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有两意 重生
“小姐,小姐,快醒醒……”
阿苗面容着急的喊着床榻上那个已然被噩梦折磨得一身虚汗、脸色痛苦的女子,只盼着小姐早一刻醒过来,脱离那噩梦。
耳畔传入熟悉的声音,本是被噩梦折磨的陆静姝猛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睁开的眸子里满满带着惊恐和恐惧,这些褪去之后,那眼神亦还有些迷离。
稍微转了转头,便看到正弯着腰查看她情况的阿苗,陆静姝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眸子才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阿苗看到小姐醒了,终于松了口气,轻叹,“小姐又做噩梦了。”已经是连着好几天小姐晚上睡觉睡不安稳了,也不知是为何。
“小姐出了不少的汗,奴婢去端些温水过来给小姐擦擦身子。”阿苗说着见陆静姝没有反对,便走了出去。
陆静姝依旧躺在床上,看阿苗走了出去之后,将目光收回来,有些愣愣的望着帐顶,和前几天一样忍不住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胸口。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胸膛内有一颗鲜活的心此时正在有力而规律的跳动着,这意味着她活着,还好好的活着。
陆静姝平复了一下心情,可想起这几日不停重复的噩梦,仍旧是一阵心悸。
她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清楚,这些天夜里反复折腾着她的恐怖梦境并不只是单纯的梦而已。那些都是她的上一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从她的夫君、大启的帝王章延下了废后的旨意,到她在冷宫里得知自己的父亲、哥哥先后入狱继而暴毙;从陆家落败到她的妹妹被禽兽夫君休妻、崩溃到在家中自尽,到她的母亲不堪忍受亲人相继离世的痛苦,投湖自杀,再到章延命人送来小产的汤药;及至最后本就身染风寒又小产的她失血过多丢了性命惨死深宫。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陆静姝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死了的她会重生到了自己入宫前一年、尚在陆府时,可此时她的父母健在,哥哥还很好,妹妹也没有出嫁,一切都还好好的。
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好好的护住她的亲人,绝不要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阿苗端来了温水,绞帕子的声音将陆静姝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也让她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陆静姝由着阿苗替她擦身子,身上黏腻的感觉逐渐消失,她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人放松了许多,困意跟着就袭了过来,恍恍惚惚之间,陆静姝又重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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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静姝起床以后梳洗好就过去了陆夫人那里。
有了前一世的经历,哪怕现在离入宫还有一年的时间陆静姝也觉得太短了。
她在入宫之前有不少的事情要做,至少妹妹的亲事就是一桩大的,她还想抓紧时间和爹爹娘亲、哥哥妹妹多呆在一起。
陆夫人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早膳,陆老爷早就去了上朝、陆静姝的哥哥也已经去了衙门上职,陆静姝过来的时候除了陆夫人就只有她的妹妹在了。
一看到陆静姝,陆静好就笑着走过去牵她。陆静好比陆静姝要小上两岁,今年不过十五,正当是天真浪漫、情窦初开的年纪。
陆静好生得白净,不施脂粉的脸上更显出几分的清秀娟丽。她牵着陆静姝在桌旁坐下,说道,“早膳才刚刚准备好,姐姐来得可准时。”
陆夫人含笑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敛去眼底的一抹担忧。
大女儿最近夜里总是被噩梦惊扰,今天早上打发人前去一问,昨夜竟又做了噩梦。她想着今天应该去一趟寺庙里祈福,替女儿求个平安。
陆静姝微笑看着自己的妹妹,捏了捏陆静好的手心,转头看陆夫人,问,“娘亲昨晚休息得还好么?”
“嗯,挺好的。”陆夫人点点头,却听到陆静姝又说了一句,“女儿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愁人。”
“姐姐最近晚上一直都会做噩梦的吗?”听到陆静姝的话后,陆夫人还没有说什么,陆静好就率先问出了声。若仔细辨别就知道除去担忧之外陆静好的话里还含着几分紧张,这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陆静姝有些无奈的冲陆静好点了点头。
陆夫人见她这般,正想说什么,却让大女儿抢了个先。“娘,女儿今天想去寺庙烧几柱香,可以吗?”
“娘正好也有这么个打算,反倒是你先提出来了,那就一起去吧。”陆夫人刚刚答应了下来,陆静好马上也央着陆夫人要一起,“娘,女儿也要去!”
陆夫人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被小女儿晃着的胳膊,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却并没有下力气,“你呀!那就一起去吧!”
陆静好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原本挽着陆夫人的胳膊的手也已经松开了,又再次黏上了陆静姝。
陆夫人和陆静姝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无奈之外更多的是宠溺。陆夫人便再说道,“先用早膳吧,待会该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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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正是花开浪漫的时节。
料峭春寒已经过去,留下的是温暖和煦的阳光,悄然冒出新绿的树木,破土而出重焕生机的草儿,更有花团锦簇、万紫千红的美妙景象。
陆静姝和陆夫人、陆静好一起坐着马车往城郊最富盛名的隆恩寺去。
路途中颇有些无趣,不大坐得住的陆静好便掀起一角帘子瞧着道路边的景象。这山路上有不少的桃树,现下花开正好、美不胜收,陆静好看得十分欢心。
“阿好,别看了,外头有风,担心受凉。”陆夫人见小女儿看了许久都不觉得腻,提醒她。
陆静好倒是没有舍不得,干脆利落放下了帘子,转头笑的调皮,看着陆夫人还吐了吐舌。
转回来了,陆静好忽然撒娇了一声,小脸皱在一块,可怜兮兮,“脖子好酸。”
“过来趴着,姐姐给你揉揉脖子。”陆静姝被她逗笑了,把她拉到身边,双手搁在她肩膀这轻轻的揉捏着。
看着妹妹这天真可爱的样子,陆静姝觉得此刻幸运极了,她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不再让她像上一世那样受这么多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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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恩寺素来都香火鼎盛,来烧香拜佛求签的人很多。
丫鬟扶着陆夫人几人从马车上下了来,见人多其余几个丫鬟站在了陆夫人她们周围,拥着她们往大雄宝殿去。
陆静姝和陆静好一左一右挽着陆夫人跨入寺庙的正殿内,一尊巨大的佛像安放在殿内正中间的位置。
事实上,陆静姝有些不敢抬头看那佛像。既真的有重生轮回之事,她便总觉得这些原本许多觉得玄幻的事情大概都是真的,如此更担心自己这个“诡异”之人会不会现了原形。
只是陆静姝更加的相信,她既然会重生至少这是天意使然,佛祖大概不会为难于她。而她更想要来诚心诚意的感谢自己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然后更加贪心的祈求这一世一切都能平顺、安好。
想到此,陆静姝心安的从丫鬟手中接过燃着的高香,和母亲妹妹一起跪在了蒲团上,对着永远都是一脸慈悲的佛像深深地磕头祈祷。
希望父母生活无忧;希望哥哥一世都好;希望妹妹能有一个好姻缘;希望这一世能够远离上一世的悲苦,不求多么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意。
三个头磕完,陆静姝已经在心里诚心诚意的祈祷好了。之后她起身将那三炷香插在了已经遍布香烛的铜鼎之内,总觉得心里似乎了却一桩心事。
抬头去看那佛像,现在的陆静姝丝毫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那悲悯众生的神情分外的亲切,不由微微一笑,继而收敛神情再随着陆夫人一起磕了三个头。
“姐姐,我们一起去求签吧。”拜完佛后,陆静好马上对其他的事情燃起了兴趣。
陆夫人每次来隆恩寺都要去听一听大师讲经,倒是不强迫她们也要跟着听,所以她们想去做其他的事情都可以。
陆静姝并不想去求签,此时的她更觉得比起死板的签文来说,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去努力扭转的。
“我想去求平安符,不过我可以先陪你去求签。”
陆静好原本听陆静姝说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大约是求不成这签了,没想到姐姐后面就主动提出来陪她去了,当即便欣喜不已。那欢喜笑容毫无掩饰的挂在脸上,越发显得娇俏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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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怎么求这么多平安符?”陆静好看着陆静姝手里拿着的五个被开光过的平安符,有些弄不明白。
陆静姝将平安符分别收到五个锦囊里边,交给丫鬟阿苗收好,这才看着陆静好笑了笑说,“平安符自然是求来保平安的,不然还能用来做什么?”
她求了这么五个,父亲、母亲、哥哥、妹妹,还有一个她准备留着等下次被太后娘娘召进宫的时候送给太后娘娘。
东西虽然不贵重,但胜在这份情谊和心意。
前一世她刚刚入宫为后之时,太后娘娘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太后娘娘对她越来越觉得失望,那些好便都悉数收了回去。
皇帝已经不可能仰仗了,她不希望连太后这个仅剩的可以稍微依靠一下的人都被自己给作没有了。
陆静好和陆静姝求完签又求完平安符,现在正准备去找陆夫人。两个人并排走着,这边人不多,丫鬟们便都只跟在她们身后。
迎面,一个身形高大、脚步匆匆又带着几分莽撞的男子走了过来。
陆静姝正好将装进锦囊的平安符交给自己的丫鬟,而陆静好正往陆静姝这边看着,她们便都没有怎么注意到迎面走来的这人。
因为没有注意到就没有提前避开,那个男子本就莽撞,更是没有多加注意,这般就直接的撞到了陆静好的肩膀。
陆静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撞疼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疼到眼里噙了泪花,扭头去看那个撞着了自己的人。
“对不起,撞疼你了吗?”那个男子发现自己撞着了人,停下脚步扭过身子来时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见是两个长相标致、瞧着家境不俗的小娘子,便马上便道了歉。
陆静姝见自己的妹妹被撞了又捂着肩膀便马上过去替陆静好揉着,她又跟着扭头去看那个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的男子。
只不过一眼,陆静姝的眼神就立刻起了变化。
这个撞着了陆静好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世陆静好的丈夫——孙礼。
闻君有两意 太后
陆静姝记得自己的妹妹就是在十五岁这一年遇见的前世夫君孙礼,具体是哪天她不清楚,但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场赏花会上。
没有想到这一世,竟然会在这隆恩寺提前遇到了。好在陆静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重生说不定会改变一些既定的事情。现在这样的情况,尚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陆静姝已经想过了,要杜绝前世那样的事情发生,就不能让阿好再遇见那个畜生,这样就不会爱上他还被他伤的这么深。
若是无法阻止他们见面,她也要让阿好先厌恶了他,揭了他虚伪的脸,让阿好不会对他有好感。
重生之后这几天的时间里,陆静姝接受了死而复生,也好好的想了想她的前世。为何自己会落到这样悲惨的境遇、为何她的家人会落得那般境地,陆静姝都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重来一世,她虽然没有办法避开再次入宫面对章延的命运——可那又怎么样呢,她活过来了,她重活了一次,老天给了她机会,不就是让她来改变上一世的命运么。
虽然今天陆静好意外的和孙礼碰了面,但陆静姝瞧着自己妹妹对孙礼还未上心,她便打算先观望着,有些事情总归急不得。
陆静姝心中思绪翻涌,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她带着陆静好去寻着了陆夫人,再一起坐着马车回了陆府。
马车才刚刚在府门口停好,守在门口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不待陆夫人几人下马车便急急说道,“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宫里来人了,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现在贵人正在前厅里坐着喝茶。”
陆夫人和陆静姝、陆静好听言,动作微滞之下速度更快了一些。
自陆静姝十五岁那年接了封后的圣旨起,宫里偶尔会有贵人过来陆府,传太后娘娘的旨意召陆静姝入宫。
周太后与陆家并无亲戚关系,周太后之所以喜欢让陆静姝进宫陪她却是因为另一桩事情。
事情说起来倒是蹊跷得很,彼时十七岁的延庆帝章延尚是太子。年节之后,他微服出了宫,却因一些不可究的原因落了水。
周围竟是无人,而章延又不会水,若非陆静姝偶然出手相救,在那般还是冰天雪地的时节真不知要出什么样的大事。
太后在那之后特地召见了陆静姝一回,太后膝下无女,对陆静姝又颇为喜欢,那之后便常常召她入宫。
到如今,两年过去,这般事情已算得是稀松平常。
“你且先去前厅,我们随后便到。”陆夫人下了马车,对着管家吩咐了一声,脚下不停往府内走去。
她们刚刚从外边回来,身上香烛气味很重,衣裳也落了灰,要见客自然该先换一身衣裳,稍微梳洗一番才好。
管家领命离去,陆夫人三人连同丫鬟们一起都又放快了些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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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回来李公公倒也不见半分的不耐,端的是态度极好。
李公公的心思实则简单得很,这一位未来的皇后娘娘这般受太后娘娘的喜爱,又曾救过皇上的性命,更是陆相嫡长女,将来入了宫那地位可是稳固得很。
他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来传话,太后娘娘不催着回宫,左右不过坐着多等一会,碍不着什么事,却没有他摆架子的余地。
讨好了这位准皇后娘娘,对他将来也是很有好处的,何乐而不为?
