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宫妃
宫里人都说,穆昭仪最近变了。性子跟以前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且从模样上看,也不如从前有气质。要皇后说,这是好事,未嫁前是个庶女,出嫁后是个妾室,就该这样畏畏缩缩既不倾国也不倾城。要卢妃说,这可不是好事,没了这么个妹妹给皇后添堵,以后不是就该自己首当其冲去给皇后添堵了吗。但要皇上说,无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改成什么样子都只是为了博他眼球——罢了。
穆昭仪表示对这些完全没所谓。因为穆昭仪穆浮,早已不是之前那个穆昭仪穆浮了。
穆浮在穿越之前对宫妃的印象用两句诗就可以概括,第一句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第二句是共滴长门一夜长。穆浮轻易不想起穿越之前的生活,她不是一个喜欢凭吊过去的人,虽然现在水深火热,但是从前也不是那么风光得意。
“娘娘,药熬好了。”
“娘娘,皇上来了。”
先喝药还是先起床参见皇上呢。穆浮想了想,于是决定还是躺在床上喝药。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二次见皇上。第一次何峥来的时候在她房里呆的时间不超过一炷香,而且一直板着脸,就好像自己欠他二百斤大米似的。她不知道何峥对不对别人笑,反正是不怎么对她笑。
假模假式的喝完药,穆浮呀了一声,才道:“臣妾万死,竟没瞧见皇上。”
穆浮敢这么嚣张,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在于她的姐姐皇后娘娘,在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刚刚小产并且不怎么得皇帝待见之后,穆浮就彻底放弃了争宠的心思。反正有皇后娘娘罩着,她饿不死。
“你身子好些没有。”
“回皇上话,已经能下地了。”
“皇后才与朕说起,最近要肃清一下宫里的风气,你是她的妹妹,该做表率才是。”
“臣妾明天会早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按道理说这具身子才刚刚小产,再怎么不得皇上待见,皇上也不会这样为难她。但在穆浮得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如何进的宫又如何成为昭仪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何峥对她这么冷淡冷血是正常的。
何峥肯定没想到穆浮会回答的这个干脆,不自觉地抬了抬眼皮,穆浮乐了。穆浮这一笑可非同小可,何峥简直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要知道以前的穆浮可完全不是现在这样。
“咳,那你先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臣妾送皇上。”
强撑着要起来,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歇着吧。”
何峥才懒得跟她客气。
经过两次与何峥的接触,穆浮发现,这位皇帝大人,是个面冷心热,但智商情商都极高的主。对付这种人穆浮从来都只有一个办法,不耍心眼,直来直去。
没有封赏,没有温言软语,而且一来带给自己的基本是不容置喙的“噩耗”。要是换了别的女子,怕是要委屈哭吧。穆浮不委屈,对一个男人产生委屈的前提是有期待,而穆浮迄今为止对这个男人没有过期待。对于一个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注定了无法从一而终的人,长得再拿得出手也不能相爱。
“爱,你就输了,哭,你也输了。”
穆浮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这具身体是一个月之前小产的,也就是说从穆浮穿过来到今天,几乎天天都在床上躺着。虽然来看她的人络绎不绝,但是穆浮却觉得那些人个顶个的没安好心。说对于这个在何祁走后姗姗来迟的路嫔,穆浮不知道她算不算是一个意外。
比起穆浮,这个路嫔还是很得何峥喜欢的,而且这个路嫔也是庶女,而且两个人在进宫之前似乎还是闺中好友。
“皇上来过了?”
路嫔平日里极看重自己的颜色,每次出门必定要折腾好久,只是对于一个病中的人来说,她身上这香也熏得太浓了。
“才走。”
“噢……”路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就调整好,又问:“皇上过来与你说了些什么?”
穆浮真想问她究竟是来看自己还是来看皇上的,不过想想也就忍住了。
“没什么,就是让我明天早上记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你如今还在养身子呢,再者说了,皇后娘娘是你亲姐姐,你不如派个宫女去替你求求情,哭一哭,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为难你的。”
路嫔一副真心替她着急的样子。这具身子的主人贵为昭仪,而这路嫔只是个嫔位;可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路嫔从来不叫穆浮一声昭仪,从来都是你啊你的。借了别人的尸还自己的魂,所以丈夫是别人的,姐姐是别人的,连朋友的都没得挑。三十六计,走不成,就先忍着吧。
穆浮笑而不语。
“你可不要觉得这不合规矩,你这是小月子,可要仔细着;别为了面子伤了自己的身子。”
“那不然,你去我去说和说和?”
路嫔立马笑了,道:“这怎么好,你们才是亲姐妹。我去算是个什么事?”
“难道你就不是我的好姐妹了吗?娘娘是我姐姐,你是我妹妹,咱们又同是侍奉皇上的。哎呀,总之都是好姐妹就是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难道你是觉得皇后娘娘不好说话不成?”
“怎么会。”
见路嫔笑的怪勉强的,穆浮也就不再戳穿她,圆场道:“我晓得你是为我好。”
“那你……”
“明日去请安。”
穆浮说完,也就撇开这话不提;“对了,你有没有听说那个姓赵的红霞帔的事。”
路嫔神秘兮兮的说道。
红霞帔在这个朝代的对选秀进宫但是还未承宠的民间女子的称呼,而官家女则被称为侍御。看着穆浮一脸茫然,路嫔就颇是自得的说:“就知道你不知道。”
穆浮无语。
“娘娘,有内监来传旨了。”
不会是何峥觉得愧疚所以送东西或者封赏什么的吧。
“快扶我出去接旨。”
“已经传完了。”
“什么?”
“皇上口喻,说娘娘身子不方便,不必亲自起来接旨。”
总觉得这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讽刺味。无所谓,一想到马上可能就会得到何祁赏的上供的珠宝或是别的封赏什么的,她完全可以无视这些讽刺。
何峥确实送了她一样东西,不过再准确一点说,何祁送过来的不是东西,是人。
红霞帔赵氏,着封为小媛,赐披香殿云梦斋。
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是冬暖夏凉,又是披香殿里风景最好的地方。以前怎样她不知道,反正从她穿过来到今天,披香殿从来都是她一个人住着。
“那位小媛说,要亲自过来给娘娘行礼。”
“让她改天吧。”
姓赵,才封的小媛,八成就是刚刚路嫔口中的红霞帔。“娘娘。”
“怎么?”
柳绿又叫了她一声,柳绿是个老实丫头,轻易不违拗她的意思。
“是不是该送些封赏过去?”
“不送。”
她斩钉截铁的说。
住进了新人,却不给见面礼,这得刻薄到什么地步。路嫔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呵斥那宫女:“还不快下去,本宫与你们娘娘还有话说。”
这件事后来成了宫里的笑谈,不过也有人说了,这不仅仅是披香殿这位脑子不清楚,连带着穆昭仪的丫头怕也是个笨的。
那晚何峥召赵小媛侍寝。而侍寝也就罢了,还不抬去宣室殿,偏偏就要在云梦斋这一尺三分地。
何峥听赵小媛说今天穆昭仪没有给她见面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赵小媛看何峥的样子,就知道何峥是不喜欢这位穆昭仪的,心里也就分外的松快。赵小媛猜的没错,何峥确实不喜欢穆浮。
那时候他与皇后成亲没多久,虽然对这位皇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好歹相敬如宾。有一次皇后的庶妹穆浮进宫来看她,他见她们姐妹情厚,便让皇后多留这个妹妹住几日。哪成想那天大军回朝他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被人扶到椒房殿,那女子主动过来在他身上婉转承欢,其行为之泼辣,完全不像是皇后昔日的做派。
没成想第二天他醒来,身边躺着的却是他的小姑子穆浮。他本想给穆浮一个嫔位,却在皇后的恳求下将她加封为昭仪。其实若不是因为皇后当晚一直在长信宫照顾她的母后,若不是他深信皇后是个贤良女子,他也不会觉得整件事情只是穆浮一个人的阴谋。
他平生最厌恶被人算计,而且他每次见到穆浮,就会想到终究是自己定力不够酒后失德才被人钻了空子去;又因穆浮是女子,他即使对她不闻不问,也不能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她身上。
但其实要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破,也不过是他每每见着穆浮总会想起——自己被她睡过。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穆浮却没何峥想的这么多。毕竟身体不是自己的,从前的事也只知道个大概。不管这原身体的主人是有多温柔静默,她却是分毫装不出来的。于是穆浮早早便进入梦乡,却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呢,就被柳绿给叫醒了。
“娘娘,咱们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天还没亮呢。”
穆浮口齿不清地说。
“娘娘,您再不起来真该晚了。”
看着柳绿担忧的脸,穆浮也就渐渐没了睡意。
赵小媛早早起来便送了皇上出门。正好在披香殿门口碰见准备去椒房殿请安的穆浮,便道:“昭仪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我随娘娘一起吧。”
绿茶婊。
这是穆浮对赵小媛的第一印象,而在日后与赵小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赵小媛也没有辜负穆浮对自己第六感的期望。
正文 请安
椒房殿熏得甜醉暖香,穆浮一进去,只觉得香气扑鼻,却又不敢拿手掩。皇后虽说是这具身体主人的姐姐,但就穆浮这段日子的观察,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妹妹来了。”
穆浮跟皇后长得不像,穆浮是鹅蛋脸,皇后是棱形脸,穆浮一双杏眼,皇后却是有些妩媚的凤眼。皇后的嘴角微微上扬,所以笑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姐姐。”
穆浮依葫芦画瓢的给皇后行了个礼,皇后便道:“妹妹身子才好,何必闹这些虚文。”
若真不要她闹虚文,又让她每天早上过来请安做什么。穆浮心中腹诽一句。
人到齐了之后穆浮才发现,今天披香殿可是出了大风头。一个才出小月子的昭仪加一个因顶撞宠妃而得皇上青眼的小媛,一堆人你来我往之后,卢妃娘娘才姗姗来迟。
宫里头皇上最喜欢的大概就是卢妃娘娘跟赵小媛顶撞的那位杨妃娘娘了。与杨妃娘娘的娇憨不同,这位卢妃娘娘可是个爆竹性子。
这是穆浮第一次见卢妃。
是个绝色美人,就是眼风过于凌厉了些,真不知道何峥为什么会喜欢卢妃这样的女子,穆浮可是觉得自己多看她一眼都慎得慌。
“穆昭仪,可真是好久不见。”
果然不辜负这样貌,连说话都是盛气凌人的。
“卢妃娘娘。”
穆浮颌首对她笑了笑。
“穆昭仪怎么还是这样的不知礼数。”
穆浮转过脸去看皇后,只见皇后目光平静,很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这倒有趣了。
“臣妾,参见卢妃娘娘。”
起身,行礼,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就是在说,我不找事,你别找我。
卢妃浅浅一笑,看着穆浮弯曲的膝盖,又看了看皇后,死活就是不叫起。最终还是皇后看不下去说了一句,你起来吧。
“娘娘也太包庇昭仪了吧。”
原来这卢家与穆家是世交,却因为后来选皇后的事情,险些结成了世仇。卢家棋差一招,最终穆家长女做了皇后,而卢家倾国倾城的小女儿却只得一个妃位。卢娇蕊生性要强,哪里愿意一辈子为人妾室,却又碍着穆淳贵为皇后不敢轻易招惹,于是乎穆浮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穆浮才刚刚出月子,卢妃,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小月子也算是月子。臣妾晓得穆昭仪是娘娘的小妹,只可惜臣妾人微言轻,被一个昭仪不放在眼里也不能声张。”
“你……”
皇后气的险些拍案而起,却又因为卢妃是皇上的宠妃,再加上卢妃是冲着穆浮去的,自己犯不着得罪她,只要保住自己的颜面也就罢了。
“我穆家女儿,哪里容你这样诋毁。穆昭仪,你好好地给卢妃问一次安行一次礼。卢妃,本宫这样裁断,可算公正?”
