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忌日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二十五岁就死了,七十五岁才埋葬。 秦世欢就是给自己这样定义的。 …… 天边雷声轰隆,如瀑的暴雨瞬间就倾覆了下来。 秦世欢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紧紧抱着光洁的双腿,内心不起一丝波澜。 她蜷缩起赤裸在空气中的脚趾,把腿拢得更紧,却牵动了脚踝间粗重的铁链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 一间空荡荡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屋子,还有脚上彰显处境的铁链,构成了秦世欢这两年来全部的生活。 门外突然传来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秦世欢浑身一僵。 一个表情阴霾的高大男人浑身湿透了站在门口。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被湿哒哒黏在头上的头发遮住了一半,发梢还在滴着水珠,深灰色的西装因为被浸湿的关系已经变得幽黑一片。 他死死地盯着背光坐在窗前的女人,艰难地分辨着她的表情。 杨笙…… 秦世欢在心中默念男人的名字。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如狂风暴雨般冲了过来,带着浑身的煞气接近,冰凉的双手扣住她的手臂,强迫她的脸死死地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杨笙开口,声音里满是悲凉和阴沉。 “杨歌的忌日。” 秦世欢看见倒映在玻璃上自己呆滞的眼睛,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杨笙突然微微松开了身体的压制,一只手从秦世欢的裙子里探了进去。 秦世欢闷哼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痛感还没过去,杨笙越发狂暴,大手揉弄的力度像是要把她血肉都捏碎。 “我有时候恨不得你去死,但要是你死了谁来给杨歌赎罪呢?” 明明是无比贴近的距离,杨笙咬牙切齿的话却像是把秦世欢往深渊里推。 男人满带情.欲的动作不停,目光却冷静地可怕,另一只手稳稳地解开皮带和扣子。 内、裤轻飘飘地落在脚边,秦世欢艰难地承受着身后干涩的撞击,手臂内侧被摩擦得发红生疼。 施暴的男人是她结婚两年的丈夫,也是她从进了杨家门那一刻就拉她坠入地狱的恶魔。 两年以前他们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教堂前口口声声的誓言还没凉,意外顿生。 去酒店宴席的路上,杨笙六岁大的妹妹杨歌,被秦世欢迎车一撞,当场毙命。 笙歌笙歌,杨笙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 秦世欢永远都忘不了杨笙从酒店大门冲出来看到这一幕时眼底的绝望,和抱着血肉淋漓的杨歌跪坐在血泊里声嘶力竭地冲她喊。 “秦世欢我要你偿命!” 后来,她就被活生生的囚禁在这个房间里。 毫无尊严的禁锢和羞辱磨灭的不止是一个人对生活的希冀,还有她曾经缠、绵入骨的爱情。 杨笙看着她越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情越是暴躁,他空出扣住她腰的一只手,揪住她披散一背的长发,狠狠地往后一拉。 “啊!” 秦世欢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破碎的表情装载着满脸的泪水,印入杨笙的眼中。 “你所尝的痛苦,不及杨歌十万分之一。” 等到杨笙终于发泄完毕,抽身而去,秦世欢也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杨笙高高在上地看着她,随即摒之若弃地啐了一口口水,抬步离开房间。 “砰”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震得秦世欢身体一颤,心底密密麻麻的疼痛像窗外持续凌虐的暴雨一样,经久不息。 正文 第2章 罪有应得 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凌晨才渐渐停下来,车辆驶过贱出巨大水花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秦世欢。 睁开朦胧的眼睛,她才发现自己就这么在地板上睡过去了。 修长的双腿暴露在冷空气中已经被冻得微微僵硬,难以支撑她从地上站起来。 铁链拖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秦世欢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了满屋子冲天的酒味。 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子,随着瘫倒在地上的男人无意识的一脚“咕噜咕噜”地滚动了几圈。 杨笙苍白的脸上干涸的泪痕明显,宿醉让他的眉头紧锁意识涣散。 他身后的白墙上赫然挂着一张硕大的婚纱照,支离破碎的玻璃将照片里笑得开怀的两人的脸,分割得斑驳。 秦世欢眼里露出一丝哀愁,转身去浴室拿了一块湿毛巾,复又走到杨笙面前。 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并没有把他惊醒,只是嘟囔了几声反而往秦世欢的怀里又钻得更深。 还带着热气的湿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憔悴和狼藉,秦世欢深深地看着杨笙满是胡渣却依旧帅气的面孔,瘦弱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不由自主就碰触了上去。 