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青云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柳玄吐出一口浊气,停止吸收天地灵气。睁开碧绿如蛇的双眸,眼前的石柱上赫然雕刻着这一绝句。他不由得勾唇一笑。 想十几年前,在这西子湖上,曾有一人泛舟游湖。望着那直直入云的碟峰,忽诗意上涌,灵感大发,作下这一千古绝句。 此言一出,当地人便顺势将此峰唤作“青云峰”。 青云峰下西子湖水,方圆数十里,延绵不绝,养育了周边一带,近三十万人丁。 柳玄乃是青云县第一大家族——柳家旁支新一代杰出青年。今日,他在西子湖边的长亭内按例修行完毕,深吸吐纳,修为隐隐约约有突破的迹象。 又看到前人的绝句,不免心情大好——冥冥中,这绝句分明为他所作,飞上青云,指日可待矣! 柳玄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正想着此刻应该找个花船,吃一顿花酒,好好耍一耍春季的西子湖,却蓦然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依旧在闭目修行。 看着那双眉似剑的英俊少年,柳玄大好的脸色陡然变了,眼神中露出一抹恶毒的讥讽。 这人名叫柳宸,按辈分是自己的表哥。他天赋异禀,九岁便达到了自己如今的修为!曾一度被自己的父母,拿来当做鞭策自己的榜样。 那昔日里,曾一度让自己触不可及,只能仰望背影的存在,却在三年前某天,遭受天谴、修为暴跌! 如今和废物已经没有两样了! “哟,难得柳宸,宸哥儿也在,不知今日盘坐一天,修为上可有什么突破?” 柳玄衣袖一摆,大步上前,开口问道。 如今他柳玄也是资质优异,已经是同辈里排的上前五的人物,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炫耀一番,让柳宸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白衣少年神情凛然,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吐纳修行的姿态。 “柳宸,别再装了,整个青云县,有谁不知道,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识灵三级的废物?就你还在这青云峰下修行?不怕侮辱了前人的名句?” 见后者不搭理自己,柳玄又低声讥讽道,然而,少年柳宸依旧没有动怒,甚至不曾出言反驳一句。 “哼哼,废物果然是废物,连狗都不如,狗被人踩了尾巴,起码还会哼叫几声!就你这种货色,趁早让你娘退了婉晴的那门亲事,免得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吧!啧啧,柳宸啊柳宸,我看你是注定了一事无成了!” 柳玄一阵阴损的低语,见后者依旧不为所动,顿时心中不爽。 暗自咬牙念道,你柳宸已经是一个废物,还装什么清高?好,我让你装! 只见他忽然伸手掐指捏决,嘴中低估了一串令人难懂的苦涩咒语,当下,手中幻化出一抹莹绿色的光芒。 这点绿光在周围绿意盅然的环境中显得毫不起眼,柳玄阴恻恻的冷笑:“看你还装?” 说完便伸手向前,欲将手中那一点幻化而成的莹绿色灵力,打入对方体内! 然而,就在此时,忽听“啪”的一声清脆,柳玄只觉的手臂一阵酸痛,不知何处飞来的小石子打在手臂上,竟将他好不容易捏指掐诀幻化出的灵力击碎! 当下额头青筋密布,怒气冲冲抬头望去,却没想到柳宸自始至终端坐修行,不曾移动半分。 柳玄大怒,一句“是谁”刚想爆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不远处一名老者正盘坐着望向自己,看那老者虽然头发花白,神情却依旧精神抖擞,面容虽然清瘦却容光焕发,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息,这竟是一名凝元境修行者! 此时,老人家的一双鹰目正目不斜视的盯着柳玄,眼中满是不满。 “柳玄,修行完毕,就悄声回去,别在这清修之地,乱哼怪叫!” 老者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柳玄脸上却一阵青绿——刚刚他还说狗被踩了尾巴还会叫哼两下,来讥讽柳宸不如土狗,却不料,被眼前老者捡起,反讽了一句。若是自己大声叫嚣反驳,那岂不是自己骂自己? 他不懂,为何这个凝元老人要护着柳宸,谁人不知道此人如今是个废物?废物就应该被踩在脚下! 柳玄恨得一阵咬牙,眼下周围一些修士也渐渐退出打坐,为了避免闹得难堪,只得一扫衣袖,冷哼一声离去,本想耍西子湖的兴致,顿时全无。 “好,柳宸,今日暂且放过你!一个月后的家族小比,我柳玄定让你好看!”柳玄气急败坏道。 幼时的嫉妒就像埋在内心深处的一根导火索,终于在此刻被心中的怒意所引燃! 柳玄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你柳宸踩在脚底,方能解今日之恨! 柳玄走后,那修炼中的白衣少年缓缓地睁开一双黑瞳。 那双黑瞳就像一潭寒泉般深不见底,其中的冷静与沉稳,与少年人的年龄极为不符。 他身着一袭白衣,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瘦衣窄袖,略显清瘦的同时,也让整个人变得干净利落,精神抖擞,更显朝气。 即便打坐修行一天,脊背也依旧笔挺的一丝不苟。 他眼眸看着柳玄离去的方向,面容无悲无喜。 刚才那柳玄是柳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十三岁的年纪便达到了识灵境巅峰,距离突破识灵境,到达凝元境只有一步之遥。 灵气乃是修行者修炼的基础,普通人在三至四岁时,便可尝试打开灵窍,打开灵窍后,便是步入识灵境,可吸纳天地灵气,提升自身灵力修为。 识灵境界又分一到五个小等级,等级高者,可以初步幻化灵力显形,为己所用,从此便与普通人划开界限。 在修为到达识灵境五级巅峰后,修行者便会遇到踏入修行后的第一个考验,这需要用自身强悍的灵力基础,与修行顿悟,来打通那条通往正式修行的道路。 成功突破的人,自此便能正式踏入修行者的行列,步入凝元境。从此炼化天地灵气转为自身真气,并为己所用。 可以说,凝元境与识灵境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从凝元境向上,有融元、上元、天元等几大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下、中、上三品。 踏入融元,方能将自身真气转化为真元,从此可以一敌百,阻千! 而融元之上的上元境,皆是一人可屠城的存在,放眼当今陈国,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更别提天元境大能,震古烁今,皆是庙宇中受世人香火供奉的存在。 正文 第二章 大任于斯人 在青云县,前三大家族中各有一名融元境强者坐镇,柳宸的爷爷,便是那三位融元强者之一。 柳家能力压其他俩家族、登上三大家族之首,便是因为柳宸的爷爷柳霄汉乃是融元境中品强者。 三大家族虽各有一名融元境强者坐镇,可同一境界的下品和中品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柳霄汉的境界远远在两大家族之上。 而身为柳霄汉之孙的柳宸便成了各家族争抢的对象——他天资妖孽,仅仅在九岁年纪,便已踏入了识灵境巅峰。 刚刚出言侮辱他的柳玄,也不过是十三岁识灵境巅峰而已! 青云县各大家族中,排的上前五,以经商为业的赵家,便在柳宸出生时,与柳霄汉定下了娃娃亲。一时间,柳、赵两家风光无限。 然而,造化弄人。就在柳宸九岁那年,正欲突破识灵,步入凝元境时,忽然天降异色,乌云遮日!有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而后暴雨倾泻。铅灰色的苍穹之上,有紫雷轰鸣,好似天狗食日。 当地人家无不胆颤,更有人说,他听到了一阵类若有若无的,似婴儿哭闹的呜咽声,躲在被窝里,透过窗缝看见昏暗的天空中,似乎有一条蛟龙的影子,在暴雨中夭矫狂舞! 无人知晓那天天象异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日柳宸的父亲,离奇暴毙。柳宸的修为暴跌至识灵境三级,至今无法突破! 即便爷爷柳霄汉寻求一位能人为柳宸探灵,那人看过之后,也是连声摆手,用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 柳霄汉深知那人的苦衷,只是心有不甘,许下重酬,又屏退众人。 