皇后阴着脸看卢妃,在座的妃嫔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却唯有卢妃笑吟吟地答道:“就知道娘娘绝不会为了一点血脉亲情徇私枉法。”
坑爹啊。
穆浮看了皇后一眼,又看了卢妃一眼。从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四个小时里头她有二十三个小时都是在床上躺着,以至于最开始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残废。披香殿没有教养嬷嬷,就算是有,她也不会脑残到跟嬷嬷说:“您教我怎么给BOSS行礼吧。”就算说,她也不会现在说。
众人见穆浮神色飘忽,却又无人敢提醒她或者打断她的臆想。最后还是卢妃等不及,冷笑着道:“昭仪果然还是不愿意。”
穆浮一个激灵。皇后不救她,她还是自救好了。她屈膝行礼,甜甜的喊了一声卢妃娘娘吉祥之后,就觉得这个世界的空气已经凝结了。
不用任何人提醒,也不用看她们的表情,穆浮自己都知道她这个礼行的不能见人。
“娘娘,昭仪公然挑衅臣妾,按照宫规,应当如何处置。”
“你就非要闹出点事来?”
皇后开口道。但是看皇后的表情,穆浮直觉皇后是在说自己,而非卢妃。
又过了片刻皇后冷静下来,才道:“她才没了孩子,怕是伤心的糊涂了。”
“是啊,谁不知道穆昭仪就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性子。”
“就算是再糊涂,以昭仪的聪明,礼数即使有错,也不会错成这样。”卢妃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这个穆浮,平日就是口蜜腹剑难缠至极,现在竟又公然羞辱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皇后娘娘不要说了,不论什么,臣妾领罚。”
“五个板子,你挨不动的。”
皇后说道。
“终究是妹妹的错。”
卢妃从一进来闹到现在,无非是想罚她罢了。而皇后从一进来就凭卢妃闹,完全就是不想管她的样子。原先还以为有这个姐姐庇佑,自己即使不得何峥喜欢,最起码日后也是一个善终。
天真,以前在那个世界天天叫嚣着人心险恶,一到了这个地方过了几天腐败小资的生活就把从前受的教育忘得干干净净。
卢妃笑了。漂亮的女人若是妆容太艳,笑容又甚,肯定就会有蛇蝎美人的嫌疑,就比如眼前的卢娇蕊。
“娘娘不必烦忧,终究是臣妾的错,卢妃娘娘要罚臣妾,也是情理之中。”若把这话翻译成穆浮心中所想便是:“要打打要杀杀你给句痛快话。”其实就穆浮的性子说到底,还是个挺硬气的人。
皇后挥了挥手,卢妃笑容更甚,道:“来人呐。”
赵小媛冷眼看着这一切,心想这就是古代,是与现代职场的血肉厮杀相比更残酷更直接的古代。
说是五个板子,但是当婆子跟柳绿扶穆浮起来的时候,穆浮都有一种魂魄离体以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冲动。皇后神情复杂的看着穆浮,道:“你先回去歇着,这几天就不要过来请安了。”
躺了几天,出一次门被找茬然后被打然后又回去接着躺着。穆浮不知道是哭是笑,生活残酷,穿越不易,且穿且珍惜。
回了披香殿,殿里的奴婢们哭天抢地,就仿佛挨打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想起玩三国杀的时候,就那么几张牌,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谁是奸臣谁是好人,又何况比游戏复杂得多的后宫。就目前来看,穆浮只敢信任柳绿一个。
“娘娘,真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金疮药。老身给娘娘上药。”说话的是宫里年纪比较大的嬷嬷王嬷嬷。
穆浮没有反抗。
对于王嬷嬷,穆浮觉得她除了啰嗦一点之外,还没有看出她坏人的踪迹,于是暂时将她定位在灰色地带。
“皇上会不会来看我?”
穆浮很是脑残的问。
“等娘娘身子养好能侍寝了,自然就会见到皇上的。”
不知道是怕惹怒她还是怕她伤心,王嬷嬷的话说的很是婉转。
穆浮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然后开始惨叫。这惨绝人寰的声音直上云霄,如果卢妃有幸听见,大概会很高兴。
“娘娘,穆家有信送进来。”
皇后抱着小狗的手一抖,那只京巴顺势跳到地下,又缠在她的脚边。如果有的选,她宁愿自己不姓穆。
作为穆家的庶女穆浮,从来不在穆家大小事宜的考量之列,皇后看着穆家送进来的信,连指尖都在颤抖。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带上太医,摆驾去披香殿。”
所谓临时抱佛脚,也大抵如是了。小京巴将皇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信咬了个稀巴烂,皇后看了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而皇后的奶娘周妈妈却想,小姐之前将穆浮千般算计万般抹黑,现在的穆浮还能再成为小姐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吗?
没等到何峥,皇后穆淳却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秃了顶的太医,穆浮之前没见过他,不知道姓甚名谁,也就没有打招呼。反正她位分高,不用太在乎。
“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卢妃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她对着干。”
穆浮觉得自己真是有口难言,只得硬着头皮说:“臣妾是伤心过了头。”心里却盘算着改天一定得要柳绿好好地把宫里的礼仪规矩通通教自己一遍。
“姐姐晓得你伤心。这位是宋太医,你伤了身子,我不放心,特地待他过来替你瞧瞧。”
瞧就瞧吧,穆浮倒是坦然。
宋太医倒也没瞧多久就很是笃定的说:“娘娘小产的虚亏差不多全都补上了,只要等皮外伤一好,就可以侍寝。”
侍寝。以何峥对她的态度,她等一辈子估计都等不到何峥召她侍寝。
皇后听了,脸上立即笑开了花,道:“那就好。”
穆浮上辈子学过几天中医,能够通晓最基本的医理。自己这具身子,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可以侍寝的,但就她跟皇后的几次接触,却始终不相信皇后会这么急吼吼的要她侍寝。如果不是“良心发现”,那就必有阴谋。
不知道皇后用了什么方法,五天之后,伤的重的地方结了痂,伤的轻的地方淤青渐渐退散,带着这副伤害累累也不怎么见得人的身子,何峥居然让穆浮侍寝了。
正文 侍寝
太监到披香殿传令的时候,穆浮正打着精神应对赵小媛。那太监在传令过后对穆浮说了许多吉祥话,而赵小媛也跟着穆浮沾光,受了那太监不少夸赞。让穆浮吃惊的不仅仅是何峥召她侍寝,而是赵小媛居然不嫉妒,起码在太监传令到赵小媛回房的这段时间里,赵小媛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难道古代女子真的可以贤良至此?穆浮自问,但是一想到凶神恶煞的卢娇蕊跟笑里藏刀的穆淳,穆浮就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
赵小媛一走,穆浮就被宣室殿的人接走了。要说侍寝妃嫔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不但晚饭要比平日里吃的精美数倍,就连沐浴的地方也从大盆子变成了大池子。花瓣熏香自然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专门松骨按摩的宫女。可以说从宣室殿的太监过来传令的那一刻起,穆浮就再也没有消停过。
就这样到了戌时。何峥在外头批奏折,而穆浮在室内呆坐。因为不是头一次侍寝,再加上估计这身体的原主人跟御前的这些宫女们关系不太好,既没有嬷嬷来跟讲怎么伺候皇帝,也没有小宫女进来陪她说话。而那些站在内室的这些宫女,无一不是伫立、低头、不说话。
而真正让穆浮坐立不安的,倒不是说她即将要侍寝要被人睡,而是因为她现在的穿着。藕荷色的纱衣加亵裤,几乎只要她随便一动就会被人一览无余,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也不过如此。被打扮成这个样子也就罢了,还不能躺在床上,也不能找东西遮着,甚至还要与这么多人共处一室。穆浮心里一边骂着万恶的封建社会,一边佯作镇定的问站在那儿的宫女:“有没有水果吃?”
“回昭仪话,有刚刚剥好的葡萄。”
大冬天的还有葡萄。
“那就葡萄。”
穆浮爽快的说道。
宫女福了福,便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穆浮等了许久,不但没等到那宫女,反而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何峥。他今天穿宝蓝色,上面绣着银色的龙纹,若隐若现,却显出不容置疑的天家威严。
经过这几天的思考,穆浮觉得,何峥之所以这样厌弃她,大抵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成为昭仪的原因太生猛,可是生猛之后又忸怩过了头;总之就是用力过猛,才让心机女的形象深入人心。
若不是因为卢娇蕊嚣张的打了她板子,而且皇后还不闻不问的话,穆浮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机的分析何峥的心理与自己现在的处境。穆浮这个人,虽然懒散了些,但在如果只有顺流而下与逆流而上两种情况可以选择,她会尽力去选逆流而上。
总有一天,她会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站稳脚跟,那时候莫说什么卢娇蕊,就连皇后也得给自己面子。到了那一天……穆浮越想越激动,越想越高兴,却忽略了一件事。
何峥瞧着一会儿微笑一会儿面无表情的穆浮,很是无奈地喊了一句穆昭仪。
又没请安。
穆浮与何峥四目相对,才反应过来这位皇帝大人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并且在这段时间里面,自己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YY中而忽视了这位BOSS。穆浮瞬间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会栽在请安这件事上。
为了亡羊补牢,也为了表示自己还是很尊敬他的,穆浮立马一个激灵站起来,也不顾这衣服多透多香艳,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来吧。”
何峥的声音几乎不带除了威严之外的任何感情,这不由让穆浮觉得尴尬。毕竟不是以色事人的女子,也没受过类似的教育,所以当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竟然是真的没什么感情的时候,穆浮突然觉得自己贱。但是在下一秒穆浮就很快的宽慰自己,贱就贱吧,能做一个合格的妃嫔也算是职业素养,在其位,谋其事。
没人教过穆浮侍寝,她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皇帝不坐下来,她肯定是不能做的,但是主动上去给他宽衣解带什么的,又显得殷勤过了头。为了缓解尴尬,穆浮就说:“皇上,为什么宫女还没把葡萄给臣妾送过来。”
何峥没有马上理她,而是挥挥手让侍立在旁边的宫人下去了。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何峥才道:“是朕让她下去的。”
穆浮怔了怔,心里想问的是为什么不让我吃水果,嘴里说的却是:“皇上是要就寝吗?”
