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独一家的买卖 清晨的卧龙山,薄雾缭绕,半山腰有一座不大的“竹子庵”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下。 天亮了,外面已经有动静了,应该是麦婶起床开始做早饭了。清玄睁开眼伸手摸了摸月锦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站起身来,转了转酸硬的身子,整理了下身上的道袍,开门走了出去。 ”麦婶。” “清玄,起了啊!饭一会就好。” 嗯了声,清玄便开始洗漱。虽说已至春末,卧龙山的早晨还是有些清冷,收拾好,清玄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师父的院子,师父坐正在打坐。 “师父!”清玄顿了顿,“锦儿昨晚还是忽冷忽热,很是难受。她都这样昏睡快两个月了,我想去寻齐那几样物什。” “那毒霸到,能保住命已是奇迹。”齐越道长抬头看了看她,“既然你想好了那便去吧!你也学的差不多了,应该自己可以应付了。”站起身甩了甩了浮沉,“以前总归是咱师徒二人一起,现在你一人却要多加小心。记住为师的曾说过的话。” “是,师父。” 出了师父的院子,清玄叹了口气,“锦儿,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走在下山的路上,清玄回头望了望那座小小的“竹子庵”,下山前莲姨叮嘱说小心外头的那些坏人,连她脸上那条可怕的疤痕都变柔和了好多,清玄笑了笑想:坏人,还不一定谁是。 到了山脚下,路旁有一棵参天的梧桐树,花开正盛。清玄走到树下一间屋前,见门上落了锁,清佑不在,师父又让他出去做事了。清佑是师父捡回来的孩子,算是她师弟,好像从来不会笑,庵里都是女人,所以师父让他住在这里,教他武功什么的。仔细想想虽然两人一起长大,但在一块的时间却是不多。赶路要紧,清玄整了整道袍朝官道的方向走去。 邺城,魏国国都,果然繁华非常,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商贩的叫卖,仿佛歌颂着繁华盛世。清玄甩了下拂尘,走到一位卖扇子的妇人前,做了个揖,“这位大嫂,小道有礼,敢问田侍郎府怎么走?” 妇人转过脸,看到站在眼前的小道姑,心想这小道姑真是好相貌,小小的瓜子脸,薄薄的嘴唇上挂着甜甜的笑,一双眼睛很漂亮,却莫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哦,前面到头左拐,到时便看到了。”回过神来,妇人用手比划了下位置。倒了谢,清玄来到了田府门前,将一荷包交于一丫鬟,丫鬟打量了下眼前的小道姑,看样子才十五六岁,带她进了府。 “仙姑,这边请。”丫鬟在前面带路,清玄跟着她来到一座院子,这里种满了梨树。“可惜过了花期,不然真想一睹这满园梨花。”清玄这样想着,丫鬟带她进了屋,“仙姑,请稍等。”清玄颌了颌首。 接着丫鬟变从里屋搀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清新雅致或许说的就是这个女子,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她脸色有些苍白,一头乌发却是极美,简单的用簪子挽住。看到清玄她也是一愣,清玄想她或许是看到自己太过年少,不过女子随即便吩咐刚才的丫鬟:“馨儿,为仙姑沏茶。”丫鬟退下后,女子和清玄一同坐下。 “田夫人,清玄有礼了,是家师让我找帮夫人的。” “哦,仙姑请坐。”二人坐了下来。 “夫人的院子打理的真好。”清玄说道。 “我的母亲喜爱梨花。”女子看了看清玄:“父亲曾为她种了一园梨树。”说到父母她有了丝笑意。 丫鬟将茶端了上了,便退下了。“看仙姑的年纪并不大,家中可还有父母?”女子问道。 清玄愣了愣,摇头道“清玄从来不曾见过生身父母。” “哎,如果是平常人家,这般花样的年纪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女子似为清玄可惜。 清玄却不以为然:“夫人说的是,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想过那相夫教子的生活。清玄却想,与其把自己的一生寄托给一个男人,且不说这男人的品性如何,倒不如自己遂自己心愿而过活,乐得自在。”有锦儿便够了,清玄心里加了句。 女子呆住了,是啊,这小道姑说的何尝不是,自己嫁了心心念念的人,结果呢。“仙姑,是我说错话了。柳澜在这里赔不是了。” 原来她叫柳澜,清玄表示不在意,笑了笑说:“敢问夫人,是否有什么事情想让清玄效劳呢?” 柳澜想了想:“是有事情想有劳仙姑,却不知曾何说起。” “那便请夫人从头说起,懂得来龙去脉,清玄也好对症下药。”见谈起了生意,清玄的精神也提了起来。 “当真能达成所愿么?”柳澜似乎在犹豫什么。 “凡事都没那么绝对,但夫人既能找到我们,便是对我们也知道一些了。”清玄说道:“要不夫人好好想想先,明日告知清玄如何。” 柳澜点了点头,吩咐馨儿带清玄去客房休息了。 清玄把搭在肩上的布包摘下来放好,坐下来,是该好好想想这笔生意怎么做了。 这自古有阳就有阴,所以说只要有人需要就会有人做相应的生意,大千世界各种生意五花八门,为的无非就是金银。清玄的生意却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的生意是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自然价钱也是可观的。 这田夫人便是清玄的第一桩生意,且看自己如何大显身手。事情其实清玄大致是了解的,侍郎田若甫一表人才,文采出众,是公主的授课先生。公主蕴意爱慕田侍郎,想这招他做驸马。只是这田若甫已经娶妻,所以身为田夫人的柳澜似乎成了个多余的人。 次日,清玄来到梨花园,馨儿已经沏了一壶茶,柳澜朝清玄笑了笑,清玄走过去对她行了个礼。这个女子笑起来都如此淡雅,一定是个极温柔的,却连这种美好的女子都会找她,清玄觉得这世道当真 是残酷。两人坐了下来,柳澜的手抚着茶杯,淡淡的道:“仙姑,不知要如何帮柳澜呢?” “正所谓有因才有果,所以还请夫人将这前因后果告诉清玄,清玄也好对症下药。”清玄呷了口茶,等着柳澜继续发问。 “我听说,但凡请仙姑帮忙者除了银子外必要被索要一件东西。”柳澜看了看清玄,“那仙姑想要柳澜何物?” “暖玉!”清玄吐出两个字。 正文 第二章 一世相缠 “暖玉?”柳澜看着清玄,这个她也知道。暖玉顾名思义,触手生温,佩戴者可以温暖人的五脏六腑,这是柳澜的爹娘留的遗物,是唯一的念想了。 “正是。”看出柳澜的犹豫,清玄说道,“夫人可要在考虑一下?”暖玉志在必得,清玄并不担心。 “好,有劳仙姑了。”柳澜答应了,望着眼前的小道姑清冷的似不食人间烟火。“几年前,那时我简单幸福……我与田若甫曾经也是相敬如宾,夫妻琴瑟和谐,现在却如同陌路。”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更何况是人心。”清玄说道。 柳澜点头表示赞同,“田若甫今天来找我,跟我说他要和蕴意成亲。”柳澜脸上满是嘲弄,“我的夫君要做驸马了,哈哈,多好笑。他跟我说公主身份尊贵,嫁过来肯定是主母,而我只能做妾。”她双手抱住头,“可我是明媒正娶的,居然成了妾,还对我说吃穿用度还按夫人的规格来。你看,他在施舍我。” 清玄走到柳澜身边,不知如何安慰她。“夫人答应了?” “不可能,我不答应,这是我最后的尊严。”柳澜把头抬了起来。“就算是为了我那没出世就死掉的孩儿,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是他们害我没了孩子。” “这其中缘由清玄也并不甚清楚,只想问夫人,想要清玄如何做?”清玄问道。 “我的一生已经毁了,孩子没有了。”提到孩子,柳澜脸上满是哀伤,“这都是拜他们所赐,我恨他们。”她冷笑了声。 清玄看着眼前的女子,都说情是穿肠毒药,却真正有几人逃得开。 “我想把我和田若甫的命牵在一起,一世相缠。”柳澜抬头看着天,没有任何情绪。 “夫人这是何苦,清玄觉得还有别的法子。”为了这样一个人搭上自己的一生清玄为她不值。 “仙姑只说能做到吗?”柳澜回头看向清玄。 “是可以的,只是最后的结果清玄是不管的,清玄只负责用药。” 点了下头。 “我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至于结果,那也是选择其中一环,与仙姑无关。”柳澜惨然一笑,还会有什么结果。 “清玄知道了。我明日需回去取药,来回要五日,这期间你用这个”清玄将一个竹筒拿出来,揭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只拇指肚大小的黑色蜘蛛,“每日将它放在手上,它会吸你的血。”清玄抬头看了看柳澜,以为她会害怕,而柳澜也只是一愣,便恢复如初。“它如果吸饱了,就会自己回竹筒的,五日后我便回来。” 柳澜将竹筒拿了过来,一直盯着。“那清玄先告辞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请选转身要走。 “仙姑留步。” 清玄转过身来,“夫人还有何吩咐?” 柳澜走过来,从腰间拿出一物,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圆圆润润,递到清玄手中,手中立刻感受到温热,渐渐传至手臂四肢。“暖玉?”清玄盯着手中之物。 “是暖玉,仙姑拿去吧。”柳澜同样看着那玉。 “清玄还没为夫人完成所托之事,为何将暖玉给清玄?”清玄不解。 柳澜收回目光,“柳澜虽不才,却也知道这次所求之事仙姑的要价不高,我本没多少钱财,仙姑肯接这事定是为这暖玉。”好个通透的女子,“是有人需要暖玉吧。” “清玄谢谢夫人。”清玄向柳澜行了一礼,“实不相瞒,正如夫人所料,我有一好友病重需要暖玉,难得夫人肯割爱。” “它在我身上也没多大的用处,能让它物尽其用挺好。”柳澜笑的清雅。 清玄沉默了下,“夫人,清玄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夫人是否再重新想想,犯不着为这些人” “我已经决定了。”未等清玄说完,柳澜的眼神坚定。 清玄没有在说什么,退了出来。掏出一根鱼形的木簪,插在道髻上,出了田府。她来到了邺城最繁华的大街,看了看两边的各色商铺,走进了一家牌匾上描着金色鲤鱼的香粉店。一个道姑进了香粉店,里面的女客投来奇怪的眼神,当看清这道姑的相貌,又不得不感叹甚至有些自惭形秽。里面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待看清了了来人便招呼道里屋。 “清玄?”妇人试探得问。 “正是小道,薛掌柜有礼。”清玄对掌柜行了个礼。 “快坐快坐。”薛掌柜边说边倒了一碗水放到清玄的手边,“怎的亲自来了,齐越道长呢?” “师父没来,我在这里有桩生意,是田侍郎夫人的,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清玄对薛掌柜笑了笑。 早听说道长的徒弟是个美人,今天见到了当真比传言更美出几分,自己做这香粉生意,迎来送往的女子中真心找不出如清玄这般的,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好似这世间的所有她都不会放在眼中。“嗯,这香粉店是女人们最常来的地方,所以消息什么的也多,谁家纳了个妾,谁家丫鬟被主母打死这些个事都会知道。前些日子便将这田侍郎妇人的生意传信给了道长。” “哦。”清玄应了声,等薛掌柜继续往下说。 “那田夫人却也是是个可怜的,要不总说世事难料啊。”薛掌柜叹息的说。 “所以说万事还是要靠自己得好。”清玄说道。 “就田侍郎那号人物谁会不喜,想必那公主也是下足了功夫的,竟是这般与田侍郎越来越近。”薛掌柜摇了摇头,“田夫人怕是在家里什么也不知道。” 又和薛掌柜说了下师父的近况,清玄便起身告辞了。这间香粉店便是师父安在邺城的点,帮忙寻找合适的生意对象,师父真是厉害,清玄很是佩服师父,自己能不能成为师父那样的人呢?拍了拍自己的头,若果这脑袋再聪明些多好,清玄有自知之明,从不把自己放在聪明人的行列。 第二天一大早,清玄便启程上路,这几天不知锦儿可好些了。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热,天空飘下了雨滴,清玄抬头看看天,云彩厚重,已经闻到雨水打湿土地所发出的泥土清香,应该要来雨了,要赶紧找个地方避雨才是。清玄急急的往前赶,前面不远便有一座茶棚。走进茶棚,里面已经有很多在此躲雨的人,清玄用手擦去落在头发上的雨水,又抖了抖道袍,抬起头才发现有许多人朝她看来,她低下头走到茶棚最里面的角落坐下。 正文 第三章 这就是一祸害 同桌的事一对夫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清玄对他们笑了笑。小二送来一壶茶。清玄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像这种不急不慢的雨最是下的漫长,要是放在平时,坐在屋檐下听雨声是很惬意,但放在现在真是一种煎熬,混着这满茶棚的汗味,连茶的清香都闻不到了。 突然茶棚里喧闹起来,两个粗壮的男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嚷嚷:“娘的,都给老子闪一边去。”棚里的人瞧着这两人面色不善纷纷避让,见状两人更是嚣张,站在茶棚中间四下望望想找个好位子。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用手戳了戳另一个一脸胡子的,“大哥,看那边。”他指向了清玄。 那胡子一看,好个标致的小道姑,便笑着走过去。他瞪了那两夫妻一眼,两人便抱着孩子退到一边。胡子和刀疤坐在了清玄的桌子旁,“小道姑,这是要去哪里呀?”说着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黄牙。 清玄觉得恶心至极,“去哪?和你有关?”喝口茶压压这恶心感。 那胡子被堵也不生气,“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寨,给我做个压寨夫人吧,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活。”他话说的下流,刀疤在一旁笑的猥琐。 哎,这什么世道,清玄心里想,自己一个道姑都会被调戏。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胡子,清玄在心里盘算着。打,打不过,跑,跑不了,那么只有放赤儿出来了。 那胡子见清玄根本不理自己,有些恼火,“喂,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等雨停了,你就跟我走。”茶棚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清玄把目光从雨景里收回来,转过脸对着胡子笑了笑,那胡子瞬间傻了,那笑充满魅惑,“跟你走?你配么?” 胡子清醒过来大怒,站起身来对着桌子猛拍了一掌,那响声差点震聋清玄的耳朵,“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才不管你愿不愿意,配不配的。老二把她给我绑起来。” 清玄摸出竹筒,“哈哈哈!”一声笑吸引了棚里人的注意,从对面桌子传来,背对着清玄的大汉站了起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小道姑天人之姿岂是你这种腌臜泼皮能配得上的。”他双手环胸,满脸不屑的看着胡子刀疤二人。 “哈,怎的冒出你这么个找死的。”刀疤不甘示弱,“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与这小道姑相配的就该是我家公子这样的人物。” 等等,这汉子是在帮自己,可怎么觉得好像又被调戏了的感觉,清玄叹道,这世道真的世风日下。看向那汉子,那汉子正一侧身用手指向那所谓的和她很相配的他家公子。