二人在屋内密谈了半柱香时间,无人知晓他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柳宸的修为,注定是废了! 渐渐地,柳宸成了众人口中的废物,闲人野汉嘴中的笑话。 可他倒是不为所动,修炼却愈加刻苦,和从前一样,日复一日前往西子湖打坐修行,并没有任何怠慢,光是这份毅力,就足以让人钦佩。 “呼…” 柳宸长呼一口气,吞吐周天灵气。虽然他的修为不会增长一分一毫,但他能感受的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在吸收天地灵气,只是,那些灵气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刚刚若不是那名老者出手相助,自己也会出手反抗,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如今的境界远低于柳玄,但不代表骨气也比他低! 只见,他掐指捏决,竟比刚刚柳玄的动作还要熟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幽紫色的灵力便幻化在掌心之中。 识灵境三级便可幻化灵力为己所用,每个人所幻化的灵力皆有不同。 出事之前,柳宸的灵力为淡金色——当时爷爷为了照顾他这个天资妖孽的孙子,特意求取了一本上品的金系法门,《断金诀》。 自从那日突破失败,天象异变,紫雷喧嚣之后,他的灵力便由金系的淡黄色光芒,转化成了紫色,并且修为也从识灵境巅峰,掉到识灵境三级,始终无法突破。 每次吞吐周天灵气,柳宸总是感觉,自己明明吸收了灵气,但自身灵力却不见长。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掐断了他的修为,并在识灵境三级的境界上,建立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无论自己如何吸收天地灵气,盘膝修炼,也无法突破那道壁垒。 柳宸缓缓抬头,看向身旁最近的一颗石柱,上面还刻着斑驳的一列大字。 “送我上青云!” 柳宸不禁触景生情,自己又何时才能重返巅峰,步入青云呢? 他又联想到古人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由得振作起来,若想步入青云,必要先经历重重磨难! 想古今多少先贤大能,哪一个不是尝尽人生疾苦,历尽千辛万苦,方修得天元至尊境界。建庙盖宇,受后人香火供奉,又流传下多少传说。 柳宸相信,在这万千大世之中,一定会有属于他的机缘,助他重返巅峰。 而此刻,他要做的便是,刻苦磨炼自己的身心,以便于机会来临时,能够紧紧握住! 想到此,他的瞳孔里增添了一缕坚定。同时,石柱上那一绝句,竟有些熠熠生辉起来。 挥手间散去灵力,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此时灵气已经渐渐稀薄,再怎么打坐也无济于事,便起身离开。 刚一起身,便看到了径直向自己走来的老者。老者刚才见到柳宸捏指掐诀,内心里极为惊骇——此子幻化灵力的手法,简直是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若是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异变,柳宸现在可能已经突破识灵,进入凝元境,并有一番小成了! 每想到此处,就连他这一个外人,都觉得惋惜。在路过柳宸身边时,刚想以长辈的身份开口安慰,却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只能叹息一声作罢。 柳宸心知肚明。 只见他整理衣冠,恭敬地向着老者一拜,以谢老者方才出手赶走柳玄之情,然后缓步离去。 “唉…可惜了这柳家孙儿……”身后唯有老者的惋惜声还在回荡。 柳宸一路尽量避开人多之处,毕竟,现在的他早已成为人们口中的议论焦点,即便已经过了五年,舆论的热度却从未消退。 他轻车熟路回到自家庭院中——乃是青云峰下的一间偏远小院。 自从柳宸出事以后,一些小人讥讽不满,认为已是废物的柳宸不配待在家族。 幸得爷爷行事雷厉风行,一拍桌案,怒声斥责众人:“他就是废了,残了,那也是我柳家长孙!我柳霄汉的大孙儿!”这才堵绝了所有人的嘴。 只是,娘亲虽然外表柔弱,自从父亲离世后,却展现出她刚烈的一面,一手将柳宸拉扯长大,还主动搬出家族,在青云县靠近西子湖的地方,用尽积蓄,买下了这一处家产。 小院子虽然不大,却背靠青山,门前小桥流水,也算是一处清净之地。 一进门便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印入眼中,柳宸的嘴角不住的弯起,再也撑不住那紧巴巴的小大人模样,轻声柔道: “娘,我回来了。” 毕竟,柳宸现在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他所承受的,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 正文 第三章 踹门 女子身影一愣,旋即转过身来,颦蹙的柳眉微微舒缓。虽然已经三十有余,岁月却仍平白为这个女人添加了几分韵味。 “成儿回来啦,快些准备吃饭吧。” 母亲的声音温和入耳,四年来,柳宸无论是修行上屡遭碰壁,还是受尽外人讥讽,这个小家和他的母亲,都是他永远的庇护所。 “记得先洗干净手,娘今天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梅菜扣肉。” “嗯!”柳宸听闻重重的点了点头,当下肚子便不争气的叫起来,惹得母亲一阵嬉笑,一天的劳顿感,顿时全无。 只是,还未等柳宸洗漱完毕,庭院的门便忽然被人粗鲁地踹开! 踹门的是两个魁梧的汉子,手中各持一把带鞘的宽刀。 其中一人,进门后,发现柳母只身一人在小院里,眼睛一亮,就欲上前刁难。 幸好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斥责声,及时拦住了持刀的汉子。 “你俩瞎了吗!没看见这是柳夫人的门面吗?怎么这么粗鲁,一会惊到了美人,我拿你们是问!” 声音十分粗狂,紧接着,一个臃肿的身躯缓缓挤进柳宸家并不宽敞的大门。 “啧,真香啊,这一定是梅菜扣肉!哟!温婉姑娘你在家呢!你这手艺可真不错,离这老远儿我就闻着一股肉香味。” 来人一见柳母,肥硕的胖脸上立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这副笑脸,就像是无数肥肉硬堆来的,虽然是在笑,却能明显的感受到,那抹笑意背后的阴冷! 令柳母眉头一皱,想来,来者不善! 柳宸肩打着毛巾,从房内走出来,柳母本能的将他揽在身后,然后一双美眸,冷冷的看向来人,语气冰冷的说道:“柳肥,三年不见,你记性不太好了,按着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嫂夫人!” “呵呵。”柳肥一声轻笑,脸上肥肉一颤道:“嫂夫人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大哥还在的时候,分明还一口一个肥哥儿叫着,还说什么私下里不用见外,不必叫嫂子显的薄了情面……再看如今…啧啧,要怪只怪大哥!走的早啊!” 柳肥看似满腔悲愤的哭腔,话里话外显得自己多么一片深情。 满脸肥肉随着激动的语气上下颠簸,话音最后,特意将大哥这两个字咬的极重。 一提起柳宸的父亲,柳母顿时心头一阵刺痛,相敬如宾九载光阴,昔日斑斑点点的回忆涌上心头,一时间又悲又怒,一双美眸,徒增几分冷意。 柳宸放下手中面巾,从母亲身后走出,他看向柳肥,缓缓伸手施了一礼道:“表叔。” 柳肥注意到柳宸,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一身痞气所掩盖。 “哟,这不是我那‘贤侄’吗?你们看看,这才像个迎宾的样子嘛!”说完柳肥转身,对着身后两个大汉说道。 两名大汉不明所以,只是一味点头献媚般的应承着。 “表叔,同为柳姓,何苦为难自家人?”柳宸继续说道,声音出奇的冷静沉稳。 柳肥的背影微微一愣,随既转过身,一脸怒相斥责:“荒唐,我何时为难你了?我念大哥旧情,特来看看你们这对苦难母子,真是好心遭了驴肝肺!” “表叔,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三婶让你来的吧。” 柳宸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别有深意,他们母子自然知道柳家待他们如何,而跟着柳肥进门的两个大汉,明显是三婶手下的人,所以,此刻在这里站着的,并没有“外人”。 