又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下一口茶水,余光瞥见厅外有人影过来,李公公当即放下茶盏站起身。
他疾走两步站定,对着走进来的人行礼问好,“奴才见过陆夫人、陆大小姐、陆二小姐。”
这位李公公时常来替太后娘娘传话,既不端架子也不傲慢,因而陆夫人她们对他素来都十分客气。
“李公公。”陆夫人几人与李公公还了一礼,陆夫人才说道,“让李公公久等了,真是抱歉得很。”
“陆夫人太过客气了,却不碍事,也并非什么急事。”李公公这么说了一句,便将他此行的目的说给了她们几人听。
“太后娘娘今日逛御花园的时候觉得那花儿开得真真是美得很,偏是身边寻不着一个能够共赏的人,便想起了陆大小姐。”
“奴才便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特地来传话。太后娘娘请陆大小姐明日入宫,共游御花园。”
陆静姝听了李公公的话,心中不由一动。她今天才在隆恩寺替太后娘娘求了个平安符,没想到这般赶巧的就碰上太后娘娘邀她入宫。
“烦请李公公与太后回话,明日小女定准时入宫去请见太后娘娘。”陆夫人再回了李公公一句。
“太后娘娘的话传到,奴才也该回宫去复命了。明日辰时三刻会有软轿在定安门外候着,那奴才这便先走一步了。”
传完了话李公公便没有了多留的意思,陆夫人自然不会特意留他,只是客气了两句便示意自己的贴身丫鬟暗中塞给李公公一个厚实的荷包。
这两年来陆静姝入宫已是常事,因而送走了李公公后,却没有人特地提及此事。
等到晚膳时分,陆老爷陆源和陆家唯一的少爷陆承恩都回府了。这个时候,陆静姝才将白日里求的平安符拿出来一一分给众人。
知道明日陆静姝要入宫,陆老爷还是稍微交待了她两句。陆承恩也私底下交待陆静姝进宫以后说话行事要多加小心注意。
这是来自家人的关心,陆静姝一点都不觉得唠叨,反而听得满心欢喜,无一不是认认真真的听着再好好的应了下来。
这一晚,不知道是不是去过隆恩寺的原因,陆静姝没有再做噩梦,是重生之后难得的一夜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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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陆静姝坐着马车到定安门外时约莫是辰时三刻。太阳已经高悬空中,照着这一片红墙绿瓦折射着特别的光彩。
再次面对这片熟悉的地方,陆静姝还是不够镇定,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更加剧烈,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不过是重新看到这一片地方,前世在后宫所经历的一切犹似历历在目,死前身与心都承受着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还能够感受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些不甘心再也无法压抑住。
她一直不让自己太过执着于那些情绪,她觉得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只是浪费在复仇上面的,毕竟前世她自己也犯了很大的错误。
可是,还是压抑不住,陆静姝压不住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恨意。
错付真心的后果是她该承受的,可是那个利用了她的真心、更害了她的家人的人,洗脱不了他的罪恶。
暗暗的深呼吸了许多次,陆静姝才将心底近乎喷涌而出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现在必须忍耐,她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做,陆静姝不停的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才刚刚下了马车,便有太后派来专门候着的宫人走上前来引着陆静姝穿过宫门往软轿在的地方走过去。
陆静姝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和善。那名宫人没有觉得陆静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坐进了软轿内,陆静姝松了一口气,不由闭了闭眼,再次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永福宫外,陆静姝扶着宫人下了软轿,心情早已彻底平复,任是谁都再看不出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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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被宫人领着到了周太后在的地方,见着了周太后,陆静姝便规规矩矩的跪拜行礼。
见是陆静姝来了,周太后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免了她的礼后便道,“来得正好,可曾用过早膳?快过来,陪哀家一起用一点。”
周太后平时是个可亲可敬的人物,从不故意为难或者刁难人,可谁要真的犯了错,罚起人来也丝毫不手软。可若是她真对一个人好起来,那也是十分的宠溺。
因着这些,万万没有人敢在周太后的面前造次,更不说当今陛下还是周太后的亲生儿子,且母子关系十分和睦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用过早膳了,现下并不觉得饿。”陆静姝说着走到太后身后去净了净手,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着手又道,“民女伺候太后娘娘用膳吧。”
将帕子交还宫女手中后,陆静姝再次拿过了宫女给周太后夹菜的那一双银筷。
伺候周太后用膳的事情往日她也曾做过,不过每次都还是宫女试菜,这一次陆静姝打算自己亲自试菜。
这宫里还没有哪个有胆害太后娘娘,陆静姝清楚试菜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不过这样一来无疑能够博得周太后更多的好感。
周太后听陆静姝说用过了早膳便不勉强她,对她说要伺候自己用膳的话也不作阻拦,她本就想有个人陪她说说话。
等发觉到陆静姝竟然主动替她试菜,周太后也没有特意说什么,余光瞧着陆静姝神色不变,心里却是赞扬。
伺候周太后用过早膳,陆静姝又亲自煮了热茶。周太后捧着茶盏,神情是难得的满足和放松。
陆静姝跪坐在煮茶的小木几后边,看着那边周太后餍足的神情,微笑着主动开口。
“昨日臣女与臣女的母亲、妹妹去了一趟隆恩寺祈福,李公公到陆府的时候恰好民女不在府内,李公公便这么等上半个时辰,不知可曾耽误了复命?”
“你不必往心里去,哀家本便是临时起意,有个什么特殊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他好好的与你传到哀家的话,哀家该赏他的才是。”
周太后懒懒的说道,跟着又问,“隆恩寺,便是那据说十分灵验的隆恩寺?”
陆静姝笑着点头,再从袖中掏了个锦囊出来,宫女很有眼色的上前接过,递到了周太后的面前。
“臣女也是听说隆恩寺的高僧开光过的平安符特别灵,昨日就特地去求了回,希望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安乐无忧。小小的心意,只望太后娘娘莫要嫌弃。”
周太后接过来瞧了瞧那锦囊,她过去见过几次陆静姝的女工,便认出这是她亲手绣的,瞧了一眼那锦囊内的平安符又收好,脸上的笑越来越深。
“你真是有心了,哀家就知道自己没有瞧错了人。”
见周太后是真的觉得喜欢,陆静姝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变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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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姹紫嫣红的景象与陆静姝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一如既往的百花争妍。
陆静姝扶着周太后慢慢的逛着,两人不时的侧头交流上几句,场面看起来分外的和谐融洽。
一直以来陆静姝在宫人眼里的印象都是温婉大方,她对太后娘娘好是宫人们都知道的事情,包括太后娘娘对她好也是一样。
因而今天这般景象,在宫人们眼里亦不过是稀松平常。倒是太后娘娘脸上的笑意,让宫人们都跟着心情松快。
明黄色的衣角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站在凉亭外的宫人们很快反应过来,齐齐跪拜行礼,“奴婢(才)见过陛下,陛下大安。”
陆静姝本是笑着正在听周太后说话,乍然间听到了宫人们这般整齐的请安,立刻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一瞬间,连陆静姝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僵硬,脸上的笑意眨眼间消失不见。
那些在定安门外从内心深处喷涌出来的情绪,在看到了章延的脸时,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几乎是瞬间便将陆静姝的思绪全部淹没。
闻君有两意 相见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大安。”陆静姝深埋着头,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窥得她眼中的异样和她不对劲的表情。
扫一眼与他跪拜行礼的陆静姝,章延却只看得见她头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和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脖颈。
章延表情不变,移开视线继而道,“免礼。”再将目光全部投在了周太后的身上。
“听宫人说母后正在逛御花园,朕恰好路过便过来瞧一瞧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明显柔和了许多。
周太后冲章延微微颔首,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意,说,“哀家让陆家大小姐进宫来陪哀家解解闷,这御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好,就一道儿来赏花了。”
陆静姝自顾自起身,低顺着眉眼,只紧盯着地面,退到周太后的身后去站着。
闻言,章延又瞥了陆静姝一眼。见她仍旧垂着头默不作声,章延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抿唇角。
这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很快章延脸上就扬起了一抹笑意,“那母后玩尽兴一些,朕还要许多事情要处理,便先回宣执殿了。”
周太后再点了点头,笑看章延离去。陆静姝随着宫人们一起恭送,等到确定不会看到章延的身影,陆静姝才抬起了头。
不得不说,章延这么快就走了,陆静姝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差点就要撑不住了,如果不是狠心的掐了自己好几把,她真担心自己会在这里就失了控。
现今,连光是听到这个人的声音都觉得厌烦。陆静姝才知道,她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要更加恨章延。
周太后知道每次不小心碰到了皇帝的时候,陆静姝都会变得十分安静,因而她不作声也不觉得奇怪。
她并不是个不正经的,便从来不会拿这般事情去调笑陆静姝。可若是往常,总能在陆静姝的脸上瞧见两抹可疑的红晕,偏是这次,一张脸竟是发白。
周太后以为陆静姝是身体不适,便连忙问道,“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样发白?”
陆静姝脸上的笑容稍倾一滞,强作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散去,陆静姝复重新笑着说道,“却没有感觉身体不适,想来是无什么大碍,太后娘娘不必忧心。”
周太后见陆静姝的脸色瞧着似乎在说话间就变好了一点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在凉亭又坐了好一会儿,再稍微逛了会御花园,见时辰临近午膳时分,才回了永福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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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延回到宣执殿,在桌腿绕着金色蟠龙的大书桌前坐了下来,对着一叠折子,却偏偏想起了刚刚在御花园内见着的陆静姝。
她今日穿着一身对襟齐胸襦裙,青碧色的上衣配着象牙白的下裙格外清爽。裙摆零零散散绣着粉色的桃花,在她跪拜下去行礼的时候,他不小心瞥见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这样的陆静姝从百花丛中穿行而过时,必定俨然如仙子一般。无论如何,他也不至于否认她的貌美。
章延想起他刚到凉亭时看见的陆静姝的那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竟似一种无言的诱惑,让人觉得动容。
眉头轻蹙,章延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不对劲,竟是莫名其妙想到这些。
陆静姝这两年进宫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每次都是被母后召进宫的。
偶尔他们会碰上面,不过每次陆静姝都只是像今天这样低垂着头,除去与他行礼之外,几乎听不到她说其他的话。
一个大冬天敢跳到刺骨的冰水里去救他的人,似乎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这真让人觉得奇怪。
思绪莫名飘向了当年落水的事情,章延的脸不自觉沉了两分。他现在竟然是在想着那个故意算计他的人么?
脑子里的混沌顷刻间都消失不见,陆静姝的身影也全部都匿去踪影,章延的脸色却更加寒上几分。
抬手拿起一份折子,打开搁在桌上,章延再提起朱批御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既然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那个皇后的位置,她既然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他的感情,他便是陪她做一场戏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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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静姝回陆府时已经不早了,回陆府的路上,她一直靠着马车车壁休息。马车行得再稳,也到底有些颠簸,靠着车壁就更加明显了,陆静姝却是毫无所觉。
离开了皇宫,很多情绪都重新隐藏起来了,可还有很多情绪在不停的疯狂滋长。
陆静姝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好好的清理一番。她闭着眼睛,眼前再次不停晃过那些可怖的场景,她曾落到怎样的凄惨境地,她曾怎样的心如死灰,她的亲人怎样的相继死去……
一颗心似乎正被一只大掌紧紧的抓着,一旦那只手下了狠力,就可以让她的心彻底的停止跳动。陆静姝握紧了胸前的一片衣裳,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
阿苗坐在旁边看到自己小姐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心里一阵慌乱。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吗?
想要和往常一样喊醒陆静姝,阿苗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去喊醒她。
阿苗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诡异,可不知为何阿苗就是觉得自己小姐是在努力对抗着那可怖的梦境。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喊醒了陆静姝,那么那些努力就都白费了。
这样的诡异想法让阿苗呆愣了一会,然后她就真的看到了陆静姝的脸色好转了起来。没多一会儿,陆静姝就醒了过来。阿苗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就在阿苗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马车却停了下来。
“到了吗?”陆静姝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感觉额头有汗,她便掏了帕子出来擦。
阿苗掀了帘子看了一眼,才点头说,“小姐,已经到府门口了。”说完就自己先下了马车,再将小凳子摆好,等着一会扶陆静姝下来。
陆静姝已经缓过来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才下了马车,这会儿已经是临近黄昏。
阿苗扶着陆静姝下了马车后又再次钻进了马车,将周太后赏赐的东西都拿了下来,然后她们才进去府内。
陆静姝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以后就去了陆夫人那里。陆静好原本在自己的房间,听说陆静姝回来了,就也过去了。
陆静好到的时候,陆静姝已经和陆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了。她和两人问好后便坐到了一旁,竟没有什么话。
平时都叽叽喳喳的人今天却过分安静,陆静姝疑惑看着陆静好,“阿好今天是转性了不成?怎么都不说话了?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安静。”陆夫人也看向了自己这个反常的小女儿。
陆静好脸上一羞,又故意做出恼了的样子,“我的姐姐不可能这么讨厌!”陆静姝和陆夫人都笑了起来。
可陆静好说完这么一句后,又蔫了下去似的,没了刚刚那股儿吵闹劲,声音都低下去了些。
“我今天收到了一封请帖,邀请我去孙府参加过几天的赏花宴。”
听到孙府的时候陆静姝就感觉到不对劲,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反而是询问,“那怎么了?这赏花宴有什么问题吗?”