这个男人曾经是秦世欢触手可及的梦和未来,却没想到后来的狂风暴雨都是他赐予的。 或许前半生的美好时光都是她偷来的,代价是一条人命。 “小歌……小歌……” 杨笙口吐呓语,神色痛苦,猛然间就挣开了眼睛,将秦世欢惊慌失措来不及闪躲的样子收入眼底。 放在他脸上的手来不及收走,就被他粗暴地挥开。 “不要碰我!不要用你沾满了杨歌血的手!碰我!” 秦世欢本就是跪坐在地上的,膝盖以下早已经没有知觉,顺着杨笙的力就倾斜着跌坐在了一边,手臂也狠狠地磕在玻璃酒瓶上,瞬间青肿了一片。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世欢低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眶砸在地面。 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在无休止的羞辱和厌恶中麻木,实际上只是自欺欺人。 杨笙站起身,发出冷冷地嗤笑声。 “不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我家杨歌才是真正的无辜。”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杨笙修长的腿跨过匍匐在地上的秦世欢的身子,没有丝毫留念的离开。 直到听不见男人沉重的脚步声,秦世欢才缓缓的抬起头,叹了一口气。 紧锁的大门和厚重的铁链禁锢的是她的自由,杨笙所有憎恨的言行就是鞭挞她灵魂的荆棘,一寸一寸的剥夺,直到只剩躯壳。 杨歌是无辜的,她秦世欢何尝又是罪有应得? 就算杨笙再怎么不善待秦世欢,还是请了保姆照顾她的衣食,那个身材高胖的中年女人按时送来了今天的午饭,以及一颗紧急避孕药。 “杨太太,快吃了吧。” 保姆尊敬的语气和她轻蔑的神色严重不符。 外面的人看不见,她这个每天出入这套房子的保姆可是一清二楚。 这个看似装修得华丽温馨的房子实际上是监牢,而秦世欢则是个因为撞死了丈夫妹妹而被囚禁在这里赎罪的杀人犯。 正文 第3章 逃跑 秦世欢脸色惨白地看着手中的药丸,心痛的在滴血,仿佛她吃的不是简单的避孕药,而是穿肠剧毒。 如果是两年前,她比谁都期待能早日怀上杨笙的孩子,那是证明他们爱情的结晶。 更何况,秦世欢很喜欢小孩子。 但是如今,就算杨笙同意她怀孕以及生下宝宝。 她也不想让宝宝面对这样破碎的家庭,和宛若仇人一般互相折磨的爸爸妈妈。 思及此,手里的药丸被放进嘴里,秦世欢拿起水杯仰头就是一大口咽了下去。 保姆放心地退出了卧室,杨老板交代一定要完成的任务,她没有哪次敢失误过。 客厅里传来收拾打扫的声音,“乒乒乓乓”嘈杂一片,秦世欢有点困,却被吵得无法入睡。 她侧躺在床上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秦世欢眼皮愈发往下耷拉。 突然“吧嗒”的开门声传来,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秦世欢。 保姆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却是许久都没有关门的声音。 她心里一动。 小心翼翼地下床,佝偻着身子用手提着脚上的铁链,不让它发出一点声音,慢慢地靠近门口。 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她果然没有在客厅里发现保姆的身影,以及朝外大开的防盗门。 秦世欢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心底有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催促她。 “快逃吧,逃离这个牢笼!再不走就没机会啦!” 仿佛有根无形的牵引绳在把秦世欢往门口拉,她弯腰紧张地小跑过去。 眼看着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保姆突然从楼梯口冒出来。 “啪”的一声从地上传来,同时受到惊吓的两个人惊魂不定地看着对方。 保姆脚下赫然是一个打碎的水晶摆件。 那是结婚的时候杨笙的父亲送的贺礼。 当初装修新房的时候,杨父忍痛送了他们好几套自己收藏的珍品,就陈列在客厅的博古架上,包括新家的杯盘容器,都是杨笙从黑市搜刮回来的极品古董,曾经秦世欢还哭笑不得地说他像个暴发户。 怪不得最近总感觉房子里的东西少了,原来是她。 借着倒垃圾的掩饰,保姆偷偷从房子里拿走值钱的物品,却没想到会撞上想逃跑的秦世欢。 “杨太太想去哪?” 保姆强做镇定先发制人。 秦世欢难掩脸上的惊恐,一步一步往后退,她心里打着转,着急的想着应对方法。 “我……我们打个商量,我不把你偷东西的事情告诉杨笙,你放我走吧!” 保姆眼神一闪,思考着秦世欢的话可行性,却又在瞬间推翻了。 杨笙是哪号人物?响当当的杨氏集团总裁,如果她放秦世欢走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丢掉这份高薪的工作事小,能保住这条小命就不错了。 但是她偷东西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让杨先生知道的。 看着瑟缩在一边的秦世欢,保姆顿时恶向胆边生。 反正这个女人是个不被重视的杀人犯,杀了她,再伪造一个是她自杀的现场,一切不就解决了么?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咦?太太你身后是什么?” 秦世欢神情紧张地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余光却瞟到了保姆手里高高举着的花瓶。 来不及闪躲,花瓶猛地敲了下来,瞬间在她头上四分五裂。 秦世欢感觉额头一热,赤红一片的血光闯进眼睛里。 正文 第4章 死人了 “你……” 剧烈的疼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意识都变得越来越昏昏沉沉,秦世欢指甲扣紧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同为女人,要怪就怪你太倒霉了,反正日子已经没什么盼头了,不如我来帮你解脱吧。” 