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何峥点了点头,却纹丝不动,这次穆浮懂了,是要自己替他宽衣解带呢。古代人的衣服本来就复杂,何况穆浮又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她穿着一身让人血脉贲张的衣服,却迈着十分刻板的步伐走上前去。
当她的手刚刚碰到何峥衣服的时候,何峥就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看来男人真的是下半身动物啊,明明对这个女人没有感情,甚至还有嫌隙,却依旧能把这个女人拥入怀中,甚至……缠绵交欢。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闻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龙涎香的香味。这个男人的臂膀坚实有力,她望着男人的眼睛,妄图在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却只看见这个男人眼中淡淡的温情与瞬间就能将温情覆盖的欲望。
她突然叫出声来。不是娇喘,而是她皱着眉,死死抓住这个男人的手时与之相称的声音。何峥停下了动作,片刻之后又拥她入怀。该继续,还继续。
缠绵过后,穆浮做的第一件事是穿衣服。椅子上放着她从披香殿带过来的衣服。不是每个妃嫔都有资格在侍寝之后留在宣室殿,而穆浮自知她没有这个福气。
“你穿衣服做什么?”
穆浮不知道何峥是不是明知故问,她现在倦的很,既要保持冷静,还不能因为没有耐心而发脾气。
“臣妾也该回披香殿了。”
“你不想留下来吗?”
何峥似是来了兴致,饶有兴味的问道。
穆浮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既带了一点勘破,又有着说不出的苍凉。
何峥沉默一会儿,就说:“朕让周彦送你回去。”
周彦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太监,这也算是给她脸面了吧。穆浮自我安慰似的想。
坐上回程的轿子,穆浮又挑开帘子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宣室殿,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这个地方的常客,成为这宫里炙手可热的宠妃。不是因为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而是因为她实在无法忍受被一个不爱自己男人睡。
被子还是凌乱的,那女子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她的眼睛里多了很多让人猜不透的东西,言行也变得光明磊落。何峥一个恍惚,似乎还能闻到她方才留下的幽香。但他不会再次被这个女子迷惑住双眼,还记得她以皇后庶妹身份入宫的时候,是那样天真无邪,谁又能料到那日在椒房殿的她风流妩媚。那个女子的眼睛里曾经藏匿了太多的欲望与算计,这样的心机女,若不被人识破,还很得人的怜惜,但一旦被识破,所有的演技都是拙劣,任她倾国倾城,也不会得人喜欢,起码他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今日的穆浮是那样特别。又想到她刚刚小产的身子,即使那是她咎由自取,也依旧对她产生出一丝怜惜。他心烦意乱,又召来了杨妃。不过这次,他没有再与杨妃春风一度,只是与她温言软语,希望能平复自己烦乱的心绪。
入了夜,椒房殿里却还亮着灯。皇后歪在床上看书,只见阿桃踩着碎步就进了来。
“娘娘,穆昭仪未被留在宣室殿。”
手上拿着的书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终于放下,皇后却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因为在家时的经历,使她自幼就已经学会防着这个世上所有的人,更让她讨厌所有与自己争抢的人。但她现在需要穆浮,穆浮要得到皇上的宠幸,也唯有这样,才只能阻止穆家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阿桃见皇后许久不说话,想了想,还是把第二个消息也说了出来。
“穆昭仪走后,皇上又召了杨妃侍寝。”
皇后终于抬起眼睛看阿桃。
“不中用。”
她像是说自己,又像是说穆浮。阿桃见她这个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会惹她生气,就干脆低了头。
“明日一早就把宋太医给我请过来。”
阿桃听了身子一抖。
“娘娘您真的决定了吗?”
“不这样,穆家就真的要把那小贱蹄子塞进宫来了。”
皇后突然拔高了声音。
一想到父亲为了那个贱人逼死母亲,又明媒正娶那个贱人为继室,现在居然还要把那个贱人的女儿塞进宫来。只要穆浮得宠,不,只要穆浮再次有了孩子……只要熬到自己身子调理好就好了。
正文 姐妹
穆浮被抬回了披香殿,云梦斋是暗着的,只有她住的地方亮堂的彻底。宫女们给她留着灯,大概是觉得她必定不会被留在宣室殿。想想真讽刺。她很是不耐烦的拨弄了一下头发。
宫人没来迎接之前,轿子是不会落地的。约莫等了个几分钟,她才听见柳绿的声音:“娘娘。”
穆浮用她水葱似的长指甲拨开轿帘,柳绿神色有些哀戚,大概是为她可惜吧,又或是觉得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我困了,扶我回去歇着。”
“那奴才们就先行告退了。”
抬轿子的太监见她下了轿,便笑嘻嘻的说道:“小的们先回去了,娘娘也早先安寝。”
穆浮将抬轿子的人扫了一眼,除了打头那个说话的,剩下无一不是垂着头,脸上也有困乏之态。宫人们脸上的皮就如同一张□□,你瞧着他在笑,但是心里是幸灾乐祸还是不以为然,谁都不知道。
“真是劳烦公公们了,这深更半夜的,柳绿,打赏公公们。”
“是。”
本来还怕娘娘直接让他们回去,正想要怎么提醒娘娘,好在娘娘心里还是有谱的。
几个人听见有打赏瞬间就来了精神,脸上神色虽然依旧有些倨傲,但好歹那倨傲之下也带了些许笑颜。
看来从古至今,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动物啊。穆浮心里嗤笑,脸上却是假笑。
好容易打发走这些人,穆浮觉得自己真是倦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见说何峥就召了杨妃,她心里本来就不舒坦,听了这个消息,更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口,这个何峥,就这么拿自己不当人。心里又懊丧,自己怎么就穿到了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主的身上。
穆浮穿过来之前也姓穆,单名一个浮字,是家中老二。父母在计划生育的潮流之下,硬是顶住压力要了三个孩子。本来家里面中间那个孩子就容易被忽视,更何况她下头是个弟弟,从小聪明懂事,她奶奶喜欢弟弟,外婆喜欢姐姐,爹妈更是个抱着宝贝儿子就不撒手的。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既难受也不难受,但出了今天的事之后,她却是实实在在的觉得,在家里千不好万不好,也比这个拿人不当人的破地方强上千倍万倍。
回房之后被宫女伺候着稍微洗了洗,柳绿见穆浮脸色不太好,正想开口劝几句,胳膊却被王嬷嬷打了一下,她回头看王嬷嬷一眼,两个人对视片刻,柳绿也就明白了王嬷嬷的意思。
到嘴边的话也变成:“娘娘也早些睡,明日一早,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见柳绿忐忑的样子,穆浮也就语气软和的跟她说:“我知道。”这点识人的眼力穆浮还是有的。她认定柳绿是个可靠的人。王嬷嬷嘛,也还行;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宫女,知道一荣则荣一损俱损,若说柳绿是跟这具身体的原主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那王嬷嬷的忠诚全来源于她的生存经验与智慧。
穆浮在床上翻翻滚滚叹了几口气,不过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神经也大些,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浮就被王嬷嬷叫醒。天还未亮,就要起床梳妆给女BOSS请安,穆浮不得不感慨古人生物钟之规律。如果要是自己做皇后,肯定不会让人天天大清早的过去给自己请安,实行单双日再加个双休最好了,方便了自己又实惠了别人,但显然现在这位皇后娘娘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姐姐并不这么认为。要知道在规矩森严等级制度明确的古代,能被人请安也是一件光荣之至的事情。
穆浮肤白如雪。记得原来看古代小说,很羡慕古代女子瀑布般的长发跟高耸入云的发髻,但等穆浮能真切体会到的时候,却发现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虽说没有明文规定说不可以梳高髻,但是比起低髻,高髻更需要华丽的珠钗做装饰,也显得过于高调。正室太高调,有不稳重的嫌疑,而她们这些妾室,除非风光得意如卢妃杨妃,不然梳个高髻就是讨打。天马行空之余,穆浮给自己订了一个无厘头的目标,那就是在有朝一日有资本有底气让人给她梳一个堕马髻。
好在穆浮的身份是昭仪,可以在这样索寒日子乘轿子去椒房殿。她不是最早一个到,不过好在有柳绿跟王嬷嬷,不至于让她做最后一个。
杨妃今日穿的有些花哨,而卢妃依旧打扮的那么华丽。
被打板子之后,穆浮让柳绿重又教了她一遍请安的规矩。好在穆浮能言善辩,又或者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一个善变的人,所以柳绿她们虽然对她的转变有些许疑惑,却没有对她产生怀疑。
一一见过了皇后,卢妃跟杨妃,穆浮却觉得皇后今天看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穆浮寒毛直竖。
皇后今天似乎心情欠佳,没过多久就让众人散了,穆浮本来也准备起身,却听皇后道:“穆浮,你留下。”
没叫穆昭仪,直接叫的穆浮。
嫔妃们神色各异。要知道,穆昭仪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妹子,但却是个庶妹,虽然听说两个人打小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但关系也就那样。等进了宫,皇后对这个妹子也一般般,虽然有些时候也会刻意安排穆昭仪侍寝,但这位穆昭仪……不但脑子不清楚,还十分的不争气。
果然。穆浮心里叫苦不迭,却又好奇皇后为什么留她。她安然坐了下来,不论如何,喝口茶先。
等嫔妃们三三两两的出了椒房殿,皇后不动声色的看着穆浮,便道:“昨日皇上召幸了你,你却未留住他,穆浮,你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她与这位皇后接触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所以穆浮压根不觉得这位长姐愿意自己得幸于皇上。她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变脸变得这么快,经过这些日子的旁敲侧击,她也大约知道了穆家的景况。世袭罔替的侯府,出过人才也出过草包,但归根结底就是一没什么特色的豪门。
皇后穆淳的生母在穆淳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穆浮小穆淳一岁,是姨娘的女儿,这位姨娘不是穆家的人,是皇后生母带过来的陪嫁。穆淳的生母刚死没多久,穆淳跟穆浮他爹就娶了别的女人,而现在那个女人的大女儿已经十六岁了。
而且穆浮打小就是跟穆淳住的,嫡女跟庶女住一个院子,真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那位穆家的当家太太就这么做了,而且穆淳她爹居然还没有异议。柳绿的娘呢,跟穆浮的那位姨娘有些亲戚关系,这也是为什么柳绿她能对穆浮这么忠心耿耿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老实巴交的柳绿能告诉穆浮这么多□□的原因。
这具身体原主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已经不可考,想来穆浮也不会脑残到拐弯抹角的问柳绿这种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姨娘不简单。在那位继室的手腕之下活了那么久不说,还能让穆淳知道当年她娘逝世与只得了她一个女儿的真相,而且据柳绿所说,就连穆淳她外祖,都被这位姨娘说动,点头同意将这件残忍的事情告诉穆淳。
不过让穆浮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穆浮会入宫。按理说那位姨娘是在穆淳入宫之后就去世了的,穆淳将伤心欲绝的穆浮接进了宫。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情,那位姨娘才刚刚去世,但因为不是正经主子,不必戴孝,穆淳也正是以此为理由,让皇上封穆浮为昭仪。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何况一个女子,在生母刚去世的情况下,居然能对皇帝做出此等胆大包天并且放浪至极的事。即使是21世纪的男人都有很大可能对这样的女人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古人。
穆淳让她入宫,又不希望皇帝喜欢上她,甚至在一开始就让皇帝对她有了嫌恶之情。穆浮将这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拼凑起来,迄今为止却只得到了一个穆淳这个人绝不像表面上那样温和贤淑的结论。
穆淳甫一开口,穆浮心中便警铃大作。她立马低下了头,佯装出羞愧又沮丧的样子,说:“是嫔妾不争气。”
“虽然你入宫以来,我对你多有冷落,但是我的心你是明白的。”
听柳绿说在穆家的时候,穆淳不受父亲待见,继母又是个佛口蛇心的人,所以生活很不好过。还据说那个时候,穆淳跟穆浮姐妹俩关系还是挺好的。现在想想,自己能从柳绿口中套这么多消息,理由居然是自己小产之后精神恍惚,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而且又天天做梦,总分不清自己记得的是真实还是虚幻;她真不知道是自己太有才还是柳绿太老实。
但柳绿又说了,穆浮自从入了宫,穆淳在私底下对她也不差,面上却是淡淡的。后来有一天穆浮突然之间就发了狂,在之后,孩子就没有了。柳绿说她突然之间发了狂的时候,还问了穆浮两句说:“娘娘您那时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哭也不做声,只拉着奴婢的手,还不让奴婢叫人?”
