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章 噩梦 “放开我!我是厉王府的王妃!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叶楚烟惊恐的呼喊着,眼神里尽是慌乱。 架着她的两个士卒丝毫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如同木偶般僵硬粗鲁的拖曳着她。 “啪嗒!” 叶楚烟被粗暴的丢弃在庭院的雪地上。 “啊!” 她眉头一皱,腹中剧痛,一股热流在身下翻涌。这热流来得很快,只眨眼间,大腿又湿又黏。抬眼看去,身下的雪地已经浸濡了一片深色,红的刺眼。 “我的孩子……” “姐姐莫慌,孩子没那么容易死。” 一个尖酸又得意的声音传来,伴着轻盈的嗤笑。发出笑声的人,正是她的异母妹妹,叶巧容。 叶楚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捂着自己疼如刀绞的肚子,强撑说道:“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话音未落,门口边走来一人。斯文儒雅,俊俏非凡,立于雪中彬彬有礼。然而他的眼中,却满是深深的冷漠。 “王爷。” 叶楚烟喊出那人的名字,眼里放出了光彩。手攥紧了衣裙,咬唇忍着剧痛。 只见他慢慢走近,步履轻款,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潇洒大气。 “贱人。” 他低眉鄙夷的看着脚下的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语气比这腊月的冰雪还要冷。 叶楚烟怔然,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会以这样的漠然又厌恶的眼神看她。 “王爷别气了,楚姐好歹助你登上了王位。求王爷,给楚姐留个全尸。” 叶巧容跪下说道,细声软语。 “巧儿这是做什么,别冻坏了膝盖,本王心疼。” 厉建峰声线柔和跟方才的狠戾判若两人。 恍然间,她看着叶巧容往厉建峰的怀里又钻了钻,如同一只粘人的猫。他们的举动仿佛是相恋多时的情人,郎情妾意,对彼此间的亲昵很熟悉。 此情此景,她什么都明白了,叶楚烟嗫喏着唇,不甘心的质问:“厉建峰!我对你一向真心,从未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为何你如此狠心要害我!” “巧儿心地善良,不似你蛇蝎心肠。若不是你外祖家将军府的势力有用,本王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巧儿才是本王最爱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才是本王想要的孩子。” 厉建峰厉声说道,将叶巧容又往怀里圈紧了些。 “哈哈哈哈哈,一对奸夫淫妇,暗中苟且之人也配说我蛇蝎心肠!” 叶楚烟冷笑着,腹部阵阵绞痛,都在告诉她这是一场阴谋与算计。 此言一出,厉建峰立马红了眼,抬腿就往叶楚烟的脸踢去,她的脸立即被划出了一大片的血痕。 “来人!给我把这贱人的孩子打掉!本王让这贱人跟这贱种一起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遵命!” 二人将叶楚烟按在雪地上,士卒手持杖棍,毫不留情的就往那圆滚滚的腹部打去。 厉王府内,传来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哀嚎。天渐渐的昏暗,树上的鸟雀被惊得到处乱飞。 “巧儿,你先回去吧。这恶毒的女人不值得为她伤心,也小心别动了胎气。” 厉建峰对那哀嚎充耳不闻。 “王爷,她毕竟是我异母姐姐,该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倒是这女人的产血不干净,还请王爷移步,省得沾染了邪祟。”叶巧容说道。 厉建锋宠溺的点点头,瞟了一眼那被打得浑身战栗的女人,头也不回,甩袖而去。 叶楚烟被打得昏死了过去,一盆冷水将她浇醒。“孩子,我的孩子……”她的手冷到麻木,没了任何知觉。 躺在雪地里,浑身似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在不停的扎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冰冷的空气不停的灌入体内,又冷又呛,她想咳嗽,想呕吐,但她的下颚都已冻僵了。 “孩子,不就在这吗。” 叶巧容笑道,指了指雪地上的一摊血肉。 “王爷说了,要这贱种不得超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照做。”她对士卒说道。 士卒领命,将死婴投入了旁边的火炭盆里。 “楚姐,王爷根本不爱你,不过是利用你为他夺位罢了。如今王位已稳,你自然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叶巧容冷酷说道。 利用,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叶楚烟的脑海里回响。 她做了那么多,原来只是他的利用而已。 “叶巧容,我真心待你,一直对你不薄。当初若不是我帮你,你早已嫁给尚书那痴傻儿子了!厉建峰纵然百般温柔,难道就比得上你我二十年的姐妹之情,让你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 叶楚烟看着自己的妹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乖巧和顺的她,竟有这样的一面。 “哼。是我害你,你又能如何,是王爷让我给你下的堕胎药。你跟将军府干的那些勾当若让外人知道,王爷都性命不保了。所以你,必须死!” 她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抬脚就往叶楚烟的手指踩了下去,拼命捻转着。 “唔!” 叶楚烟痛呼出声,这一呼喊,牵扯着腹中真是如千刀万剐一般,疼入骨髓。 