保姆一脸豁出去的表情,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凶神恶煞地向她逼近。 秦世欢只能毫无反抗能力的往后缩,直到靠在了墙角,再也没有退路。 “我不会跟杨笙说的,我也不走了……你放过我吧!” 卑微地向面前的保姆乞求,秦世欢无法认同她所说的“死就是解脱”。 保姆却根本听不进去,她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 就在她挥刀就要冲秦世欢扎下去的时候,秦世欢猛地就朝她扑了过去,死死地咬着她的耳朵。 “啊!” 保姆发出尖叫,狠狠地把秦世欢推开,抬手朝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打得秦世欢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一瞬间什么感知都消失了。 秦世欢倒在地上半天回不了神,身后却没有一丝动静,等缓解过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回头一看,惊悚的一幕印入她的眼中。 保姆不小心踩到了她脚上的铁链,胖胖的身子站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手里的水果刀稳稳地扎在自己的胸口,鲜血很快染红了她身前的衣服,一直铺满了身下的地板。 保姆两眼怒睁,瞳孔放大,却是瞬间就气绝了。 秦世欢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脑袋上未干的血渍还在往下淌,已经顾不上屋子里血腥恐怖的尸体,她此时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一路乘着电梯往下,公寓楼下人潮拥挤,正好是下午的上班高峰期,嘈杂的汽车鸣笛声在秦世欢的耳边回响,吵得她视线都变得模糊,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路中间。 “滴滴——” “不想活了么?” 分不出心去看红绿灯,秦世欢仍由暴躁的司机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周围对她抛来的异样眼神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镣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是一个没有家的女人。 当年的秦家,不说和杨氏一样财权兼容,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秦世欢和杨笙两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杨歌的事情一出,秦家一脉被杨笙不择手段的打击,已经落魄得不成样子。 秦父更是把秦世欢双手奉上,带着一家老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是陌生人也存唏嘘,更别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秦世欢体会得深刻。 双脚之间铁链的距离并不长,只能刚好够她迈出一个脚掌的距离,秦世欢神情恍惚地往前走,眼看就要到了马路对面,对面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好像根本没有有看到瘦弱的女人一样,突然一个加速。 杨笙心烦意乱地抛开手里的手机,眉间狠狠地蹙起,整晚的宿醉影响了他一天的心情,再加上停停走走的路面堵车状态,更是加剧了他心中莫名其妙地不安感。 看到一旁通行的绿灯,杨笙发泄一般地狠狠踩下油门。 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女人模糊的影子,随即就听到了轮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刹车声和车身撞击到什么柔软的物体落地的声音。 正文 第5章 车祸的奇怪女人 杨笙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思绪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他从酒店出来,满面笑容地迎接自己的新娘,却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浑身是血已经失去了生息的样子。 秦世欢梨花带雨的站在一旁,看到杨笙的那一刻想要扑进他怀里,却被他无情的推开了。 哪怕时间已经过了两年,他一想到再也不能看见可爱的小妹天真无邪的笑了,还是心如刀割。 而且肇事者是他的新婚妻子,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人悲哀的。 等到杨笙终于回过神,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地包裹着凄惨的车祸现场,有人高举着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他慌忙下车想拨开人群上前去查看情况。 趴在地上的女人满身灰尘,像是被车撞了之后又滚了几下的样子,从头部开始晕染出大片的血迹,要不是她的后背还在跟着胸口轻微地浮动,会让人以为已经抢救无望了。 杨笙颤抖着手靠了过去,直到他看见伤者脚上的镣铐。 “怎么……可能!?” 众人都在疑惑出车祸的奇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杨笙已经心知肚明。 他跌跌撞撞地跪在血泊中,翻过女人的身体,拨开她被鲜血黏在脸上的头发,胡乱地擦拭着,就算已成定局的事实,还是无法让杨笙彻底相信,这就是秦世欢。 顾不上双手被粘稠的血液沾满,杨笙紧紧抱着秦世欢的头冲周围的人大喊: “救护车呢?