所以穆浮断定,那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必然是知道了些她不愿意知晓并且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而这具身体原主人之所以小产,必定有这件事有关。而这件事是连柳绿都不知道的。
穆浮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过来。”
皇后看着穆浮,眼神慈悲。那眼神就是姐姐看妹妹时该有的眼神,既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并且带着无限的哀伤。不得不说,穆淳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穆浮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就这个时候,穆淳立即抓住了她的手,道:“你的身子,我还是不放心。今儿你就在我这里用午膳,之后我再叫宋太医过来好好地替你瞧一瞧。”
穆浮心里打了一个突,脸上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很是动情的喊了声姐姐。
她预感穆淳一定是要算计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穆淳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正文 品阶表
未册封:红霞帔(民间女子)(宫女一人)
侍御(官家女)(宫女一人)
皇后(宫女十人)
第一级:贵妃、庄妃、淑妃,位比宰相,爵比亲王。(宫女八人)
第二级:妃,位比上卿,爵比列侯。(宫女八人)
第三级:昭仪,位比中二千石(副宰相),爵比关中侯。(宫女六人)
第四级:婕妤,位比真二千石(部长),爵比大上造(文官最高级,一品)。(宫女六人)
第五级:嫔,位比二千石(州长),爵比少上造(文官第二级,二品)。(宫女六人)
第六级:美人,位比千石(州长级),爵比中更(文官第三级,三品)。(宫女四人)
第七级:才人,位比干石(州长级),爵出左更(文官第四级,四品)。(宫女四人)
第八级:小媛,位比八百石(副州长),爵比右庶长(文官第五级,五品)。(宫女三人)
第九级:采女,位比八百石(副州长级),爵比左庶长(文官第六级,六品)。(宫女二人)
第十级:仕女,位比六百石(县长),爵比五大夫(文官第七级,七品)。(宫女二人)
【尚宫局】
设尚宫二人,正五品,掌导引中宫,凡六局出纳文籍皆署之,若征办于外则为之请旨,牒付内官监,监受牒行移于外,下辖四司,分别是:
司记司
司记二人,正六品,掌印,宫内诸司薄书出入录记、审署加印,然后授行;
典记二人,正七品;是司记的副手;
掌记二人,正八品;也是司记的副手;
女史六人,女史掌执文书。
司言司
司言二人,正六品,掌宣传启奏,凡节令外命妇朝贺中宫、司言传旨;
典言二人,正七品,司言的副手;
掌言二人,正八品;司言的副手;
女史四人,掌执本司文书。
司薄司
司簿二人,正六品,掌宫人名籍登录及赐廪之事;
典簿二人,正七品,司薄的副手;
掌薄二人,正八品,司薄的副手;
女史六人,掌执本司文书。
司闱司
司闱六人,正六品,掌宫内门阁锁匙之事;
典闱六人,正七品,司闱的副手;
掌闱六人,正八品,司闱的副手;
女史四人,掌执本司文书。
【尚仪局】
设尚仪二人,正五品,掌礼仪、起居之事。下辖四司及彤史,分别是:
司籍司
司籍二人,正六品,掌经籍图书、笔札几案之事;
典籍二人,正七品;
掌籍二人,正八品;
女史十人,掌执文书。
司乐司
司乐四人,正六品,掌率乐人演习乐阵,悬拊击退进之事;
典乐四人,正七品;
掌乐四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司宾司
司宾二人,正六品,掌朝见、宴会及赐廪之事;
典宾二人,正七品;
掌宾二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司赞司
司赞二人,正六品,掌朝见、宴会、导引赞相之事;
典赞二人,正七品;
掌赞二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尚服局】
设尚服二人,正五品,掌供服用采章之数,下辖四司,分别是:
司宝司
司宝二人,正六品,掌服契图籍;
典宝二人,正七品;
掌宝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衣司
司衣二人,正六品,掌衣服首饰之事;
典衣二人,正七品;
掌衣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饰司
司饰二人,正六品,掌巾栉、膏沐、器玩之事;
典饰二人,正七品;
掌饰二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司仗司
司仗二人,正六品,掌羽舆仪卫之事,凡朝贺率女官擎执仪仗;
典仗二人,正七品;
掌仗二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尚食局】
设尚食二人,正五品;掌膳羞品齐之数,凡以饮食进御,尚食先尝之。下辖四司,分别是:
司膳司
司膳二人,正六品,掌割烹煎和之事;
典膳四人,正七品;
掌膳四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酝司
司酝二人,正六品,掌酒酝酏饮事;
典酝二人,正七品;
掌酝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药司
司药二人,正六品,掌医方药物;
典药二人,正七品;
掌药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饎司
司饎二人,正六品,掌给宫人廪饩柴炭之事;
典饩二人,正七品;
掌饎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尚寝局】
设尚寝二人,正五品,掌天子燕寝及嫔妃进御之次序。下辖四司,分别是:
司设司
司设二人,正六品,掌床帷茵席,洒扫张设之事;
典设二人,正七品;
掌设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舆司
司舆二人,正六品,掌舆辇、伞扇,羽仪之事;
典舆二人,正七品;
掌舆二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司苑司
司苑二人,正六品,掌囿园种植花果蔬菜之事;
典苑二人,正七品;
掌苑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灯司
司灯二人,正六品,掌灯烛、膏火之事;
典灯二人,正七品;
掌灯二人,正八品;
女史二人,掌执文书。
【尚功局】
设尚功二人,正五品,掌督妃嫔宫人女红。下辖四司,分别是:
司制司
司制二人,正六品,掌衣服裁制缝纫之事;
典制二人,正七品;
掌制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司珍司
司珍二人,正六品,掌金玉宝货之事;
典珍二人,正七品;
掌珍二人,正八品;
女史六人,掌执文书。
司彩司
司彩二人,正六品,掌缯绵丝絮之事;
典彩二人,正七品;
掌彩二人,正八品;
女史六人,掌执文书。
司计司
司计二人,正六品,掌度支衣服、饮食、柴炭之事;
典计二人,正七品;
掌计二人,正八品;
女史四人,掌执文书。
正文 下药
穆淳以为穆浮中计,嘴角便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声线也显得越发柔和。姐妹俩又说了会闲话,好容易熬到用午膳,穆淳亲自给穆浮舀汤,又说:“这是你在家时最喜欢喝的,那时候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也吃不着什么昂贵的菜色;然而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段日子是那样让人难忘。”
“是啊,那时候的穆家……总归是咱们姐妹齐心。”
穆淳妄图吊起穆浮的回忆,殊不知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主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些记忆。穆淳今天准备的这些膳食,确实是很平常的菜式,这些大概都是之前这姐妹俩平日里常吃或者爱吃的菜。然而出于天生的第六感,穆浮认定,这顿饭没这么好吃,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有,那么吃午餐的人一定会为了这免费二字付出代价。
这可提醒了穆浮。自己穿过来这么久了,穆淳都没说跟她一起吃饭,而且按柳绿的话说,穆浮自打进宫,除了早晚请安,平日里就算去椒房殿,皇后都是不会留饭的。
为此,柳绿还很是不平的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也真是,自打娘娘进了宫,就对一直对娘娘淡淡的。从前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十次有八次就会叫上娘娘,现在进了宫,反而不与娘娘同桌了。这也就罢了,现在倒好,娘娘都成了这个样子,皇后娘娘也都不怎么来看娘娘。”
她曾经还根据柳绿这句话分析过皇后的心理,断定她这是因为拿捏着身份,觉得自己贵为皇后,自然不能跟嫔妃同席,这是幼年时不得志,得志后就格外讲究的典型事例。
为了表示自己对姐姐没有疑心,穆浮当然是先动了筷子,不过穆浮紧随其后,但凡穆浮筷子沾过的地方,穆淳也没落下。按常理来讲,如果两个人一起吃东西,要是中毒,肯定也是一起中毒。还是说穆淳的算计不在这顿饭里头,而是另有文章。虽然有这个猜测,但穆浮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一段饭吃了许久,穆淳食量不大,为避免里面有吃多了才会起反应的东西,穆浮今天吃饭的原则是,穆淳吃多少,她吃多少。吃过饭,宫女又端了甜品上来,一人一小碟鸽子玻璃糕,瞧上去确实可口。
穆浮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喜的是饭食里应该没什么猫腻,惊的是说不准苗头都在这碟点心里。穆浮突然想盗用一下哈姆雷特的名言,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先用拖字诀。
“要不怎么说姐姐是皇后呢,糕点都比我们平常见的精致些。”
说着就把筷子往皇后的甜品碟子上伸。穆淳轻拍一下她的手背,道:“真是个馋猫,吃你自己的去。”
“姐姐小气。”
这自救可怎么救,总不能“不小心”摔碟子吧,段位太低,而且很容易被看出来。现在是敌人在明她在暗,要是自己的小心思被皇后察觉,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鸽子玻璃糕八成有猫腻,可是穆淳究竟是要给她下什么药,按理说她死了穆淳也得不着什么好不是,难道是要让她绝育……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穆浮的这个小动作被皇后娘娘看在眼里,她疑心多,于是就问:“妹妹是不是觉得冷。”
椒房殿这么暖和,说冷就显得有些假了。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不注意逻辑,回答这种问题的时间一定不能太长,而且皇后是直勾勾的盯着她,高压之下,穆浮愣是无比淡定的回答皇后:“屋里暖和的很。是我自打孩子没了之后,总是喜欢无故打冷战。”
勉强通顺。
且皇后亦觉得她说的算是有理,便道:“咱们做女人的,孩子总是心头肉掌中宝,我晓得你难过,但日子终归要过下去的。皇上若是不喜欢你,就算我怎么对你有心看顾,你总是得矮人一头。”
“姐姐说的是,可我一想到我那没了的孩子……”穆浮想装眼睛红,却始终哭不出来。不过这种难受的样子也看得人够别扭的。
“你总是这样优柔寡断,只是人终归是要往前看的,穆浮,你说呢。”
您都这么说了,我自然要答是不是。穆浮边在心里腹诽,边做小伏低的点了点头。
“先把这东西吃了吧,咱们再说下去,怕是宋太医来了午膳都没有用完。”
终于不耐烦要进入正题了。
推脱不下去,就吃吧。如果真的吃不下去,就摔盘子。低段位就低段位,身体要紧。穆浮这么一想,倒是颇有破釜沉舟的架势,却不知道是老天爷都帮她还是她运气好,刚刚将碟子端起来,就听外头太监唱到:“皇上驾到。”
穆浮耐住性子不动,直到皇后站起来,她才把那碟就如同黑暗料理的玻璃糕放到桌上。
“见过皇上。”
“参见皇上。”
穆浮这次真的是激动地热泪盈眶。她从没觉得何峥有哪天像今天这么帅,救世主阿门。
何峥本来在赵小媛那里用膳,听身边的宫女提了一句穆昭仪今天被皇后娘娘留下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昨晚这个女子的眼睛。
奇怪的是自己从前明明很嫌恶她,但最近,穆昭仪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种变化虽然在他心里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但是自己每见她一次,就忍不住想探究这个女子的内心。
这真是一种可怕的变化。就像极少在嫔妃宫中用饭的他既然去了一个位分低微的小媛宫里,说不准他究竟是为了去看赵小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总之他就这么来了椒房殿。这女子声音清朗,不似从前柔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里面还带着些许颤音。
“起来吧。”
皇后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前来,但是圣驾光临总是好事。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忘记她今天留穆浮用饭的目的。
“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路过椒房殿便进来看看你。”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像是刻意避讳着什么,又或者是真的忽视了穆浮。皇后嫣然一笑,又说:“皇上来的不巧。”
何峥愣了愣,见皇后的笑言,便知道她这是在同自己说笑,便问:“这话可怎么说?”