柳宸的三婶王念慧,是青云县排行第二的王家,现任家主的独女。 她有一个争气的肚皮,接连为柳家填了三口男丁,三个娃娃一个比一个争气,现在虽然都比柳宸年纪小,却一个个都已经踏入识灵三级。 听说,年纪大一点的柳青,正在冲击识灵四级,平日里修行也是极为刻苦,颇得爷爷柳霄汉的疼爱。 柳家长子已不在人世,只留下一个修为倒退的柳宸。那日起,虽然明面上柳宸依旧是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可偌大的家族,岂会轻易拱手交给一个识灵境三级,不入正式修行行列的娃娃? 只是爷爷柳霄汉为人固执,看样子还真有这份心思,如今想来,若不是当初柳母主动搬出去,家族里那为了权力而利欲熏心的罪恶屠刀,恐怕早就已经落到了二人头上。 毕竟,柳霄汉的身体早已经不如当年。 柳肥算是家族旁支中的杰出子弟,除了天生一副臃肿的胖样,他本身就是凝元中品的强者,为了攀上家族正统的高枝,不得不选择了眼下最受老爷子疼爱的三婶一派。 “你个毛臭未干的毛孩子懂什么?你三婶如今何等人物,派我这个堂弟来探望你们一番已经是你们莫大的荣耀了!需知,老爷子保的了你们一时,保不了你们一世!” 柳肥摸了摸腰间黄澄澄的金丝腰带,一身紫色袄袍,虽然名贵,却也让人身感压抑,与他此刻脸上阴狠的表情十分般配。 他阴恻恻,毫无顾忌的威胁着——他今天的确是奉了柳家三夫人的命令,来给柳宸母子二人找点麻烦,顺便也试一试老爷子的反应。如果老爷子动怒了,那么柳宸这个人,就不得不除了! 可回应柳肥的却是带着冲劲的一拳,无论速度与力道,都远远超过了同阶段识灵修行者! 此拳正中柳肥的腹部,后者肥硕的身躯却只是微微一颤,仿佛柳宸的全力一拳,仅仅是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广袤的水面上,只掀起了一点涟漪后,水面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身旁两名大汉反应的极快,其中一个面色阴鸷的瘦高男人,当下拔出明晃晃的宽刀,意图砍伤柳宸。 柳肥一脸复杂的看向柳宸——以后者目前的实力,哪怕是站着让柳宸打,他都伤及不了柳肥分毫。 只见他肥硕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后一咬牙,在阴鸷男人刀落之前,一脚踹出去! 而柳宸那边,只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面上,还未等反应过来,便听见耳边似风声急促般的撕裂声! 他知道那是柳肥出招了,可他却没有躲避分毫,双手交叉,身子微弓,扎好马步,瞬间摆出一副防御姿态,来迎接凝元中品强者的一击! 只闻一声类似骨骼经脉破损的“咔嚓”声。只是一个恍惚之间,柳宸整个人便如同一只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正文 第四章 生死不明 “成儿!”柳母惊叫。未料对方如此厚颜无耻,竟然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下手,这人还是他的侄子! 当即一个纵身飞跃,伸手接过柳宸,缓缓落下,显然柳母也有一定修为,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熟练。 后者依偎在母亲怀中,嘴角溢出鲜血,双眼失神,显然被这一脚伤的不轻。 瘦高男人一刀落空,有些错愣,不过,当他看到柳宸口溢鲜血,生死不明时,依旧心中一喜,嘴角挂起一抹阴笑。 随后二人张牙舞爪的上前一番指责,眼中却尽是得意之色。 二人见柳母韵味犹在,心生歹念想要揩油,却注意到柳母那双冰冷的眸子正怒视二人。 二人本能的心生畏惧,打消念头,其中一人转头叫嚣:“肥三爷!你看这女的不知好歹!不如也给她一脚!” 柳肥罕见的没有理会二人,按耐住某种复杂的情绪,抬手嘴角微颤道:“这孩子,怎么不躲……” 刚刚那一脚,岂是寻常小孩能承受住的?柳肥心中在清楚不过,需知,他只是想立个威,装装样子。 回想刚才的情况,柳宸早就摆好了架势,想要接下这一脚!那架势,就连自己都挑不出毛病,可惜,他只是识灵境三级,力量太弱了。 柳肥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侄子虽然还未成年,却已经继承了他已故父亲的倔强。 他还想过多解释,却在柳母阴冷的目光下,讪讪地把话憋进了肚子里。 “温婉……”须臾,柳肥耐不住愧疚,张口道。 “滚!”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字。 两名大汉顿时心生不满,纷纷“唰”地抽出手中大刀,张牙舞爪着上前。 “够了!我们走。”柳肥呵斥道。 柳宸给了他一个出手教训的理由,柳宸也受了这一脚,然后昏迷过去,经脉受损,生死不明。 他柳肥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可以滚回去跟主人讨赏了。 他转身艰难的挤过并不宽敞的大门,肥硕宽广的身躯,全然没有来时的那般耀武扬威。 他明白,从今天起,自己与温婉的那点旧情,算是彻底划清了界限,想到这里,那身影更显一抹孤寂。 待柳肥三人离去后,柳母这才急忙将柳宸抱进屋内。 柳宸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恍惚间,只感觉自己的神识都要飞出识海,游离在漫无边际的长夜之中。 这是哪里?柳宸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嗓子里如同卡了一根鱼刺,只能感受到声带裂开的痛苦,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仿佛这亘古长夜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而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再等待…… 柳宸的小屋内,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朴素的单床,床上叠着整齐的被褥,整个房间虽然空旷,却也干净整洁。 房间内唯一的装饰品,便是窗台上摆放的一盆野花,此刻一朵花苞正低垂头,如一个含羞低头的少女,生长于细腰般的花枝上。 按理说,柳母此刻应该慌不择乱,可眼下,她却出奇的冷静。平日里的柔和与刚刚的愤怒全都隐没在这张绝世美颜之中,而且,此时柳母身上还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明说的气质。 关于这个女人的背景,大家只知道,她是十五年前,跟随一批镖师来到青云县的,一年后,她与柳家长子相爱,柳家家主柳霄汉自然是极力反对,却犟不过长子,最后只能选择妥协。 这段历史本来早已被柳霄汉刻意抹去,只是自从柳宸出事后,一些有心人难免会挖出这些黑历史,用来低讽柳宸母亲的出身卑微。 柳母不慌不忙,将柳宸放在床铺之上,替他盖好被子,伸手擦去了他嘴角溢出的鲜血。 她起身,径直走到窗边,拿起了放在窗边的那盆还未盛开的野花,刚要握住花盆时,大门忽然响起一阵扣门声。 “谁!”柳母冷声惊道。 门外那人显然被这冰冷刺骨的声音吓了一跳,一阵停顿后,那人缓缓张口问道:“啊……是柳家娘子啊,我是县中冯记药店的医师,刚刚肥三爷让我带着行医的家伙过来,说柳娘子你家里有人受了伤……方便我进门吗?” 肥三爷就是柳肥在青云县的绰号,柳肥家中排行老三,故落了个肥三的绰号。但这些小名小姓的平民百姓是肯定不敢直呼他的外号的,所以才有了肥三爷的叫法。 原来是青云县著名的老医师,冯记药店的掌柜,兼任医师。看他言辞有据,最后还询问了一声是否方便进门,想来是怕贸然进门,撞了什么误会,让有心人看到,难免有些推脱不清。 “原来是冯老先生,肥三说的夸张了,只是家中幼子贪玩磕碰到了膝盖,现在正在静养,劳烦您老人家跑这一趟了。” “啊,哦,既然是磕碰小事,那我就先回了,需要跌打药吗,我给柳娘子你留一瓶,就放门口了!” 说完,老医放下背后的竹筐,从里面众多的瓶瓶罐罐里,挑出一个瓷白色的小瓶子,放在门口。 “柳娘子,药我放在这里了,肥三爷已经结过账了,老夫先告辞了!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谢过冯老先生,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柳母回应着,待门外一阵蹒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柳母这才收回警惕的目光,把野花连同花盆一起端了起来。 