谁打了救护车电话?” 因果轮回,杨笙此时站在当年秦世欢的角度,心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来不及去想秦世欢为什么会逃出来,杨歌的死还没个了解,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救护车高分贝的警示铃声由远及近,人群散去,杨笙回到车上,紧紧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 急救室外的灯亮了多久,杨笙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人来人外的医院走廊,医生护士和病人,都在议论这个满身鲜血的男人。 直到窗外日渐西斜,手术室的灯才熄灭,杨笙抬手看了眼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胸前的猩红更是打眼,杨笙暴躁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 “她怎么样了?” 那凶狠的架势仿佛只要医生说出一点不幸的消息,就会被殴打。 “已经……已经没事了。” 医生紧张地靠在墙上,颤巍巍地回答,只求面前的男人能够迅速镇定下来,脾气不好的病人家属他经常遇到,但是像这个这么凶的他还是第一次遭遇。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去办个手续吧,病人需要住院观察。” 听到秦世欢没事的消息杨笙终于放下了心,抓住医生的手松开,面色冷冽。 “我是她老公。”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心下了然,会这么着急的年轻男人,是老公也就能理解了。 心里默默地同情他,妻子飞来横祸,脚上还带着令人浮想联翩的镣铐,其中的隐情难以预料。 带着杨笙到了办公室,看他填资料,医生好奇心顿起。 “杨先生是吧?你太太是出车祸,怎么肇事司机没一起来?” 正文 第6章 秦世欢,不能死 医生转身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篓子,没有看见杨笙瞬间变得阴沉的眼神,也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只能自顾自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讪讪的表情掩饰着尴尬。 “杨太太伤到了头部,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具体情况还需要住院观察。” 医生把手里签好字的手术单子递给杨笙,看着他走出办公室的身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个男人,太奇怪了。 秦世欢已经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把各种记录的仪器安在她身上,面色憔悴苍白。 杨笙看着氧气罩里时不时升起的雾气和一边有节奏波动的心率仪屏幕,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秦世欢可以痛苦,可以伤心,但就是不能轻易的死。 杨笙回到车上,看着被自己带的满是血液的方向盘和座椅,暴戾地一拳打在上面,干涸的猩红颜色时刻提醒着他,秦世欢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心烦意乱地开车回到那个公寓,明晃晃的车灯和嘈杂的声音令杨笙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杨总!” 有个穿着警服的青年男子眼尖地看到杨笙的身影,那一刻表情大变,急忙跑了过来。 “孙警官在这边有案子?” 杨笙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样子,蹙眉问道,眼神飘向戒备森严重重包围的公寓,心下疑问,却又不动声色。 忙活了一下午,孙景程叫苦不迭,先是路口发生车祸,接着有人报警在这栋楼里发生了命案。 大开的门里血光铺面,一个高胖的女人胸口稳稳地插着一把水果刀,直指要害,眼白已经朝上翻,明显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屋子里有轻微的打斗痕迹,星星点点的血滴顺着尸体一直蔓延向电梯,就连电梯的楼层按键都带着明显的血痕。 化验结果还要明天才出来,比起什么线索都不知道,孙局长觉得更令人惊悚的是这所公寓竟然隶属杨氏集团总裁杨笙的名下。 焦头烂额之际,杨笙的出现正是时候。 两年前,杨笙就和孙景程有交情了,秦世欢和杨歌的案子就是他接手处理的。 当时他还好一阵同情杨笙的立场,一边是新婚的妻子,一边是年幼的小妹,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痛不欲生。 只是没料到他没有选择起诉秦世欢,也没有和她离婚,直到秦家陨落,一家老小不知所踪,他才知道杨笙的可怕。 “杨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秦小姐吧?” 他手里拿着从物业拷贝过来的监控照片,试探的问杨笙。 照片上女人模糊的影子紧张地回头看着门的方向,正好落入了监控的范围。虽然已经时隔两年,女人的脸也被鲜血遮挡了大半,孙景程注意到了她脚上的镣铐,莫名的直觉这就是失踪了两年的秦世欢。 杨笙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目光灼灼地看着孙景程手中的照片。 秦世欢的下落,不能让人知道。 “不是,我太太大腿上有块胎记的。” 面不改色地说着慌,杨笙往公寓楼上去,却被孙景程拦住了。 正文 第7章 想逃 “在杨总做出不在场证明之前,还是先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吧。毕竟这是你的房子,里面死了人,跟你脱不了干系。” 