“妹妹正夹了一份鸽子玻璃糕准备入口,皇上突然而至,倒是吓得妹妹不敢轻举妄动了。”
穆淳说罢便笑看穆浮。她也是,平时在皇上面前不是挺会拿乖的吗?即使知道皇上不是很喜欢她,也能进退得宜还装的楚楚可怜的,怎么现在倒比之前退步很多,见了皇上别说说话,连笑都不会笑一笑。难不成真是那次小产让她受了刺激。
说起穆浮那次小产,连皇后都替她可惜。平日里好端端的,连之前不怎么喜欢她的皇上都尤其照顾她的心情,那天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邪火,皇上在何嫔那儿宿的好端端的,偏吵着嚷着要见皇上,何嫔那时候本来也不舒坦,皇上为了照顾她腹中的胎儿,只得不顾何嫔来了她这里。却不料她的孩子没保住,何嫔当晚两个月的身孕也见了红。那时候甭说皇上,就连何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等这次穆浮顺利怀孕,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她就把何嫔放出来。何嫔太伤心了,伤心的皇上去看了她多次都拒不见皇上,但即使到了现在皇上还是会提起何嫔,几次还想去看何嫔,都被她拦下。女人的心思她太清楚,何嫔必定深恨穆浮,但她是必要保穆浮的。皇上不喜欢穆浮是一回事,但要是真的被何嫔那个贱蹄子蛊惑降了穆浮的位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从来不想穆浮得皇上喜欢,但是她的昭仪位分谁也动不得,那是天大的面子,她的脸面,专门给宫里人也给穆家人看的脸面。
何峥顺着皇后的目光看去,但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年幼时他性子狂妄,做了皇帝稍稍收敛,但毕竟是九五之尊,从来只被别人跪拜,不许他低头。而这小女子,初进宫时一番算计,如今竟又来乱自己心神,但真要他不看她,他又贱兮兮的想看她。想看她究竟是个何样人,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穆浮只觉得千万只羊驼奔腾而过。都到了这份上皇后既然还不放过她,难道那点心没有蹊跷,是自己想多了。但很快穆浮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嫣然一笑,说:“皇后娘娘说的嫔妾倒不好意思继续吃了。”
“皇后是同你开玩笑。”
皇后还没开口呢,何峥就说道。表情不尴不尬,穆浮看着,却觉得怎么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皇上您这是坑我啊。当着皇上的面,皇后如果给她下猛药,现在肯定是不会再提起这份鸽子玻璃糕了,皇后没那么大胆子,也赌不起。
抱着这样一个想法,穆浮也就将那玻璃糕一点一点放入口中。那玻璃糕切得极小,一共三块,却也摆出了个样子。穆浮吃了两块,也就说:“臣妾倒是饱了,最后一块皇上要不要尝尝?”
这话刚说完穆浮就想给自己一耳光。胆敢让皇上吃自己剩下的,这不是找虐是什么。
正文 自救
皇上跟皇后聚是一愣。却没料到皇上在愣怔片刻之后答了句好。
穆浮既受宠若惊,又始料未及。皇上既然没有怪罪自己。她立马转头看向皇后,只见皇后目光平静,除了眼底几乎淡的看不出来的一抹嫉妒之外,竟没有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那点心里面没有不该有的东西。穆浮正感慨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皇后已经将那叠点心亲自端到了何峥面前。
“皇后宫里厨子的手艺见长。”
何峥赞了皇后一句。皇后低下头,粉颈微露,然而何峥看皇后的眼神,居然没有丝毫欲望。就在这个时候,宋太医来了。
宋太医见了何峥,很快就下跪行礼。
何峥便问穆淳:“皇后身子不舒服吗?”
穆淳淡淡一笑,道:“是臣妾想让宋太医替穆浮再诊一次脉,小产伤身,穆浮毕竟是臣妾的亲妹子,我不放心。”
穆淳将“我不放心”这四个字说的恳切无比,尤其是在外人听来,真的就是一个姐姐关心着妹妹,生怕妹妹受委屈,生怕妹妹有什么不好。但这话在穆浮听来,却觉得这象征着厄运的开始。
“原是这样。”
他说完,眼风不自觉地扫向穆浮,又道:“朕先回去了,留你们姐妹私话。”
“皇上晚上过来吗?”
穆淳问道。
何峥看她一眼,似是无所谓的说:“大概。”
说等于没说。穆浮亲眼见到皇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果然伤害女人的,永远是男人。
何峥走后,皇后示意宋太医给穆浮看诊。伸手,把脉,望闻问切。过了不久,宋太医就跪下说:“穆昭仪的身子已经无甚大碍,之前小产的亏空已尽数补了回来。”
皇后大喜,穆浮不信。
就像她不信那个鸽子玻璃糕没有问题一样,她完全不信这具身体已经恢复到跟小产前一个水平。她虽然是赤脚医生的水平,但这点技术还是有的。平时在披香殿里还不是暗地里给自己诊过脉,现在这个身体的健康状况,说马马虎虎还不算骗人,但要说元气十足那就是骗人。
“微臣再给穆昭仪开一副方子。平日里照方子煎药,相信不出半个月,穆昭仪两颊的气色就能彻底恢复。”
“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
皇后看上去似乎比穆浮本人还要着急。
“回皇后娘娘,回穆昭仪话,总是要再补一补,之前昭仪吃膳食喝药,那是大补,现在元气恢复,自然还要花些心思固本培元。”
宋太医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穆浮想着这时候若是再不有点表示,就显得过于异常,于是便道:“我这里谢过姐姐,也谢过宋太医。姐姐实在是有心了。”她哭不出来,就装哽咽了。
“你我姐妹,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
皇后亦是十分动情。
回了披香殿已是日近黄昏。宋太医开的方子她一一看过,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送过来要煎的药材她亦一一看过,依旧没什么问题。那问题究竟出在哪,若皇后真关心她的身子,大可要宋太医来她宫中替她请脉,何必大费周章留她在椒房殿吃饭,还非要她吃那个鸽子玻璃糕。
果然到了晚间,她便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倒不是难受,就是火烧火燎的,身子里的火烧的太旺,四肢也不若平时冰冷。没有发烧,就好像一个人突然之间改变了体质,又阴寒变得燥热,就这么一瞬间,穆浮开始感谢万恶的应试教育。
穆浮成绩不好,千辛万苦考了个二本大学,坐落于某个不发达的省会城市,学的是中医药。其实穆浮的志向是投资分析,但现实残酷,她的分数远不够报二本院校热门专业,于是穆浮选了一个还不算大冷门的冷门,中医药。
英语、贸易、金融,带着这类知识穿越到古代纯属扯淡,但中医不同。虽然穆浮大学也没好好读,但好歹皮毛知识是有的,不能治病救人,治自己总是有点把握。
皇后一定在之前那道鸽子玻璃糕里面下了猛药。虽然穆浮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只有吃了那个东西,后面宋太医给自己开的这些看上去完全没有破绽的药才会发挥药力。也就是说那道鸽子玻璃糕里面的东西非但不是害人的,说不定还是难得的补药,也是药引。
那皇后的目的是什么呢?好容易想透的事情又一下断了线索,穆浮垂头丧气,就在觉得生活不易造化弄人的时候,王嬷嬷一下子推了门进来。
柳绿在穆浮身边站着,见穆浮不说话,她一下子也就不敢说话。见王嬷嬷突然满脸喜色的进来,便问:“可是有什么事?”