只听几声清脆响动,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叶巧容的脚下渗出了血,抬脚就看见了四只断裂的手指。 “叶巧容,你杀我亲儿,害我蒙受不白之冤。我叶楚烟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叶楚烟恨道。 “呵,你还敢诅咒我。现在若是求我,说不定还让你死个痛快呢。”叶巧容冷笑道。 “若我来生为蛇蝎,就让你浑身中毒,痛苦而死!若来生为人,定要你跟厉建峰受万人唾弃,死无葬身之地!若我为厉鬼,便要拉你二人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刀山火海之刑!” 叶楚烟声嘶力竭,喉头已撕裂得沙哑。 这一番狂怒,叶巧容吓得心惊胆战,生怕她说的都成真。 “快!把这贱人给我打死!” 棍棒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叶楚烟痛觉全无,仿佛一块没有生机的石头。漠然闭眼,只剩一片黑暗。 正文卷 第2章 重生 “小姐,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一个清瘦的丫头小跑了过来,眉头微蹙,忧心问道。 “青茗?” 叶楚烟看着眼前的丫头,尽是茫然,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小姐?” 叶楚烟眨了眨眼,环顾了周围。这是她自己的闺房,梳妆台上还摆着自己最喜欢的胭脂红,角落还放着她的古筝。所有的布置看起来很熟悉,又很陌生。 这里是她的绛云阁。 她不是被打死在雪地里了吗,怎么又忽然回家了?莫非,她死而复生又回来了? “青茗,你今年多大了?” 这么稚嫩的青茗,她脑子里闪现出了很多疑问。 “奴婢今年十二岁,我自五岁起开始服侍小姐,怎么小姐连我的年纪都不记得了?” 青茗只当小姐是睡懵了,小跳着走到门边,传唤着门外的小厮去打水。 叶楚烟愣愣的看着青茗,这如欢雀般的脚步,勾起了她多年的回忆。 果然,她是回来了。 这是她出嫁的前一年,自己还是十六岁的时候。 “小姐是做什么怪梦了吧?” “是做了个怪梦,很长很长的怪梦。”叶楚烟心中冷笑。 记得,她通通都记得。 厉建峰成功夺取王位之后,不但联合叶巧容害死了自己,还反诬告她外族家将军府与废世子厉建安合谋迫害朝廷重臣。皇上一怒之下,下旨抄了将军府,全族流放。祖父不堪污蔑,自刎以证清白,表弟云秋亦是在逃跑之时被人出卖,乱刀砍死。 前世她得知抄家消息的时候,厉建峰还一直安抚她会想办法,岂知那都是在骗她。 叶楚烟双目里满是愤恨,紧握双拳,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的神情冷硬得可怕。 哼,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能白回来。厉建峰,叶巧容,他们前世欠的所有一切,今生定要他们百倍偿还! “今日是几月初几?” 她必须知道她回到了四年前的哪一天。 “今日是腊月初八啊。” 初八,也就是说昨日是初七。她记得十六岁那年的腊月初七,爹摆下大宴,请来了很多的公子王孙跟富商阔少来家里痛饮,为的就是趁机巴结,打好交情。那些公子里,献殷勤最厉害的,就是厉建锋。 想起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她心里又涌起了浓浓的恨意。 自从娘死了之后,爹便专心政务不理家事,一切事务都交给管家处理。叶巧容仗着小姐身份,在府中恣意妄为,管家也不敢多说。赵姨娘便沾着女儿的光,将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 她缓了缓神,细思这年的一切。 厉王爷身体抱恙,一日不如一日,世子厉建安是王储继承人。如今的厉建峰开始巴结国公府,为的就是铲除嫡兄,取而代之。 爹为人势利,巴结不到世子厉建安,便将目光转向了庶子厉建峰。若不是如此,当年他也不会由着自己嫁给他。可怜当年她还以为是情深让爹不得不如此,却不想自己可能也被爹利用了。 她走出闺门,冷风阵阵,刮到肌肤上简直冻入骨髓。 “对了小姐,厉二公子今日送来了好多桂花糕,您要吃吗?”青茗问道。 “你说厉二公子?”叶楚烟说道。她眼神一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贱人!”粗俗的辱骂,厌恶的表情,那绝情的眼神,让她几乎窒息。 “对啊,厉王府的二公子。” “拿下去丢掉!” 区区甜食,不过是狼子野心下的手段罢了,然而当年她竟痴傻到以为对方一片真心。 今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如果她没记错,叶巧容现在就在花园里欺负青琳,害青琳毁了容。 而自己当年为了讨好爹,竟装得稳重深沉,没有替青琳出头,寒了不少房里丫鬟的心。 她急忙起身,带着青茗就赶去花园,一进花园,果然就见叶巧容对着一个婢女拍脸。 “跟着嫡女就是有好待遇,看这漂亮的脸蛋,平日里不少用上好的胭脂吧!” 她伸手,朝着青琳的小脸就轻拍了几下,指甲狠狠的划过青琳的脸,顿时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 叶楚烟快步上前,一把拉开青琳,一巴掌甩在了叶巧容脸上。 “你!你打我!” 叶巧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自己的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眼泪也忍不住泛出了眼眶。 话音未落,叶楚烟又是反手扬起,朝着另一边脸狠狠的扇了过去。叶巧容始料未及,又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欺压下人,不守家规!我还打不得你了。” 叶楚烟冷冷说道。 叶巧容的脸高高肿起,她是国公府二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下便大哭起来。 这一哭,安静的国公府顿时变得喧闹起来。叶巧容的奶娘李嬷嬷第一个坐不住去找了赵姨娘。