也不在。”   在他们眼里大人的事情又岂能同小孩子家家说,如珠如宝长大的女儿就应该放在手心里面疼爱的,烦心琐事都是自己扛着的。   转眼间二人就换了一个笑脸,何巍松了眉头调侃道:“阿繁是爹爹心中的蛔虫了不成?”   纪家哥儿看不上他女儿是他自己眼光不好,大不了将这门亲事给退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何巍硬气不了的源头还是在阿繁身上,任他们怎么说解都不肯回头。   严氏那回试探过阿繁的态度,近日里也没有听她在提起过那个名字,落了一次水也知道害怕了,褚萱那丫头心术不正被养歪了,繁星儿与她结交本就不赞成,碍着姑太太面子没捅破这层窗户纸,真当他们是软柿子好拿捏。   “阿娘在同你爹爹说潼哥儿今天春闱,以他那般成就榜上提名不在话下,繁星儿如何看?”   纪云潼啊,她总不能直接同父亲母亲讲退婚吧?   还是要让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届时理直气壮的一方也在冠勇侯府,而不是他纪家。   提起纪云潼谁不称一句温润君子,那伪君子的表面功夫做的好着呢,用剪子都戳不破他的虚伪。   阿繁装作娇羞往严氏怀里扑,随即想到了什么,闷声道:“阿娘,我看见云潼哥哥和萱表姐两人搂在一起了,阿娘你说云潼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什么?   这二人早早的就勾搭到了一起?   欺人太甚!这般羞辱繁星儿,是欺负他们长房无人?   严氏使了眼色让何巍住了嘴,拍了拍阿繁的背,温柔的哄着:“咱们繁星儿很好,不必理会有眼无珠的人。”   这下解释的通阿繁醒后为何态度转变了,原来是心上人和自己的表姐炫耀到她面前来了,繁星儿的脾气好的气也不撒出来,忍着不去想那纪云潼。   别看严氏病秧秧的不中用,后院里的阴私手段她精着呢,不然这么多年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二房好处都没捞着,全靠她和老夫人打机锋。   纪家褚家显赫又如何?   大姐夫家官位不高却在任上做出过成绩,假以时日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大姐姐……哪怕是拖着病厚着脸皮她也要去大姐姐哪儿求一求,谁都不能伤害她的繁星儿。   “阿娘做清水鱼吧,我馋了。”   严氏笑她馋猫,何巍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夫人做的过分是长辈不出格可以不计较,可是掺及名誉婚约,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病猫也是会发威的。   本以为纪家哥儿看着是个好的,心肠竟也这般坏,还没过门纪家母子就能这么过分。   人有逆鳞,触之必死。   这一双儿女就是她逆鳞。                第5章:卖身葬父的姑娘   温家姑娘回帖过来阿繁正在院里陪严氏赏花,儿女承欢膝下严氏的心病好了大半,说到底都是操劳出来的老毛病。   阿繁靠在严氏身上笑嘻嘻的撒娇,“温家姐姐约我过府一叙呢,阿娘你说是不是温家伯母给温姐姐寻了个如意郎君?”   闺阁里的姑娘除了谈论珠钗首饰,衣裳绣工之外,最为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亲事,谁人不想觅得好儿郎,不求只守一人终老,好歹别那么荒唐,人品得过得去,好端端的姑娘家嫁过去总不能是去受苦受累的。   温家的门第不算高,温夫人是当今的表妹顺安郡主,顺安郡主打小养在太后娘娘宫里,得太后亲自教诲,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宫里头的公主娘娘与她都有几分交情,就凭这个谁都愿意给她三分颜面。   前世父亲遭人陷害弹劾温伯母也去求过情,朝堂之事岂容女人插手一二,最后失败告终,这份恩情她是记住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你这皮猴儿还取笑起你温姐姐来了,你温伯母是舍不得让她这么早议亲,换成是我,早早将你嫁了出去也省心。”嘴里说着能狠下心,严氏手揽着更紧了些。   阿繁吐了吐舌笑靥如花,站起来行了个礼道:“那我去找温姐姐了,可把我好奇坏了。”   冠永侯府离温家也不过几条巷子的距离,套了马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门房也认得她,笑哈哈的迎了进去,还得了几两赏钱。   温淑柔的院子位于温府花草盛极的那边,风景独特就连当季难得一见的花儿,这一路都见了不少,令阿繁啧啧称奇。   