“恭喜娘娘,皇上昭娘娘侍寝呢。”
柳绿顿时也跟着喜笑颜开。连着两天召昭仪娘娘侍寝,这可是从前完全没有的事啊。
“娘娘,药熬好了。”
宫女素喜进来说。
“放这儿吧。”
“是。”
素喜说完,却迟迟不愿意出去。穆浮笑了笑,便说:“药凉一凉再喝,先替我换身衣裳吧。”
“娘娘,轿子已经在外头等着呢,要不要奴婢先去告诉他们一声。”
“也好。”
穆浮点点头。
柳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穆浮说要更衣,又见素喜迟迟在那站着不动,就有些烦躁,觉得素喜不懂规矩。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太好。
“娘娘说要更衣,你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我要穿那件碧色的。”
穆浮又说。
趁着素喜与柳绿转脸,穆浮端着那碗药佯作要喝,却最终趁他们不注意将药倒在了花盆里。怪道古人喜欢在房里养花,原来是为着这个啊。
大概是因为她身材不好,何峥也觉得她穿那么暴露不好看,这次洗完澡之后宣室殿的宫女们既然给她穿上了扎扎实实的绸缎,半点不透的。
作为天子居所,宣室殿自然是熏的最暖,宫女们也都比她们那里的麻利好看。不过这些宫女可不单单只是宫女,若是长得漂亮运气又好的,是很有可能飞上枝头成为主子娘娘的。
当然穆浮现在可没工夫思量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召她侍寝,也懒得去想这些宫女的悲喜荣辱。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明皇后娘娘的目的,并不让皇后娘娘摧残她的身体。
“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知道了。”
她点点头,由着宫女把她带到书房。
何峥在写字。对于琴棋书画,针黹女工,这具身体似乎都还保留着从前的记忆。穆浮原来常听人说要是学会了游泳就一辈子不会忘,大概就是这个原理。可惜穆浮不喜欢下棋弹琴,而且也不怎么看的懂繁体,至于绣花什么的,她更没有耐心。
新新人类回到古代,无聊永远多过热情。
何峥在批奏折。宫女带她进来之后就下去了,侍立在两边的宫人垂头不说话,就像是空气一般。但说实话,穆浮其实挺不习惯的。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穆浮这次倒是学乖了。
何峥就仿佛没听见一样,接着批他的奏折,闹得穆浮在心里直骂娘。其实何峥不是要为难穆浮,他只是在跟自己置气。
说好的今晚一个人静一静,却鬼使神差的让人召她来侍寝。又想到她刚刚才失了孩子,即使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也没有了,但何峥现在居然替她开解,那也不能全怪她,她毕竟是不知情,也是自己跟何嫔不注意。
自己这真是中了邪了。
想到这里,笔重重的顿了一下。立时抬起头来说:“你起来。”
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女子置什么气,这样为免显得不太磊落。
穆浮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自己一定得抓住机会,能不能让何峥喜欢她两说,但起码得靠着何峥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这姐姐,也太坑爹了。
她主动凑上前去,又说:“皇上也太劳累了,国家大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也批阅不完。不如还是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说完之后扬着眉目,巧笑倩兮。无论什么年代,男人总是喜欢女人的天真样子,特别是那种聪明的愚蠢,简直是通杀古今。
“这是哪里听来的歪理。”
穆浮觉得何峥看她的表情从来没这么柔和过。她愣了一下,又立马恢复了在她觉得简直恬不知耻的笑妍。
“臣妾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也是一种人生智慧。”
她真是一天变一个样子。何峥这样想,却又想分外知道究竟哪天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昨天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孤寂倔强,今天又变得天真娇憨了起来。这么一想,何峥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这女子的性格千变万化,可见城府之深。何况天下女子千千万,若为一个帝王,只管采撷这些花的美,却不要动真情。
于是何峥的神色也变得肃穆了起来。
真是油盐不进。穆浮气恼,也就懒得再演戏,免得越演越错弄巧成拙,于是还没等何峥说话呢,穆浮就哎呀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人家倒地都是弱柳扶风,到了穆浮这里,就有些观之不雅了。
何峥的心陡然提了起来。真奇怪,自己自从昨晚召幸了她,她的模样就开始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其实他挺不喜欢这种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的感觉。要知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他控制不了的人。但现在他既然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叫太医。”
他对身边的太监说。何峥的贴身太监周彦从未见过何峥有过这样慌乱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周彦还是将那神色牢牢地记在了心底,于是看这位昭仪娘娘的眼神也就有些不一样了。
太医院的院判方正提着药箱子,脚步也急匆匆的。周公公带他来的路上,一言不发,神色肃穆,他还以为是皇上突然有什么不好,却没想到他到的时候,皇上依旧在书房批阅奏折,而宣室殿内殿躺着的,既然是穆昭仪。
他一刻不敢耽误,要知道皇上虽然不太喜欢这位穆昭仪,但她好歹是皇后的妹妹,皇上一向敬重皇后,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召来自己替穆昭仪看诊吧。却全然不知,召来方正,是周彦自作主张。
隔着帕子,他的手搭上穆昭仪的脉,脸色却是沉了又沉。
正文 药方
周彦看方太医的神情,心下便想要不要通报给皇上,却不料回了个头,就见皇上在房外站着呢。皇上如今这是怎么了,居然会紧张起穆昭仪来。周彦立马迎上前去,道:“皇上来了,太医正替穆昭仪看诊呢。”
何峥其实并不准备即时过来。他让周彦去请太医,自己呆在书房里没动,但折子却批得他心烦意乱。明明都不是什么大事,御笔朱批,字虽工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些什么。自己可从没这样过。
宫女替他上了茶,又听说周彦请了方正过来,暗道周彦怎么会请院判,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外露,他对穆昭仪的关心,已经被周彦悉数看在眼里。
何峥点点头,本来不想问,但看方正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便道:“有什么不妥?”
方正听见何峥的声音,连忙回了头。果然见何峥站在那里,神色不定,似乎有些……紧张。
“微臣参见皇上。”
“这个时候,不必闹这些虚文。”
皇上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方正在太医院数载,替无数位主子娘娘瞧过病,但自从做了院判,他就成了皇上御用的太医。宫里的腌臜事,自从做了皇上跟前的御医之后,他见的也就少了。但这次……
“回皇上话,昭仪娘娘并无大碍。”
“既然没有大碍,为什么她突然御前失仪?你又为什么神色异常?”
何峥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方正吓得冷汗涔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陡然关心起穆昭仪来。
“回皇上的话,穆昭仪大概是为了早日恢复受孕,强行用了虎狼之药。殊不知那药虽然能早日恢复元气,却对身子大有损伤。”
方正没有说的是,这药必然出自名医之手,很容易让人迅速受孕,但等那孩子生下来,怕是日后再有身孕便是难了。穆昭仪应该只是刚服食过药引,却不知道这药是穆昭仪自己吃的,还是被别人哄骗了吃下去的。宫中之事,云谲波诡,自己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
见何峥皱着眉头不讲话,周彦便说:“那依方太医的意思,穆昭仪是没什么大碍了。”
“微臣先替穆昭仪开一副药,这身子还是需要慢慢调理的好,这些虎狼之药,还是不要乱用了。”
穆浮其实早就醒了。方太医这话说的含糊其辞,就仿佛是自己为了能早些服侍皇上才乱用药一般。这不是坑她吗?殊不知这是宫中太医常用的手段,知道的再多也不点破,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时不辩解,更待何时。本来何峥对自己的误会就够深了,一个主动献身的女子,孩子才没几天,就开始乱吃药准备着侍寝,心机之深,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她可不想让何峥这么想她。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昭仪娘娘醒了。”
不知哪个宫女多嘴说了一句。
趁何峥还没走,一鼓作气。
“我这是怎么了?”
何峥本来想跟她说你吃错了药,但是又想到她全然忘了丧子之痛,甚至不顾自己身子还没好全就吃这些东西,看她的神色也复杂起来。于是便阴沉着脸不讲话。自己险些又被她蒙蔽了过去。自打她入宫,就一直幺蛾子不断,从前他好歹看在她是皇后妹妹的份上,加上当初那件事也不能全怪她,毕竟男女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即使自己认定她心机深沉,也多有宽纵。却不料把她的胆子养的越发大了。
何峥不开口,剩下的宫人们也只能陪着他沉默。后来还是方太医看不下去,委婉地说道:“娘娘是补药吃的太甚急火攻心。微臣再给娘娘开一副方子,娘娘日后可得好好调养。”
“可是姐姐刚让宋太医已经给我瞧过,方子都已经拟好了,而且臣妾刚刚是喝了药过来的,现在再开一副,药性会不会相撞?”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太多了。何峥转念想到今日他吃的那块鸽子玻璃糕,吃完之后便觉得有些不多,身子的火气也旺,还以为是这两天宫里地龙烧得暖,而自己水又喝少了的缘故。
脸色越发阴沉。
我靠你居然还给我板着一张脸。穆浮在心里咆哮,脸上却显出有些忐忑的样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如果还不信任她,那她也没办法。还是另想辄吧。
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人开的药,就是再给方太医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那药方子八成有问题,熬得药吃不得。只能等皇上发话了。
皇后嫁给他到如今,一直贤良淑德,让他去接受皇后八成算计了自己这个亲妹子的事实,一时之间怕是有些难。
“你记得那药方子上面的药材吗?”
穆浮不料何峥有此一问。记得嘛,自然是记得的,她别的不行,记性好,加上之前好歹上过几天课,那药方子单看着绝对没问题。但是要知道她在皇后那里是吃了药引的,虽然不知道药引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那药引一定能将那些药方子里面的药性发挥到极致,而且那药引绝对绝对有问题。有些东西看似温补,但如果在里面加一味药引,那效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臣妾不记得。”
说记得的话,那明显就表示自己怀疑皇后嘛,不然谁会费心巴力的研究那玩意还记住。
“周彦,着人去一趟披香殿,把那药方子给朕取来。”
何峥终于恢复了镇定。
“是。”
“你先写药方。”
他又嘱咐方太医。
“那我呢皇上?”必要的时候,卖个萌。
何峥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对她笑又懒得对她笑,于是勾了勾嘴角,说:“你先吃些东西,方太医,她现在能吃什么?”
“只要不是过于燥热凉寒之物就可。”
方太医在宫中多年,大约也看出来这中间的意思,却不知道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位昭仪开始上心的。看来这宫中的风向又要变喽。
过了一会儿,就有小太监将那张宋太医开的方子取了来,方太医看了那张纸之后,心里就已经盘算开了。看上去都是些最最寻常不过的温补药材,不过加在一起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刚猛是刚猛一些,但也算不上十足十的虎狼之药,不过这药方……他又仔细的将上面的东西咂摸一遍,是了,只要再添上一味那样的药引,就完全是看似大补实则伤身催孕的良方了。穆昭仪的脉象,也跟吃了那味药引之后会出现症状一样。
既然穆昭仪很有可能即将变作皇上心尖上的人,那他也是时候使出看家本事了。但皇后娘娘,还是不能得罪。
方太医看了看那张单子,又摇摇头,一字一顿的对皇上道:“这单子没什么大碍,不过却不太适合昭仪的体质。开方子的人想来有些操之过急。”
何峥对于方太医的话半信半疑。宫里人的这些把戏他是懂的,但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他不想深究。于是只道:“宋太医给你开的药就先不用吃了。朕记得方太医收了一个小徒弟?”
“回皇上的话,他姓何,是才进宫的太医。”
“就让他日后给你请脉。”
这运气值简直报表。穆浮差点没激动到拧自己的脸了。但同时又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克制,要含蓄,不要想着乘胜追击,欲速则不达。
“臣妾谢皇上。”
但何峥怎么觉得,她这声谢谢说的十分勉强。
见她成了这个样子,也就没有再提侍寝的事情,而是说:“让人送你回去吧。”
“是。”
穆浮那晚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去请安的时候,卢妃看了她一眼,眼睛一横,眼风一转,多少也带了嫉妒的意思。穆浮觉得荣幸之至。今天是腊八节,对于这种小节日,在现代早已没了气氛,不过在古代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听说宫里高位嫔妃的家人还能进宫探亲,也难怪今天杨妃看着喜气洋洋的人。
不比卢妃长于江南,杨妃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
皇后今天看穆浮的目光有些不同。那目光里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解铃还须系铃人,方太医昨天说那药是吃了之后会使人容易受孕的虎狼之药,皇后为什么要给她下这种药,即使皇后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孩子,但是听说皇后凤体十分康健,虽之前流过产,但也没有说绝育。难道皇后蒙住了众人,其实已经不能生了。那也不对啊,如果这样,更应该对自己这个妹妹十二万分的仔细,怎么会给她下这种饮鸩解渴的药呢。
穆浮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卢妃娘娘说了一句:“听说今日皇后娘娘的家人也要进宫探望娘娘。”
穆家人要进宫,她怎么不知道。
正文 穆家
皇后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从昨天宣室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让方太医给穆浮看诊之后,她脸上就显出了一种与平时不符的疲态。她不敢肯定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皇上给穆浮指了太医,也不让她在吃之前宋太医给开的药;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
不过皇上终究是没有过来兴师问罪。看来在皇上心目中,为了她跟自己翻脸,还是有些不值当。想到这里,她微笑的看着一脸茫然地穆浮说道:“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母亲跟祖母今日要过来;连带着小妹也要跟着进宫来。你待会儿未时过来,咱们姐妹也有好久没见过家里人了。”
宫中嫔妃见皇后这样和颜悦色的与穆昭仪说话,无一不羡慕。在这寂寂深宫,姐妹之情显得尤为珍贵。不过其中也有特殊,就比如杨妃、比如卢妃、再比如赵小媛,都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是。”
穆浮觉得皇后今天的笑容看上去让人特别慎得慌。穆家人终于要进宫了,不知道自己对于皇后的疑问,能不能在穆家人身上找到答案。
回披香殿的路上,穆浮从不与赵小媛同行。虽然有时候觉得这个赵小媛也挺有意思的,但是在穆浮看来,这个赵小媛半点没有十五岁的小女孩该有的天真,还是因为古代人都早熟?也不对,这个赵小媛说起话来也太成熟,太聪明了。
“穆昭仪怎么走这么急?”