柳母一手托着花盆,一脸复杂的看着这盆普普通通的野花。 “本想悉心栽培你几十年,待到你花开那日,再给宸儿服下,以此来冲破他识灵三级的壁垒…可惜,看来没有多少时间了…既然如此…” 柳母说着,一双美眸中有某些情绪渐渐沉淀,格外坚定。 只见她单手捏诀,手势变化十一式,周身灵力倍增,一股淡蓝色的光泽自她身上缓缓迸发,渐渐的竟然有些炫目! 紧接着,一些斑斑点点的银色星屑自柳母体内无声透出,围绕着柳母的周身不停的流转着,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形成了了一道壮观的银色洪流。 同时,柳母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修为竟然从凝元境下品,迅速突破至中品、上品、上品巅峰,距离融元境,只有一线之隔!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许多人做梦都想突破的、凝元境上品巅峰的壁垒,便被柳母突破——她竟然一步踏入了融元境界! 正文 第五章 狂龙长吟 一时间周围灵气蜂拥而来,更加速了柳母修为的提升速度。 柳母的身体此刻正疯狂的吸收着天地灵气,原本,此时正应是灵气稀薄之时,可不知柳母用了怎样的秘法,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如此之多的灵气。 与此同时,屋外凭空响起一阵沉闷的春雷,紧接着,夜空中下起了细细麻麻的冰冷的春雨,原本圆硕的明月,也被一大片乌云,渐渐遮住,只露出一半残月。 待到柳母突破融元境中品,若论修为,此刻她已经能够力压青云县中所有修行者。 但,似乎那神奇的力量并没有就此止步,反而还在增长,且看不到尽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周围舞动的星屑同时静止流动的轨迹,此刻距离在柳母身体周围的星屑竟有成千上万颗。 它们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在柳母身体周围,而此刻,天色早已黑透,虽然房间内没有点灯,却有万千星辰为她母子二人掌灯! 柳母转身,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柳宸,一双黑色眼眸,此刻已经被浸染成了淡蓝色,可隐藏在眼瞳中的柔情,却未减分毫,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舍。 只见她转身,皓腕一翻,将成千上万颗星辰引入花盆中,那朵含苞待放的野花之中。 此时再看那朵野花,普通的花苞缓缓旋开,如同一个沉睡中的少女,伸开懒腰。淡蓝色的花瓣,如同少女身着的群纱,薄如蝉翼。幽蓝色的光泽,让花瓣上的精美纹路清晰可见,层层柔弱的花瓣间,一点纤长透明的蕊儿,俏皮的探出了头。 这朵不知名的花,竟然在一夜之间开了出了花!还是如此美丽惊艳的蓝色花朵。 柳母此刻终于流露出一抹倦态,她伸手将花拦腰掐断,捧在手心。 花朵仍然绽放着幽蓝色、点点星动般的光辉,同时照亮了柳母的那张脸。 待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原本秀丽的三千青丝,已然变成一头银发!只是一张绝世的容颜里,透露着几分病态,略显苍白。 她双手捧着这朵幽蓝色的花,转身看向床上的柳宸。 “宸儿,娘亲今日用生命之力为引,让这朵名为‘深蓝’的奇迹之花提前十年盛开,且待一会,与你体内上种下此花,从此你二者同舟共济!” “有它在,你幼时那场浩劫所带走的,都将如数奉还,我要你修为通天,我要你光耀整个大陆,甚至照耀娘亲的故乡,隔着重重海洋的另一个大陆!” “为娘的真实身份乃是……” 说话间,柳母忽然别过头去,带着有些诡异的蔚蓝色瞳孔,直直的看向窗外某个方向。 在她的视线中,窗外后山的一颗百年梧桐树上,正伫立着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 虽然隔得十分遥远,但柳母可以看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影,有着一副绿色瞳孔,在漆黑的雨夜,泛起两点幽绿,如同野兽的眸子一般。 周围的一切都在暴雨中失去了轮廓,男人一直蛰伏在此,不知过了多久。 他本是一手扶着梧桐树干的手,因为突然暴露,而猛的一颤,恐怖的握力,让梧桐粗壮的树干,蹦发成无数碎片。 男人深深地与柳母对视一眼,忽然,碧绿色的眼睛,杀机顿露,一双瞳孔,像是带着某种不可视的神奇力量,夹携着一路风雨,朝着柳母,扑面而来! 房间内。 柳宸依旧身处一片孤寂长夜之中,发不出任何声响,这份死寂每时每刻不在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只能默默运行盘膝打坐时所念的一门心经,勉强到御这份令人压抑的沉默。 忽然,柳宸所处的世界亮起了一点光,一点幽蓝色的光! 起先只是一点,只是一瞬间,便照亮了整个世界,这道光中虽然是幽蓝色,显得冷薄,可柳宸却出乎意料的,感受到了母亲的存在。 柳宸甚至看到了母亲的幻象,只是有些模糊不清。他仿佛看见母亲的三千青丝长发,此刻已经变成了似雪一般的银发,从她那疲惫的眼眸中,柳宸隐约觉得,母亲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刚想伸出五指去触摸,不料却穿过了那幻象,虽然触碰不到,可那幻象中的母亲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愣愣地向着柳宸的方向看来,疲惫的双眼有些飘忽不定。 “宸儿!你听好,威胁不仅仅来自柳家,为娘已经为你打破识灵三级的屏障,从此以后,万千修行大道再次向你敞开……你需讷言敏行!娘亲已经暴露了,只能离开你,待到将来某一天,你足够强大了,再回来寻找娘亲!” “为娘的真正身份是…” 说话间,柳母的影像戛然而止,仿佛径直一般,转头看着一个方向。 柳宸同样转头看去,在他的视线里,那哪里确是空无一物,只有单纯的黑暗! 不!柳宸说不出话,只能在心中嘶声吼道,他感觉到,母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柳宸想要伸手挽留,挥手扑空了眼前的幻想,而那幻想也终于消耗殆尽,化作一片银色流彩,在柳宸指的缝间流逝。 少年迷乱的望着手中飞速流逝的银彩,一切恍若昨日一梦般虚假,又是真真确确的流逝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 失去了幻象所带来的蔚蓝色光晕,周围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柳宸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奇痒无比,又刺痛难忍,可只要陷入这黑暗世界之中,他便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不然一定第一时间用手将浑身上下的血肉挠破! 一时间,柳宸只能无声的嘶吼,他痛苦的在地面上打着滚。 这种感觉很奇怪,柳宸感受不到手脚,只能像一只被包裹在茧中蚕蛹一样,不停的蠕动着身躯。 渐渐地,柳宸的忍耐力到达极限,他猛的起身,狂暴地挣扎!紧接着,他感觉一直以来束缚他的茧破碎了!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庞大了无数倍! 喉结鼓动,他想发出怒吼,但是始终发不出半个音节。 深深的无力感压垮了柳宸的心。忽然,他内心一阵作痛,脑海里回想母亲那破碎的虚影,强烈的悲意弥漫上他的心田。 终于,躺在床上的柳宸猛然睁开双眼,嘴里发出嘶声裂肺般的长啸! 许多年以后,青云县的人们围聚在一起,回忆那位天元境至尊的崛起之路。没有谁可以忘记,数年前那个春天的雨夜,青云峰下传来一声惊天的嘶吼,宛若狂龙长吟。 正文 第六章 斜风细雨 是夜,铅厚的云似一双无形的手,缓缓遮住本就稀疏的星月。 一阵细雨伴随着寒风,扑朔而下。新生长的枝叶承托不住风雨的摧残,纷纷折腰而落。 一颗百年梧桐上,一个黑影,静静蛰伏在粗壮的树枝上。 泛着幽光的双眸,如鹰隼般,紧盯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将小屋内,最后一抹银色星屑收入眼底,黑影陷入短暂的沉思。 