孙景程在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第一反应就是拦住杨笙上去破坏现场。 杨笙对死的人是谁,怎么死的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在这件命案中秦世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索性之前搬到这所公寓来的时候为了更好地监视和禁锢秦世欢,他在客厅装了监控。 一想到秦世欢有可能为了逃出去而不惜杀人,杨笙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借口到一边打个电话,杨笙吩咐手下一定要把屋子里的监控录像拿出来,随即就跟着孙景程回了警局。 “小孙,这个案子你不用管了,我会亲自处理的。” 局长脸上满是不悦,沟壑纵横的皱纹每一条都透露着责怪的气息,似乎对孙景程把杨笙押回警局的行为很是不满。 “可是……好的局长。” 孙景程双拳紧握,额头的青筋暴起。 心下明了局长为什么要剥夺他的权利,看着转身出去对着杨笙笑得谄媚的局长,脸上满是讽刺。 这个世界,只要有钱有势,什么真相公平都不重要。 越是深入这个岗位,孙景程越是明白这个道理。小时候为国为民的胸怀壮志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像个屁。 局长恭敬地望着杨笙,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 “杨总,叨扰你过来一趟,这个案子我一定全权听您吩咐,您说是保姆偷东西被发现畏罪自杀,那就是自杀。” 局长肥胖的肚子在佝偻着背的动作下,越是堆出好几圈油腻腻的肉,警服的衬衫扣子都仿佛快要被撑开,配上他卑微的样子,显得十足的不伦不类。 “什么叫听我吩咐,我还得仰仗局长尽快查清事实还我一个公道呢。” 杨笙侧着头点烟的动作很是潇洒不羁,通身优雅的气质与嘴里说出来的话极不匹配,满身的血渍早已在医院的时候就处理干净了。 想到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的秦世欢,杨笙的心情瞬间又下降了几分,浑身都透露着想要走的想法。 心思八面玲珑的局长眼神一转,自然顺着杨笙的眼神就放话了。 “杨总,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洗洗晦气吧。” 在他们的眼里,一条人命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感觉,大概就是晦气吧。 孙景程靠在墙上默不作声,低头手指摆弄着腰上的手枪,努力是自己忽略旁边虚伪的两个人。 杨笙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孙景程,心里默默记上一笔。和局长寒暄着就出了警局。 回到另一处住所的杨笙斜躺在沙发上,抬手揉着胀痛的眉心,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杨歌的忌日刚过,秦世欢又进了医院,医生没有明说会有什么后遗症,表情却丝毫看不出轻松来。 万幸医院里面没有人认识失踪了两年的秦世欢,消息也被及时封锁了,等秦世欢一醒,他就会带她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短暂的震动,杨笙掏出来一看,是手下发过来的监控视频。 被截取得刚刚好的片段完整地呈现了秦世欢和保姆起争执的全过程。 高级的监控设备连她们说的话都能录入地一清二楚。 杨笙的心情跟着视频里的两个人的动作起起伏伏,紧张地连呼吸都要静止。 当听到秦世欢那句“放我走”的是时候,他的眼里幽深一片。 “想逃,问过我的意见了么?” 对着空气的喃喃自语在黑暗中轻飘飘地回荡着,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紧紧地缠绕在秦世欢和杨笙两人之间。 正文 第8章 失明 一夜过去,杨笙睡得并不太平,天刚刚微亮,他就赶到了医院,从护士的嘴里得知秦世欢还没有醒。 “她昨天晚上发了高烧,情况不是很乐观,但是她的求生意识很强,打了一夜的点滴,凌晨才稍微退了。” 医生拿着厚厚的病历本,眉头紧皱,跟杨笙讲解着情况,抬头却发现杨笙根本没有在认真听,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她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说完医生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剩杨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病床边上。 秦世欢的脚大概是因为赤裸走在马路上摩擦的缘故,有不少细小的伤痕,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杨笙抬手拉了拉被子,才看到她脚踝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秦世欢本来身材就纤细,杨笙还记得当年自己不止一次地赞叹过秦世欢脚踝很精致漂亮,一只手就能环住。 而如今常年带着的沉重镣铐,早已经使她脚踝处的肌肤伤痕深重,骨头变形。 这些,都是杨笙不曾注意过的。 失血过多导致她的脸色苍白,脸颊凹陷,却仍掩盖不住看起来仍旧清丽精致的五官。 杨笙微眯着眼睛,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这张容颜了。 杨笙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脸上遍布根本没有心情清理的胡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以后的日子。 垂眸间,秦世欢紧紧握成拳的手印入杨笙的眼中,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他伸出手试图轻轻地掰开,却没有成功。 