卢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于这个害自己被打板子的人,穆浮可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臣妾参见卢妃娘娘。”
“妹妹怎地如此多礼,咱们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妹妹这样注重规矩,可不是彼此生分了吗?”
漂亮话一句接一句,真让穆浮有些应接不暇。
“卢妃娘娘哪里话,在宫中就要重规矩,这可是卢妃娘娘教我的。”
对于这种人,完全不用客气。
卢妃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尴尬,不过旋即就道:“妹妹还是这么会开玩笑,听闻昨天方太医给妹妹诊脉了。”
原来是为着这个啊。穆浮对着卢妃笑了笑,想从她这儿套话,门都没有。要知道她虽然不喜欢皇后,但是她跟皇后是有血缘关系的,内斗是一回事,但遇着问题,必须一致对外。皇后是坏人,但是这些人也不见得是好人。
“怎么卢妃娘娘也觉得方太医医术好?大不了下次侍寝的时候姐姐让皇上也吧方太医找来就是了。”
看着卢妃的脸由红转白,穆浮心里十分痛快。
“还是不了,我可没有妹妹在御前装晕的本事。”
“臣妾可是真晕,娘娘可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个穆昭仪,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从前完全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傻子都知道皇后不喜欢她,却偏偏自己不知道。到了现在更好,居然还维护起了皇后来。
卢妃哼了一声,道:“你说谁是小人,谁是君子?”
“自然是娘娘是君子,臣妾是小人。”
穆浮嫣然一笑,看着卢妃气歪了的脸,又规规矩矩地说:“臣妾不打扰娘娘,先行告退了。”
卢妃没吭声没点头。穆浮也不理她,行完礼,站起来飘然而去。之前卢妃完全是仗着何峥不喜欢她,但现在何峥好歹是把她当人看的。虽说她也不知道因为个什么何峥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是她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所以原因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柳绿见她回来,就说:“娘娘怎么才回来,该喝药了。”
她平时出门能不带人就不带人,一个人走路自在,人都说出门多带些人能显出排场来,但在穆浮看来,手上没有权利,再大的排场也是虚招子。当然了,在后宫里头,所谓的权利,就是得何峥喜欢,也就是后台硬。
穆浮虽是现代女性,但是也晓得变通,知道这个女人如衣服的时代,跟人谈女性的觉醒就是找抽。
“刚刚路上碰上了卢妃娘娘。”
柳绿脸上立马浮现出忧愁的神色。
“她没欺负我。”
皇后让她未时去椒房殿,于是吃过药之后又睡了一会儿,起来吃了饭,再认认繁体字,时间好打发的很。
椒房殿里熏了苏合香。皇后穿着淡金色的宫服,上面绣的图案是皇后独享的十八只彩凤暗纹,实在是奢华至极。不过是见家人,却见的这么声势浩大,看来皇后跟穆家人仇不小,那自己跟穆家人也应该有仇才是。她脑子这么一转,就开始考虑到时候跟穆家人见面,自己应该摆出一种怎样的姿态。想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想的全无章法,于是也就安慰自己,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果然,皇后看她没换衣服,先皱了皱眉。
“皇后娘娘万安。”
“你我姐妹,何须多礼。”
却半点没有要上去扶她的意思,这位皇后还真是冷心冷情啊。不过生母早逝,又不得父亲疼爱,还要“纡尊降贵”的跟一个庶女挤一个院子,皇后的童年一定十分灰暗。想想如果她是穆淳,长大之后可能比穆淳还要冷血。
“待会儿穆家人来了,我不说话,你也不要多说。”
“就像是从前在家时一样。”
皇后愣住,旋即笑了。道:“就像是从前在家时一样。”
真感谢她身边还有柳绿这个一个从小跟这身体原主一起长大,又忠心又老实的丫头。
柳绿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说话。在这种该带人的时候,穆浮经常是会带柳绿跟王嬷嬷的,一个老实,一个老成;而宫里剩下的那些宫女,只要不出幺蛾子,她通常当她们不存在。
皇后命人奉上茶点,半点不提昨晚的事,不论皇后有没有感觉到穆浮对她已经产生怀疑,但现在是她们一致对外的时候。要知道小时候穆浮受那位太太的苦,可一点不比她少,甚至有时候碍着她是嫡女太太不好发作,穆浮总是被当做替罪羊。
宫人们传信,说穆家人已经进宫了,皇后稍微和缓的心情,又立时戒备了起来。皇后对这些人非但不亲近,相反却是充满了仇恨与防范。穆浮见皇后如此,也跟着抿紧了嘴唇,做戏要做全套。
穆家来了三个人。那个银发苍苍的一看就是皇后跟穆淳的祖母,那个肤白如雪的中年妇人肯定就是现今穆家的当家太太皇后的继母;倒别说,两个人长得还真是有些像,穆浮从柳绿口中知道,这位穆太太是穆老太太的表侄女,不过穆老太太对这位穆太太可好着呢。最最让穆浮震惊的,是走在最后头的那个女孩。
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大约165的身高,丰乳,细腰,眉目如画,望之如仙。穆浮穿过来这么久,看了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真跟画里走出来一般,美的不得了。
顿时穆浮便对这此趟穆家人进宫的目的产生了怀疑。她转过头去看皇后,只见皇后神色如常,竟是看不出分毫端倪。好定力。穆浮在心里赞道。
“老身,臣妇,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大大方方的受礼,不起身虚扶,也不客套的说受不起。这得是多大的仇啊。穆家老太太跟穆家大太太都是有诏命的人,而且位分还不低,所以轮到穆浮的时候,只有穆瑾给她行礼。
穆浮跟穆淳都是水字旁,而穆瑾的瑾字是王字旁。不过想到穆瑾是继母所生,穆浮也就没有太惊讶。
“娘娘看起来更加富贵宜人了。”
穆家老太太先开口道。
“全是托赖祖母的福气。”
“瑾儿,快去再给你大姐姐行个礼。”
穆家大太太突然开口。
“娘。”
穆浮眼瞧着穆瑾给了穆家大太太一个眼风,小女孩儿这样娇气可不好。不过过了会儿穆浮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瑾儿,在皇后娘娘面前,不得放肆。”
穆家老太太呵斥她。
穆瑾赶紧低头,又立马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皇后娘娘好,瑾儿可以叫皇后娘娘大姐么,自从皇后娘娘入了宫,瑾儿就再没叫过皇后娘娘大姐了。”
娇娇俏俏,还绵里藏针。这古代人啊。
皇后不答她的话,却是道:“你给本宫行了礼,却还未给昭仪行礼。”
穆瑾的脸色就有那么一丝的不好看。不过很快穆瑾就乖觉的对穆浮道:“穆昭仪安。”
“都是一家人。”
穆浮干巴巴的说。
她现在可比平日里见那些妃嫔时紧张多了,生怕一句话说错,皇后一个眼风杀过来。她相信皇后的杀伤力,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听说昭仪的孩子……”穆家大太太故意把话说一半,然后假模假式的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踩人痛处,真是讨厌。穆浮对穆家大太太的印象立马从负分便零分。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的脸色也暗了暗。
“穆浮颇得皇上喜欢,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何况本宫找人替她算过,她子孙缘不薄。”
难得皇后会替她说话。之前卢妃那么咄咄逼人,皇后可都没有帮过她。
“只是毕竟刚刚小产。”
“急什么,日子总得慢慢过。”
“娘娘,这时间可不等人。皇上虽然与娘娘情厚,但是以娘娘如今的身体。那个时候我就与你父亲说,娘娘的身子,不论嫁到哪儿都要陪个滕妾,偏偏老爷不听,执意让你进了宫。皇上三宫六院的,即使皇上心里想着娘娘,喜欢娘娘,但难保哪天来个狐媚惑主的,那到时候娘娘的处境……便是十分的堪忧啊。”说这话的是老太太。
穆浮看皇后似乎是强行压制住怒气,说道:“本宫还年轻,何况还有穆浮陪衬着。再说了,祖母说什么狐媚惑主,难道在祖母心中,圣上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定力是非不分的人吗?”