忽然,他周身一颤,本能觉察到一种危机感,再度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庭院。 那里,也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浅蓝色的瞳孔,仿佛能够洞穿黑夜,直直的打在男人的身上。 他深深对视一眼,因为暴露,手中失了分寸,捏碎了树干,炸出无数木屑。 他杀机顿起,惊起林中无数飞鸟,碧绿的瞳孔,迸射一抹精芒,仿若一只迅猛的猎豹,夹携着风雨,朝着小院扑去。 利爪撕破黑夜,就连风雨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猛然惊起一串闷雷,悠长的尾音,久久不曾停歇。 男人肃然起敬,就在刚才,对方不知用了各种手段,便轻易化解了自己的瞳术。 自知对方技高一筹,他飞身落下,准备脱身离去。 十丈高的距离,他无声落下,没有溅起一点淤泥。 人刚落地,男人身体一僵,本能的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一抹寒芒,瞬息而至! 寒芒穿过男人的身体,将其拦腰斩断。 雨水滴在冰冷狭长的刀锋之上,发出诡异的滴答声,却没有任何血迹。 刀锋主人轻咦一声,就在刚才,男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身体与黑夜重叠,融为一体,已经远遁逃离。 只留下一块切口平滑的粗布条,被一只修长充满美感的手,凌空抓住。 布条虽然被雨水浸透,但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同夜,子时,冯记药店。 冯老佝偻着脊背,几乎是趴在桌上,合算账目。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持笔的手总是在轻微的颤动。 似是心神不在账目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算错了数笔账目,自己却浑然不知。 窗外细雨连绵,寒风扑朔,风雨拍打折腾着紧闭的门窗,不时发出一串“噼里啪啦”的诡异声响。 此时,忽然刮起一道强风,撞开了房间内唯一的窗户。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雨,如同一只夜猫般,从窗户跳进小屋内,扑灭了桌上的油灯,整个小屋,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冯老一阵惊慌,不时传来的“噼啪”声,更添一抹恐怖。 冯老捂着心口,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摸出怀中的火折子,重新点燃油灯。 当下暗松一口气,原来是风雨作怪。 冯老起身,步履蹒跚,上前几步,重新锁好窗户。 微弱的灯光洒满整个小屋,将印在墙上的影子,拉的修长。待冯老起身时,竟从中分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而立在原地的黑影,头戴兜帽,微微低垂着脑袋,紧抿着有些泛白的薄唇。 冯老此时关上窗户,转身折回,老人眼神不好,待他走进书桌时,才发现墙上多出一道影子! 老人家一阵错愣,恰巧此时,屋外凭空落下一记惊雷!雷光透过糊窗的油纸,瞬间将小屋内部,照的如同白昼! 刹那间,老人看清了黑影,顿时想起说书人口中的夜半诡事!惊呼一声,双腿发软,向后倒去。 “啊!啊…你、你是人是鬼!”冯老伸手,颤动着指向黑影,惊道。 黑影没有说话,身着的黑衣因为浸水,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副完美的身材,这是个女人! 仍有雨水顺着那双苍白修长的手,缓缓滴落在地,发出“滴答”的诡异声响。 冯老捂着心口,裆下已经湿透,房内一股骚臭,扑鼻而来。 就在冯老即将崩溃时,黑影动了,她缓步走向桌前,微弱的火光终于照亮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冯老暗自松了一口气,鬼是不会走路的。但当他看清来人时,却又愤怒的起身,怒斥道:“柳娘子?你要干什么!吓煞老夫吗?” 黑影正是柳母,此时她身上竟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 强大的威压,竟令冯老身感压抑。 “碧绿鹰眼,也不过比如。”柳母开口,声音冷若寒冰,和她此时漠然的神情如出一辙。 “什么?”冯老一副疑惑的样子,眉宇间却仍带着一股怒气。 柳母没有说话,随手掏出一个物件,扔在冯老面前。 是一块浸水的粗布条。 “你这是何意!”见到这块皱巴巴的布条,冯老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便被一脸怒像所掩饰。 “柳娘子!你半夜潜入我的卧房!是想害我晚节不保吗!” “穆慕!”就在这时,柳母口中发出一串音节,这不是汉语,更不是北方异族的胡语,更像是一种未知的新语言。 柳母的声音很轻,但冯老却听的格外清楚,恍若在心头炸响一道闷雷! 某些刻意被隐藏、遗忘的东西,缓缓挣脱枷锁,就要浮上心头。 冯老听后,面露痛苦,却还是镇定的缓缓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听不懂!” 柳母一声叹息,“曾几何时,我也有你那样的表情,那是什么呢?” 柳母缓步走来,如同闲庭漫步,反观冯老,微弓着身躯,像极了一只受惊的野猫。 “是离别悲伤、使命兼重,是信仰与对故土的思念…” 空灵冷漠的声音飘荡小屋内,冯老神情复杂,想要开口说着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蓦然间,他从袖口探出三根细针,分别夹在指间,反手投向柳母,角度刁钻,难以察觉! 柳母一声冷哼,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投掷而出,周身生出一阵强风,一旁的桌椅猛的向后倒退。 仿佛身前凭空生出数个细小风洞,庞大的阻力,让空中的三根细针,停滞不前! 冯老侧身,躲过茶杯,后者撞在门上,竟发出“咚”的一声沉闷! 茶杯上附着了一层淡蓝色真元,若是被打中脑袋,便是当场脑浆迸裂,血溅三尺! 还未等冯老松口气,柳母再次运用真元强行扭曲、压缩空气,一股强大的爆发力再次迸发,连带着三根泛着翠绿的毒针,反射向冯老。 冯老眼中乍现出一抹精光,佝偻的身躯忽然笔挺,伸手一拂,借用巧力,将三根毒针收回袖中。 双袖再次探出两只铁爪,面前却忽然闪过一缕寒光。 冯老颈后寒毛竖起,本能的抬起头,却见柳母不知何时,凌空抓住一把长刀,正飞身而来,刀锋直刺自己的眉心! 凄寒的刀光如催命的死神般,令冯老一阵惊慌,生死存亡之际,挥出两只利爪,却见空中柳母,反手变化刀势,接连斩出数刀! 最锋利的刀尖突破一切阻隔,刺中冯老眉心! 而他手中的利爪,竟被通体雪白的长刀,斩成数截,散落在地! 柳母收刀,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去。 只留下冯老一脸震惊的跪坐在原地,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垂下头颅,一缕血白交织的不明液体,顺着伤口不断滴落。 另一间房内,一个女娃睡得正香,雷光照亮她白净的脸,同时也照亮了立在床前,手持一把长刀的恐怖身影。 孩童眉头微微皱着,身体有些畏冷,缩成一团。她微微眯着眼睛,隐约看到一抹身影立在床前,习惯性的喊了一句“爷爷。” 看似纤细,却蕴含恐怖威力的手,缓缓伸向熟睡的孩童。 最终,那只手,只是为她重新盖好了被褥。 门开了又关。 一个身影,披星戴月,行走在渐渐稀薄的雨幕之中。 蓦然间,她回眸一望,目光穿过远处的高墙,落在青云峰下。 那里,有她的小家,和最牵挂的孩子。 苍白近乎病态的脸颊上,滚落两行晶莹的水珠。 只是斜风细雨,胡乱的拍打在她的脸上。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珠。 正文 第七章 嫌疑 张伯仁,张捕头面色凝重,一只手打着八字,食指不断的捻着布满胡渣的下巴。 今日卯时,雨幕初退,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正是各家生火造饭的时候,却听见,青云县衙门那张伸冤鼓,被人用力的敲了三下。 一夜之间,半年未曾发生过大案的青云县,接连报上两起重案,其一是冯记药店的掌柜被人杀死在家中。 其二,刚刚传来消息,青云县的地头蛇——柳家的大儿媳,于昨夜失踪,至今未归。 