陆静好听陆静姝这么问,脸上就浮现出了苦恼,闷声道,“闺中的几个密友都收到了这邀请,我却是想去的。可那请帖里还特别说……要姐姐也一起去。”
“那些人瞧着姐姐还有一年就要入宫了,都想着法子赶紧巴结呢。”陆静好说着,脸上的苦恼便又转变成了愤懑。
陆静姝明白了陆静好的意思,她这是觉得那些人目的太过明显,太过难看。这些官家小姐,以后指不定哪个就和她一样入宫了。
陆静姝这才终于想起来,前世离入宫时间近了之后,那些个邀请,她多半都推掉了。所以当初陆静好究竟是怎么遇见的孙礼,她才会一无所知。
心思百转,陆静姝笑着抬手捏了一把陆静好的脸颊。
“姐姐陪你一起去就好了,没有关系。”陆静姝说完,转头看看陆夫人,待她点头了,又说,“看,娘亲也同意了,就这么点儿事情别闷闷不乐了。”
陆静好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
这厢是搞定了,可陆静姝还有其他在意的事情,便又问,“孙府,可是那个孙家?”实话说,如果不是前世自己妹妹嫁给了孙礼,她对这个所谓的孙家确实不大清楚。
“阿好说的孙府,应该是孙御史中丞家,孙家的大小姐还比阿好小一岁。”陆夫人解释了一句,那边陆静好也点了头。
“我和这位孙家的大小姐统共不过见过两、三面……”颇有些委屈的意思。
果然便是孙礼家么?陆静姝一面想着一面又安慰了陆静好几句,不过到底觉得自己的妹妹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不大好。这样的性子虽是天真浪漫,但太容易被人算计了。
孙礼……陆静姝垂下了眼睑,眼里闪过一丝狠决。为了自己妹妹的将来,她定要趁早想办法让自己妹妹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这事情,不能拖。
闻君有两意 撞破
陆静姝和陆静好坐着马车到达孙府的时候时间掐得正好,不早也不晚。孙府门口负责接待的管事见是陆丞相家的两位小姐来了,分外的热情恭敬。
由一个穿着体面、长相清秀的丫鬟领着陆静姝和陆静好去府里边设宴的地方。光是从外表便可以瞧得出来,这个给她们领路的应该是谁身边的大丫鬟。
她们几人最后穿过了一扇雕花木拱门,回廊出现在她们的眼前,被回廊圈住的地方错落着一丛丛开得正盛的花草。
丫鬟领着她们沿着回廊一直走到一台阶处,陆静姝和陆静好已经看到了设宴的地方,却有不少人比她们更早就已经到了。
才刚下了台阶,孙家的两位小姐便迎了上来。丫鬟对两人行礼之后,便走到了那个看起来稍大的小姐身后,看来她就是这个孙家大小姐的大丫鬟了。
陆静姝和陆静好都笑着对孙家两位小姐问好,客套了两句,便一起往其他人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在孙家两位小姐走过来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注意到陆静姝和陆静好两人了。看到了陆静姝,不少人的眼前都是一亮,但亦有人脸上闪过了不屑。
孙家大小姐虽然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但说话做事瞧着都很稳重,可见是从小就被教养得很好。
她们走过去之后,孙大小姐便与其他人介绍了一下陆静姝和陆静好,大多数人都是满脸笑意的友善问好。
陆静姝的大名在立后的旨意传出来的同时亦传遍了京城大户、小户人家,因而几乎没有人会不给陆静姝面子。就算有人觉得不屑,至多是不上来凑这个热闹。
到的人里边有两个正好是陆静好的闺中好友,这些小姐们又个个都是长袖善舞的,因而她们凑在一处聊起天来,气氛十分的融洽。
孙府办的这赏花宴倒是有模有样,架起的戏台子上花旦正咿咿呀呀唱着戏,这周遭的景色都很好,瞧着是十分地赏心悦目。
陆静姝笑着又应了谁一句话,却瞥见那边又有人过来了。周围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纷纷扭头去看。
雪青色的对襟齐胸襦裙衬着女子胸前如羊脂白玉般的皮肤更添一份清丽,姣好面庞上的盈盈笑容恰到好处,不过分亲昵也不显得疏离。她轻巧迈步,仿若可步步生莲的仙子。
陆静姝的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意愈深,待那人走近,客客气气的与她问好,“裴大小姐。”看着就好似真心实意的与她打招呼一般。
裴蝉嫣亦是笑着喊一声,“陆大小姐。”余光瞥见陆静好走到了陆静姝的身边,心中不由暗暗嗤笑。
陆静姝冲她轻轻颔首,又与众人说,“我和妹妹去那边赏赏景。”接着便真的和陆静好一起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般瞧着有些怪异的举动,旁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不对劲。
陆静姝的父亲是左相,而裴蝉嫣的父亲是右相,两人在朝堂上的种种不对盘自是不必多说,而陆静姝和裴蝉嫣的关系就更不可能有多好了。
如今,陆静姝眼看要入宫为后,心高气傲的裴蝉嫣如何会服气?两人还能够心平气和的打一声招呼,已经是极限。
陆静好被牵着走了一段路,见自己姐姐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不由扭头看了一眼裴蝉嫣,后者早就被其他人给围住说话了。
“姐,为什么我们非要走啊?”陆静好觉得有些不服气,无论是样貌才艺还是聪慧,自己的姐姐哪都不比裴家大小姐差,可不见得要向她低头。
陆静姝看自己妹妹气鼓着小脸,却不好告诉她,因为这个裴蝉嫣不但以后同样会入宫,还会是皇帝的宠妃。甚至前一世,她的姐姐就是输给了这个人。
而经过了之前在宫里遇见章延这一件事,陆静姝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所以看到裴蝉嫣,她亦可以平静以待。
只不过,这不是她拉着陆静好离开众人的主要原因。
“那么多人围着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总觉得有些累。正好有好借口,便干脆离开一会透透气,不然阿好以为是因为什么?”
陆静姝笑着偏头和陆静好说道,见自己妹妹果然不气鼓着脸了,又收起笑容略略沉吟,再说道,“阿好也已经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很多事情,姐姐总觉得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懂,所以不会故意与你指出来。”
陆静好一直都看着陆静姝,但对自己姐姐突然的这么一番话同样有些不明就里,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听着。
“姐姐不过一年就要入宫了,你也很快就要嫁人,以后很多事情都需要你独自去面对,娘亲爹爹和哥哥也不可能一直护着我们。阿好,以后的日子里面,姐姐会尽力尽量多教你一些事情,到时一定要好好听,好吗?”
陆家没有姨娘侍妾,很多内宅的事情陆夫人不曾经历过也没有办法教给她们,可这不代表她们不会遇到。虽然本不应该由她来教,但是陆静姝没有了其他法子。
陆静好停下步子,轻咬下唇看着陆静姝,似乎在消化刚刚的那些话,好一会儿,她终于点了头,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阿好都听姐姐的。”
见自己的妹妹懂了她的意思,陆静姝跟着笑了起来。
之后,陆静好大约是在想着刚刚的话,一直沉默,陆静姝便也什么都不说。两人安静的走了一段路后,陆静姝发现不知觉中她们似乎走得有些偏了。
正想着差不多该折回去了,却在这个时候,陆静姝和陆静姝都猛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约莫是刚刚她们心里都在想着其他的,对周围的动静几乎毫无察觉,回过神后,才发觉了这些被忽略的动静。
陆静姝和陆静好都被那女子的销~魂呻~吟惊了一惊。陆静好虽尚未经事,但亦明白了是什么情况,陆静姝更加不必说了。
就在这个当口,她们还听见了男子口子爆出来的淫~秽之语。原是不知觉中她们走到了一处中间洞空的假山后边,而有人就在下面的假山里边做一对野鸳鸯,男女交||欢的声音令两个人都不由得红了脸。
她们本该立刻离开,可是又怕动静太大让下边的人注意到,那就实在是尴尬大发了,何况在这般宴客的时候还敢做这种事情的,怕在这孙府里地位不低。
只是这样,陆静姝还不至于拉着陆静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关键是,刚刚下面传来的男子的声音,陆静姝觉得有几分像是孙礼的,可惜听不真切也就不敢就这么下了判断。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可能性颇大。
陆静好疑惑自己姐姐为何不马上离开而是拉着她躲了起来,但看到自己姐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压下心里的疑惑,屏住呼吸等着。
不断有令人羞赧的声音传来,无论是陆静姝还是陆静好都一张脸越来越红。等到一声娇吟含糊的“少爷”闯入她们耳朵,陆静好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陆静姝却摇了摇头。
她们就这么躲着又过去了一会儿,下面传来一阵唏唏嗖嗖的声响,不多会就有人从假山里边走了出来。她们在的位置很微妙,可以藏得很好让别人发现不了,又可以透过细缝瞧见走出来的人。
只见那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而后便脚步匆匆的离开。陆静姝和陆静好都认出了这个人,只因她们刚到孙府的时候,就是这个丫鬟领她们进府的。
陆静姝心道自己的运气真是很不错,来了一趟孙府收获很不小,而且还碰上这么好的能够毁了孙礼在自己妹妹心中形象的事情。
她的妹妹她是很了解的,有这等子事情在先,往后无论如何,阿好都不可能会对孙礼有什么好感。
一个白日宣||淫还碰自己妹妹身边大丫鬟的纨绔少爷,阿好不可能会喜欢。上辈子,阿好就是被孙礼的外表和假情假意给欺骗了,否则也不可能对他生了感情。怕是即便后悔了,却又已经嫁入孙家加上对孙礼情根深种,才会错得更加离谱。
那丫鬟已经走远看不到身影了,趁着孙礼还没有从假山里边出来,陆静姝牵着陆静好蹑手蹑脚的离开了那个藏身的隐蔽地方。
机会很难得,她要孙礼在自己妹妹心里面的形象彻底垮掉。
轻手轻脚的远离了那假山的地界,没有被发觉,陆静好松了一口气,可完全没有办法和自己的姐姐讨论这个事情。陆静姝看看陆静好,强扯出一抹笑,也没有说什么。
她们往远处走了一段,陆静姝抬头看看天,转过头对自己妹妹说,“我们离开有一会了,要是还不回去,怕是孙家的小姐要让人来寻,我们往回走吧。”
陆静好为难的看了眼那假山的方向,陆静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再说,“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已经离那很远了,要是真的有人来了寻我们,才是会被怀疑呢。”
想想觉得有道理,陆静姝和陆静好转个身就往回走。没走两步,陆静姝又对陆静好说一句什么,两人便一边走一边不时张望一下四周,瞧着是迷路的样子。
陆静好以为孙家的少爷从假山里面出来后,会和那个丫鬟一样从下面离开,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迎面撞上。
看清了这人的脸才感觉有几分眼熟,陆静好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那人走近了说一句,“这位……是那一日在隆恩寺在下不小心撞到的小姐么?”陆静好明白过来为何她会觉得这人眼熟了。
之前在隆恩寺,虽被这人撞着了,但觉得他可能是实在心急,为人也有礼,便没觉得如何,反倒觉得此人皮相算是不错。
谁知道,今天竟然撞见了那般的事情,真是让人羞得很。再看着这具好皮相,除了会想到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样的词,却没有了其他的想法。
陆静好心底并不想搭理此人,奈何做人不可太无礼,何况是在别人府上又确实是她们乱逛了。陆静好只好一点头,微笑说,“原来是孙公子。”
孙礼看着陆静好,想着应当是来参加自己妹妹的赏花宴的哪家的小姐。想起刚刚她们四处张望的样子,孙礼心思一转,问她们道,“两位小姐可是来参加赏花宴的?怎走到了此处,可是迷路了?”