手头的绣帕被风吹的落了地,温淑柔还愣愣的撑着下巴看窗外雨后芭蕉,转头一看勾唇道:“终于把你盼来了,我都快闷的受不了了。”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边说边笑,顾不得羞涩,温淑柔来龙去脉都告诉她了,心下也拿不定主意,脸都通红通红的。   阿繁毕竟是经历了两世的人,仔细提她分析了一遍,“你对那个江子简印象怎么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公子为人谦逊又博学多识,我爹爹问他的都能答上来,且他又习过武,那日还从马下救了人,江公子……挺好的。”满意归满意,江子简这般出色,又怎会二十有四都不曾婚配?   男子虽说建功立业考取功名,但也不会拖了婚事,江夫人说他是太过于沉迷读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才拖到现在,按理来说江子简年岁过长,本不该来温府提的,江夫人说江子简对温淑柔一见钟情,这才央了她上门求娶。   温淑柔接触过江子简,此人克己守礼尽了本分,若说是因为中意她也太过于勉强了。   “你既然不确定,为何不自己去查一查?”阿繁喝着杏仁露舒服的眯着眼睛,懒倦的像只猫儿。   谈婚论嫁,父母媒妁之言,当父母的首先也会给女儿好好把关,其实温夫人是瞧不上江夫人那副嘴脸的,妾室生了儿子就迫不及待的将人送到庄子上,太沉不住气了,现在圈子里提起她谁不说她愚蠢善妒。   江大人依附左家处处讨好,看在江夫人面子上,左家给他谋了个鸿胪寺少卿的闲职,这位江大人是典型的靠裙带关系,江夫人偏偏因为生不出儿子在江家人面前直不起腰,还是年近三十有的江子简,江子简自己也出息,江夫人才有了炫耀的资本。   温淑柔拨弄自己的头发,“我自己不方便出面,外头还不晓得我和江子简正在议亲当头,只以为我娘还在给我相看。”   吃了人家的嘴短,阿繁拍了拍衣裳上的残渣,擦干净嘴一口应了下来,“包在我身上了,温家姑娘生的如此美貌令小女子魂牵梦绕,可惜小女子未能生的男儿身,如若不然倾家荡产也愿博姑娘一笑。”   “何似锦,你个坏胚子!”被调侃的温淑柔哪有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都被阿繁气的露出真面目了。   阿繁被她挠的痒,连忙讨饶,“好姐姐,我错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阿繁在回府的马车上,只见大街上的商贩纷纷收起摊,白日看到的热闹场景荡然无存,前世她是极少静下心来欣赏的。   那人也曾为她摘过寒冬腊梅,为她病榻侍药,那也仅仅是相中她这皮囊不是吗?   父亲的故去给她带来了沉痛的教训,她轻信了祖母和大姑姑会为父亲求情,骨肉血亲浓于水的关系,祖母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父亲死了也没见她流过半滴眼泪。   所以,何似锦,擦亮你的眼睛,不要再随便相信人了。   小喜歪头瞅着前面喧闹的人群,一大帮人围成一个圈,好奇心驱使下挤进去瞧了瞧,两个姑娘衣衫褴褛,只一块牌子写了卖身葬父,让人好不忍心。   阿繁心中弦动,被激起层层浪花,“你给些银两给她们吧,怪可怜的。”   小喜点头又挤了进去,这回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姑娘,围观的百姓没好戏看也都撤了。   “待小女子姐妹二人葬了父亲就跟姑娘走,家中继母容不得我二人,还望姑娘发慈悲收留,我等为姑娘当牛做马赴汤蹈火来还姑娘恩情。”年长的声音清脆目光澄澈,说话间还不忘护着身后的。   姐妹二人坚决不肯走,阿繁念着情深软了心松了口,叹道:“你们打点好了来冠勇侯府寻我,我会交代好。”   “一心,一意见过小姐。”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   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必她们的父母也曾恩爱不两疑,才会取这个名字,寓意虽然很好,但是人死了也都散了,她们的父亲如能为她们遮风挡雨,她们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继母也不能如此猖狂。   世间有情人诸多,十有九悲,男儿花心薄情一年又一年的寻娇花美妾,留着发妻独守空房,既然当初话说的那么好听,为什么要辜负呢?   自己于那人也不过是可以任意轻贱的玩物,开心了就哄哄,不开心就发泄,多少个无眠之夜她恨不得她死了。   松开紧攥的手,垂眸掩下眼中的凄凉嘲讽,勾起一抹冷笑,有些人天生好命做尽坏事还能被人歌颂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