茶棚里整个安静了,那是怎样的人物啊,清玄觉得那是一幅画,一位锦衣公子坐在一群人的最里面,正端着一杯茶,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好似对那大汉的话无可奈何。“祸害”,这是清玄冒出的唯一想法,这人就是来祸害这世间女子的。突然那祸害抬头看向了清玄,对她笑了笑。清玄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眼神,汗毛都竖起来了。 与此同时,胡子和刀疤已同那汉子动起手来,人们纷纷避让。什么桌子凳子散落一地,最终胡子和刀疤被那汉子踢出了茶棚,仓皇骑马逃了。小二哭丧着脸望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清玄走过去塞给他一些银子,要了一把伞走了出去,再不走,天黑前回不了“竹子庵”了,再说这是非之地还是早走为妙。 雨小了些,仿佛快停了,道路泥泞,鞋和道袍已经湿透,清玄走的有些艰难。身后传来马蹄声,清玄回头看了看,原来是刚才那祸害和他的爪牙,回过头继续走。 “你好像没有向我们道谢。”一匹马停在清玄身旁,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清玄抬起头,马上坐着那祸害,正看着有些狼狈的自己。“谢谢。”吐出两个字,清玄准备继续前行。 宋玉墨觉得这小道姑倒是挺有趣的,笑了一声。身后的几个人看到竟有女子不愿搭理自家公子,都觉得稀奇,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一群无聊的人,清玄没必要理会,在湿滑的路上继续向前走。那群人骑着马从身边奔驰而过,清玄往路旁让了让,抬头却不期与那祸害的目光撞到一起,连忙避开,又吓起了一身汗毛。 傍晚时分终于来到卧龙山下,那石屋的门依然紧闭,这厮是离开多久了啊,莫不会是在外面娶妻生子的不成,清玄在内心编排着清佑。饥肠辘辘的推开“竹子庵”的大门,正在打水的麦婶停下手里的活,跑过来,“这是怎么了,下雨天干什么路啊!淋病了可怎么是好?”麦婶看清玄的眼神永远充满慈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我去熬点姜汤给你,你把湿衣换下先,我让碧莲给你烧水。”说完进了伙房忙活起来。 推开自己的房门,清玄走了进去,莲姨正在用香熏屋子,看到清玄笑了起来,“清玄回来了,这屋子潮得很,我来熏一熏,花姑娘也舒服些。” “谢谢你,莲姨。”清玄走到床前,看的依旧昏睡的花月锦,“锦儿她这几日可有些好转?”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齐越来为她用过药,期间好像醒过一次,只一瞬便又睡了。”屋外传来麦婶呼喊莲姨的声音,莲姨扯着嗓子应了一声,“这老娘们就怕我闲着,又不知道要我做什么。”莲姨抱怨着走了出去。 清玄笑了笑,这两个人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整日里斗嘴,为这清净的庵院生活增添了些生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暖玉就躺在里面,此玉果然不同凡响,就算一路上雨水将自己淋透,但身体却并未觉得有湿凉之气。清玄轻轻地将暖玉系在花月锦的勃颈上,塞进胸前的衣襟里。 麦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姜汤,看到清玄,有些生气的说:“怎的还不换衣服,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放下姜汤就去衣柜为清玄找衣服。 “嘻嘻,麦婶,马上到入夏了,您太紧张了。”清玄嬉皮笑脸跟在麦婶身后,将姜汤端了起来,吹了吹。 麦婶将衣服放下,“别大意,一会泡个澡,我这就去做饭。” 喝完姜汤,清玄拭了拭嘴角,“麦婶,师父在吗?” “齐越道长应该在后山,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接过清玄手里的空碗,麦婶准备去做饭,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快换上衣服。” 正文 第四章 庵中团聚 换上干衣,清玄走了出去。师父应该又去给娘上坟了,去后山的小路雨后变得更加湿滑,这样的天师父还去,清玄知道师父和母亲的情谊极深。多少年过去了,齐越总是隔几日便去清玄母亲坟前上香,清玄对师父与母亲的事情很好奇,只是齐越从不曾向她说起,只告诉她,她的母亲——姜莹君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走到一半,清玄看到齐越从山上下来了,她清瘦的身影看起来那么落寞。“师父,您慢点。”清玄上去扶住齐越。 “你回来了?事情做得顺利吗?”齐越笑着看向清玄,眼中那落寞之意还没隐藏干净。 “很顺利,只是那夫人着实看着可怜,我觉得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她。”小小的山路容不下两人并排走,清玄退到了齐越身后。 “为师曾经告诉你,做我们这种营生的是讲不得感情的,你可明白?”齐越走在前面,道袍湿了大半。“若有感情,你便会有顾忌,容易让自己陷于危险境地。” “是,师父,清玄知道了。”齐越说的是对的。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造化,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交代,拿到自己的酬劳,其余的就看天意吧。” 清玄一直觉得师父不是一般人,为什么会待在这小小卧龙山,建一座没什么香火的“竹子庵”,对外以道姑示人。走到庵门前,里面走出一人,对齐越恭敬的行礼,“主子。” “卓羽,你也回来了。”齐越看着她,“说过别这样称呼我,为何总是不改?” “卓羽不敢。”清玄印象里卓羽一直对师父恭敬尊重。 “进去吧!”齐越迈过门槛。 “卓羽姑姑。”清玄靠了过来,抱住卓羽的胳膊,“一路辛苦了。” “小丫头片子,两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卓羽摸了摸清玄的头,已经比自己高了。 “那是当然,麦婶做的饭菜好吃啊!”不说吃还好,刚才回来只喝了碗姜汤,此时肚子空空荡荡,更是饿的难受。“好饿啊!” “谁在喊饿呢?”院子里麦婶看向清玄她们,“快去洗手,饭都好了。” 清玄欢快的跑过去帮着布置碗筷,回过头对卓羽说道:“姑姑,此去一路可还都顺利。” “恩,都好,东西我都送到你师父房里了。放心吧!”卓羽洗了两把手对清玄笑道。 饭桌上一共做了五个人,这就是“竹子庵”里所有的人。今天的菜很丰盛,麦婶还做了一条鱼,因为并不是真正的道姑,所以也并不需要真的食素。一桌人都没有动筷,只有齐越先动筷剩下的人才会动筷子,所有人都很敬畏她,就连平时总喋喋不休的莲姨在齐越面前也变得乖顺。 “大家都吃吧!”齐越加了几根菜放到碗里。 大家这才纷纷拾起碗筷吃了起来,麦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清玄碗里,“这鱼都放桶里养了两天了,你再不回来恐怕都瘦的没有肉了。”从小到大麦婶总会吧最好的都留给自己,清玄对她撒娇般的笑着。 “清玄,你看看,只有你回来她才会做顿像样的饭。”莲姨抱怨的说,筷子却不曾停下。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没有人做饭,难道你整天喝的西北风啊。”这两位凑到一起永远说不到一块儿。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齐越也露了一丝笑容。 用过晚饭,清玄来到齐越房里,卓羽也在。桌上摆着几个小瓷瓶,“师父,这些就是…”清玄看着齐越。 “是,这就是卓羽从南疆带回来的药,我再配几味进去,两天后应该就可以了。” “谢谢师父,谢谢卓羽姑姑。”