这姨娘心机颇深,知道是叶楚烟动手打的人,也不去劝,反倒是先去找了丈夫叶堂之。 “老爷,你看看啊。你要给巧儿做主啊!楚儿就在府里公然打了巧儿,还污蔑巧儿欺压下人,这传出去不仅坏了巧儿的名声,还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啊。” 叶巧容则是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的就往爹的怀里钻,撅着小嘴,一副可怜模样。 叶堂之见二女儿脸蛋通红,还略有些红肿,顿时心疼起来 “怎么回事?楚儿,你当真是打了巧儿?”。 “对,是我打的她。我身为国公府嫡女,她欺压下人,我代为训斥,有何不可?” 叶楚烟目光凛然,丝毫不惧。 “老爷,巧儿待下人一向如亲人,又怎会欺压人。大小姐莫不是心情不好,故意拿我巧儿出气吧。到底是谁欺压的谁,大小姐可别恶人先告状!” 赵姨娘立刻狡辩道,脸上却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两母女不停的装委屈,让人看了便觉得她们受了百般欺辱。 “哼,赵姨娘,你岂不知你根本没有说话的份。我跟我爹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一个妾室,什么时候敢插嘴我和爹之间的谈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国公府不分尊卑了呢!” 叶楚烟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姨娘,生生的把她逼退了一步! 闻言,叶堂之也脸色一变,皱眉看向赵姨娘。 “我……奴婢只是担心巧儿!”赵姨娘脸色顿时惨白,一句妾室、不分尊卑压的她心火直冒,面上却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收敛了刚才的气势。 “担心二妹,就敢插嘴国公爷和嫡女之间的对话,下一步是不是就敢以国公府夫人自称了?” “奴婢……老爷,奴婢万万不敢……” 叶堂之被吵的不耐烦,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姨娘,“李嬷嬷,先去找大夫给二小姐看看。其余的事,我会查清楚。” 正文卷 第3章 下马威 “慢着!都不许走!” 叶楚烟压根不松口,叶堂之现在的话无非是想拖一拖,等他去查,这件事情只会不了了之,自己还会被扣上个欺打妹妹的恶名。 “青琳!你过来!” 青琳红着眼,对主子们行了礼,娇嫩的脸上一条血痕甚是明显。 “国公府家规中有一条,主上须恭谦明礼,不得欺压下人。巧妹,你刚刚划伤了青琳的脸,我可是都看到了!” “你打也打了,还想怎样,别欺人太甚!” 赵姨娘见其不依不饶,将女儿护在身后,挺身而出。 “老爷!说什么家规,难不成家规就有姐姐可以欺负妹妹?你可得说句话,不然巧儿可太冤枉了!” 叶堂之一怔,还未等说话就被打断。 “家规是国公府祖上就定好的,别说爹,就是爷爷在世时也不敢破坏规矩。家规言明,身主欺仆,罚抄经文百遍,禁足七日。”叶楚烟说道。 “楚姐,我没打她没骂她,是她自己的脸不小心蹭到了我的指甲,你这也要罚我,怕不是护短,假公济私吧!”叶巧容当下一怒。 “不小心?是得多不小心啊,身为国公府的小姐岂能随意的做出不小心的举动!我劝妹妹还是乖乖抄书吧,否则这以下犯上,又该多一条惩罚了。”叶楚烟冷笑。 叶巧容气得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不敢说出口。她是庶,叶楚烟是嫡,论年龄论地位她自己都略逊一筹。她若顶撞,确实是以下犯上。 “还有你。” 叶楚烟撇向了一旁的赵姨娘,只见她猛的一哆嗦,像个待宰的羔羊。 “赵姨娘,如果我没记错,你方才是说的我恶人先告状吧。” 赵姨娘面色一白,不知怎的,牙齿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颤,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过是想替巧儿讨个公道罢了,既然都是误会就罢了,不知大小姐还有什么家规治我?” 叶楚烟冷笑,说道:“我刚刚也说了,你不是国公府的主母,只是我爹的一房妾室罢了。明儿若是爹喜欢,收了个丫鬟做妾,生了一男半女,便是跟你平起平坐。敢问姨娘,懂不懂得看上下之分。” 赵姨娘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雪地上。论国公府的地位,叶堂之自然是最为尊大,其次便是正妻,而后便是嫡子嫡女。论身份地位,她自己甚至比不上女儿,又怎能比得上叶楚烟。 “还有,你刚刚说敢这么对你说话,明天就爬到爹头上了。国公府还真有一条家规,叫做不得挑拨亲人关系。” 叶楚烟话语虽轻,但在赵姨娘听来,却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 “呵呵,放心,你虽不是主,但也不是仆。我只希望姨娘心里明白,这个国公府,狗都不敢乱吠,更别说是某些连狗都不如的人!”叶楚烟狠声说道,话里藏锋。 赵姨娘吓得双腿哆嗦,面如死灰,不敢再说一个字。只得带着叶巧容回去乖乖的抄写经文,陪她禁足七日。 这件事很快在下人那里传开了,叶楚烟的公正大气令人心服。 更重要的是她掌掴了叶巧容,痛斥了赵姨娘。这母女俩平时对他们欺辱打骂,任意使唤,如今有人替他们出了气,自然都心生感激,各个对她赞不绝口。 叶堂之碍于家法家规,从叶巧容的例钱里分出一些来给青琳做医药费,赔了她爹娘五十两银子。气得她几乎昏过去,但她自己心虚,不敢声张,暗暗的将手底下丫头都骂了个遍,暗地出气。 赵姨娘见没人出头,也只能憋在屋子里,也跟女儿一样将那些下人丫鬟打骂一通,自顾自的泄愤。 这事亦是不胫而走,府内怨言暗起,对赵姨娘母女则是更厌恶了。 至此,国公府内的奴仆无论是老人还是新人,对叶楚烟更加恭敬了三分。 叶堂之碍于家法家规,对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的过去。赵姨娘见没人替她说话,只能憋在屋子里,将下人丫鬟打骂出气。 “小姐,今儿该风茗伺候你了。我跟小燕她们约好了,一起玩骰子。”青茗伺候叶楚烟洗漱完毕,缓缓说道。 