皇后这话说的十分的厉害,连带着把何峥都扯上了,要知道议论君上,这可是大罪啊。果然见穆老太太的脸色白了白,不过一看就是经历过风浪的,立马就镇定了。
不过穆浮并没有心思管这些,因为对她来说值得玩味的是穆家老夫人的那句:“娘娘的身子,不论嫁到哪儿都要陪个滕妾。”
难道她就是那个滕妾,也不对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明明是在姨娘死了之后被皇后娘娘召进宫的,也就是说穆家人根本没打算让她做滕妾。难道……穆浮不自觉地又看了穆瑾一眼,心里头的那些疑惑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娘娘晓得母亲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与您的祖母,都是为了娘娘,为了穆家。”
穆大太太开口说道。
“穆家已经有本宫与穆浮了,再让穆瑾进宫,恐怕朝野非议,宫里人也会觉得本宫徇私。”
皇后冷冰冰的回答穆大太太。
“只是……”
穆大太太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穆老太太打断。
“娘娘教训的是。”
穆老太太已经会过意来,自己这个孙女,就是在宫里过得再不好,也不会向穆家求援,更何况她现在过的并不赖。今天她开口提出让穆瑾进宫为滕,并不是真想让穆淳点头,只是想知道她对穆瑾进宫的事究竟有多抗拒。虽然穆淳不是她一手养大的,但是她的性子穆老太太实在太清楚了。
穆淳这个孩子,看似温和良善,但却是杀伐决断的人才,对于自己想要做到的事,必然不择手段。不然那个时候……想到这里,她又看似无意的看了穆浮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傻姑娘是不是依旧不知道当年的事。
穆瑾进宫的事不能再拖了。穆淳一定已经开始想法子阻拦穆瑾进宫,趁她现在还未得逞,必须要出其不意。也怪自己跟大小子太纵容穆瑾她娘,闹得穆淳厌透了穆家人。那时候她本来就不同意穆淳进宫,是大小子说天子就要娶妻,家里只有穆淳一个适龄的姑娘,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来,再加上穆淳的身子,让穆瑾进宫为滕是迟早的事。没料到穆淳会狠到连穆浮也算计了进去。穆浮现在没了孩子,穆瑾又到了合适的年纪,也这个因为此,老爷跟她才会旧事重提。何况穆瑾与穆淳不同,穆淳姓穆,而穆瑾不但姓穆,还流着自己母家孙家的血。
穆淳见老太太服了软,也就不再咄咄逼人,要知道她还要在皇上心里留个贤良的印象呢。
“想到今儿祖母与太太要进宫,昨晚本宫一晚上都没睡好,这是本宫给三妹妹的礼物,三妹妹,你过来。”
宫女拿了一个珐琅点金的妆匣,穆瑾拿双手接了,沉甸甸的,心里就有些高兴。那个女孩子不爱衣裳首饰。
“这是本宫专门给三妹妹准备的。还有一些灵芝人参是给祖母的,以及几匹上贡的蜀锦跟五斛螺子黛,这是本宫专门留个太太的。”
这些礼说厚重也不厚重,但要说薄,那真就是信口胡说了。祖孙三人忙不迭的又对了拜谢,皇后依旧没有拦着。
唯有穆浮冷眼看这一切,今天她过来本就是点个卯,相信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穆淳都当她是空气加借口。拿来堵穆家人悠悠之口的借口。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她这个借口怕是已经不管用了。
因为她在穆老太太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么一丝算计。果然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她现在只巴望着她们赶紧走,自己好赶紧回披香殿认字吃饭。
还有皇上今天给了她一些赏赐,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呢。那次侍寝之后,何峥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是也不对啊,她那天的眼神里除了愤怒,既不温柔妩媚,也不娇柔可人。难道何峥是个抖M?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是不合时宜的勾了勾嘴角。
“昭仪姐姐想什么这么高兴?”
穆瑾眼睛尖,突然发难。要知道在她小时候,不管是大姐还是这个庶出的二姐,在家里都没什么地位。大姐还好,好歹是嫡出,爹爹祖母有时候也会让自己让一让她,但这个二姐嘛?说实话她觉得给她提鞋都不配,但现在她进了宫,还要给这么个人行礼,想想就不甘心,于是也就开始巴望起进宫的好处来。
穆浮看着穆瑾那带笑的眼神就觉得不舒服,于是也就没有客气。
“想着到时候你成了亲,梳个妇人的发髻再进宫来看皇后娘娘与我,该是多么的好看。”
言下之意就是你想进宫,痴心妄想。
正文 敌友
到底还是孩子,听了穆浮的话,脸上也显出不岔的神色来。不过要说有娘疼的孩子就是好呢,穆瑾还没说话,穆大太太就说道:“到时候穆瑾日日来见皇后娘娘与昭仪,怕是会惹两位娘娘厌烦。”
“怎么越扯越远了。”
穆老太太生怕皇后娘娘怪罪,赶紧黑了脸打圆场。
皇后的神色已经有些阴沉。不过不知道是为了赌气还是皇后真的是涵养好,她并未出言呵斥,而是说道:“是啊,穆瑾还小,小姑娘脸皮薄,你就别开她玩笑了。”
这话是对穆浮说的,但是言语间的亲昵让穆浮不寒而栗。除了那次在椒房殿吃饭,皇后几乎就没对她好言相向过。
命妇进宫的时间有限,没多久三个人就要告辞,穆淳虚留了一留,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受了她们的礼让她们走了。几个人刚走,穆浮就说:“那臣妾也就不打扰娘娘,先行告退。”
“再坐会儿吧,反正本宫一个人在这宫里呆着,也无事可做。”
她是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位皇后娘娘共处一室,但是没办法,谁让人是皇后,还是这具身体的姐姐呢。
皇后让人撤了茶点,不过很快又有宫人上了新的上来。宫中妃嫔极看重自己的身材,所以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多吃,唯有穆浮,或者说穿越过来的穆浮。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人皆饿死;女为悦己者容,不过在穆浮看来这些宫中女子邀宠,却是应了别的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妹妹最近身子还好吧?”
穆浮正拿签子沾糕点,突然听皇后这样说,吓得手险些都抖了抖。果然还是要问她昨天的事。
“托皇后娘娘跟皇上的福,都好。”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穆浮一眼,道:“是本宫让宋太医给你开的催孕的药。你也知道,本宫的身子不好,子嗣上难免有些艰难。可是皇上是必须要有一个嫡子的。”
“娘娘只要放宽心,孩子总会有的。”
嫡子与她有什么关系,就算她怀上了,还是个男孩儿,以后生下来也不可能是嫡子啊。
皇后淡淡一笑。
“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皇上说了,如果实在是艰难,着本宫抱养一个,再由本宫亲自养大了也是一样。你也知道,皇上自己就是被已经过世的太后抱去养的。”
皇后的意思很明显,我可能生不了儿子,到时候你的儿子出生,我抱养过来,你的儿子就是太子,是一国之君。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皇后愿意别人的儿子做皇帝?她不信。何况如果真的希望她怀孩子,怎么会给她吃那样拔苗助长的药,那种药吃了是很容易怀上孩子,但是身子由此亏损,如果她到时候只生了一个女孩儿,皇后再想让她生一个,恐怕不容易。
唯一的解释是,皇后只是想让她尽快的怀上身孕,借此阻止穆瑾进宫。而且皇后的身子一定在好转,不然皇后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想清楚这些,她也就释然了,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帮助皇后让穆瑾不进宫,皇后以后应该也不会再下药害她。
可是怎样才能让穆瑾不进宫。
无解。
皇后见她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却没有半分动容,便有些不明白。按理说穆浮应该比她还恨穆家人才是。难道那件事情她知道了?想到这里,她又多看了穆浮一眼,却见穆浮又蹙着眉,神色迷茫。不对,穆浮不是个沉得住气的,若知道了那件事,绝对不会心平气和的坐在她面前听她说话。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皇后一句话打断了穆浮的遐想。皇后是个精明人,骗她不如说实话。
“想着怎么才能让穆瑾不进宫。”
皇后不料穆浮说话这么直接,不过对于穆浮这个回答,她很满意。看来这个傻丫头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很好。
“其实法子本宫已经有了,只要妹妹配合便好。”
还不是让她吃药。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那种药岂是能随便吃的。于是便说:“可是昨天方太医已经替我诊了脉,又开了新方子。再服旧方子的话,怕是皇上知道了要怪罪。”
这小丫头,竟然知道拿皇上来压她。不过这几次皇上对穆浮确实不同寻常,想到这里,穆淳便觉得十分懊丧。
就在这时,穆淳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居然干呕了起来。
“娘娘您怎么了?”
穆浮眼疾手快,连忙上去扶她,又呵身旁的宫女:“快去请太医。”
皇后心中一喜。这怕是……
宋太医到的很快。谨慎的请脉之后,跪下带着颤声道:“微臣恭喜娘娘。”
“恭喜娘娘。”
“恭喜皇后娘娘。”
穆浮是真心恭喜她,也恭喜自己终于逃过一劫。
皇后怀孕,这于整个天下都是普天同庆的喜事。何峥一听这个消息,搁了笔就赶来椒房殿,皇后正要请安,就被何峥快步上前扶了起来。
“皇后是于江山社稷都有功的功臣,快快免礼。”
大概男人在知道自己马上要当爹了之后都会喜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吧。穆浮站的远远的看何峥跟皇后,说不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也算是登对吧。本来刚刚还替自己替皇后高兴,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沉甸甸的。
“穆浮,你过来。”
皇后看见一直站的远远地穆浮,很是慈祥的说道。
“皇后娘娘。”
“你毕竟怀过孩子,日后还劳烦你多多来看我。我在宫里除了皇上,就你这么一个亲人。”
居然不称本宫,称起了我。穆浮心中觉得讽刺,真奇怪,她今天情绪起伏怎么会这般的大。
“姐姐放心。”
这个时候再叫皇后娘娘,难免听着生疏。
何峥看了穆浮一眼,恍惚以为自己看错,怎么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忧愁的神色。是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了吗?想到这里,本来喜悦的心情也跟着染上了一丝阴霾。却不知道究竟是为那个没出世的孩子,还是为旁的什么。
皇后执意留饭,穆浮不敢推辞,之后又说了许多话,才放她走。在这其间皇后与皇帝其乐融融,但穆浮总觉得,这是皇后做给自己看的。骂自己一句痴心妄想,又骂自己一句林黛玉,就任由皇后宫中的轿辇抬她回宫。
当晚一个人睡,辗转来去,梦见穿过来之前郁郁不得志的现代生活,又梦见何峥。最终一觉醒来,天还未亮。
穆瑾进宫的事不会就这么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心烦意乱,自己才穿过来几天,竟然也开始想这些争斗之事。心烦意乱,她没有吵醒守夜的宫女,自顾自的走到庭院,看着月色皎洁,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月亮,会不会与几千年之后一样。这个史书上从未有过的时空,不知道究竟与她那个时空的错开的,还是平行的。
“我拖着躯壳,发现沿途寻找快乐,仍系与你肩膊,或其实等我舍割……”
正好风吹过,穆浮身子一抖。这是赵小媛的声音。
第一,赵小媛是中原人士,说的方言也是豫方言。
第二,这首歌,她听过,而且还是原来上学的时候,她从广东转来的同学一字一句教她的。
不需要想第三了,得出结论就好。所谓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
口;不过如此。
那这个赵小媛,又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又或者是别的穿过来的人教她的。不过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太小。
难怪她总觉得赵小媛成熟的有点古怪,那这个人,究竟是可以当朋友,还是当敌人,或者最多最多两个人只能做个同乡。不知不觉,赵小媛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娘娘。”
穆浮一个激灵,转过身来。
“小媛不冷吗?”
“娘娘不也不觉得冷吗?”
赵小媛笑的,挺好看。
“小媛怎么大晚上的起来瞎溜达。”
“臣妾睡不着。”
说完便准备行礼告退,穆浮没拦她,只是在她转身之后幽幽的来了句:“小媛咬字比我要标准多了。”
赵小媛震惊的回过头来。
这次该穆浮装淡定了。她淡淡一笑,只觉得月色皎洁如练,闲时拨弄耳垂,又道:“小媛回去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我叫方可欣。”
“穆浮。”
她本来就叫穆浮,童叟无欺。
赵小媛却不解其意,又说了一句:“娘娘。”
“我是叫穆浮。不用改名字的人生,轻松自在的很。不过你还是把你叫方可欣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吧,小心她们找术士来抓你。”
赵小媛狡黠一笑,说:“再怎么样有娘娘陪着。”
究竟是敌是友呢?她又深深地看了赵小媛一眼,说:“我先去睡了。”
“恭送娘娘。”
她刚刚太冲动。但是在这个时空呆久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