清玄向两人行礼。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为师也不希望你因为失去她儿痛苦。”齐越眼中有一丝悲哀。 回到房里,清玄端着一碗药坐在花月锦床边,“锦儿,师父在为你配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将花月锦扶起来靠在摞起的枕头上,清玄舀了一勺药送到她的唇边,“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就自己争争气,把药喝了。” 花月锦的唇微微动了下,清玄高兴极了,急忙将药轻轻地喂进她的嘴里。尽管很努力的吞咽,大部分的药还是从嘴角流了出来。清玄为她擦拭干净,将花月锦放平躺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冰凉了,应该是暖玉的作用。清玄想起了那个清雅的女子,五日后便是她命运改写之时。 晚上清玄和麦婶睡一屋,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从来都被麦婶带在身边,“给你讲个故事吧?”麦婶为清玄掖好被子。 “好啊,但是我不想听山鬼抢媳妇那个。”小时候睡觉前麦婶都会为她讲个故事,麦婶是个平凡的村妇,不懂什么大道理,所以只会讲那些孤魂野鬼的民间传说。 “都这么大了,还害怕啊?”把自己的被子也铺好。 “我都这么大了哪还会害怕,是您讲的太多回了。”清玄钻进被子只露一个小小的脑袋,对着麦婶笑,“耳朵已经听得长茧了。” “对,清玄长大了。”麦婶笑的慈爱,“都懂得气你麦婶了。” 麦婶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清玄懂事一些的时候从莲姨那听说的。麦婶年轻时,家里人安排她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屠夫。成亲后,才发现那屠夫好赌,赢了钱还好说会买些好吃的回去,若输了麦婶便要遭罪,拳打脚踢经常让她身上一片青紫。麦婶是个传统的女人,认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她是认命的。他那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这她也是知道的,她不敢说什么。 成亲两年后麦婶怀孕了,她因为有了孩子,她男人不像以前那样打她,却也不是不打,总归是比以前轻了许多。 结果麦婶生了个女娃,她男人大为失望,动辄冲她们母女“赔钱货”的侮辱,在家的时候更少了,总往相好的那跑。那男人没再给麦婶母女两钱,麦婶没办法背着两个月大的孩子,从街坊那里拿一些衣服回来浆洗,艰难度日。 一日她男人回来了,脸上青肿,看都没看她们母女一眼,便倒在炕上睡了。尽管她男人对待她并不好,麦婶还是高兴他回来了。她把睡着的女儿放在炕头,自己提着篓子去河边洗衣服去了。 正文 第五章 生相随 回来时,地上一片狼藉,麦婶放下竹篓跑进屋去,她男人衣服凌乱的躺在地上,她瞅向炕上,心里一惊,女儿不见了。她跑过去揪住他男人的衣服,声音尖利的问她的女儿那去了。男人一把推开她,嘴里嘟囔着“就是个赔钱货。” 麦婶不依不饶,甚至跪下来求他,“被我送人了。”男人不耐烦的吼出。 麦婶的头嗡的一声,她站起来跑了出去,她拼命的在路上追赶着,喊着女儿的名字,希望听到一声女儿的啼哭。跑了很久,她什么也没追到。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朝来时的路跑回去,她去敲开那个自己男人的相好的门。 “求求你,告诉我我女儿在哪好不好?”她就那么卑微的跪在地上。 那女人并不知道她女儿的下落。看她可怜,告诉她她那好赌的男人在外面欠了一笔钱,听说被追债的人打的挺惨,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 麦婶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却看到他男人将她藏在枕头里的唯一一点钱掏了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此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了上去不停地抽打着这个男人,“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男人一脚将她从屋里踹到屋外,指着她骂着难听的话,走上来揪住她的头发,“我用她抵债了,妈的,过两天把你也卖了。”说完又踢了麦婶一脚,朝门口走去。麦婶看到了挂在屋檐下那把杀猪刀,想也没想,她跑过去从墙上扯了下来,追上男人将刀刺进了他的后背。她男人慢慢的瘫在了地上,血不停的喷溅而出。 “嘡啷”一声,杀猪刀从麦婶的手里掉到了地上,看着双手沾满了鲜血,麦婶双眼惊恐,她发疯的朝外跑去。她不停地跑,在一座荒山躲了起来,她不敢出去找女儿。时间久了她变得有些疯癫,走到哪都会有顽皮的孩童对她扔石头,对着她喊她“疯婆子”。 一日,麦婶走到卧龙山下,一声婴孩的啼哭传到她的耳中,她看到前面有座石屋,院里有两个道姑,抱着一个襁褓,里面哭得厉害。她像着了魔般走上去将那襁褓抱了过来,轻轻地拍着,嘴里发出安抚的轻哼声,那婴孩停止了哭声。那个婴孩便是清玄。 麦婶后来慢慢好了,因为她的心被这个孩子填满了。清玄常常看到麦婶跪在正殿的神像前虔诚的祈祷,应该是为她的女儿祈福。这几年清佑也曾回去帮麦婶打听过她女儿的下落,怎奈时间久远,加之后来那村里发过一场瘟疫,所以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麦婶的手很粗糙,脸上晒得黑黑的,就是她一直将清玄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两天后,齐越将一个药瓶给了清玄,她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来到花月锦床边,“锦儿,喝了这瓶药你会好起来的。”清玄小心的将瓶里的药喂到花月锦嘴里。放下药瓶,清玄拿起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拇指,血立刻流了出来,拾起花月锦的手同样在她的拇指划了一下。两个人的拇指连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有两只极小的虫子从两人的指尖钻了出来,一见到光亮,那两只小虫便化作两缕细烟消失了。 清玄盯着花月锦希望她此刻立即清醒过来,齐越走过来,“没有那么快见效的,用药后也要过几日才知道结果的。” “是,下次回来她便会醒了。”两日后还要回到邺城,该准备一下了。 邺城依旧如昔,街上的人潮依然来来往往,清玄回到田府。馨儿看到她,跑了过来,“仙姑,你可回来了,我家夫人,你劝劝她,别让她赶我走。”看馨儿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夫人,清玄回来了。”清玄看到柳澜的气色比五天前差了些,“刚才碰到馨儿,她说夫人要赶她走?” “仙姑,一路劳顿怎不先休息一下?”柳澜清雅的笑了笑,“还为馨儿那丫头操心。” “不打紧的,我只是随口问问的。”得到柳澜示意,清玄坐在她旁边。 “不能让馨儿再跟在我身边了,我让她回永安县,爹爹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柳澜继续道:“我给爹写了封信,让他给馨儿寻个好人家,我也能安心了。” “夫人想的周到。”这个女子是善良的。 “仙姑的那个人可还好些了?”柳澜问道。 清玄意识到柳澜说的应该是锦儿,随点了点头,“劳夫人惦记,还好。” 柳澜听了,笑了笑,“还能帮到别人,真好。”顿了顿,“那仙姑可有带回柳澜想要的东西。” “带来了,夫人觉得合适的时候,清玄就可以开始。” “那就此时吧!”柳澜说道。 “可以,此前请夫人千万不要让人进来。”