也许是他的动作惊扰到了沉睡的人,秦世欢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嘴里呓语着含糊不清的字眼,表情哀伤。 杨笙俯身侧耳到她嘴边,努力分辨着她梦中的场景。 “阿笙……阿笙……” 这个称呼带着凄凄切切的语气落入杨笙的耳中,上方的男人表情骤凝。 两年前,秦世欢就是这么叫他的。 “阿笙,你说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阿笙,我们蜜月旅行去土耳其好不好?” “阿笙阿笙……” 秦世欢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透着一股股黏腻的甜意,每次听到秦世欢这样叫他,杨笙的心都会柔软成一片。 如今再听,只剩苦涩。 是什么时候开始,杨笙就很少听秦世欢说过话了。 床上的女人不安稳的动弹着,像是在做噩梦,带着手上的点滴管都在晃动。 杨笙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胸口,几十个来回之后秦世欢才逐渐安静下来。 身体的放松让她紧握的手也逐渐松开,杨笙拨开她纤细的手指,看见一粒溶化地只剩一半的白色药丸。 杨笙疑惑,一时之间不明白她为什么将一颗药丸紧握在手里,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惊讶地嘴都合不上。 心绪纠缠间,秦世欢发出一声虚弱的嘤咛,睫毛轻颤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 病房里的光线并不亮,护士为了能让秦世欢睡得安稳,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出一丝光。 杨笙站起身,不小心踢到了一边的椅子,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秦世欢抬头惊恐地看着他的方向,嘴唇微张。 杨笙目光沉静,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秦世欢抢先了。 “有人在那里么?可以把灯打开么?” 轰! 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杨笙眼神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虽然阳光透不进来,但毕竟是白天,光线再暗也不可能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样,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还站在这。 正文 第9章 我好怕 秦世欢紧张地抓住身上的被子,慢慢坐起身,双手在身边胡乱地摩挲着,感知到自己正躺在一张不大的床上。 手背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仍旧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床尾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刚刚那里的动静只是秦世欢的错觉而已。 “有人么?有人么?” 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大,黑暗的环境将她心中的恐惧越放越大,摸到头上紧紧包裹的纱布,一瞬间不久前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鲜血淋漓的尸体,还有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以及眼角余光里迎面撞上来的那辆车。 秦世欢不知所措的曲起腿,猛地发现脚上的铁链居然不见了。太过陌生的一切让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杨笙拿出插在口袋里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怀疑自己在做梦。 秦世欢,看不见了? 这个消息太过令人震惊,杨笙暴躁地跑出病房,冲向医生的办公室。 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开门的撞击声让秦世欢受到了深深的惊吓,随即心里的恐惧更加强烈。 “是谁?谁在那里?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热烫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挤出无神的眼眶,未知永远是人最深的软肋。 “她为什么会这样?” 杨笙凶狠地抓住医生的衣领,眼神像一头残暴的狮子,恨不得把面前的医生大卸八块。 医生惊魂不定地压着自己的小心脏, “杨先生你先不要冲动,我说过,会有后遗症的,具体要等她醒了才能进行检查。” 大开的办公室门外,护士抱成一团瑟缩在墙边,路过的行人也在议论纷纷杨笙的“恶性”,却没有一个敢进来解围的。 杨笙努力平息着翻山倒海的情绪,放开了医生。 “现在,马上去检查!”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来到秦世欢的病房,床上却没有秦世欢的身影。 杨笙眼眶欲裂地冲进病房,正要崩溃之际眼尖地发现了缩在床下不停发抖的瘦弱身影。 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就停在自己身边,秦世欢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死死地抱着杨笙的腿,奔溃地哭了出来。 “不管你是谁,带我离开这儿!