两起案子,皆属于本朝重案,这让张伯仁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死者,眉间有一块一指宽的伤口,低垂着红白相间的不明液体,双膝跪坐在地,面带惊愣,双目怒睁。 更麻烦的是,杀死冯老的人,修为至少在融元境之上! 因为细察入微的张伯仁,很快便发现了一点线索。那镀有朱漆,细雕着精美图案的房门上,有一处明显的凹痕。 起初,张伯仁以为这是木匠留下的瑕疵。但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凹痕中并没有像其他纹路里那样,存有多年积累的灰尘。 伸手仔细一抹,指肚上竟留下斑斑点点的朱漆,并且,指间隐约传来一阵刺痛! 他好歹也是一名凝元境中品修行者。当下,立马分辨出,残留在这道凹痕中,令他手指刺痛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融元境以上,才能汇聚的真元! 按本朝律法,涉及到融元镜以上的修行者作案,皆需由县令上报陈国中书丞,随后,由专门机构接管此案。 只是,一个融元镜修行者,为什么会亲自动手,去杀死一个老医师呢?他的动机和目的,会是什么? 张伯仁命人查过药房,所有在库药材,并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再次复查一遍现场,见仍无任何收获,张伯仁只能离开,剩下的,就只能等仵作验完尸体后,才能拿出个章程。 想到这,张伯仁离开现场,来到十步开外的另一间偏房。 今日清晨,来衙门报官的,正是冯老膝下,九岁的孙女。 眼下,小娃娃正瘫坐在床榻之上,不停地抹着眼泪,这让一旁年轻的捕快犯了难,用尽浑身解数,也问不出有用的口供。 “师、师傅...”年轻捕快见张伯仁回来,上前一步微微施礼道。 “怎么样?”张伯仁询问。 “她...一直在哭,徒弟我啥都没问出来...”年轻捕快低下了头,面带惭愧。 张伯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慢慢来,你还年轻。” 又忽然贴近后者的耳旁,小声道:“机会难得,自己去看一看命案现场,记住,不要乱动!” 捕快点头,起身离去。 张伯仁转头,见那小女孩还在抹着眼泪,心中一紧,上前一阵安慰。 恰巧这时,隔壁房间内传来数声干呕,只见年轻的捕快捂着口鼻,埋头冲了出来,刚到门外,便吐出一肚子酸水。 “吐吧,吐习惯了就好了!不准开门,在里面待半柱香!”张伯仁用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年轻捕快听后,当下脸色一青,却还是默默的退回屋内,掩上房门。 张伯仁缓缓点头,人是木讷了点,但只要肯下苦功夫,就一定能吃的下这碗饭。 “好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张伯仁语气一改刚刚的严肃,声音中带着几分温和。 “周!”小孩子哭得久了,声音有些沙哑,一开口有些模糊不清。 她清了清稚气的嗓子,这才继续说道:“冯舟舟!” “嗯……”好奇怪的名字,张伯仁心念。 伸手掏出怀中的一本小册,拿出一根短毛笔,随口沾了沾唾沫。 “老爷子可得到过什么名贵东西?”张伯仁问。 “嗯...没有!”冯舟舟皱着一双还没张开的眉头,白净的小脸上,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张伯仁伸手揉了揉后者的脑袋,示意他不用如此紧张。 “最近一次出诊,是在几天前呀。”张伯仁随口一问。 “昨天。” 张伯仁一愣,示意冯舟舟继续。 后者奶声奶气接道:“昨天下午,肥三爷让阿爷带上行医的家伙,去城郊外的柳娘子家问诊,还付了三两银子。” 柳娘子家?张伯仁心中一动,今早另外一起重案,就是柳娘子失踪,彻夜未归! 而死者却在昨日登门问诊过柳娘子,这期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张伯仁将这一线索压在心底,紧接着又问,冯老何时回来,有无异常举动。 冯舟舟却摇了摇头,表示,她早早的睡下了,只知道,半夜时分,阿爷曾为他重新盖好被褥。 继续问过一些其他问题后,张伯仁收起册子,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鸡蛋。 剥好后,递到冯舟舟手心,“来,孩子,吃个鸡蛋,一会捕头出去一趟,等回来了,带你去吃一顿饱的!” 冯舟舟接过有些温热的鸡蛋,想来这是张夫人怕捕头因为公差饿了肚子,特意起早给他煮的。 张着小嘴,咬下一块蛋青,顿时觉得一股暖意,弥散心田。 半个时辰前,县中小院。 一个女子慵懒的伸展着惟妙的腰枝。伸出动人的白皙玉手,向着身旁一摸,却扑了个空。 全然没有记忆中应该有的那种充实握感,低头眯着一双魅眼看去,原来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女子打着哈欠,三千秀发如墨,显得有些凌乱。 不经红妆,简单地披上一件很配她白皙肤色的墨绿色长袍。 出了小屋,来到厨房,掀开锅盖,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吃食。 一旁还摆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仓促有力的一行小字。 “夫人起床尽快食之,伯仁突遇公差,晌午便回。” 张夫人伸手捧住自己精致的俏脸,两眼放光的思考着:“要…先吃哪个好呢!” 抓起一双筷子,夹住一小截腊肠,正准备咬上一口时,忽然手中一抖,就这么掉落在地。 一双魅眼中充满警惕,看向窗外的天空。 就在刚才,她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虽然相隔十分遥远,但她却能真实的感受到,这股能量中似乎包含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怖意味! 只是一刹那,那神秘的波动却又了去无踪!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张夫人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也许,那只是远方传来的一声闷雷罢了。 耸了耸肩膀,夹起一片酱肉,送入口中,浓稠的肉汁炸响在舌尖,让她味蕾大开。 青云县所有修行者都感受到这一异状,却都认为,那只是一记闷雷。 没有人注意到,本是雨幕初退,即将放晴的早晨,就在刚才,有那么一刹那的昏暗,似乎又有一场暴雨,酝酿在渐渐浓厚的铅云之中。 柳宸于那时睁开双眼,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一点浅蓝色的精光,一闪而逝。 正文 第八章 突破屏障 时间刚过卯时,柳宸早已醒来,双眼直直的看向房梁,脸上还带有未干的泪痕。 神识受困于黑暗世界时,母亲因为暴露,临走前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告知自己。 并且,母亲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用一朵名叫“深蓝”的奇花,帮助自己打破了识灵三级的壁垒。 识灵境三级时,可以运用自身神识,进行自观身体。 想到这里,柳宸急忙调用神识自观,果然发现,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如今已经从中多了一个窟窿。虽然相对于整座壁垒来说,这个窟窿就相当于一个拳头大小。 但体内的灵力,终于拥有了一个突破口,以此,便可以突破遏制自己修为的瓶颈。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同一道清风夹携着润雨,从中穿过魁拔的山峰,落向山的对面,滋润了严重龟裂的土地。 丹田处隐约传来一阵异响,如初春的闷雷。体内灵力如潮汐般涌动,不断拍打着那道壁垒。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缺口处涌出。须臾,只听丹田处再次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柳宸终于突破了五年的束缚,成功到达,识灵境四级! 专注突破的柳宸,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还有些清爽的早晨,随着他突破识灵三级时,忽然黯淡了几分。 层层铅云,缓缓遮天蔽日,似乎又一场春雨,即将降临。 同时,他也发现了另外一个惊喜——他体内灵气的储存量,竟然多的吓人。