清玄叮嘱道。 “那是自然的。”柳澜站了起来。 “还有,事前有必要告诉夫人。”清玄掏出一个小瓷瓶,“夫人所用之药,不是平常人嘴里说的药,这是——蛊,也有人叫它做‘降头’。” “请仙姑用药。”她不会再犹豫,就像田若甫铁心要娶蕴意一样,“仙姑请移步屋内详谈。” 两人坐在桌旁,清玄取了一个茶碗放在桌上,“夫人,请将那只黑蜘蛛给清玄。” 柳澜将竹筒交给清玄,清玄打开盖子,将那只蜘蛛倒入碗内。那蜘蛛这五日里吸了柳澜的血,现在已经如鹌鹑蛋般大小,身上显出根根血红的斑纹,看着有些渗人。接着清玄将随身带回的瓷瓶打开,药汁倒进碗中,那蜘蛛立即蜷缩了起来,啪的爆开,碗中一片血红。柳澜蹙眉看着,嘴唇紧珉。 “夫人不必担心,一会儿就可以成了。”清玄说完,那碗中开始慢慢变得清澈,最后如同清水一般无色亦无味,如果仔细看的话,会看见两只极小的红线在碗中游弋。清玄将碗中之水分装进两个瓷瓶交给柳澜,“夫人。” 柳澜看着手中的瓷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谢谢仙姑。” “此为一对双生蛊,名唤‘生相随’,顾名思义,只要宿主活着便无法分离,每日至少半个时辰两个人是需要在一起的。”清玄解释道。 “如果不在一起会如何?”柳澜看向清玄。 “如果那样的话,两只蛊虫便会在各自宿主体内乱窜,轻则心悸吐血,重则有性命之忧。”清玄继续道,“如果其中一只蛊虫死去,另一只必不独活。” “其中一只死去,那是说…”柳澜只是想确定一下。 “是说只要一位宿主死去,另一位也会死去,而且连死状是一致的。”清玄解释道。 叹了一口去,盯着手中的瓷瓶,柳澜的情绪飘回了许久以前—— 正文 第六章 泰梨书院 “仙姑,是否愿意听听柳澜的过往?”柳澜依旧盯着手中的瓷瓶。 “夫人,请说。”眼前的女子柔弱,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一般。 ——永安县的“泰梨书院”里传来学子们的诵读声,柳振泰手里的戒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在另一只手上,他在这些学子间慢慢的踱着步。当看到那张没人的空桌子时,他皱了皱眉。已经三日了,这孩子还没来。 “娘,澜儿也想去书院读书。”柳澜缠着母亲叶氏。 叶氏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柔声说“书院里都是男子,女子不可以去的,澜儿乖,娘在家里教你也是一样的。” “我可以化妆成男子。”十岁的柳澜还是喜欢对着母亲撒娇,“娘去和爹说说嘛?” “澜儿不可胡闹!”柳振泰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是呵斥手指却轻轻的点了点爱女的额头。 “爹”柳澜朝他吐了吐舌头跑到了里屋,拿了一块桂花糕塞到嘴里。依稀听到柳振泰说道什么遇到山匪,父母双亡之类的,叶氏叹着气说可怜,一切听老爷的。 那天,梨花开得最为旺盛,柳澜坐在院子里,叶氏拿着木梳为她把散落的头发拢好,柳振泰手里拖着几本书,走了进来。“爹!”柳澜欢脱的蹦起来,跑到了柳振泰面前。突然她发现父亲的身后跟着个小小的身影,这不是柳澜第一次见到田若甫,每逢年节的时候,父亲的学生们都会来家里给父母拜年,而田若甫总夹在那些学生当中显得很安静,默默的站在那些穿着光鲜少年们后面,隐忍的像一只豹子。 咦了一声,柳澜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田若甫,看得他有些窘迫的低着头。叶氏拽回了柳澜,柳振泰把田若甫拉倒叶氏面前说:“夫人,这就是若甫。”有低头对不明所以的柳澜说:“澜儿以后不准欺负若甫哥哥。”柳澜点了点头,他就是父亲和母亲说的那个孩子吧,好可怜,看他现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柳澜走过去跟他说:“若甫哥哥,我带你吃点心去,很好吃的。” 田若甫看见了眼前这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她的眼睛亮亮的,像两颗黑珍珠,他点了点头。柳澜笑了。 田若甫被柳振泰安排在书院的一件厢房里住,平时没有课业的时候,便帮忙打理下书院,柳振泰也会不时带他回家吃饭。所以对于柳家,田若甫是感激的,没有柳家,别说上学,连生计都是问题。 清理完院子里的杂草,田若甫想去洗洗手,柳振泰走了过来。“若甫,收拾下,跟我回家,今天你师母会做小蒸包,叫我带上你。”提到爱妻,柳振泰连平时紧绷的脸也笑开了:“梨儿的手艺那真是没的说啊。”田若甫洗了洗手跟了上去。 柳家就柳澜一个孩子,叶氏身子弱不适宜再生养,所以柳振泰想尽了办法弄了一块暖玉为爱妻佩戴在身上,为了陪在叶氏身边,他也放弃了考取功名的机会,叶氏说他傻,柳振泰却总是说:“功名与梨儿比起来不算什么。”外人面前柳振泰会称叶氏夫人,没人是却只叫她梨儿。直到后来柳澜才知道,原来世间男子并不都是父亲那样的。 那年柳澜十岁,田若甫十三岁,柳澜很高兴,她也有一个哥哥了,而且长得还很好看,父亲总是说他将来必成大器之类,所以柳澜觉得这个哥哥了不起。柳澜喜欢跟在田若甫身后,有时就会让他帮自己,哪怕帮自己摘一朵花。想来那时自己已经养成了依赖他的习惯。 柳振泰对田若甫这个学生很是看重,倾囊相授,而田若甫也不负所望,小小年纪便才名远播。 随着柳澜慢慢长大,叶氏叮嘱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和田若甫亲近。柳澜明白母亲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想待在田若甫身边,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田若甫,看到别的女子接近他,柳澜就会莫名的烦躁。望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越来越美的脸,她笑了笑,又整理了一番。 她来到书院,现在是下学的时间,学生们看到柳澜来了上前施礼,能看出其中有人的讨好之意,柳澜心不在焉的回了礼,抬头朝里望了望便跑了进去。 “若甫哥哥!”柳澜跑到正抱着书本走出来的田若甫身旁,“我爹呢?” 田若甫已经高出柳澜近一头,对着柳澜笑着说:“澜儿来了,先生在里面。” 来找父亲自是借口,柳澜并没有进屋,而是拉着田若甫问这问那,而他总是耐心的回答她。柳澜望着他,田若甫脸上还是挂着那熟悉的笑容,这笑容对每个人都一样,包括柳澜,她有时想让他生气,捉弄他,吓唬他,但是田若甫始终一副没有关系的样子。 当柳振泰出来的时候,看到女儿和爱徒站在一起笑得灿烂,才惊觉女儿原来已经长大了,也应该回家和梨儿商量下两个孩子的事情了,他自己心里对田若甫是及满意的。 回去对叶氏说了自己的想法,叶氏却有些犹豫,田若甫这孩子是不错,通过这几年的相处,对他们夫妻叶氏言听计从,但是叶氏总觉得这孩子的心机有些深沉,澜儿却这般天真。“我去澜儿那听听她自己的想法,老爷先别着急。”柳振泰觉得也是。 叶氏来到柳澜的闺房,柳澜叫了声“娘。”叶氏拉她坐下,笑了笑开口道:“澜儿下年便要及笄了,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柳澜害羞的低下头,“娘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此时心里便出现了那个站在树下看书的挺拔身影。“我要永远和爹娘在一块。” 叶氏站起来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姑娘家长大了都要嫁人的。”柳澜抱住了母亲的腰,“你父亲说,明年春闱,你若甫哥哥便要进京赶考,想年前为你们订下亲事,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柳澜更是羞得不敢抬头,抱着母亲的手都有些抖,母亲说要为她和若甫哥哥定亲,她心里巨大的起伏着。 正文 第七章 金榜高中 “虽说他家里的情况是有些复杂,但是他的才学确实不错,说不定会金榜高中,而且嫁了他,我们还是能住在一块儿,现在想想倒是挺好的。”