叶楚烟知道小丫头们每月都有假期,她们都会在那一天约着玩自己喜欢玩的游戏。当下也不多说什么,默许着放她去了。 她走到庭院,远远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青茗正用一双巧手在摇着骰子。十把下来,她起码赢了七八把。 平时总看见青茗暗地里练骰子,看来这功夫都没白费。 叶楚烟深潭般的眸子看着她,若有所思。 “幺幺幺!”青茗摇着骰子,笑着叫道。 这一开盅,果然是个幺!她是庄家,这一把算是通杀。那些摆放着的铜钱堆起来,足足是她一个月的例钱。这一喜,不由得跳起来,小跑着转了几个圈。 一旁的喜鹊憋得两脸通红,趁着青茗大笑,伸手就将一个骰子给转了过来。“谁说是幺了,自己看看清楚。” 青茗跑回来一看,大惊失色。“这刚刚明明是幺,怎么会变了呢!喜鹊,你作弊!”见喜鹊一脸得意,她心知是有鬼。 “本来就不是幺,你自己眼花罢了,不信你问问她们,你们谁看见这是幺了?”喜鹊推搡着她周围的小丫头。 没有人敢做声,要么就是输多了想赢一点,要么就是害怕喜鹊。 “你们耍赖,我明明看得是幺!”青茗跺脚。这一把若是赔出去,那不是赚一个月例钱,而是赔一个月例钱。 “呵呵,青茗,别仗着你家小姐的威风就来颠倒黑白。我们大伙看的清清楚楚,拿钱!”喜鹊高声说道,伸出了长长的手。 “对!快拿钱!”喜鹊的几个跟屁虫也都开始叫嚷了起来。 几人围攻之下,青茗反倒真成了那耍赖的一个。 “我何时仗过我家小姐的威风,明明就是你们无理取闹。”面对围过来的人,青茗皱着眉头,将自己的钱护在了怀里。 “大清早,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你们这帮小丫头片子,是想反了天不成!” 叶巧容被吵得心烦意乱,加上前日的事,气都不打一处来,正好碰见了青茗,心里更是来火。 只见青茗一人红了眼睛站在原地,叶楚烟不在身边。她便更将腰杆挺直了些,高昂着头,神色傲慢。 “见过二小姐。”众丫头纷纷跪下行礼,头都不敢抬。 “二小姐,青茗她耍赖,明明是我们赢了,她硬说是幺。”喜鹊先反咬一口,指着桌上的几个骰子。 叶巧容看到青茗这边堆着高高的铜钱,心知这帮小丫头是眼红了,但她只想趁机出一口恶气。 正文卷 第4章 反击 “既然是赌博,那就愿赌服输。就算你是楚姐的丫头,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二小姐!我没有撒谎!”青茗话未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这一下是替楚姐教训你的,敢大声对我这么说话,不就是以下犯上吗。不过本小姐没那么刻薄,不打你二十大板。” 叶巧容奸笑起来,但这一巴掌她还觉得不够痛快。 “来人啊,将我屋里的铜盆拿来,再提一壶热水来。” 喜鹊嘴角窃笑,立即指挥几个跟屁虫,去提热水拿铜盆。 “这天气怪冷的,本小姐就照顾照顾你,让你暖和暖和。” 叶巧容笑得如蛇蝎一般,她让青茗双手举着铜盆,让喜鹊将热水倒进去。 热水瞬间就将铜盆给烫得炽热,青茗的小手顿时就被烫得通红,忍不住颤抖。可这一抖,上面的热水便晃了出来,滴落在她的肩膀上,脖颈上。 “额!” 青茗被烫得生疼,如被扒下一层皮一般火辣。但她不能再动,不然更多的热水会晃出来。她哽咽着将眼泪忍着,死撑着铜盆。 “啧啧啧,多好看的小脸啊,白里透红的,真是个可人。楚姐到底是会选丫鬟,这过不了两三年便是个美人,到时候许配给谁家,都能套个交情。”叶巧容言语讥讽,嘲笑着她。 喜鹊她们也都得意偷笑,把青茗那部分钱都分了。 “我就小小的罚过你就算了,给我举着,三个时辰内若是放下,我便告诉爹,说你撒谎成性,坑骗钱财,到时候就算楚姐也救不了你!”叶巧容本想多扇她几个耳光,但心有余悸。 这样的处罚虽然略显苛责了些,但她也没有给叶楚烟任何机会反咬她。若是真追究起来,大不了告喜鹊青茗她们一个聚赌,要罚也是大家一起罚! 嫡长女的丫头聚赌,跟她这个庶女的丫头聚赌,那丢脸起来,这丑的分量也不一样。 叶楚烟,你用身份压我,我也不怕用身份来反牵制你! “对了,青茗。你可别到你家大小姐那里告状,小心爹再治你一个挑拨亲人关系。到时候,你那二十大板,可就免不了了。” 叶巧容冷笑,带着喜鹊跟一帮丫头得意洋洋的走了。 远处的叶楚烟清楚的看到了一切,叶巧容的话,她也一字不落的收进了耳朵里。 这装满热水的铜盆,青茗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已体力不支。 咣当一声,铜盆掉落,热水洒了一地。 只见她神色不慌不忙,眼见四下无人,便用铜盆将雪地刮扫一阵,将融化的空地填平,用井水把铜盆填满放在石桌上,悄悄离去。 叶楚烟冷眼看着,看来这个自己一直信任的小丫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翌日,喜鹊被叫到了庭院里。 “跪下。” 叶楚烟背对着喜鹊,语气冰冷如霜。 喜鹊被单独叫来,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眼见青茗拿着二小姐的那个铜盆,将盆里的冰倒在喜鹊的膝盖前,又把雪地里的雪铲进铜盆里放在冰前面。 “敢问大小姐,不知喜鹊做错了什么,要受此惩罚。家规里,也没有罚人跪冰这一种家法吧。”喜鹊低头,眼底尽是不屑。斜眼瞟了青茗一眼,这小丫头果然告状了。 “谁说国公府没有这种家法,我要罚你,自然有罚你的道理。”叶楚烟回身,眼神如利剑一般,直直的透视着喜鹊的眼睛。 喜鹊心里一凛,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缩了起来。 “一为府内聚赌,二为徇私舞弊,三为教唆作恶。这三个罪,你最少犯了其中两条。” 昨日那几个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被几个小厮推了上来,一询问,她们就都说了实话。 “是喜鹊偷偷转了骰子,我们只是想要挣回来一点,就顺着喜鹊。” 喜鹊气得咬牙,明明她们分钱分得最欢,以后定给她们一顿教训! “你听到了。” 叶楚烟眼底闪着锋芒。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叶巧容。她的人,不是她叶巧容能随随便便欺负的! 喜鹊藏着怒意的眼睛,看着那白的刺眼的冰块,只得跪了上去。 “你家二小姐让青茗跪雪地,顶热盆。既然你们让她热,我便让你尝尝冷的滋味。” 喜鹊不敢回嘴,颤颤巍巍的将手指插进了雪里。十指连心,她身上冬衣瞬间如同虚设,浑身缠绕着刺骨的寒意。 叶楚烟看着喜鹊,她记得当年就是她出卖了自己的所有喜好,才让厉建峰投其所好,讨了她的欢心。 那年喜鹊因未婚而孕被逐出国公府,叶巧容向她求情,自己便让厉建峰收留了她。而她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至今都是个迷。 她是叶巧容的丫鬟,她跟男人私交,叶巧容这个做主子的没理由不知道。除非,这个男人她认识,而喜鹊的私会又是她允许的。 现在回想起来,厉建峰看喜鹊的眼神非常的异样。 “喜鹊今年是十四了吧?” “对啊,她比我要长两岁,所以大家伙都愿意围着她转。”青茗撅着嘴,若是她年纪大些,那些丫头也不敢帮喜鹊讹她的钱。 叶楚烟心中暗思,十四岁的喜鹊已是生得唇红齿白,过两年身量再足些,绝对是个美人。若她被推给厉建峰,他那等性子的人不会拒绝。 “初七那天酒宴,你跟喜鹊都伺候着谁?”叶楚烟问道。 “那些公子少爷哪轮得到我们伺候啊,老爷都怕我们手脚不利索,坏了事。全都是那群老妈子在伺候,我们就是在边上给他们倒酒罢了。”青茗说道。 “喜鹊伺候的那桌,厉二公子是否就在其中?”叶楚烟问道,她的语气很肯定。虽说是有安排的倒酒,但喜鹊是叶巧容身边的人,跟管家说一声,他也不敢不听。 “是啊,毕竟她年纪大些。不过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青茗所在的尽是下桌。 “猜的。”叶楚然心里顿时就有了底。喜鹊这花花肠子,断不会乖乖的只是倒酒而已。怕不止厉建峰,其余贵客也都献了一回殷勤了。 想来定是喜鹊这狐媚子勾引了厉建峰,厉建峰为了讨好她们两姐妹,便也顺手利用了喜鹊。叶巧容就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她也觊觎着厉建峰,先送个丫鬟也没什么大不了。 呵呵,真有意思。她还不知道原来此时此刻,身边就有这么多人在各怀鬼胎。 上一世,她是真没有看清楚,太傻了。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先兆。只是她太傻,错看了厉建峰,更没想到他会那么可恶,不但利用了自己,利用了将军府,还要灭将军府一族满门,杀人灭口,只为掩盖他的罪行。 他们三人当真是蛇蝎心肠! 正文卷 第5章 对立 “喜鹊!” 就在喜鹊开始发抖的时候,一声呼唤让她的眼睛里又重燃了希望。 “楚姐,喜鹊好歹也是我的丫头,她做错了事我自会罚她,你怎能滥用私刑!” 叶巧容见喜鹊委屈,仿佛被人又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颜面全无。 “哦,是吗。那青茗也是我的丫头,她做错了事我也自会罚她,敢问巧妹,你可曾告诉我?到底是你滥用私刑,还是我滥用私刑?” 叶楚烟冷眼冷面,丝毫不给叶巧容回旋的余地。 “你!”叶巧容本以为青茗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叶楚烟居然知道了。 “丫头们玩玩骰子本是消遣,可喜鹊作弊,更联合其他丫头颠倒是非。而你作为主子,不分辨是非,反而动用私刑。聚赌,徇私,教唆,按理青茗也只是犯了这第一条,你又私自体罚青茗。如果我告诉爹,你猜爹会罚你,还是罚我?” 叶楚烟步步上前,逼得叶巧容步步后退。 “这....”叶巧容本想搬出爹这个救兵,却不想这样一来竟是自己理亏了。青茗犯一条,喜鹊犯三条,若要罚起来,她们主仆二人都逃不了大罚。 “你罚了我的丫头,我就罚不得你的丫头了!叶巧容,你当真不知好歹!”叶楚烟厉声喝道,吓得叶巧容猛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青茗,等爹回来就将他请来,让爹评评理,看看喜鹊罚得还是罚不得!”叶楚烟高声说道。 叶巧容脸色铁青,隐在袖子里的手已是握紧拳,只是这拳正在瑟瑟发抖。如果闹到爹呢,少不得自己要吃亏。 “罚得,当然罚得。” 无法,她只能让喜鹊去跪在冰上,任由叶楚烟惩罚。 “青茗身上的烫伤大夫也看了,说没一两个月好不了。如果我再告诉爹,你猜爹会怎么罚你?”叶楚烟说道。 “额,好姐姐,这事是我不对。青茗的医药费我贴了,喜鹊的例钱也全给青茗当做道歉,你看可好?” 叶巧容不敢再招摇,如果让爹知道她把下人给烫伤,打板子那都是轻的。 “爹罚你禁足七日,还未足日你就出门。这一桩,又怎么算?” 叶楚烟算了算,才第三日而已,叶巧容就出了两天门。 叶巧容面容惊变,比蜡纸还要白,嘴唇不停的颤抖。 “我这就回房去,七日内绝不出来,姐姐息怒,我这就回房去.....” 顾不上等叶楚烟说话,提起裙子就往房间里跑,头发散乱。那逃跑的样子就像老鼠被火烧了屁股,十分狼狈 回到房间,叶巧容脑海里全是方才浑身散发着凛然意气的叶楚烟。心中腹诽她到底是中这了什么邪,怎的就两天时间,变得如此雷厉风行。让她感觉阵阵寒颤,现在腿还在发抖。 以往青茗被喜鹊欺负,她都不太计较,更不会搬出一套套的家法来,连爹都拿她没办法。这样的叶楚烟,她确实无法招架。 “叶楚烟,你敢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日后让我抓住机会,一定也要扇你几个耳光,让你颜面扫地,让你万人嘲笑!” 叶巧容咬着牙,委屈得两只眼睛已是被泪惹得通红。 而庭院中的喜鹊,手已经被冻出了血色,怔怔的滴下泪来。 “大小姐,喜鹊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喜鹊吧。”喜鹊哭声稚嫩,再没了傲气。 “错哪了?”叶楚烟背对着她,冷眼说道。 “错在不该作弊,不该欺诈钱财,更不该让小丫头们冤枉青茗。”喜鹊哭道。剩余的话,她也不敢说了,不能为了救自己而将自家小姐给推出来。 “你们玩闹我本不该插手,但既然你二小姐出声,我也不能眼看着丫头被欺负。国公府的家风比不得小门小户,你可明白?” 叶楚烟就是要告诉喜鹊,叶巧容的袒护有失国公府的颜面。若再有一次,后果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好,我就饶你这一次。”叶楚烟说道。 “谢大小姐!”喜鹊又惊又喜,将手从雪中抽了出来,拼命的呵气。 这时,青茗递过来一个瓷瓶,还有一个暖手炉。 “这里面是冻伤药,二小姐被禁足,小丫头伺候着就可以,你就好好养伤吧。”叶楚烟说道。 喜鹊也不管这是不是陷阱,连忙接过暖手炉跟药,连道了几声谢。然而,她心里却恨得牙痒痒,猫哭耗子假慈悲,真要心疼她,就不该让等自己冻伤了才发话。 “谢大小姐,喜鹊告退。” 喜鹊连磕了几个头,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瘸一拐。这一转头,她的嘴里就暗暗将叶楚烟咒骂了千万遍。 “大小姐,喜鹊心眼小,有仇必报,她不会感恩的。”青茗皱眉,对于主子的行为略有些不满。 “我知道。”叶楚烟轻声答道。“这么做,本就不是为了让她感恩。” 叶巧容烫伤了青茗,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半点关心。若是她也对喜鹊无所作为,岂不是也跟叶巧容没什么分别了。 青茗不明白大小姐的话,但也不问。自从那天小姐惊醒,整个人就变了,眼神更变得奇怪,似乎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做事也不似以前那般温吞,现在完全相反,雷厉风行但又非常稳重。 青茗走后,叶楚烟来到了国公府的书房,她爹叶堂之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有无数的珍藏孤本,只要熟读其中一本,都能利用其中的知识走遍天下而不愁。 叶堂之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所以这里没有护卫看守,也没有上锁。叶楚烟推开门,轻而易举的就进来了。 幼时,她娘曾偷偷藏过一本关于识人术的书让她读。对她说,女人一定要懂得一点观人之术,这样才不会被男人欺骗,被女人蒙蔽。 当时她年幼,不懂娘亲的语重心长,现在想想,竟是丢了性命才明白过来。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娘就病逝了。那本书也不知去了哪里,她也就此遗忘。现在想来,娘对她说的全是良言,而她却没听进去一个字。 娘,今生今世,我不会再错了。女儿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绝不放过那些害过女儿的人! 叶楚烟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眼里渐渐的狠绝。 “哟,来人啊!抓贼哟!” 一声尖锐高亢的喊声,这声音叶楚烟听着就皱了眉头。 正文卷 第6章 吃亏 回身一看,只见赵姨娘扯着嗓子在喊,脸上尽是看热闹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遇到贼那样的慌张。 “哎呦,原来是大小姐啊,怪我年纪大了眼花,没认出来。”赵姨娘吱吱笑着,眼见一堆护卫前来,眼角都透着笑意。 只要护卫们看到她,就有了很多人证。叶楚烟肯定要受罚,禁足半月都是轻的。她害的巧儿如何,这次一定也要她尝尝这滋味! 护卫们闻声而来,看着叶楚烟在国公最重要的书房里,一时间瞪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收到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书房。多年来都相安无事,却不想今天进了一人,却是大小姐。 “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叶楚烟冷静的走了出来,对着护卫头领说道。 “见过大小姐,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还请大小姐先行移步。” “大人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进入,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他的女儿!” 叶楚烟话语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这?”护卫头领犹豫不决,但也不能对大小姐动手。“那还请大小姐早些离开,不要让属下为难。”说罢便带着手下走了。 “诶,怎么这就走了?”赵姨娘本想看个热闹,却不想是这么个结果,口里恨得喋喋不休,骂他们不是男人。 “啪!” 还不等赵姨娘的骂完,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未等赵姨娘反应,叶楚烟揪住她的衣领,反反复复的抽了她十几个耳光。一甩手将她扔在了书房的硬地里,任由她摔的七荤八素,惨叫连连。 “哎哟疼死老娘了,你这个小蹄子当真狠毒,我这一把老骨头要是折了,定让老爷治你不可!” 赵姨娘扶着腰,哀嚎着,嘴里骂骂咧咧着粗俗的脏话。 赵姨娘本是婢女出身,但有了叶巧容做了姨娘之后,便颐指气使,傲慢无比。叶堂之对家中琐事也都不在意,渐渐的就放任了她的傲慢。 叶楚烟上一世将心思都放在了厉建峰身上,对这个女人是能让就让。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啊,那你就告诉爹。说有个人想把我当贼,还让护卫来抓我,你说爹会怪罪我吗?” 叶楚烟毫无惧色,爹还要靠她去拉拢厉建峰。而且赵姨娘的蛮横府内皆知,情理上她都占不得便宜。 “你擅闯书房,老爷怎会不怪罪你,一定让你有一顿罚!”赵姨娘扶着自己的腰,抖手指着叶楚烟的鼻尖叫骂。 “姨娘不看看自己现在是站在什么地方,我擅闯书房,那姨娘算什么?” 赵姨娘一怔,却见自己居然站在书房内。刚想抬腿跑,便被叶楚烟的话给镇住了。 “姨娘可别想跑,这地上留了你的脚印,只要一比对,爹自然就知道谁进过书房。想赖也赖不掉。如果姨娘这么想告诉爹,那就请便吧。”叶楚烟随意说道。 赵姨娘的脸一刹地变成了灰色,目瞪口呆。 叶楚烟昂首略过她身边,从书架上挑选了几本书收在袖里。 “姨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书房你我都来过,若是丢了什么东西,爹怪罪起来,你我同罪!”