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山与海! 原来,自己多年以来苦修积攒的灵气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一直存在于体内。 就像是一片雪地,你不踩上去试一试,你永远不会知道,地上的积雪究竟有多深! 柳宸不禁一阵喜泣,这个意外的奖励,全靠自己多年以来的坚持不懈。 但,坏消息是,柳宸此刻转化灵力的速度十分缓慢,竟只有普通修行者的五分之一! 原来,那道壁垒虽然从中被打破一个窟窿,但对于灵力来说,这个窟窿还是太小了。 就像是一扇小门,一次只能通行一人,而门内排队等待通行的人,却有成千上万。 但柳宸并不气馁,五年的艰辛,自己都咬牙挺过了,眼下修行速度慢了点,又有何妨? 想到这,柳宸眼中再添一抹坚定。 当下,唯一让柳宸疑惑的,便是那朵名叫“深蓝”的奇花。按理说,它应该已经被母亲“种”在自己体内。可除了那道壁垒被外力击破一个窟窿之外,柳宸感受不到,身体或经脉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柳宸没有多想,对于他而言,此刻能突破壁垒,再次获得修行的资格,便是最好的奖励。 但,他无法注意到,有一抹淡蓝色的精光,早已藏身在他的黑眸之中。 母亲说过,想要他们母子二人重聚,那么柳宸就必须修为通天!但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怎样才能骗过衙门的公差,让他们相信,自己真的是无辜的。 对此,柳宸早就想好了对策,他本就被柳肥所伤,昏迷一夜,只要如实回答便可。 一切准备就绪,只要自己按照正常思维,主动去报官寻人。按照衙门的习惯,在上门排查两次,寻找一年未果后,便会记录在档,草草结案。 柳宸艰难起身,不料腹部一阵绞痛,让他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昨夜至今,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身上没有一丝气力,又曾被柳肥伤了经脉。眼下的柳宸,面色饥黄,就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他扶墙而起,颤动着走进厨房,即便身体疼痛难忍,却还是要吃点东西果腹。 昨日未动的梅菜扣肉,已经凉透,却成了此刻,最美味的食物。 大快朵颐间,有两行泪珠滚落脸颊,少年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吃母亲做的饭了。 所以,少年默默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修为通天,强大到没有人再敢来伤害他和母亲。 用自己的能力,庇护所有,他所爱的,和爱他的人! 将饭菜食用干净,柳宸锁好家门,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 劈落多余的枝叶,当作拐杖,以此来撑住身体。 这明显是后山梧桐树上的新枝,经不住昨夜风雨的洗礼,折断飘落在此。 柳宸深知,如果自己不想落得和这断枝一样的下场,就必须在风雨中不断磨练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 想到这里,柳宸迈动双腿,艰难前行。虽然步履蹒跚,眼神却格外坚定! 半个时辰后,青云县,衙门。 此时,刚过辰时,正是各家生火造饭,吃朝食的时间。 本以为,衙门应该还没有人上职。 却见,刚上任半年的张捕头,表情严肃,带着一队捕快,急步走出。 张伯仁见有人立于门前,微微一愣道:“报官?” “是的。”柳宸拄着拐杖,回道。 “呵,真邪了门了,一大早上竟然有两起官司。”此时,张捕头身后的一名捕快口中抱怨一句。 张伯仁微微点头,转头对着刚刚出口抱怨的捕快,命令道:“老李,你和老宋留下,看看这个少年郎,要报什么案子。” 说完,张捕头火急火燎的,带着余下众人离去,看来,青云县出了一桩大案子! 其中一位,李姓捕快,说话时语气微冲:“小子,大清早的,可别瞎胡闹!要是偷猫偷狗的小事,仔细了你的皮!” 好在柳宸经历五年的人间冷暖,对于人事,看的比谁都清楚。 当下也不计较,毫不慌张,从容淡定道:“禀两位官差,家母于昨夜失踪,直至今日,仍未回家。” 李姓捕快一声冷哼:“找你母亲?你应该先去明月楼看看!” 明月楼乃是青云县有名的风月场,此言一出,李捕快身后的三名快手,跟着一阵坏笑笑。 柳宸心中一怒,面露一抹寒意,冷声道:“李捕快!我敬你为长辈,但!不经黑白,对子辱骂其母!还大言不惭,尽是粗鄙之语,实非长辈应有的行径!” 李捕快被柳宸说的一愣,顿时,脸上笼罩一抹阴云。 他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嘴巴也是个不把门的主。放眼整个青云县,就算自己挖了人家祖坟,也没有几个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 “小子!你说什么!”李捕伸出一根手指,眼看着就要戳中柳宸的额头。 仿佛在他眼里,柳宸只是一个指头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正文 第九章 张捕头的小算盘 李捕快的手指,马上就要戳到柳宸的脸,柳宸面色一冷,不顾经脉受损,强行催动灵力。 忽然涌出一阵劲风,强大的推力,瞬间让李捕快后撤三步。 后者脸色一僵,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是一个修行者。 “算了算了,老李,别跟孩子一番计较!” 宋捕快急忙上前制止,挡在二人中间。他二人皆是普通人,真要是动起手,必定吃亏。 同时心中暗惊,眼前的少年,举手投足间带着处事不惊的稳重,性格内敛,如一把藏锋于鞘的短刃。 “少年郎,你是哪家的孩子?”宋捕快急忙岔开话题,他注意到柳宸虽然身着惨淡,生的却是剑眉星目,气质不凡,相必,定是出身大户人家。 “回捕快!柳家长孙,柳宸!”柳宸从容道。 他的旧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又强行催动灵力,经脉中再添一抹新伤。 原来是柳家的长孙,两名捕快一阵错愣,整个青云县的人都知道,柳宸只能是识灵三级的废物。 但,识灵三级所调用的灵力,不可能产生如此强力的劲风。 他二人出身普通,与修行无缘,却也活了大半辈子,见识颇多。 当下,便敏锐的察觉到,恐怕这个柳宸,已经突破识灵三级,到达识灵四级! 唯有在四级之上,方能调用足够的灵力,牵动四周空气。 “哦,呵呵,原来是柳家长孙,果然气宇非凡!我等粗人,心直口快,少年郎不要介意。”宋捕快急忙打着圆场。 柳宸没有故作刁难,这些官差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若不是自己出手镇住二人,眼前看似随和的宋捕快,也会紧跟着李捕快,狠狠踩上自己一脚! 随后,柳宸带着二人来到自家小院,李捕快命令手下三个快手散开搜罗现场。而他二人,分别扮演红脸白脸,开始审问柳宸,记录口供。 只是,李捕快明显没有了刚才那般嚣张的气焰。 柳宸依旧是从容不迫的回答,颇有一股年少老成的意味。 由于柳宸的配合,半柱香后,一份口供便记录完毕。 此时,三名快手也纷纷回来,没有捞到任何油水,就连线索也是稀松平常。 五人刚出柳宸家门不久,便迎头撞上了一路赶来的张捕头。 见躲不过去,五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纷纷拱手施礼:“张捕头!” “嗯…这么快?”张伯仁一愣,问道。 “回捕头,那柳宸极为配合,只用了半柱香,就录好口供,我等正欲返回衙门,向您禀告。”李捕快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递给张伯仁。 “另外,那柳宸举止间,从容不迫,恐有猫腻!”宋捕快一旁补充道。 “嗯…好,好,还没吃过朝食吧?辛苦两位老哥了,都回家歇着吧,县令那边已经给你们打过招呼了,晌午回来便可。” 张伯仁接过册子,看了一眼,并无纰漏,连声说道。 两名捕快心下一喜,当下纷纷谢过张伯仁,转身告退。 前脚一众捕快刚走不久,张伯仁后脚便来到柳宸家门口。 刚一进门,张捕头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真元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一张焚烧殆尽的白纸,空中会残留一股焦味,和焚烧过后的余烬。 