知女莫若母,柳澜的心事叶氏岂会不知,那田若甫父母早亡,婚后的话还是会留在柳家,这样叶氏也会放心些。“澜儿不愿意,那便罢了。”叶氏见柳澜不说话,知是小女儿心态,打趣道。 “那就请爹娘做主吧!”柳澜的心还在蹦蹦的跳个不停,自己最喜欢的若甫哥哥会来娶自己,那天晚上柳澜彻夜未眠。 这桩婚事田若甫没有意见,柳振泰便择了个吉日为他俩定亲。 定亲那天,叶氏把柳澜打扮的光彩夺目,一身鹅黄的拽地长裙,那头夺目的乌发简单的挽了挽,几朵绢花点缀在上,站在满树的梨花下就像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精灵。田若甫走了过去,执起了她的手,说道:“澜儿今天真漂亮。”还是那熟悉的笑容。 “若甫哥哥!”这是他第一次夸自己,柳澜笑得很灿烂。 柳家的亲戚并不多,所以来道贺的大多是学院的学生,其中有羡慕的又妒忌的,总觉得这么漂亮的师妹应该和自己最配。 定亲后,田若甫便开始为了明年的春闱做准备,日夜苦读,所以其实和柳澜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这个时候,母亲为柳澜买了一个丫鬟,便是馨儿,说是成婚后可以照顾她。馨儿这个名字是柳澜给重新起的,取温馨美满之意,馨儿是个农家孩子,活多话少,心思也极为单纯,有时她会呆呆看着柳澜,“小姐真好看。”柳澜觉得她很可爱。 柳澜有时候会做些吃的送去田若甫那里,多半时候他总是在用功,所以柳澜并不打搅他很久,她是一个温柔懂事的,总会在心里先为田若甫着想。 春去秋来,田若甫顺利通过秋闱,只待来年的春闱。柳澜很为田若甫高兴,围着他问东问西,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憋得话全都说出来,田若甫还是笑着,眼前的女子纯净美好,是自己将来的妻。伸手拂了拂柳澜耳边的青丝,有些动情,“澜儿,以后我也为你栽一园梨树可好?届时我们便可以在树下弹琴对弈。” 田若甫是个极少说话的,所以柳澜睁大眼睛看着他,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笑靥如花,像一朵清雅的梨花。 为了备考,田若甫年前就进了京城,柳振泰写信给自己昔日同窗,帮忙安排田若甫在京城的事宜。 自从田若甫走了后,柳澜每天都在盼他的来信,每每出神馨儿便会打趣她,闺房里传来女孩们的笑声,叶氏走进来,怀里抱着大红的绸缎,柳澜羞红了脸,“澜儿,不要整日胡闹,赶紧将嫁衣做好。” 柳家合计等科考结束后就为两个孩子将婚事办了,天气冷了后,叶氏的身子总是生病,趁现在自己还行,想着把女儿的嫁衣做好。又咳了几声,柳澜担忧的看着母亲:“娘,你病还没好利索,让我和馨儿来吧。”馨儿是不太会女红的,以前也是在田里干活的,这个叶氏知道。 “不碍事,我已经好了,只是嗓子有点干罢了。”叶氏喝了口水压住了咳嗽,拿起了针线。澜儿是她唯一的女儿,一定要为她缝一件最美的嫁衣。 柳澜心痛母亲,只好吩咐馨儿下去为叶氏熬雪梨汤。 过了年节,叶氏身子越来越差,看遍了大夫也不见起色,柳振泰日夜陪在爱妻身旁,书院也去的少了。 当梨花快要开放的时候,京城传来消息,田若甫通过殿试金榜高中,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不日便会回乡。柳家上下一片喜气,连叶氏的气色也好了些。最高兴的还属柳澜,自己的若甫哥哥做了状元,不久还会娶自己,想到这些,做什么事脚下都那么轻快。 街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是来看这新科状元的,一大早柳澜就忙这忙那,现下才得空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不久后门外响起了锣声,接着便是哔哩啪啦的鞭炮声,是自己的若甫哥哥回家了,她想跑出去迎接他,但想到自己是个闺阁女儿,只有在后院等着。将近晌午,田若甫才和柳振泰回到后院。一身红袍的他意气风发,配上那张俊美的脸,简直耀人心神,柳澜的眼中带着痴迷。 “澜儿!” “若甫哥哥,你回来了。” “嗯。” 接下来几天都是地方上的官员前来道贺,田若甫参加各种的宴席,终于有天的晚上,柳家人和田若甫可以做到一起了,饭桌上柳振泰提及婚事,说回京前将喜事办了,正好过几天柳澜便及笄了。 田若甫不由想起在琼林宴时嘉瑞帝问他可有婚配,他说已有婚约。“若甫,你觉得如何?”柳振泰捋了捋胡子,看向他。 回过神,“学生听从老师安排。”田若甫表情谦恭。 微风轻轻吹着枝头上的梨花,那花瓣便如雪花一般漫天飘舞,一袭火红的嫁衣从花间慢慢的划过,今天是田若甫与柳澜成亲的日子,春和日丽,莺飞燕舞,多美好的一天。一切都那么梦幻,柳澜只觉得幸福无比,今天她要称呼自己的若甫哥哥为夫君了,从此是他的枕边人,与他笑看这世间繁花似锦。 喜堂设在学院,柳振泰把田若甫以前住的屋子布置了下,换了红色幔帐,贴了大红喜字,是今晚的洞房。 下了喜轿,喜娘将柳澜的小手交到了新郎手里,这就是那双自己熟悉的手,这双手曾经拂过自己的乌发,为自己折过梨花,她握住了新郎的手,他们会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就像爹娘那样。所有礼节结束后,柳澜被送进了洞房,她坐在新床上右下紧张的用手绞着身上的喜服。馨儿偷着把两块点心塞到她手里,“小姐,都忙活一天了,你饿坏了吧,快吃点吧!” 这丫头还真是有心,其实柳澜的整个身心都满满的,一点吃的心思都没。 正文 第八章 画斋相遇 门被推开了,田若甫走了进来,柳澜的心跳得厉害。“见过姑爷。”不一会儿馨儿退了出去。 田若甫走到柳澜的身边挑起了她的盖头,眼前的人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若甫哥哥!” 田若甫笑了笑“澜儿,要改口叫夫君了。”红烛摇曳,满屋的大红映得柳澜得脸更加的红,像一颗待人采摘的熟透的鲜桃。 洞房里的喜烛熄灭了,只剩下静静的夜。 叶氏咳了几声,把头枕在柳振泰的肩头,“澜儿成亲了,我的心事也了却了。以后我不在了,也有人照顾她了。” 柳振泰搂紧了爱妻,“又说傻话,好好吃药你的病会好起来的,到时候还要抱我们的小外孙不是。”安慰她道。 “我的身子自己还是知道的,熬不了多久的。”叶氏又咳了起来,柳振泰轻轻拍着她的背。 成亲后,只过了几天田若甫便要启程回京接受皇上任命,柳澜帮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田若甫看着柳澜说道:“我今日回京,等我一切安顿好便来接你和岳父岳母,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他们,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心里划过丝丝甜蜜,柳澜笑着说:“夫君放心,家里事你不必担心。你独自一人去京城,路途遥远,万事要小心。” 看着田若甫坐的轿子已经看不见了,柳澜带馨儿回了柳家,母亲的病情越来越差她挂心的很。叶氏屋子里充满了药味,看到自己的女儿来了,开心的笑了,自己剩下的时间她只希望和自己两个最爱的人待在一起。 嘉瑞二十年,邺城,新科状元田若甫被封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春风得意少年郎。新官上任各项事务都要学习,整日里很忙,抽空田若甫会给永安县的妻子家写了封信,简单说了自己现在的状况。虽然皇帝赐了座宅子,但田若甫暂时无暇接妻子和她的家人来京,况且柳澜信中说岳母的病不易远行,所以就先将来京事宜搁置下来。 田若甫走后三个月叶氏终是离了人世,柳振泰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柳澜红着眼睛给田若甫寄了封信,柳振泰又拿来一封,是他写的,他知道京城离此地遥远,信来回在路上会耽搁不少时间,便在信里告知田若甫不必因此而赶回来了,新官上任很多事需要处理。柳澜也因要守孝,所以一年内不能去京城了。 