瞧瞧周围,见这里离设宴的地方算不得太远,而陆静好和陆静姝都点头,意思是确实迷路了,孙礼又说,“多有不便不能给二位领路,实在抱歉。两位小姐只需沿着这路走过去,再左转两个弯,走上一段路,便可以回去了。”
两人好似碰到了救星一般,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与孙礼道过谢,便按照他说的路线离开。
越过孙礼再走一段路,陆静好才敢松一口气,陆静姝反是满意得很。然而,看着她们背影的孙礼,却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中满是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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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走到能瞧得见其他人的地方,果然有丫鬟来寻她们,看到她们自己回来了,便立刻欣喜道,“两位小姐回来得正好,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随奴婢来。”
陆静好听言,顿时觉得自己的姐姐真厉害,将什么情况都想得清楚透彻,否则她们怕是真的要被发现了。随之便想起了先前陆静姝的一番话,陆静好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
一直到离开孙府,都未再发生什么,陆静姝彻底放下了一桩心事。再看自己妹妹的时候,她的心中不再有那许多的忧虑。
陆静姝相信,自己的妹妹这一世,一定会有一个好姻缘的……
闻君有两意 出嫁
赏花宴过去没有多久,有媒人到了陆府,为孙家做媒。陆夫人没有满口答应,也没有立刻回绝,只道是须好好考虑。那媒人说是三天后再来,却自然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之后,陆静好曾“偶遇”过孙礼几次,这惹得她对孙礼的不喜欢更上了一层楼。孙礼见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也不敢使些个使阴谋诡计或者死缠烂打,只能作罢。
于此时,陆静姝再无须担心自己的妹妹会与孙礼有什么纠葛了。妹妹的婚姻大事虽还未落定,但陆静姝也没有办法为她做主,只得将心思转到别处。
过了五月,宫里面就派了几个教养嬷嬷到陆府来了。陆静姝不少时间都需要对着几个教养嬷嬷,剩余的时间多是与娘亲、妹妹在一起,特别是陆静好。
陆静姝很清楚这一段时间,无论是她,抑或是她的家人都不会有任何的事情,便暂时算是安心了。
其实朝堂的事情她不怎么明白,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忠于大启、忠于皇帝、绝无二心的,而前世,皇帝之所以会对他们起了疑心和戒心,必定有所起因。
陆静姝认认真真回想过前世发生的种种,思前想后,她将一切的根源都赌在了章延的那一场落水里边。
她很清楚章延的性格——谨慎、小心,如果不是无论怎么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的父亲,他绝不会将事情给下了定论。那么,总有一个契机,让章延生出了疑心。
陆静姝莫名觉得,如果不是那一次章延诡异的落水,一切都绝不会忘这么坏的方向发展。因为那并不是她和章延的第一次见面。
她甚至还有些怀疑,上辈子,是不是章延怀疑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他才会对自己那样的。
陆静姝曾私底下找自己的哥哥问过关于章延当年落水一事的真相,却毫无收获,她的哥哥还与她说不要去探究。事情变得更加诡异,隐隐,又似乎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是一个十分巨大的谜团,在等待着被解开。
陆静姝觉得,她的入宫,大约会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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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静安详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好似眨眼之间,便到了陆静姝出嫁的前一天,亦即是她入宫的前一天。
晚膳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在,与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等用好晚膳,坐在一处喝茶时,开始还都是个个脸上有笑,闲话家常能够说上许久。等到了最后,却都笑不出来了。
后宫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哪怕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不懂。
如果可以,陆丞相和陆夫人都不希望陆静姝入宫。从一开始,陆丞相本就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丞相的位置,没得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只是……
陆承恩与陆丞相的性子很相似,更不觉得他的将来需要靠自己妹妹才能过得好。陆静好与陆静姝一直都是姐妹情深,如何舍得自己的姐姐。
原本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快就散去,徒留下安静与沉默。
陆静姝想起来了,在太后的懿旨传到陆府时,自己的爹爹曾经说过,如果她不想要入宫,就是拼着抗旨,也绝对不会让她去到那个地方。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既不可能让自己的家人背上抗旨的罪名,也没有办法放下那个她已经深爱上的人。于是,她不顾一切的入了宫。
上辈子的她,真是错得太离谱了……
最终是陆丞相的一声叹息打破这沉寂,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苍老,没有了往日的精神,说,“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都早点休息罢。”
看着自己的爹爹,想到自己曾经多么的不懂事,陆静姝一下子没有能够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如果不是她错爱章延还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如果不是她不顾父母的意见一心入宫,事情也许不会变成那样。即便会因此不再富贵,可是她的亲人,至少能够好好的活着啊……
这么久以来一直压抑在陆静姝内心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一点释放,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陆夫人和陆静好都马上走到了陆静姝的身边,给她无声的安慰和安抚。看着陆静姝的陆丞相和哥哥陆承恩的眼里,亦满满的是心疼。
陆静姝哭了一会满满平静下来,陆夫人为了缓解气氛,便取笑道,“这么大个人了,哭起鼻子来和小时候没有两样,真让人发愁。”却取了帕子,红着眼睛温柔的替女儿擦着眼泪。
“爹,娘,女儿入了宫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你们担心的。”陆静姝仍旧有些哽咽着说道,“往后不能时常陪在爹娘身边,是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们……”
“哥哥、妹妹,以后照顾爹娘就都靠你们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派人通知我,就算出嫁了,我也还是你们的妹妹、姐姐,还是爹娘的女儿。”陆静姝说着,差点又掉眼泪。
陆承恩看着自己的妹妹,紧绷着脸,声音听着依然沉稳冷静,“妹妹,在宫里,很多事情哥哥都帮不上忙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顿了顿又道,“爹爹和娘亲还有府里,你都不用担心,一切有哥哥在。”
陆夫人和陆静好刚刚还忍住了的哭意,听到这些话却没有办法继续忍下去了。两个人都不由落了泪,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什么。
“阿姝,承恩说得没有错。府里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进宫以后,照顾好自己,我们就安心了就高兴了。时间真的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早就起来忙。”
陆丞相不着痕迹劝了陆静姝几句,之后便起身走过去揽住哭道哽咽的陆夫人,拍了拍她的肩。
一众人又静默对着好一会儿,才终于各自回去休息了。
陆静好说今晚想要和陆静姝一起睡,她们便相携着往陆静姝的院子去。
今晚的月光好得过分,薄雾似的光亮笼罩着早春的一切。树木的枝桠上已经能够看得见一点嫩芽,在这夜里分外显眼。
刚刚不受控制的狠狠哭了那么一场,这会儿调整过来情绪的陆静姝心里的难受散去了不少。
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好,和陆静好一起躺到了床上。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讲的都是以前的一些趣事。
陆静姝回忆着那些美好的事情,听着自己妹妹的声音,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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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完毕之后,陆静姝就坐在房间里等着迎亲的人来了。这些都是前世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如今再经历一次,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欣喜、激动、不安和期待,唯有平静。
前一世那些对章延的爱意,早随着那些过往都烟消云散。她爱错了人,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并不怪章延。
迎亲的人来得很准时,太后还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温尚宫也来了,皇帝则是派了得力太监吕良来。
梳妆打扮好的陆静姝被温尚宫扶着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吕良,到前厅去拜别自己的父母。
陆夫人看到陆静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可是这一次忍住了没有哭,陆丞相则似乎是在竭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要太凝重。
看着自己的父母,陆静姝也不由鼻子一酸,这次是真的到要分别的时候了。她张了口,带着一点鼻音,说,“爹,娘,女儿……以后都不能在你们身边尽孝……”
扶着陆静姝的温尚宫见她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陆静姝明白她的意思,又道,“爹娘珍重……”
温尚宫说了几句吉利的话便扶着陆静姝往府外走去了。大启的婚礼仿周制,不需要盖红盖头,迎接新妇用的也是马车。
因而,陆静姝走到府门外时,在她眼前的是一辆看起来光华璀璨的马车,金黄色的穗子垂在车顶四边,随着微风正在轻轻摆动。
她被温尚宫扶着上了马车,等到她坐好之后,马车就朝着宫门外奔过去了。
马车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是一刻不停地到了宫门外。陆静姝坐在马车内,脸上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章延站在宫门外看着迎亲的队伍离他越来越近,载着陆静姝的马车最后停到了他的面前。车夫下了马车,章延坐到车夫原本的位置上,他亲自驾着马车在宫门外绕了三圈,然后才从马车上下来了。
原本这一项应该是要在陆府门口完成的,可是章延没有可能亲自到陆府去接陆静姝,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宫门外。
马车重新由原本的车夫驾着,章延则是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重新动了起来,即便她看不见,陆静姝也知道这是真的要进宫了。
等到马车再次停下来之时,马车已经到了行正婚礼的大殿外。章延首先下了马车,然后走到后面那辆马车外,吕良无声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帘子被撩开的时候,陆静姝就看到了章延的脸,她垂下眼睑,又看见了伸到了她面前的大掌。
这手掌,曾经有多少次紧紧握过她的手,如今她要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到底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过瞬间的迟疑,没有让章延察觉到不对也没有让他不耐,陆静姝抬手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章延的掌心,继而被他一把握住。
陆静姝心底颤了颤,垂着头被章延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而后才重新抬起头,又恢复了原本平静的样子。
章延带着陆静姝进了殿内,守着的百官跪下行礼,齐声喊道,“拜见陛下,陛下大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安!”
在洪亮的声音里,章延已经带着陆静姝到了百官的最前面。章延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才免了他们的礼,然后陆静姝学着章延的样子也说一句“免礼”。百官又是整齐的一片谢恩。
这之后,便是正婚礼了。
章延与陆静姝一起在宫人的服侍下洁手洁面。陆静姝脸上的妆虽然不厚,但到底沾不得水,因而洁面不过是做做样子。这是正婚礼的第一项“沃盥”。
洁手洁面过了之后,新婚夫妇交拜礼毕,陆静姝和章延则相对着坐到了先前布置好的席位上。
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方不大的木质矮几,上面摆放了不少的东西,他们的面前还各自放着酒杯。
同牢合卺,象征着他们从此合二为一,永结同好,并且同甘共苦。
当章延将他手中的酒杯递过来的时候,陆静姝也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不经意的肌肤触碰让章延抬眼飞快的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陆静姝。
陆静姝仿佛没有看到章延的目光,只是喝完了杯中的酒。苦酒入口,舌尖都被那苦意麻了麻,陆静姝只是垂着眼将酒杯放回木制矮几上。
“对席”也完成了之后,陆静姝就被送到了他们的婚房里面。章延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应付,一时半会是不会来寻她了。
陆静姝坐在床榻上,轻吁了一口气,可马上又心情沉重了起来。前面的这些虽然都十分顺利的过来了,但下面的才是……
想到要和章延同房,陆静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无论她怎么想,要在后宫立足,这事情都避不开也不可能避开。
刚刚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便有一个宫女进来了屋内,与她行礼后,说,“陛下说怕娘娘饿着,特地吩咐奴婢送了点心过来,让娘娘先垫垫肚子。”
陆静姝点点头,示意那宫女将东西放下,便要她退下了。
阿苗和阿禾很快就被宫人带了过来,她们是被允准陆静姝带进宫来的、她原本在陆府的丫鬟。
看到她们,陆静姝心里又安定了几分,然后才吩咐宫人去准备热水好沐浴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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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悄然之间就落下来了,婚房内早就点起了多盏红烛。
宫人进来传报着陛下马上就到了的消息,陆静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而后在床榻上坐好。
阿苗递过来一柄画着盛开牡丹的纨扇,陆静姝接过,以扇遮面,只将眼睛露在了外边。
章延跨入房间,转个弯走了几步,掀开水晶珠帘,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的坐在床榻上的陆静姝。她没有被纨扇遮住的那双眼睛,灿若星辰,让他一下子就想起那一日的一幕场景。
那一日他落了水,从昏迷中醒过来,尚躺在床榻上时,吕良告诉他,是陆丞相的嫡长女将他救起来的。
他偏头,便看到了裹着斗篷还瑟瑟发抖、显然没有换下身上的湿衣裳的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狼狈的陆静姝,那一双眸子,却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那么的亮……
闻君有两意 洞房
跟在章延身后进来的还有一拨宫人,见他脚下微顿,都大着胆子去看正坐在床沿边的陆静姝,再马上垂下头去,嘴角偷偷弯了弯。
纁色的礼服将陆静姝胸前一片裸|露的肌肤衬得更加惹眼,玄色的宫绦妥帖的系在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间,襦裙上的玄色的繁复花纹更显出几分精致。
纨扇遮住了脸庞让人不能一窥究竟,但那执着纨扇的玉手却是指如削葱根,好看得紧。露在外边的一双眼睛,眼睑一垂便遮去光彩,额首微垂,偏又让人看出了几分娇羞。
光洁的额头散着些碎发,青丝将肌肤的白皙彰显得更加彻底,此时的陆静姝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难言的美感。甚至,这种欲语还休、半遮半掩的美丽,要比完全展现在面前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章延嘴角翘了翘,一边走近陆静姝一边念起了却扇诗。他朝着陆静姝走过去,仿若闲庭信步,嘴角的笑意昭示着他心情不错。
陆静姝的视线落在衣摆上,听着章延念着——
“青春今夜正方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更来遮?”