太黑了,我……我好怕。” “我真的好怕……” 可怜兮兮的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无措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抱着杨笙腿的力道甚至让他觉得有点疼。 秦世欢手上的点滴也被她扯了下来,鲜红的血珠顺着手背一直躺到了手臂上。 揪在杨笙腿上的手像揪在他的心上一样,看着匍匐跪在地上的秦世欢,压抑得快要不能呼吸。 他蹲下身握住秦世欢的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渐渐平息了下来,才打横抱起她放到床上。 眼神示意医生上前检查,杨笙正想要退开给医生让出位置,衣角却被秦世欢紧紧地抓住,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也许是秦世欢的样子太可怜了,不想开口让她听出自己是谁,从而加深她的绝望和恐惧,杨笙选择隐忍。 不要说我的名字。 杨笙用口型向医生示意。 正文 第10章 让我死了多好! 医生狐疑的眼神止不住地往杨笙脸上瞟,却又被他瞪了一眼吓得赶紧调转了头。 “秦小姐你好,这里是中心医院,我是这里的主任医生。” “你出车祸的事情还记得么?” 也许是手中厚实的西装布料给了她些微的安全感,听到这里是医院的消息,秦世欢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你被……这位好心的先生送过来的,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吧。” 医生双眼闪烁不定,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总是忍不住去看杨笙的表情,却发现杨笙的眼神直勾勾地钉在秦世欢身上。 秦世欢垂眸沉思了一番,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害怕了。“好心的先生”就是她刚刚抱住的那个人么? 看来她得好好感谢他,还有他身上的气息,秦世欢总感觉很熟悉一样。 “谢谢你。” 对着杨笙道谢的话,眼神却是无助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只是……你们真的不用开灯么?还是医院停电了?” 这句话问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杨笙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暗。 “秦小姐我知道这很令人沮丧,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现在是白天。” “应该是车祸造成的颅内淤血结块,压住了视网神经,导致你什么都看不见。” “具体的严重程度还要经过检查,我们才能知道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不忍心去看秦世欢憔悴绝望的脸,医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得低缓,语气柔和。 杨笙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秦世欢的表情,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心情的波动,她的每一个皱眉抬眼的动作都在紧紧牵绊着自己。 秦世欢捏着杨笙衣角的手猛地松开,颓然的垂在床边,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也就是说,我瞎了,对么?” 有热热的液体在脸庞滑落,她抬起手拂上湿湿的脸颊,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 本就已经残缺的心,再加上残缺的身子,将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秦世欢根本无法想象。 尽管医生不停在一旁解释也许只是暂时看不见,秦世欢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麻木地任由医生在她的脸上翻来覆去的看,秦世欢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出的都是生无可恋的气息。 刺眼的光打在眼球上却激不起一丝波澜,医生转身吩咐护士准备照射的仪器,还没走出病房,就被身后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惊得回头。 “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多好!死了多好!” 崩溃的秦世欢把身边一切可以抓在手上的东西扔在地上。 枕头被子散落一地,床边的点滴架,氧气瓶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混合着护士的尖叫声乱做一团。 杨笙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口袋里的拳头却握得死紧。 秦世欢奔溃的挣扎下,身体慢慢向床的边缘倾斜,眼看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杨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她向下掉落的身体。 失重的感觉让秦世欢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反而被一个柔软的环抱包围着。 怀里的女人死命的动弹着身体,杨笙的手臂箍着秦世欢的身子,不让她挣扎半分,直到秦世欢脱力的放松在他身上。将压力都释放在眼泪上。 “让我死了多好……呜呜……我不想过什么都看不见的日子……” 我拿什么去面对生活,面对我的阿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