田若甫收到信时已过去了好几日,于是在府里布置了一座灵堂,供奉着岳母的灵位,自己穿上孝服跪在那里。 春去秋来,分隔千山的田若甫和柳澜只有通过鸿雁传情。 一日,田若甫看到一间画斋,便走了进去。墙上有一幅画吸引了他,春天的梨花开的旺盛,他想起了站在梨树下的柳澜,转身对画斋老板问道:“老板,这幅画与我包起来。” “不行!这画我喜欢,我要了。”田若甫身后一个声音带着些霸道的说道。 转过身,一个年轻的后生,眉清目秀,身量不高,看长相像个女子,身后跟着个书童。那后生看到田若甫时一愣,脸似乎红了红,“老板,这画我出双倍钱。” “这…”老板看了看田若甫,田若甫觉得这根本是无所谓的事,并没计较便走出了画斋。 走在街上,突然有个声音喊道:“喂,你站住!”是那个后生。 据说当年的蕴意公主女扮男装到这街上来玩,碰到了田侍郎,竟再也忘不了。 自从在画斋见到田若甫后,蕴意派人打听了关于他的一切,知道他已有家室,蕴意很是失落,这么个才华横溢的俊俏郎君怎么成不了自己的驸马。身边的宫女芍药看出了主子的烦恼,对主子说:“公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在想田大人?” 蕴意白了她一眼,“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了。”不知多少次,她会在下朝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远远看几眼那俊秀挺拔的身影。 芍药为蕴意扇着扇子,“其实公主根本无需那么多顾虑。” 蕴意抬头看了芍药一眼,仿佛受到了鼓励,“是想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您是君,那田大人是臣,怎么看也是他高攀了您。他有了妻室,休妻便是。”芍药笑着说,“那女子是他老师的女儿,想也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才娶的,到时公主赐他们家些什么作为补偿。” “休妻?”蕴意小声念道。 “如果田大人不想休妻,那便让她做个妾什么的,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做主母。”芍药继续向主子献计。 蕴意心里却想如果硬让田若甫休妻,搞不好他会讨厌自己,她想到了母后,若果是母后的话她会怎么做? 田若甫接到皇后懿旨,来到昭阳殿,“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乔惜春看了眼跪在下面的田若甫,果然仪表不凡,相貌出众,也难怪蕴意那丫头如此挂心。“田大人请起。” 田若甫站起身来,皇后笑着说:“哀家听说田大人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娘娘过誉了,下官只是略懂一二,实说不上精通。”田若甫谦恭的答道。 “田大人不必如此谦虚,今天叫你来实时有事请大人帮忙。”皇后看着他。 “有什么事娘娘只管吩咐,下官定当尽力。” “哀家有一个女儿,爱好诗词歌赋,却难参透这些其中精髓,故想请大人教她一二。”皇后走到田若甫跟前,她一身繁琐华贵的宫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这…”田若甫有些犹豫,“公主金枝玉叶,况且臣是男子,这传将出去对公主却是不好。” “田大人无需担心,你只教她些诗歌课业便好。”皇后转过身,“日后哀家会在皇上面前提及大人的。” 也许从此自己的仕途会顺畅不少,田若甫答应下来。随后宫女便领着他去公主的寝殿。 不多时来到蕴意的“映月殿”,宫女进去通报,田若甫透过大门看到了满园的梨树,他想起了柳澜。宫女来请他进去,回过神来的他跟着走了进去。前面一个女子背对自己,穿着粉色的宫装,那宫女禀了声便退下了。 正文 第九章 进京团聚 田若甫抱拳对着眼前的女子行礼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女子咯咯笑了几声,转过头笑眯眯的盯着田若甫,“田大人免礼。” 田若甫一愣“是你,你是…”他想起了不久前那个后生,追着自己跑了几条街,硬要知道自己的名字,好似他才是那个夺走画的。现下这公主叫他来又是为什么,他思量着。 “田大人这是怎么了,话都不会说了,是不是蕴意长得吓人,吓着大人了。”蕴意一脸天真,笑得明媚。 “公主恕罪,是微臣无礼了。”田若甫又弯了弯身子。 “大人免礼了,您是我的老师,以后不必对我行礼了。”蕴意笑眼弯弯,内中全是美好。 “这与理不合,公主这是要为难臣?”田若甫继续弯着身子行礼。 蕴意咯咯的笑起来,“好了,那以后有旁人在时你便行礼,无人时就免了。” 田若甫还想说什么,蕴意打断了他:“大人还在这计较礼不礼的,却不想教蕴意课业了。”田若甫也觉得自己的职责是教授,便回归了正题。说起书来田若甫口若悬河,神采飞扬,蕴意呆呆的望着他,嘴角不觉得翘起。 ——仿佛是这些往事太过苦涩,柳澜深深地叹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这座宅子里还有这么一片梨树,真好。”柳澜淡雅的笑。 说实话,清玄挺喜欢眼前这个女子的,她没有心机,单纯,而且还很漂亮,清玄喜欢漂亮的东西。“当时刚搬到这,我便选了这院子。”柳澜的神情黯然了下来。“我父亲还在永安县,不知道他好不好,我这个女儿实在不孝。” ——当年守孝期满后,柳振泰便劝柳澜到京城与田若甫团聚,柳澜要父亲一同去,“我去了,你母亲会孤单的。”柳振泰说道。 柳澜带着馨儿租了一辆马车,踏上了去京城的路。走之前给田若甫寄了一封信,说了出发的日子。 田府的院子里,一个少女荡着秋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公主,小心些,别只顾玩乐。”站在一旁的田若甫说。 “若甫。”称呼显示着两个人的亲昵,“你听说没有,齐国要与我魏国联姻。” “恩,听说了。”田若甫回道。 “反正我跟父皇说了,自己绝不会去齐国,听说那齐国国主是个病秧子。再说就算他身体康健,我也觉得他也比不过若甫你。”蕴意笑的可爱,说的直接。 这一年的接触,蕴意的想法田若甫是明白的,前些天他收到柳澜的信,说是已经在京城的路上,他的心里有些彷徨。对蕴意笑了笑:“这是国家大事,公主太胡闹了。” “哼,本公主就是不稀罕。”蕴意嘟起了嘴,煞是可爱。“若甫,我发现父皇越来越器重你了,皇兄说你马上会提升。” “臣不曾听说。”田若甫又帮蕴意摇了下秋千,心里却在盘算着。 几日后,田若甫回府,下人来说柳澜到了,在厅里等着。田若甫刚要迈开的脚步顿了顿。 柳澜和馨儿在厅里,一身男儿装带着风尘,当田若甫走进来时,柳澜的眼睛亮了起来,“若…夫君”。站起身来,跑到田若甫跟前。 眼前的女子有些狼狈,长途跋涉定是受了不少苦,田若甫突然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柳澜有些凌乱的乌发:“夫人这一路累坏了吧,我叫人备了水,一会去梳洗下。” 柳澜的泪水流到了脸颊,便用袖子一抹,“我不累。” 田若甫看到柳澜那被抹花了的小脸,笑了笑:“好,不累,那去洗洗然后出来用饭。” “好,我这就去。”柳澜带着馨儿走了出去。 望着柳澜出去的身影,田若甫叹了口气。 饭桌上,柳澜讲着自己一路上的趣闻,田若甫为她夹着菜,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会对自己说。当问她父亲时,柳澜停下了筷子,是啊,父亲一个人在老家过得好么?田若甫看到柳澜的样子,有些触动,她离家千里来和自己团聚,自己是她在这京城的唯一依靠。 映月殿,蕴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田若甫,“你在说什么啊?若甫,为什么以后不教我课业了?” “我的夫人来京了,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田若甫回道。 蕴意的双眼顿时湿润了,盈盈的望着田若甫,“是不是蕴意做错了什么?” 