“千重罗扇不须遮,百美娇多见不奢。侍娘不用相要勒,终归不免属他家。”
“阖里红颜如舜华,朝来醒雨降人家。自有云衣五色映,不须罗扇百重遮。”①
章延的声音低沉却又浑厚,更带着几分迷离之感,听起来就好似是难言的动人心魄的诱惑。
心底涌上两分苦涩和更多的执念,陆静姝头又更深的垂了下去,手中的纨扇没有往下落,却隐有往上去的趋势。瞧着这一幕的宫人们,包括章延都只当作她是害羞了。
瞧着陆静姝这般,章延的更加起了兴致,唇角笑意愈深,依旧冷静淡定的望着陆静姝执着的一遍又一遍念着却扇诗。
在章延的不懈努力之下,陆静姝终于缓缓落下了手中的纨扇。章延静静看着陆静姝的脸一寸一寸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眸光微闪,笑意直达眼底。
陆静姝卸去妆容的脸乍看之下稍显素净,可唇上点了口脂,只让人觉得那不施粉黛的脸真真是白得恰到好处,简单的点缀就让五官精致的小巧脸庞焕发出无限魅力。
她抬眸去看章延,一身玄色礼服让他竟似看起来比往常更加俊朗。如果不是知道,章延对自己没有任何情谊,她大约是要被他此时的神情骗了。总归,她已经被骗过一次。
宫人上前接过了陆静姝手中的纨扇,而章延则怡怡然走到陆静姝的身旁。章延并没有在床沿边坐下而是就这么侧着身子对着陆静姝,站在她的旁边。
反应机敏的宫娥说着吉利的话,有宫人与他们递上了金剪子。
章延和陆静姝分别接了过来,两人再各自剪了一簇头发。金剪子被宫人接过去的同时,章延将他手中的一簇头发递给了陆静姝。
压下莫名躁动起来的情绪,陆静姝接过了那簇头发,轻启唇齿,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飞快的将手中的两簇头发打了个结,低着头装进了先前准备好的锦囊里边。
章延看着陆静姝颊边浮现两朵云霞,心情大好又莫名有种踏实了的感觉。
他向将锦囊刚刚递给阿苗的陆静姝伸出了手,陆静姝看了看章延,一愣之下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将手放到了他手中。
陆静姝被章延带着站了起来,宫娥又道,“时辰已经不早了,陛下和娘娘早些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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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宫人替他们褪去外裳,梳洗之后,宫人纷纷退下,烛盏也被退得只剩下了一盏,房间内顿时变得昏暗许多。
相对无言的陆静姝和章延并排沉默着坐在床榻边,屋内的气氛因此而生出一丝尴尬的意味。
无论是身为太子,抑或成为了帝王的章延身边从未缺少过女人,对房中之事自然丝毫都不生疏。可此时对着陆静姝,竟莫名觉得拘谨,这感觉甚为怪异,他只好不去想。偏过头,章延看向了就坐在他身旁的陆静姝。
陆静姝依旧垂着眉眼不知在看哪里,她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不时扑闪着的模样就好似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时梗在喉间,章延微愣,抿唇,继而才重新张了张口说道,“时辰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去永福宫和母后请安。”
“嗯。”几不可闻的一声应答里,陆静姝扭头看章延,见他看着自己,好似受了惊吓一般迅速扭过头去。
章延始终看着陆静姝,因她方才的动作而轻压了嘴角,复略略沉吟思索,迟疑着问,“你……就有那么怕朕吗?”
陆静姝身子颤了颤,正欲回答,却有一股突然的力道握住她的肩,逼着她不得不看向了章延。
恍然间四目相对,陆静姝的身子又颤了颤。这一次,章延是真实的感觉到了。那轻颤从他的掌心、指尖一直传到他的意识,让他几乎肯定了下来,陆静姝真的是怕他。
章延想起过去与陆静姝偶然或非偶然的见面,她与今天一样,几乎不敢正眼看他。
他不明白。
这是在做戏给他看?可刚刚,她明显是真的怕他。若是做戏,未免太过真实……
章延有些糊涂。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曾懂过,那一次落水,她根本就不该出现。如果她不出现,即使她不出现,她也一样会是皇后……这个位置,早在他们第二次意外见面之后,他就决定了要留给她。
陆静姝看到章延的突然之间变得阴晴不定的一张脸,心中疑问,却继续垂下眼继而试图垂下头。
章延当然不会知道,不看他,是为了保证一定不会在他面前泄露端倪。何况,她一直都是这样的,章延根本不会起疑心。
她身体会轻颤不是因为他看她,而是因为在她心底深藏的刻骨恨意和不甘只要一被想起,就让她控制不住的颤抖。
想要复仇,想要让他也经历一遍她上辈子曾历过的那些痛苦,明白自己的想法的时候,陆静姝自己都觉得自己对章延的感情已经扭曲得不像话。
“看着朕。”带着愠怒的声音响了起来,章延竟是捧起她的脸,让她避无可避。
陆静姝也不明白了,他何必觉得恼。
“陛下……”
带着颤抖的声音,让章延眼里的情绪更加晦涩不明。他步步紧逼,又道,“说给朕听听,为什么这么怕朕。”
陆静姝一动不动地看着章延,却紧抿着嘴巴,什么都不肯说。章延感觉到心底涌起的燥意,又觉得这事甚是无趣,自己也是无趣得很,何苦去逼她。
这般的想法冒出来,章延便收回了捧着陆静姝的手,别过脸,视线却不知该落到何处。
“陛下已经……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陆静姝有些畏缩的音调,偏是让章延心里的燥意去了大半,他别了陆静姝一眼,等着她下面的话。
意外的,陆静姝笑了起来,如同沾满了朝露的盛开芙蓉,清雅非常。章延意外的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生出新的想法,便又听到陆静姝继续说下去。
“臣妾记得,第一次见着陛下,是十三岁那一年。陛下策马从长安街头过,臣妾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就撞上了陛下的马匹。”
说到这里,原本清丽的笑容中似夹杂了苦涩。陆静姝顿了顿,接着道,“如果不是陛下及时勒停了马,臣妾却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了。臣妾大约一辈子都会记得陛下坐在马背上,前倾着身子,歉疚笑着看着臣妾,说……”
陆静姝还没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章延自己已回想起了当初他曾说过的话。他根本没有忘记,他一直都记得。
“‘害得小娘子受惊,真是对不起,延鲁莽了。’”
章延看着正沉浸在回忆里的陆静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陆静姝真的还清楚的记得,虽然……她说错了一个字。
陆静姝望着章延面露犹疑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好似鼓起了更多的勇气般,却习惯性不再看着章延。
“臣妾在那之后便没有机会再见陛下了,直到臣妾马上便十五岁的那一年年节。上元节时,因往后却不知有无机会再出去见识上元节帝都内的热闹街市,臣妾被允许出去玩。”
“臣妾好猜灯谜,那一次亦没有错过机会。有一个灯谜,很难,围着的众人都猜不出来。臣妾废了好大的劲才想出来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口,却乍然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竟给出了与臣妾一样的答案。”
“是陛下……臣妾和陛下,同时猜出了同一个灯谜……”
章延感觉自己的嗓子眼仿佛是梗着什么东西,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思考又觉得无从思考。
他不明白,陆静姝现在和他说这些话,说起这些过去是什么意思?她那么笃定的认为他不记得又是为什么?
她……究竟想怎么样……
章延的心底瞬间划过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中一震,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确定这猜测的真假。如果是这样,那他岂不是一直都弄错了?!
陆静姝看见章延走神的样子,便噤了声没有再说下去。也许她赌对了吧。选择在这个时候主动与章延提起这些事情,她拿不准究竟好还是不好。
只是,陆静姝很清楚,前世的她从来没有在章延面前提起过这些事情,一次都不曾有过。
主动和章延说出来,最好的结果是让章延改变一些想法,或者至少对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产生怀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章延更加认定她是在故意算计他罢了,那和前世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章延变得的脸色越来越差,陆静姝又不禁怀疑自己是赌错了。可无论这一步是好棋还是坏棋,她都得继续走下去。
试探的喊了一声章延,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陆静姝不禁拔高了音量,似被惊吓到了一般,急促喊道:“陛下!”
已有所决断的章延被陆静姝的声音惊得以为发生了什么,迅速回神。看着陆静姝的时候,脸色却不自觉缓和了许多。
“怎么了?”话说出了口,章延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格外温柔,不觉有些不自在。
陆静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太安静了,有点不习惯。”而后又问,“陛下……休息吗?”
章延点点头,抬手放下了帐幔,而后和陆静姝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看着陆静姝故意往里边挤过去给他腾空间的样子,章延不禁又觉得好笑,将她一下就捞到自己的怀里边。
怀中的人身子香香软软的,似乎是有些不安,想动又不敢动。将方才的思绪都收敛起来,章延凑到陆静姝的耳边,柔声说,“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朕的妻子了,不用怕朕,知道吗?”
陆静姝默了默才轻点了点头,乖顺的模样却让章延觉得十分满足。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感受着她的正贴在自己胸前的两团绵软,章延自觉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翻身压在陆静姝的身上,紧盯着她的脸,望进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章延低下头去,含住两片温软还带着馨香的唇瓣,含糊的说了一句什么,奋斗了起来……
不知何时,屋内的红烛忽然灭了,外边却下起了绵绵春雨,润物无声。
闻君有两意 请安
陆静姝醒来的时辰和过去在陆府相差无几,昨天晚上被章延折腾了一场,这会儿只觉得身体很是酸软。不过,她现在正被章延抱在怀里,而章延还在睡着。
迟疑不过一瞬,陆静姝便动静不小的挣扎了好几下,看起来是试图离开章延的怀抱,实则是要将他给弄醒。
没有办法,不弄醒章延的话她根本就挣脱不了他的双臂。谁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睡着了还把她抱得那么紧……
章延睁开眼,看到怀里的人似乎是在试着起身。他没有顺着陆静姝的意放开她,反而是干脆收紧双臂,重新闭了眼。
“时辰还很早,再睡一会儿。”宫人还没有来催起身,就说明不会晚。
陆静姝被章延抱得更紧,脸被迫贴在了他的胸前。
隔着薄薄的衣料,陆静姝可以轻易闻到章延身上的松香气息,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听到他的有力的心跳声。
抬眼看到章延闭着眼睛的样子,竟似真的要继续睡,陆静姝仰了仰头,至少让自己的脸不再贴在章延的胸前。
然后,陆静姝才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陛下昨晚没有休息好吗?虽然陛下今天不用早朝,但是陛下得陪臣妾一起去太后娘娘那儿请安。这是臣妾入宫第一次与太后娘娘请安,要是耽误了辰时就不好了。”
“你若是待会请安还喊母后为太后娘娘,那大可不必去请安了。”章延没有睁开就这么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陆静姝不意他会说这个,她自然知道自己该改口了。只不过,依她对太后的了解,她自己先喊出来这一句反倒是不好。
没等到陆静姝的应答,章延还以为她是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便睁开眼睛去看她。
章延却只看到陆静姝垂着眉眼的模样,不禁轻皱眉头。原本揽着陆静姝身子的手都松开了,章延自己先坐了起来,说道,“那就起身吧。”
听到里面的动静,确定陛下和娘娘是起身了,宫人们很快就端着热水和洗漱的东西进来伺候他们更衣梳洗。
温尚宫一早就领着两个小宫娥跟着其他的宫人们一起侯在了房门外,待宫人进来伺候的时候,她们也跟着进来了。她们却和那些宫人们不一样,温尚宫是特地来收喜帕的。
陆静姝瞥见温尚宫让身后的小宫娥将喜帕收好在木匣里,含笑看着她的模样,十分配合的红了脸。那喜帕上有着干涸的血迹,还有着昨夜她与章延欢爱过的证据。
那边,阿苗却已经同样含笑与温尚宫恭敬递过去赏钱。
章延看到陆静姝忍不住红脸的样子,嘴角微弯,先前的变得不太好的情绪,又在转瞬间变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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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收拾好,章延与陆静姝分别乘轿辇去往永福宫,陆静姝被阿苗扶着上了轿辇,才刚刚坐好的时候,阿禾就递过来了一个盛着枣、栗和腶修等物的金盆。
去往永福宫的一路上,陆静姝都端着这个沉甸甸的金盆。轿辇在永福宫外停下,阿苗和阿禾扶着端着金盆的下来了的时候,另一边的章延已经在等着她了。
他们到得确实很早,宫人说周太后这会儿还没有起身,章延和陆静姝就只能在外边安静等着。
直到周太后起了身梳洗好,陆静姝才能够将手中的金盆递给宫人。端了那么许久,手臂已经能够感觉到发酸了,但这是规矩,陆静姝并不抱怨。
才刚刚起身便听说章延和陆静姝早已经到她寝门外边等侯着了,周太后的眼里满是高兴和赞赏的意思。不恃宠而骄,自然是很不错的。
如果之前没有那么多次的曾召过陆静姝进宫陪她,周太后大约会觉得陆静姝太过谨慎保守。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便只会更加多几分对陆静姝的喜爱。
“才不过是新婚第一天,恁来得这么早?”周太后被温尚宫扶着出来,脸上是的笑容很是慈爱,某些事情她自然也已经听温尚宫说了。
“可不就是母后您的儿媳妇,生怕会耽误了给母后请安的时辰,早早就吵醒了朕,要来永福宫与母后您请安么?”章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乍听是宣泄不满,但其中对陆静姝的夸赞之意十分明显。
陆静姝就立在章延的身侧,听他这么说,微侧了头看他又飞快的扭过头,面上瞧着有两分不好意思。
“儿子拜见母后,母后大安!”调笑过后,章延正正经经的与周太后行了礼。
周太后眼里带笑瞧着章延,对他这举动的意思可明白得很,他这是特地与陆静姝做示范呢。
陆静姝没有辜负章延的一片心意,学着他那般,只是她行了跪拜礼,说,“儿媳拜见母后,母后大安!”