叶楚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话语虽轻,在赵姨娘耳朵里却犹如惊雷。 她拢了拢袖中的藏书,快步离去,留下赵姨娘在书房内吓得哆嗦。 赵姨娘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她进过书房的事说出去,更不敢提她从这里拿走了书。 赵姨娘吃了哑巴亏,在房内热敷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哎哟!你轻点啊!”她龇牙咧嘴的吆喝着,嘴里又骂了几声。“这小蹄子,下手也忒重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女儿被害了禁足,自己还被揍得灰头土脸。这事要是在府里传开,那她母女俩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姨娘,二小姐已经被罚了禁足,这段时间还是少惹大小姐吧。她这阵子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凶得很。” 喜鹊帮她敷着脸,口里在劝,心里却是诅咒着叶楚烟。她知道她越劝,赵姨娘就越是生气。 “我呸!管她是不是中邪了,我做姨娘十几年,国公府上上下下谁敢给我脸色看。要是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认得我赵姨娘!哎哟喂!” 赵姨娘话语激动,一下子又扯着脸上肿起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一直骂个不停。 傍晚,叶堂之处理完公务回来,一见赵姨娘红肿的脸便知有事发生。 “我不过是想吃点厉王府送的桂花糕,谁知楚儿居然这么霸道,一块也不肯分。她还上手。唉,你说我小小的妾室,哪里敢跟大小姐动手。” 赵姨娘满面的委屈,耷拉着眉头像一只被打了的猫。 “你也真是,不过一点桂花糕,你吩咐下人出去买就是。厉王府的桂花糕也是从外买来的,不见得多美味。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争食。” 叶堂之轻微一笑,并没将赵姨娘的话听进去几分。 “老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既然如此,那楚儿也可以吩咐下人出去买啊。府里的例钱,她可是比我多了几倍。别说桂花糕,就是人参糕她也吃得起,犯不着动手打人吧!” 赵姨娘又哎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 “来人,去吧楚儿叫来,你既觉得你有理,那就当面说说。” 叶堂之叹息摇了摇头,经历上次的事,他就知道这矛盾不解,就一日不安宁。 “老爷,这才两天。楚儿就罚了喜鹊打了巧儿,现在又打了我。你再不治治她,以后她真该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楚儿从小到大每件事都有分寸,罚喜鹊,那也是巧儿刁难在先!犯不着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叶堂之的脸沉了下来,已有了三分怒意。 不多时,叶楚烟就被请到了屋里。 “老爷,我受点委屈也就不计较了。但巧儿自小是温柔乖巧没有犯过一点错误。怎么这一有事起来,就都是巧儿的不是了!” 赵姨娘当着叶楚烟的面,言语带刺。 正文卷 第7章 再遇 “姨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的例钱以及吃的用的跟巧妹一样,爹何时亏待过她。罚她禁足,她第二日就出了房门。不但爹没有偏心,巧妹反倒有些不将爹放在眼里了。” 叶堂之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忤逆。“巧儿当真第二日就出了房门?” 赵姨娘缩起了脑袋,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话。 “巧儿那骄纵性子,徇私护短的事不少。国公府的小姐若肆意妄为,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骂爹教女无方。” 叶楚烟看着爹越来越愤怒的脸,又瞥向了赵姨娘。 “就算如此,那巧儿毕竟是你妹妹,就算她有错,你这个做姐姐的就该帮老爷分忧,好好教着妹妹,而不是非打即骂!说肆意妄为,大小姐怕也不落巧儿下风吧!” 赵姨娘见不得她在老爷面前说女儿的不是,不止言辞反驳,心里还默默的将叶楚烟咒骂了千万遍。 “我不过是依家法行事,若姨娘不服,那我只能将那几个小丫头叫来,让他们当着爹的面好好说说,究竟是谁的不是。” 叶楚烟有着不会说谎的人证,在爹面前那些丫头更不敢说谎。 “老爷,几个小丫头算什么,怎么配对巧儿评头论足。大小姐怕不是已经收买了那几个丫头,自己早犯了家法吧!” 赵姨娘得意一笑。 “在爹面前,就是知府大人都不敢说谎。姨娘若觉得丫头不可信,那就将爹亲自训练的护卫叫来,说说谁不守家规,我总不至于能收买爹的护卫吧。” 叶楚烟目光一凛,瞪得赵姨娘一阵背脊发凉。 “护卫?这关护卫什么事?” 叶堂之的护卫只是维护府内安全,这跟护卫怎么有关系了。 “没,没什么。就是丫头们闹的时候,惹了些护卫看热闹。这丫头罚也罚了,这事还是算了吧,再提也没意思。” 赵姨娘心虚得将手都拢进了袖子里,轻微颤抖。虽说她两人都进了书房,但她只是一个妾而已,比不得大小姐。 叶堂之见状,心想定是赵姨娘记恨,挑事不成就来跟他哭诉。还想拿自己当报复的工具,当下火冒三丈,气得满脸铁青。 “你这个做娘的,不好好管教女儿,反而惹是生非。从今日起,你就跟巧儿一起禁足,抄写经文百遍方可出屋!”说罢,将杯子摔在桌上,拂袖而去。 窗外,鹅毛大雪不停的落下。整个国公府一片寂静,这个时节,只要主子没吩咐,下人也都不多走动,都躲在屋里取暖。 “大小姐,厉王府派人来送煤炭来了。老爷不在,管家让我叫您过去一趟。”风茗小跑着进来,冻得小脸通红。 “厉王府?”叶楚烟回忆其那年寒冬,确实有厉王府的人送煤炭来,而且是厉建峰亲自送来。