田若甫看到这样的蕴意,有些不忍,“今天到这吧,公主,夫人还在家等臣,臣告退。”急忙转身有些逃似的走了。再看蕴意,眼里哪还有什么泪水,取而代之的是阴狠。 这几天,只要有时间,田若甫都会陪在柳澜身边。虽然府里有佣人,但有关田若甫的柳澜都会亲自张罗,田若甫劝过她,她却甘之如饴,现在的日子好像父母那样,过的简单幸福,柳澜很开心。 一日,柳澜在屋里为田若甫缝衣服,下人来报说蕴意公主来了。柳澜有些不可置信,公主怎会来这里,收拾停妥后便急急地出来行礼。柳澜恭谨的跪在地上,“柳澜拜见公主!”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子,清雅温婉,蕴意的眼睛闪了闪。笑着伸手将柳澜拉起来,“起来吧,地上凉。” 谢过蕴意,柳澜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她,两只眼睛笑眯眯的,正看着自己,“田夫人以后莫要想本宫行这般大礼,田大人可是我的先生。” 柳澜一呆,公主刚才说夫君是她的先生,可他从未对自己提及啊。 看到柳澜的反应,蕴意接着说:“田大人才华横溢,母后特意让他来教授我课业的,所以你也算我的师母呢。”笑了笑,“田夫人真美,田大人好福气啊!” “公主过奖了,若甫他不在府里,公主先坐下喝杯茶吧!”柳澜有些拘谨。蕴意却热情的与柳澜说起了这京城的热闹。 门外田若甫的脚步有些急的走过来,应该是得到了下人的话,蕴意笑了笑,拉着柳澜,柳澜似乎在说“泰梨书院”的事。 正文 第十章 赏花作画 “臣拜见公主。”田若甫行礼道。 “大人免礼。”蕴意对他笑了笑,笑的简单。 “不知公主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有些疏离的问道。 心里有些怒火,面上却不改颜色,“我听说田夫人来京,特来探望下。”蕴意转过脸对柳澜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大人时常提起夫人呢,你们夫妻感情真好。”脸上充满羡慕:“我以后也要招这样的驸马。” 田若甫心中一惊,柳澜却是有些羞赧,这公主小小年纪,说话倒是直接。田若甫在想如何送走蕴意这尊大神,却听到大门处有个尖细的嗓子喊道:“圣旨到,田若甫接旨!” 圣旨下,田若甫封为中书,官晋五品。接了圣旨,田若甫转过身,对上了蕴意笑眼,仿佛这些她早已知晓。柳澜为自己的夫君高兴,张罗着让下人做酒菜为夫君庆祝,还邀请蕴意赏光留下一起。蕴意笑着说叨扰了。只有田若甫一人心情复杂,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嘉瑞帝的身体近几年不太好,大部分政务交给太子赵启致,赵启致欣赏田若甫的才华,很是重用他。田若甫坐在书房里,想着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他怎么能放弃。 那日蕴意去了田府后,田若甫又重新做回蕴意的先生,对于自己的夫君给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授课这件事,柳澜作为一个女人不可能不多想,尤其自己的夫君那么出色,可是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她没有在田若甫面前表露出什么,不能为夫君添乱。 转眼又是一年,馨儿已经在府里混熟了,所以闲来无事便和几个丫头一起拉些家常。柳澜在院子里转了转,想找块种梨树的地方,田若甫太忙,只有自己来,还记得那句“一园梨树,弹琴对弈。”馨儿走了进来,脸色拉得长长的,没说话,蹲下就拔起杂草来。这丫头平日里叽叽喳喳,今日是怎的了,柳澜笑了笑:“馨儿,是谁惹你了?脸拉的这般长。” 馨儿是个实在的,什么都挂在脸上。她走到柳澜身边,“夫人…。”说的有些犹豫,“馨儿说出来你别生气啊。” 生气?柳澜一愣,接着说道:“好,我不生气。” 馨儿这才打开话匣子,“夫人,你说秀娟和秀美这两丫头怎么就会胡说八道呢?她们说咱没来这京城前,蕴意公主天天来府里找大人。”柳澜的心咯噔一下,就听到馨儿继续说道:“说大人和公主赏花,作画,荡秋千,还说以为大人以后会做驸马呢。哼,大人是夫人的,怎么会做驸马。我就和她们吵起来了。”馨儿有些委屈。 “赏花作画,荡秋千。”柳澜脑子里全是这些,嗡嗡的一刻不得安生。馨儿还在说着什么,柳澜觉得有些喘不动气,“馨儿,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扯出一丝笑来。 馨儿出去了,柳澜立即瘫坐在地上,不管丫鬟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她心里都是一种冲击,心完全乱了,她在想一会儿田若甫回来是否要问他清楚,怎么问? 泥土脏了她的衣裙,她就呆呆的坐在那里。田若甫来时看到的便是柳澜失神的盯着地面,坐在泥地上,他走到柳澜身边蹲下,“怎么了?”伸手想扶起她。柳澜下意识的抽回了手,田若甫愣了愣。 “没什么。”柳澜自己慢慢站了起来,头有些晕,她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蹙眉打量着,会吗?会吗? 不曾见柳澜如此过,田若甫问:“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这地上凉,为何在这坐着?”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柳澜吸了口气,“蕴意公主是否喜欢夫君?”何必自己在心里苦苦寻答案,不如索性问明白。 田若甫似是没想到柳澜会如此问他,站在那里竟没有反应。柳澜的心像被手在拧一样,她转身走向屋里,直觉告诉她是真的。田若甫突然追上来拽住她的手,“澜儿,…我…”语无轮次,“是谁在乱说,你告诉我。我…” 柳澜挣开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回到屋关上了门。田若甫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柳澜坐在床边,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但是心更痛,自己该何去何从,她当时多希望田若甫说没有,是自己多想。 已是两日了,柳澜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馨儿焦急的在外面拍门,“夫人,你开开门啊。”里面依旧没有动静。没办法的她只有守在大门口等田若甫回府。 映月殿里,田若甫脸色阴郁,蕴意递给她一杯酒,“我原想田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却没想到也这般任性,只是几个嚼舌头的下人,竟因此为难若甫你。” 田若甫看了看那杯酒,终是接过来喝了下去。蕴意笑了笑,“不说我与你之间根本就是清白的,就算你纳几个妾那也是正常事。” “我并无纳妾的想法。”田若甫放下酒杯。 “我只是比方说嘛,我当然知道你有一腔抱负,想施展你的才华。不过田夫人如此,却是帮不上你的。”蕴意语有深意。 是的,在仕途上柳澜真的帮不上他,他只是希望她能理解他。回到府,馨儿跑过来对他说夫人依旧将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田若甫有些头痛。来到柳澜门外,他敲了敲门,“夫人。” 屋里的柳澜心一颤,他终于来了,其实这两天她是希望田若甫能来,向她解释。屋里没有动静,田若甫叹了口气,“两天都不吃饭,这样下去身子哪能吃得消?” “我以为大人事忙,都忘了柳澜这个人了。”话里带有怨气。 “我与公主只是师徒,并无别的,你不要多想。” 柳澜竟舒了口气,仅是师徒,“那以后你能不去为她授课吗?” “夫人,这仕途艰辛,公主身份特殊,能为皇家做点事对将来的前途是有帮助的。”田若甫心里觉得柳澜有点胡闹。 柳澜走了出来,看田若甫的眼神似乎不像以前了,总觉得多了点什么,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