“地上凉得很,快点起来吧。”周太后免了陆静姝的礼,看章延主动去牵她起来,只觉得这帝后和睦的场景舒心得很。
章延又与周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宫人就来报说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依着婚俗,新妇进门的第一天除了要早早与公婆请安之后,还需要亲自服侍公婆用膳;等到公婆用好了膳,新妇还须象征性地吃公婆的余食以示恭孝。
永福宫里服侍她的宫人很多,周太后没想要陆静姝真服侍她用早膳。等陆静姝象征性的替她布了点儿菜,知道他们两个起来都还不曾用过东西,周太后便要他们也都坐下来一起用膳。
章延不推拒,陆静姝就是想推拒也推拒不了,只能顺从的坐下来,然后一起和和美美的用起了这一世她在这后宫里的第一顿早膳。
正当他们用早膳的这会儿功夫,宫人又特地来传报,说瑞锦王爷来了与太后娘娘请安。宫人口中的这一位瑞锦王爷,正是章延的亲弟弟章逸,周太后的第二个嫡子。
前一世入宫两年多,陆静姝和这位瑞锦王爷也没有过多少的接触,毕竟他们的身份关系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了。
陆静姝清楚的是,瑞锦王爷章逸的身体自小就不大好,据说是因早产了三个月才会这般的。
这个身体不大好没有一点夸张,而是是真的不大好。章逸他不能走太多的路,也几乎没有办法跑或跳,常年都需要服用药物才能保性命无虞。
也正是因为这样,章逸虽已封王,但周太后不放心他出去住,直到前世陆静姝死的时候,他都还住在宫里。同样的,直到那个时候,这个瑞锦王爷,也还不曾婚配。
早在宫人来传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搁下了筷子。陆静姝心思转动的时候,章逸已经被领着进来了。
他的眉眼和章延有六七分相像,只不过因为他常年的病态,少了章延眉眼之间的凌厉之感。他的脸色苍白,是十分明显的病态的白,甚至他的呼吸,都给人孱弱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章逸脸上的病态之色,让他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那就像是,明明是身处无尽黑暗,却依然可以看到远处有光亮的感觉。
在看到周太后和章延时,章逸少有表情的脸上浮现一点笑意,而他的目光几乎没有一瞬都没有停留在陆静姝的身上。
与周太后和章延行礼了之后,又喊了陆静姝一声嫂嫂,与她也行了礼,语气明显带着疏离之感。陆静姝并不介意,只是含笑着点头也与他问好。
因为章逸的身体问题,平日里他的膳食都是特别去准备的,所以章逸没有办法与他们一起用早膳。
好在他们也差不多用好了,不至于让章逸干等着。用好早膳之后,周太后两三句话将章延和陆静姝给打发走了,独留下了章逸与她再说说话。
章延和陆静姝从永福宫出来的时候,永福宫的外殿已经有不少的妃嫔在等着与周太后请安了。
晚一点的时候,这些妃嫔还会去凤央宫与她这位皇后请安,因而陆静姝从永福宫出来也没什么旁的想法,就准备早些回去凤央宫了。
章延虽不用上早朝,但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他说自己去御书房,陆静姝也不问什么,只是先送了他离开,而后自己才上了轿辇。
陆静姝和章延走了没有过去多久,太后就召见了那些来请安的妃嫔们,但没有怎么留她们就让她们退下了。
其实往日里太后也不会怎么多留她们,基本上她们来请安,都很快就能离开。只不过,这一次有她们待会要去与皇后请安这一层事情在,免不了的有些妃嫔心里要不大好受。
“往日里,太后娘娘也不怎么留咱们,可这一次,竟好似特别的快,咱们就从永福宫出来了呢。”
还没有出永福宫的地界,便有妃嫔说出了这么样的话,语气实在是不大好。其他妃嫔多是看她一眼,却不搭理她,可也有搭理她的。
“安才人何出此言?太后娘娘待妾们素来和善,今次与往常也无什么不同。”
刚刚语气不好的人正是安才人安锦清,而后面这位开口的则是同为才人的陈梦如。她们同为从五品,皆无封号,等于是同阶的身份。
安锦清最听不得陈梦如这种话,立时冷哼了一声,刻薄说道,“陈才人果然是性子温婉贤淑得紧,真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陈梦如被安锦清的话弄得脸色一白,她又不善辩驳,只能闭了嘴巴不再说话,暗自吞下心里的苦楚。
“陈才人不必觉得难受,安才人不过是心里苦,着急着需发泄罢了。”陈梦如循着声音看过去,心中惊讶竟然是李贵嫔李佩舒在宽慰她。
李佩舒是除了皇后之外目前后宫之中品阶最高的妃嫔。她在陛下尚为太子时便是太子良娣,跟着陛下入宫之后,李佩舒被封为从三品的贵嫔,在妃嫔中的地位一直很稳固。
这次开口的人换成了李佩舒,安锦清自然不敢像对陈梦如那般对她,心中虽恨但也只能乖乖闭嘴。
见安锦清憋闷的样子,李佩舒的眼中划过了一抹夹杂着算计之色的笑意。
闻君有两意 难堪
妃嫔们都是从永福宫直接过来凤央宫的,因而进得殿内时,小太监的传报亦是一声接着一声。
这是她们第一次与皇后请安,如今妃嫔之中品阶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李佩舒。李佩舒都老老实实的来了,其他人可没有谁敢胡闹。
前几年太后时不时就召陆静姝入宫的事情,这后宫里的妃嫔也没有谁是不知道的。这之外,无疑地,她们会在那种时候派宫人去窥探些消息。
皇后娘娘不但是陛下的救命恩人,还深得太后娘娘喜欢的事实,她们自然个个都清楚得很。再论起来出身,左相嫡长女的身份,是又一个她们需要忌惮的。
有了这些对她们极为不利的先决条件,在最初的时候,只有不是无脑,谁都不想成为那个被皇后首先拿来开刀立威的人物。可后宫里面,总能有那么一两个无脑的妃嫔……
李佩舒站在妃嫔们的最前方,听到小太监传报一声“皇后娘娘到——”,便垂下头去,让人既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绪。
领着其他妃嫔一并跪拜了下去,身子伏下去,额头贴在平放在地面的两只手的手背上,李佩舒语气恭敬说道,“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大安!”但淹没在了众妃嫔的请安声中。
陆静姝在主位上端坐好,在内殿时,章延派给她的宫女已带着她“认”了一回这些妃嫔。略扫了一眼下面的妃嫔们,陆静姝很快便道,“免礼。”语气温和,听起来软绵绵的,更不说什么震慑力之类的效果了。
妃嫔们恭敬的谢了恩陆续起身之时,陆静姝又吩咐了宫人与众妃嫔赐座,语气语调与先前无一二差别。
李佩舒被宫女扶着,依旧是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才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陆静姝。
方才光听着这位皇后娘娘说话,李佩舒虽感觉这个人性子也许是个温软的,但她素来不觉得这些表象可以用来认定一个人的本心。
这会儿看着陆静姝嘴角的笑容和她柔柔的目光,再加上陆静姝身上散发出来的恬淡气质,李佩舒倒是有了两三分的怀疑,说不得这个皇后娘娘真的性子温和。
据她所知,陆丞相和陆夫人伉俪情深,府中并无姨娘侍妾。陆丞相的两个女儿陆静姝与陆静好,关系也很不错。
陆静姝在这般的环境中长大,对内宅之中的许多事情怕都不怎么清楚,要说性子怎么地厉害,李佩舒是不怎么相信的。
没有真正经历过,有些事情、有些道理,便怎么都不会懂。
李佩舒心中暗忖着这些,却一点儿都不着急。这位漂亮年轻的皇后娘娘才刚刚入宫,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被选进宫里服侍陛下,她根本就不用急。
被宫女扶着坐好之后的妃嫔们与李佩舒一样,第一件事都是打量坐在主位上的陆静姝。她们听着那声音就感觉这个人应该不是个厉害的,看到陆静姝的样子就觉得该是这样。
先前被李佩舒咽了气的安锦清坐得离陆静姝不近不远,这会儿更觉得憋闷得慌。在安锦清看来,如果不是因陆静姝好运气地救了陛下一次,这皇后的位置未必轮得到她头上。
底下的妃嫔们怎么心思各异,对这些人的了解不算少的陆静姝心里能猜准个七七八八,她却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人的想法。
“皇后娘娘真真是年轻又貌美!往常总听人说,时常看着年轻漂亮的,自己也会跟着变得年轻起来,臣妾往后却怕是要时常赖在皇后娘娘这儿讨茶喝了。”
先前的心思转动亦不过稍倾时间,李佩舒率先开口,没有让这殿内陷入无言的尴尬里面。既讨好了一把陆静姝,同时也算是与陆静姝示了个好。
安锦清听到李佩舒的话当即便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周围的几个妃嫔都听见。
胆子小的那个脸色瞬间便白了白,其他的则是垂目敛眉当作什么都不曾听到,她们乐得有人出头来试探试探这个皇后娘娘到底有几把刷子。
沈荷风就坐在安锦清旁边,所以这一声冷哼她是听得十分清楚的。看一眼陆静姝但笑不语、一变未变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附和李佩舒道,“李贵嫔说得是。妾才疏学浅,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儿。只是,第一眼看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妾脑子里冒出来的唯一的想法便是皇后娘娘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令人见之忘俗。”
安锦清瞥了沈荷风一眼,又见这么一番话捧得陆静姝笑得眉眼弯弯,竟直接嗤笑出声。
如果说方才的那声冷哼,安锦清还压低了音量,这一声嗤笑却是实实在在的让整个殿内的妃嫔都听得很清楚。
妃嫔们看着陆静姝都已经张了嘴要说话了,却被安锦清这声的嗤笑硬生生弄得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陆静姝先前的笑容还凝在脸上,脸色却明显得很不好,不少妃嫔都看起了安锦清的好戏。
李佩舒睇一眼沈荷风,心道她倒是个会找准机会卖乖的。不过,对于成功激怒了安锦清,李佩舒还是很满意的。所以李佩舒也就是看了一眼沈荷风,并没有计较她多少利用了自己的举动。
安锦清反应过来刚刚的冲动,见陆静姝变了脸,显然是听到了她刚刚的嗤笑。如果不是因为沈荷风的话她也不会这样,安锦清想到这立即偏过头去瞪了沈荷风一眼。
陆静姝还是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脸色依旧是不大好看。她紧抿着嘴巴冷冷看着安锦清的样子,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冲动。
“安才人这么凶的瞪着妾是为何?莫不是妾刚刚与皇后娘娘说的话,让安才人觉得不喜了?可是,妾说的都是妾的心里话。”
沈荷风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好,这么几句话说出来,竟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安锦清是什么意思一般。甚至,连她说出来的那句显然会加深安锦清与陆静姝之间嫌隙的话,都并不让人觉得她是有什么恶意。
安锦清在心里连声提醒自己不可以再继续中沈荷风的圈套,她敛起了方才脸上的神色,摆出温顺恭谦的模样,离开了座位与陆静姝告罪行礼。
“妾对皇后娘娘一片赤诚,绝无二心,更不会对娘娘有偏见。妾方才在娘娘面前失仪,是妾的不对,妾愿领责罚。”
“只是,妾不得不与皇后娘娘解释一句。妾方才之所以会不自觉失了仪态,全然是因为沈宝林说自己才疏学浅。沈宝林的才气,是连陛下都夸赞过的,又如何会是才疏学浅?”
即便没有说出来,众人也都懂安锦清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陛下夸过沈宝林有才气,偏偏沈宝林要说自己才疏学浅,这分明是对陛下的话有异议。
沈荷风没想到,素来无脑的安锦清竟然能搬出了这等子理由为自己辩护,同时还让她门前失火。
也不知道安锦清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一直都藏着深,要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李佩舒和沈荷风皆想到了这一茬。
“娘娘……妾……”沈荷风的话没有说完,脸色好转的陆静姝打断她的话说,“想必沈宝林并没有安才人说的那个意思,沈宝林不必如此。”
见陆静姝的脸色又好转了,众人不禁又想她这是相信了安才人的话不成?到了这个时候,有好几个妃嫔已经认定这个皇后娘娘也实在太好拿捏了。
“姐妹们都比本宫更早服侍陛下,定然都明白陛下希望姐妹们能够和睦相处,本宫也是这么个意思。往后,还需要靠诸位姐妹们一起协助本宫伺候陛下,孝敬母后,本宫希望往后能与姐妹们好好相处。”
陆静姝都已经这么说了,沈荷风便也放弃了解释,可心情却比开始时要不好上许多。李佩舒见沈荷风最后没有捞着什么好,心情却比先前更加舒畅。
“皇后娘娘是臣妾的主母,臣妾定然事事都遵从皇后娘娘的吩咐,竭尽所能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李佩舒嘴角微弯,语气恭谦说道。
让宫女将她先前准备好的给众妃嫔的见面礼送上来,再分发给了诸位妃嫔后,陆静姝才算是彻底打发走了这些人。
上辈子虽然只能说是在后宫待了两年多,但对于但凡是稍微活泛些的妃嫔的底陆静姝都清楚得很。李佩舒、沈荷风、安锦清,她很明白这几个人里面可没有一个好心的。
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几个人刚才的话,她一个都不会信,以后也是一样。
比起这些人,令陆静姝更加上心的反倒是几乎没有开口过的陈梦如。
前一世后宫里面那么多妃嫔,也就只有一个陈梦如是真的对她没有二心的。这一世,陆静姝说什么也不会亏待了她。
初次与众妃嫔见面,陆静姝觉得很满意。她生来就面善,前一世也确实一直都是个性子和善的,这一世,这些便会是她最好的伪装。
她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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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延虽是去了宣执殿,没有陪着陆静姝见这些妃嫔,但他安排了宫人注意着凤央宫的动静。不仅是如此,他还让宫人等妃嫔们走了之后,便来宣执殿将凤央宫发生过什么、谁又都说了什么一五一十禀报与他。
刚刚交待完夏川一些事情,章延安排的宫人正巧过来禀报。听罢这些事情,章延便又陷入了沉思。
他来宣执殿,便是为了安排人重新去查当年的事。章延说不清,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当年事情的真相或许确实一直都被人故意藏起来了。
闻君有两意 恩典
阿苗过去便是个十分忠心的丫鬟,跟着陆静姝入了宫以后,更较以往护主。她不笨,那个安才人对陆静姝的不尊敬,她都看在眼里,气愤不已。
见陆静姝竟似真的毫不在乎,阿苗到底忿忿不平,“小姐,安才人对您那般,就真的放过她么?往后,要是……”阿苗咬了唇,没有将后边的话说出来。
“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就是这后宫的当家主母,我若是事事都计较得厉害,反而会到处树敌。我既是主母,忍她一时又如何?”