张伯仁缓缓扫视庭院,小院中充斥着大量真元残留,却并无任何打斗的迹象。 此时,屋内柳宸也注意到张捕头,上前一步,伸手施礼道:“后生,柳宸,见过张捕头!” 张伯仁看了一眼柳宸,后者只觉得,这眼神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只需一眼,便能将自己浑身上下剖析透彻。 前者只觉得这少年生的颇为俊俏,很是讨人喜欢。 他上前一步,走进柳宸,“少年郎,你认得我吗?” 只是,还未等柳宸回答,张伯仁忽然一把抓住柳宸的右手,一双剑眉下,两道目光带着肃然,冷声道:“好小子,经脉受损,也敢下床走动!” 柳宸一愣,虽然张捕头的语气中带着责怪,却有一股暖意弥散心间。 张伯仁命令柳宸盘膝做好,当下伸手掐诀,真气从掌心涌出,输送至柳宸体内。 这道真气,如同春日骄阳下,温煦的暖风,轻抚并修复柳宸体内受损的经脉。 此时的张伯仁赫然发现,传闻柳宸曾修为暴跌,并被断言,永远不能突破识灵三级。可眼下,对方的灵力,分明是识灵四级的标准! 暂时压下心中疑虑,眼下,最要紧的是替柳宸疗伤。 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柳成体内受损经脉便被修复完毕,只剩一些小伤,需要柳宸自己慢慢用灵力滋养。 “好小子,真是柳肥伤的你吗?下手可真狠啊!”张捕头一阵唏嘘,却忽然感觉一阵头昏。 短时间内调用大量真气,修复经脉,饶是张捕头身居凝元境多年,也有些吃不消。 柳宸先是起身,对着张捕头,躬身施了一礼道:“谢捕头为柳宸疗伤。” 后者摆了摆手,道:“我是长辈,应该的。” 柳宸再次接话,“回捕头,昨日柳肥曾踹门而入,对我母子二人,恶言相向…晚辈年轻气盛,一时没忍住,便出手,打中了柳肥。” “嗯。”张伯仁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柳宸又增添了些许好感——那柳肥平日里威风霸道,他也有所耳闻。 “凝元上品!柳肥于昨日夜初,已经突破至凝元境上品!”张伯仁补充道。 听闻此话,柳宸脸色陡然变了。 瞧见少年的神色,心里又有许多疑虑,张捕头开口道:“嗯…柳宸,你母亲失踪,恐怕并不简单,这里位置荒僻,一不安全,二不便于公堂传话。这样,你回屋收拾好行装,跟我搬去县里住吧!” 目前,他手中掌握的线索太少,只知道,冯老曾上门问诊,半夜归来,被人杀死在家中,凶手是一名融元境之上的修行者! 恰巧,柳母于昨晚失踪。而她的儿子,也在此时突破了停滞三年的识灵三级! 三件事的发生过于巧合了。 他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正文 第十章 剑阁 柳宸一阵迷乱,“张捕头?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张伯仁语气强硬道。 “那万一我母亲回……”柳宸刚想开口,一瞥张捕头的如鹰般锐利的眼神,只得悻悻闭嘴。 一路来到张捕头家,看着眼前的普通小院,柳宸心中一愣,他没想到,张捕头的住处居然这么普通。只见张捕头轻扣大门三声,没过多久,便见大门打开,一位女子显露出身子来。 女子身着墨绿色衣裙,肌肤白皙如奶,一看就是平时保养的极好,细长的柳眉下,一双魅眼如丝,假如报之一笑,必能摄人心魄。 女人语气嗔怪道:“怎么回来这么快?我们娘俩玩得正开心呢。” 原来正是张捕头的夫人。 “哎?这又是你从哪拐回来的娃娃,生得这般俊俏,怪讨人喜欢的。” 在那双美目的注视下,饶是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的柳宸也感到脸上发烫,赶忙躬身行礼。 见柳宸脸上瞬间镀上一层红,张夫人掩口一笑,声音清澈,酥软人心。 张伯仁嘿嘿一笑,“别逗他了,先带他们俩吃点饭,一会我还有公差,等晚上回来,再跟你说明。” 就在这时,门内忽然闪出一个身影,窜到张伯仁身后,原来是个小女娃。 只见她脑袋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两只小手紧攥着后者的衣角,一双杏儿眼,如同小奶猫一样,警惕地看着立在门口的张夫人。 “你又欺负人家小女娃了!”张伯仁见状,笑道。 “哼,才没有!大官人要走便走,民女要歇息了!”张夫人轻哼一声,撅噘嘴,转身就掩紧院门。 柳宸倒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小家伙生的皓齿明眸,一张稚气的小脸,十分白净。 “认识一下,这个小哥哥叫柳宸!”张伯仁介绍道。 “冯舟舟!”小家伙怯诺诺地自我介绍。 三人来到一处寻常柳巷,在一颗三人合抱粗细的柳树下,一顶临时搭建的大棚,正升起缕缕炊烟。 三人坐定,张伯仁扯着嗓门来了一句:“小二!两大碗馄饨!一小碗精肉馄饨!都加仔细了香油!可别抠搜!” 没过多久,三碗馄饨便被小二端上饭桌。 吃饭过程中,柳宸了解到,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娃,正是冯老的孙女,而冯老,昨晚已为人所害,不禁在心里暗自惋惜。 也许是饿久了,冯舟舟碗里的馄饨很快被她一扫而空。看着小姑娘呆呆地看着空碗,小肚子仍在叫唤,柳宸笑了笑,把自己的那份推到了她的面前。 冯舟舟明丽的眼眸诧异地看了看柳宸,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嘴里憋出两个字,“谢……谢……” 早饭草草吃完,张捕头带冯舟舟有事去了。柳宸一个人呆坐着,思考以后的出路。 目前,以柳宸体内厚重的灵气,足够自己炼化数年。但是这种方法太过缓慢,实属下下策。 而目前,便有一条捷径可以选择。 那便是陈国公认的最强修行院,剑阁,近日公告天下,择优招募学生,并下发五百个考试名额。 剑阁意味着什么? 泱泱大陈国,开国至今,仅仅出过七位天元境至尊,其中有两位便出自剑阁! 一旦正式成为剑阁弟子,意味着你将有机会得到,自武皇帝起,至今六十一载,数位先贤大能所创立的修行秘法!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剑阁便是陈国修行者心中的“好风“! 青云县柳家,产业遍布整个西川郡,门下食客近千,实力不容小觑,因此也得到了一张剑阁邀请函! 刚好一个月后,便是家族小比,而冠军的奖励,便是那张剑阁邀请函! 这也是昨日,柳玄挑衅自己的时候,所说的家族小比。届时,家族里的年轻一代,相互之间都要比试,最后胜出的那人,将踏进剑阁的大门。 而眼下,最让柳宸担心的便是,自己要怎样取得家族小比的冠军? 想那言语刻薄的柳玄可是识灵境巅峰,修的法门也是极为狠辣。就连柳宸的堂弟,年仅九岁的柳青,正在突破识灵境三级,隐约有超过自己的迹象。 自己该拿什么和他们斗呢? 同时,柳宸也深知,这次机会一旦错过,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踏入剑阁! 如今爷爷柳霄汉的权力日渐式微,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柳家本家已经是一窝蛇窟。以那帮人对柳宸的敌意,他恐怕刚踏进大门半步,便被人乱棍打死,丢到山里喂狼去了。 就在柳宸苦思冥想时,一个名字,却忽然浮上他的脑海。 此人,名叫赵婉晴,是柳宸名义上的未婚妻,她生得高傲美艳,又天赋卓绝,是青云县赵家家主的宝贝孙女。 这桩亲事,是双方的爷爷定下的。 只是随着柳宸修为暴跌,地位一落千丈,对方再也没有提及此门亲事,其中态度之冷漠,自然不必多说;爷爷柳霄汉护孙心切,也不谈退婚之事。这事就一直搁置着。 因此,不知有多少窥探赵家家业、与赵婉晴美貌的年轻子弟,都恨透了柳宸。 所以,先前柳玄讥讽自己时,仍不忘了提醒柳宸,趁早退了与赵婉晴的婚事。 唉。想到此,柳宸心里暗叹一口气。当时他意气风发,又尚且年幼,未曾把婚事挂在心上。听娘亲说,那赵婉晴对自己也曾有好感。现如今他落魄至此,又去求人,不知该受到赵婉晴怎样的冷眼相待? 但毕竟修行要紧,若想不辜负爷爷、母亲的期待,爬上青云,区区冷眼算得什么!思来想去,他回到家,尽量搜罗了值钱物品,换了些钱,到城里有名的糕点铺子里,买了份最贵的糕点,抬脚便往赵家走去。 此时的柳宸并不知道,县城另一端,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蓦地心里闪过一丝波澜,她年幼的心灵第一次感受到异样的慌乱,然而她四下环顾,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世间的缘起缘灭,情深断肠,谁也不知道从谁开始、从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