见阿苗气鼓鼓的样子,陆静姝有些好笑的说着,却又话锋一转,“不管怎么样安才人到底算得是你半个主子,你若往后再说这般的话,我怕也不会护你。”
阿禾与阿苗同是在陆府一直伺候着陆静姝的丫鬟,与阿苗的关系也很不错,自然清楚她的性子如何。
收到陆静姝暗示的眼神,阿禾便劝阿苗道,“小姐素来性子和善,阿苗你是最清楚的。安才人今次对小姐态度不佳,小姐不与她计较,说不得她自己却是知了羞愧,下次便不再如此。若是那般,岂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阿苗听了阿禾的话有些惭愧的看着陆静姝说,“莫怪是小姐往日总说还是阿禾最知小姐的心,总归阿苗蠢笨,又误会小姐的意思了。”
陆静姝欣慰的笑看着阿苗,摇了摇头,“你也是为我好,我是清楚的,不会怪你。只是,这些话万万不可与别人乱说。这是后宫比不得府里随意,说话做事都须谨慎些才好。”
前一世这两个丫鬟,一直到她被废被打入冷宫也没有背叛过她。
甚至在她小产意外大出血的时候,也只有这两个丫鬟还真心在乎着她的性命,冰天雪地里去求章延、求太后让御医来替她医治。可惜她没有能够等到她们回来……
阿苗认真的点了头,陆静姝便又抿嘴笑了笑,“这会儿该是午膳时间了,也不知陛下过来用膳否,阿苗你且去宣执殿替我问问。”
章延和太后分别亲自挑选的两个宫女盈露和盈霜,这个时候才几不可见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是盈露主动提出来,“阿苗姑姑初来宫里,怕是很多地方不熟悉。娘娘不若让奴婢陪着阿苗姑姑走一趟吧。”
陆静姝脸上始终是柔柔的的笑意,她轻点了点头,阿苗便与盈露一起行礼告退,去办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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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执殿与凤央宫距离不大远,阿苗和盈露没有花多少的时间便回来,只是带回来的答复是章延中午不过来用膳。
陆静姝听罢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厨下少准备一些吃食。
用过午膳小憩一觉,醒来之后,询问了盈露和盈霜后,陆静姝便点了几个宫人一起盘点起了凤央宫的东西。
殿内摆着的、库房里存放着的东西说起来都登记在册,因而只须比对一下册子即可,算不得是大工程。
陆静姝做起事来很专心,她专注的瞅着册子进行最后的清点比对。等到宫人们忽然都跪拜行礼,她才意识到什么。陆静姝抬起了头,一下子就瞅见了正向她走过来的章延。
连忙收起册子放在了一旁,陆静姝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行礼的时候,章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伸手托住了陆静姝的胳膊阻了她行礼的动作,章延看也不看那些宫人就道,“免礼吧。”同时手上一用力,这是要陆静姝不必行礼的意思。陆静姝也不矫情,顺势便起了身。
“这是在忙什么?”章延扫一眼殿内,最后望着站在他旁边的陆静姝问了这么一句,说话间,又欲伸手去揽陆静姝的肩膀。
陆静姝侧了身子,躲过了章延伸来的手臂,也看向章延道,“臣妾这是让宫人盘点凤央宫的东西,现在差不多要忙完了。只是这么忙了半个下午,衣服上落了不少的灰。”
后面的那句话,算是解释了一下刚刚她的举动。
章延微皱的眉头松开,颔首道,“那你先忙着,朕去里面等你。”说毕自顾自往内殿走了过去。
陆静姝看着章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便直接将最后的这点事情交给盈霜去办好。自己则吩咐宫人准备好热水送去偏殿,不只是身上落了灰,陆静姝还感觉自己出汗了,只换外边穿着的衣裳是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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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静姝收拾好自己过去内殿找章延的时候,看到的是章延坐在桌边,一手拿着本书册子,一手支着头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放松,不似大多数的时候总紧绷着一张脸的样子,舒展的眉眼昭示着他的心情不错。
章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进来了,自顾自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和了书册子。他转过头,陆静姝便又看到了章延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的模样。
“忙完了?”章延见陆静姝换过了一身衣裳就知道她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他站起身,走向陆静姝,这次没有去揽她的肩而是牵了她的手。
这一次陆静姝顺从着没有抗拒,任由章延就这么牵着她往桌边走过去,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嗯,已经都处理好了,让陛下久等了。”
章延在桌边重新坐了下来,却转而问她,“将东西都清点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么?”
陆静姝被章延带着挨着他坐了下来,正想要回答他的问题,陆静姝却发现被章延搁在桌上的书册子……似乎是她刚刚盘点东西时候找出来的?桌上还放着一摞类似的书册子。
盈露和盈霜说,这些书册子是太后怕她有时候想找两本书打发时间却不好找,特别提前吩咐宫人送过来放在凤央宫的。
当时,陆静姝想着既然是这般,那便直接放在内殿好了,以后找起来更方便。
她刚刚忘记了这一茬,也没有料到章延会拿了来看。她先前大致翻了翻,都是一些狐仙书生之类的故事话本。
“陛下……也看这种书吗?”陆静姝惊讶的问章延道。
章延瞥一眼那摞书,无所谓的说,“等得有些无聊就随便翻翻了,不过倒确实没有朕以为的那么无趣,约莫是因为朕没有那种福气……”
话说到一半,被章延硬生生的停住了,他敛起脸上的笑意,再转回去了先前的问题,“果然是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么?”
陆静姝笑了笑,“只是盘点了一下,臣妾倒是没有多在意这些。母后对臣妾未免太好了,连书册子都提前吩咐宫人送过来。”
“母后一向心细。”章延顿了顿,又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陆静姝,“早些妃嫔们与你请安可还算顺利?”
陆静姝清楚章延必定知道早间发生的事情了,她与章延诉诉苦也不是不可,只是不该是现在。
嘴角的笑容微滞,眼神微变,陆静姝略略摇头,而脸上神情的细微的变化已再看不见,“一切都顺利,陛下不用担心臣妾。”
章延神色不变的说一句,“那就好。”又站起身道,“母后先前派温尚宫到宣执殿说晚上让你我过去永福宫一起用膳,差不多我们也该过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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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麻烦了,你与朕同乘轿辇便好。”陆静姝正想要吩咐宫人去准备轿辇,看穿她的心思的章延说了这么一句,陆静姝便没有说什么了。
轿辇不小,两个人坐也不会挤,章延却似故意贴着她一般凑得很近,还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她的一小撮头发。陆静姝竭力端坐着,可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
章延瞧见陆静姝的脸上现出了疑似为紧张的表情,顿时觉得新奇得很,仿佛恶趣味发作了凑到陆静姝的发间嗅了嗅,很是不正经的问,“皇后身上是用的什么香?”
见陆静姝脸上的紧张之色果然更加明显了,章延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嘴角。陆静姝很想别开头却只能压抑着这想法,还得好声好气说,“倒没有特别用过什么香料,是臣妾身上的味道熏着陛下了吗?”
“别的妃嫔身上的香味都没有你的好闻,怎么可能会熏着朕。”章延随意的一句话便算是解释,他说话一贯的没有谱,下一句又说到了别的事情上。
“明日,朕陪你回陆府。”
明明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偏偏从章延的嘴里说出来,就似乎是在与陆静姝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而他的语气又是十分肯定,这分明只是通知陆静姝一声,而不是询问她的意见。
章延主动提出来陪她回陆府……这不合礼矩,可陆静姝心里首先划过的是章延改变心意了的猜想,这个猜想让陆静姝的心猛跳了两下。
“陛下……这样……真的可以吗?”陆静姝的表情表明着她是怎么被吓了一跳,这不是伪装,而是真的诧异。
“只要朕愿意,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章延终于松开了一直被他把玩在在手里的那一撮陆静姝的头发,有些散漫的言语之中又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息。
陆静姝听到章延这般的话,脸上的诧异之色已然不见,她两眼晶亮看着章延,眼角眉梢都是清晰的笑意。
“臣妾谢过陛下恩典!”语气是说不出的欢快。
身侧的人这般欣喜的样子让章延的眼神中不自觉流露了宠溺之色,他抬手摸了摸陆静姝的头,只觉得掌心触及到的青丝都顺滑得很。
“马上就到永福宫了,待会儿朕会与母后说好这事,你不用担心。”
“嗯。”陆静姝看起来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闻君有两意 回府
陆静姝原以为如陛下陪她回陆府这般不合礼矩的事情,即便太后娘娘最后会答应,也定然需要章延费上一番口舌。
出乎意料的是,周太后只听章延提了出来,没有任何不喜的表情更勿论反对的话。更有甚者,周太后还说,晚些让宫人送些东西过去凤央宫,要陆静姝明日带回去给陆丞相和陆夫人。
不说陛下陪她一起回陆家是多么大的殊荣,哪怕只是允许她回陆家一趟,都已经是极大的恩典。这皆是因为,本朝并无女儿出嫁后特地回门的婚俗。
陆静姝猜想,兴许周太后知晓了白日妃嫔请安时的情况,而又觉得章延提出的恰好能彰显陛下和太后对她的庇护,到底可以给那些妃嫔敲敲警钟。
总归,事情是顺利的定下来了。
用过晚膳,周太后很快就打发章延和陆静姝走。乘着轿辇回到凤央宫,这会儿还在很早。章延牵着陆静姝从轿辇上下来,两人并肩往里边走去。
“以前在陆府的时候,有散步消食的习惯吗?”
章延突来的问题让陆静姝微愣,却仍旧点了一下头。
上一世的章延与这一世的章延到底有些不一样。至少,前一世的章延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的任何事情,更不要说细微如这般的小习惯。
陆静姝恍然觉得,命运真是爱捉弄人。
前一世的她那么爱章延,那么为他付出,换不来他的真心一瞥。如今,她不想要了,章延似乎又对她好起来了。
如果是过去,她大概会章延这么一句话而欣喜若狂,可现在,也不过是如此。这样的好,她已经看不上了。
这般的想法在陆静姝的脑海里没有停留片刻,她更在意的还是章延主动提出去陆家究竟是为了什么。哪怕再怎么闲,章延也没有闲到陪她回陆家的地步,那便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陆静姝想起自己先前猜想过的,章延落水的事情很蹊跷是不必提,她会救他完全便是偶然。
假使真的是因那件事情而导致章延对陆家心生嫌隙,只能说明,多年之前在章延被救之后他必定好好查过这事情。非但查了,大概还查出了与陆家有关的东西,她原本的偶尔出现,说不得也变成有别有用心。
查出了这些的章延上一世,就那么一直瞒着她、欺骗她,装作全心全意信任着她的样子。于是,她便以为章延是真的相信她没有任何居心。
因为清楚如果不是爱章延爱到盲目的地步,上一世的她不会过得那么悲惨。最主要的原因在她自己身上,所以重生之后不再爱章延的她想的不是复仇,而是希望家人这辈子都能够好好的。
可惜她只是一个俗人,哪怕最初没有想要特别的恨谁,那些恨意却早就在她惨死之时融入她的骨血。不过不着急,这些都可以慢慢的讨回来。章延也好,裴蝉嫣也罢,都远远没有她的家人来得重要。
“在想什么?怎么走神了?”
章延见陆静姝神情恍惚只是跟着他在走,便发觉到她竟然走神了。这样还不算,他们又走了好一段路,陆静姝却还没有回神,章延觉得自己未免被忽视得太厉害了一些。
陆静姝跟着章延停下了步子站在那,她转过脸,还没有完全回神的样子,却看着章延似喃喃般说道,“臣妾在想,陛下现在虽然对臣妾这么好……但等到有一天,臣妾老了、丑了,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臣妾只能回想着过去,想着陛下也曾经对臣妾那么好过?”
章延低头对上陆静姝的双眼,她似乎自己想象了一下自己落到那般的境地,觉得太过凄惨,眼里流露出无助和脆弱。
竟觉得有些害怕看那双眸子,章延别开了眼,想到他如今对陆家的防备,又莫名心虚。章延正想安慰陆静姝不要想太多,陆静姝却已然回神。
她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立刻慌慌张张的跪下去告罪,动作快到章延都没有来得及阻止。陆静姝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语气中带着紧张之意。
“臣妾口无遮拦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章延轻压嘴角,把心里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平淡的说,“起来吧,朕没有要怪罪你。”胸口却一阵闷闷的感觉。
陆静姝岂止是怕他、畏惧他,她分明还将他隔绝在了心门之外,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
这个认知让章延感觉到心里很不好受,他不喜欢也不想要陆静姝对他这样。他们明明是夫妻,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难道他是皇帝,就不是她的丈夫了么?
感觉到章延的心情变坏了,陆静姝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走着,识趣的一言不发。
章延的坏心情一直延续到他们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好准备休息了,都没有变好的迹象。
陆静姝很配合的一直都是一脸的小心翼翼,可偏就是没了任何其他的举动。章延看她这般,知道她并非没有感觉到他的心情,却更加觉得心里闷闷的。
两个人和衣躺到了床上,帐幔内的他们纯盖着被子,连聊天都没有。陆静姝自顾自闭着眼睛假寐,章延则是睁着眼睛看着帐幔,屋内安静得近乎是悄无声息。
章延没有什么睡意,转头看到陆静姝闭着眼睛、看不出来睡着没睡着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
总归他不求陆静姝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心情变得不好,到底他心情不好,也不该是就小心翼翼到什么话都不敢说,然后就不管他怎么样了吧。
可想到陆静姝怕他又没有愿意对他敞开心门,这般的举动好似很符合她的性子。但哪怕都已经这么想了,章延也安慰不了自己。
再看一眼躺在旁边的人,难道真的睡着了?章延眉头皱得更深,她既然知道他心情不好,就不怕他改了主意不允准她回府去了么?
章延这会心思都在陆静姝对他的态度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反常。
陆静姝没有并睡着,她不想去特别地哄章延,反正她那么怕他哪里还敢在他生气的时候去惹他。这个道理,陆静姝觉得他总是想得通的。
只是,如章延这般身份地位的,从来都是被女子讨好着的,也最会看他的脸色行事。该哄你的时候,将你哄得舒舒服服的,不能更喜欢。乍碰见她这般明知道他心情不好却没有什么大反应的,估计章延还要觉得新鲜了。
陆静姝觉得,这种情况,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一声叹息突然飘入了陆静姝的耳朵,陆静姝不再假寐而是睁开眼睛,继而转过脸去对着章延的方向。
她先前就觉感觉章延似乎在看着她,等转过脸,一下就撞上章延的视线,便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本以为陆静姝已经睡着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还醒着,章延一下子也不觉得自己刚刚故意叹气声那么大十分可笑了。
“陛下怎么……还没有睡?”被章延这般盯着看了一小会儿,见他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陆静姝只好主动的问他,声音却低低的。
章延怎么听这话都觉得陆静姝还在顾虑着他心情不好,刚撞上他的视线就飞快的垂下眼去,可好歹对他说话了。
“朕在想……明天还要不要去陆府了……”章延这话说得有些慢,好似故意要让陆静姝听得清清楚楚一般,视线完全没有从陆静姝脸上挪开。
章延自己也说不出来,他非这么说,究竟是想要看陆静姝慌张的来求他,还是想让陆静姝也体会一下他的不痛快,他压根儿就没有想有过明天不去陆府……
果不其然,章延看到陆静姝失态的猛然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惊讶和不愿相信,继而又变成了失望和无措,她却更快的垂下眼。
章延什么都不说,擎等着陆静姝开口,他突然有些期待起来,陆静姝会怎么和他说。毕竟他之前说陪她回府的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高兴。
陆静姝沉默了半晌,始终没有再抬头看章延,她开口,声音更低,带着更加浓郁的失落气息。
“臣妾听陛下的意思。”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章延想要的,而陆静姝这般的样子,让章延好不容易回转几分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再也没有了逗她的心思,甚至已经没有了耐心,章延伸手强硬的将陆静姝捞到自己怀里。突来的动作让陆静姝不觉间惊呼了一声,接着她就真的到了章延的怀抱里面。
陆静姝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章延已经沉着声音说了句,“睡觉!”跟着又说,“明天还要早起出宫。”才彻底没了别的话。
她知道回陆府的事情根本不会变,自然不觉得自己非要去讨好章延。但是陆静姝真不知道,章延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的。
章延抱着她显然是没有准备撒手了,两只手臂将她箍得紧紧的,陆静姝无奈,只好就这么被他抱着,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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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章延先陆静姝醒了过来,看到依旧被他抱在怀里的陆静姝,昨天的气闷散得差不多了。
章延疑惑自己昨天怎么就和陆静姝置气上了,低头再看陆静姝,才注意到还睡着的她紧皱着眉头脸色白得吓人,紧抿的唇亦是毫无血色,这般模样显然是梦到了什么怕人的场景。
陆静姝这个时候还在做梦,闹不清楚是不是最近她总在想多年前章延落水的事情的缘故,但她确实是梦到了那天的事情。
先是从遇到一伙劫匪,情急之下车夫驾着马车带着她和阿苗、阿禾慌不择路的逃走,却不知道逃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到章延在冰冷的湖水里沉浮着,明明看不清脸,她却偏偏认出了那个人是他;再到自己拼命将章延给救起来,只换来章延冷笑着对她说这都是她和她的家人为了荣华富贵而设计陷害他的,而他迟早要将陆家的人都杀了……
陆静姝想要辩解,章延不打算听,转身便走。她只能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她努力的跑着想要追上去,却怎么都追不上。她摔倒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是分明在说摔得好……
章延看着怀中的陆静姝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连忙摇了摇她要她醒醒。陆静姝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听到有人喊她“阿姝”,声音有些熟悉,要她赶快醒一醒。
陆静姝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梦,她是在梦境里面,这些不是真的……
睁开眼,看到章延担忧的神情,陆静姝觉得……这大概也是梦,可是章延轻舒一口气,问,“梦到什么了?你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将陆静姝彻底拉回现实。
这次不是梦了。
陆静姝实在笑不出来,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见屋子里已经很亮了,便带着些惊慌问,“是不是已经很晚了?臣妾睡过头了吗?”
章延摇头,陆静姝安心一些,心底松了口气,又询问,“那臣妾现在喊宫人进来服侍洗漱更衣吗?”
这会子陆静姝的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章延见她这样,也不答她的话,只是扬声说一句,“吕良,去请张御医过来。”
“臣妾无事,陛下不用特地让吕公公请御医过来……”
陆静姝怕看个御医看耽搁了,就真的回不了陆府了。她现在急切的想看到自己的爹爹、娘娘,还有哥哥、妹妹,只有看到他们都好好的,她才能彻底的安心。
“这才进宫第二天,就顶着这么惨白的一张脸,朕还敢陪你回陆府去?”章延声音里带着些怒气,陆静姝知道御医不给她看过是不能够善了了,只好识趣的闭嘴不再说话。
外边吕良答应了一声,也问了和陆静姝一样的问题。得到章延的应允后,很快屋内就呼啦啦进来了许多的宫人。
洗漱梳妆收拾好,吕良也将张御医请过来了。
陆静姝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即便这脉诊了好一会,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最后诊出来的结果,不过就是说陆静姝郁结在心不得安眠。张御医说开几服安神汤喝了就没事了,章延才算是放过了陆静姝一马。
章延原本说要让宫人先去抓好药带着到陆府煎,陆静姝自是不肯,这摆明了是要让她家人担心。
陆静姝坚持着不肯,只是一会儿就见她脸色好转许多,而他们再闹下去就真要耽误时间,章延才不得不点头同意,却也吩咐了宫人先去抓好药再煎好温着,说是等皇后回宫了就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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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帝后的仪仗队伍的未必也消失了再也见不着,站在高阁上的安锦清眼里只留下了嫉妒,好看的脸有些微的扭曲,显出了几分狰狞。
之前请安的事情,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同时,又恨沈荷风和她一样无事。
可今天一早她就得到消息,说陛下要陪皇后一起回陆府,她这才知道,陛下和太后虽然没有罚她们,但是却在用这样的法子变相地告诉她们,有些人就是她们不该起歪心思的。
皇后哪怕性子再怎么的柔弱,再怎么的好欺负,有陛下在一天,有太后在一天,她就是稳稳当当的皇后。
不但是回家这种殊荣只有皇后独一份,陛下陪着回去更是独一份中的独一份,而他们愿意给皇后的,远远不止这些。
风吹过,带着两分的凉意,吹得安锦清的发髻都有些散。她眼里的嫉妒已经不见了,原本有些扭曲的脸此刻也是脸色平静到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锦清刚刚从高阁下来就看到了李佩舒,她对李佩舒也没有什么好感。李佩舒的如今已经二十有四了,比起她们来说已经失去了年龄和容貌的优势。
安锦清觉得她能够被封为从三品的贵嫔,一是托了她的家族的福,二是她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久而陛下又是个念情分的人,否则她根本就分不到什么宠。
有着这般想法的安锦清,对李佩舒看不顺眼就很自然了。
“妾见过李贵嫔,贵嫔大安。”安锦清倒是想直接不甩李佩舒就走,可是她的品阶低了李佩舒太多,她要是敢不敬就擎等着受罚就行。
李佩舒对安锦清的不怎么有诚意的请安不怎么在意,她笑着免了安锦清的礼,然后才问她,“安才人方才站那么高是在目送着陛下和娘娘离宫么?这么一片赤诚之意,真让人觉得感动呢。”
安锦清低着头,只想李佩舒快点放她走,她一点都不想和李佩舒周旋,便僵着声音应她一句,道,“李贵嫔明鉴,妾对陛下和皇后娘娘从来都是一片真心。”
李佩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和安锦清透露了她刚刚得到的消息。
“安才人对陛下和皇后娘娘如此有心,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欣慰。只是,我听闻陛下今早为皇后娘娘请了御医,却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身子是出了什么问题,真是让人觉得忧心。”
安锦清因为这个李佩舒说出来的这个消息心中一动,抬眼看李佩舒笑得无辜,反而是冷静下来。知道李佩舒告诉她这个消息没有安好心,安锦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要被这个人当枪使。
“皇后娘娘是生病了么?不知道严重不严重,要是没什么大碍就好了……”
“是啊,要是没有什么大碍就好了。”
安锦清叹了口气,李佩舒也跟着叹了口气,两个人的表情都仿佛真的是关心、担忧着陆静姝的身体,再没有了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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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第一缕霞光从宫里出发,一直到了巳时三刻,缓慢行进的队伍才到达了陆府外边。
一路上,陆静姝都在回想着那个梦境,她觉得她似乎知道自己过去一直都忽略的事情是什么了。
陆静姝曾经回想过很多次那一天救章延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先前没有过得到任何的消息,甚至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章延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只是当她救起章延,很快就出现的护卫让她猜想过可能是遇到了刺杀之类的事情,可得不到任何求证。
如果说从她偶然的出现到救下章延,都只是巧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她的出现将希望章延遇害的人的计划破裂,那个人干脆便想办法栽赃给陆家。
章延会信了那些证据,多半是他身边信任的人笃定没有弄错。而即便当时有所怀疑,在之后只要继续想办法,不停栽赃陆家便总能让章延不再动摇。
这些只是猜测,而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要变得很复杂了。
章延既然查过那天的事情,便一定也查过那些想要拦下她的马车的土匪,而章延最后没有相信她的出现只是偶然,必定是由于那些土匪没有被查到。章延其实觉得她是在与他撒谎,可是从来都表现得是信了她!
若是连那些土匪都有问题的话……陆静姝觉得这件事情竟然远远超出了她想象的复杂,其中大概不止牵扯到了一方势力。她的这些猜测不能去和章延说,那就只能靠她的家人了……
到达陆府后,章延当先下了御辇,然后侧着身子站在那里,伸出手亲自扶着陆静姝从御辇上下来。
“拜见陛下,陛下大安!”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安!”
陆丞相在前面,领着陆夫人、陆承恩、陆静好,以及陆家的仆从们一起在府门口与章延和陆静姝行礼。
自己的亲人们这么跪在自己的面前,陆静姝别开眼没有去看,却发现了夏川并不在。她明明记得吕良和夏川都一起出宫了的!难道是……?!想到章延八成是准备重新查当年的事情,陆静姝心中又是一喜。
这个时候,章延已经上前一步,虚扶陆丞相一把,然后对陆丞相说,“丞相快快请起,”又与其他人道,“都免礼吧。”
众人便又齐齐谢了恩。
等到章延重新牵过了陆静姝,陆丞相和陆夫人他们都已经起身了。看到章延对陆静姝态度亲昵,陆夫人和陆静好都安心了。
“一路上,陛下和娘娘都劳顿了,请随臣到正厅休息。”陆丞相毕恭毕敬的说着,肃穆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见到陆静姝的欢喜之色。
章延颔首道,“有劳丞相。”便牵着陆静姝,跟着陆丞相一起往府内走去,神态轻松而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