所以管家不便直接收下,让她出去道谢。 原来如此,厉建峰来了。叶楚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 “把冬衣拿过来,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就在屋里吧,别冻坏了。” 叶楚烟缓步走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人在浮浮沉沉的走着,心也在不停的浮沉。 “大小姐来了。”管家从袖中抽出双手,对着叶楚烟行了个抱拳礼,回身对另一人说道。“二公子,这是我家大小姐叶楚烟。” 只见那人英俊挺拔,相貌不俗。剑眉斜飞入鬓,生得风流倜傥,给人的感觉就是翩翩君子。说话间浅然一笑,俊朗迷人。 “哦,在下厉王府厉建峰。常闻国公府叶家大小姐是天仙下凡,气质卓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厉建峰笑声爽朗,眉宇间的那股风华依旧让她很心动。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眼前的俊俏郎君瞬间变得狰狞丑恶,面目可憎。那些恶毒的话语,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叶楚烟不发一语,只是看着他。那眼神像看着一个蹩脚的小生,说着自以为好笑却没人捧场的戏文。眼里有着淡淡的蔑视,还有些不以为然。 厉建峰尴尬了起来,自己的奉承竟然掉在了地上,只能呵呵的干笑。 “辛苦二公子跑这一趟,叶楚烟代爹谢过这一番好意。” 叶楚烟轻微颔首,声线冰冷异常,脸上也似结了一层霜。她不想再看见这张脸,转身欲走。 “诶。” 厉建峰叫住了叶楚烟,心觉怪异。往常的那些女人,见了他的笑,没有一个不脸红害羞的。这叶家大小姐为何如此与众不同,对他冷若冰霜。 “前日在下送来的桂花糕,不知大小姐还喜欢吗?” 哄女人,送金银珠宝太俗气,不适合国公府的小姐。厉建峰便心生一计,送了带着鸳鸯图样的桂花糕。 “还不错,国公府的那几条狗吃得很开心。” 叶楚烟话音未落,这门前的狗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对着厉建峰便汪汪狂吠了起来。 “不过二公子可千万别再送来,我叶家姐妹都是待字闺中,二公子也从未对别家小姐下过聘书,这礼物一来二去的,传出去对二公子的名声不好,对我们姐妹更加不好。这损人不利己的事,还请二公子心中有数。” 厉建峰脸色一僵,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 “大小姐误会了,桂花糕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若真如大小姐所说,那就是我太过唐突了。只是这礼物,真送不得?” 厉建峰眉目一挑,语气中带着三分诱惑。 “你有送的理,但我们姐妹没有收的理。”叶楚烟看向管家,继续说道。“我知道管家的子侄多,如果二公子再送来吃的用的,就由管家代为收下。二公子的心意,我们姐妹心领了。” 管家一怔,这贵族的食物哪里是他们能吃的,顾不上厉建峰还在旁边,连忙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谢大小姐!” “连日大雪,这煤炭只怕也不够叶府用几日。二公子若再来,请恕叶楚烟不能出来见客。这一次会面是谢,两次三次,让有心人知道,这京城内少不得一阵流言蜚语。你我不是平民,受不起世人诽谤!” 叶楚烟话语决断,丝毫不给厉建峰任何缓和的余地。他半张着口,似是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 “大小姐言重了,小小桂花糕怎么就惹得诽谤了呢。我爹与国公是世交,这字画,茶叶,二人年年都有互相赠送,这礼尚往来本是常理,还请大小姐不要多虑。” 厉建峰缓了缓神,讪笑着圆话。 “那是令尊跟爹之间礼尚往来,他们跟你我姐妹之间怎能相提并论。人言可畏,世人最怕的就是那等两面三刀的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我知二公子定没有怀着那些邪门歪道的心思,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公子是明理之人,懂得其中道理。” 厉建峰一时语塞,脸色终于是变了。这敢忤逆他的女子,他此生还未见过,心下不由得积了几分怒意。 正文卷 第8章 另有殷勤 “这煤炭我就代爹爹收下,爹改日定到登门道谢。” 叶楚烟又是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礼,这送客之意非常明显。不等厉建峰说话,福了福身回身便走,脸上冷漠如冰。 管家会意,站在了自家大小姐一边,“二公子见谅,还请公子先行回府。这大门口的人来人往,让人见了是不太好。” 厉建峰无法,只得吃了个哑巴亏。正转身要走时,喜鹊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奴婢喜鹊,见过二公子。” “这是?” 厉建峰见她双手托着一个女人用的香囊,又见她画着眼妆,勾唇一笑,颇有些狐媚子的味道,挑了挑眉不由得明白了几分。 “这是二小姐给您的礼,还请二公子笑纳。” 喜鹊将香囊拖过去,在厉建峰接过的时候,纤指有意无意的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几个圈。 “哦?那就多谢二小姐美意了。” 厉建峰嘴角轻微上勾,透着邪魅。这点子事,他走惯风月场合再熟悉不过了。 勾不到大的,却还赚了小的,看来还是值得。他敛了敛笑,将香囊收入怀中,给了管家几两银子将他打发走。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敢问二位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既然收了礼,自当还礼才是。” 喜鹊没想到厉建峰会这么问,这其实是二小姐单独送的礼,谁知竟要白白的让给别人一个便宜。既然是厉王府的公子要送礼,她也不敢说谎。 她便将二位小姐的喜好都说了一遍,虽然她不在叶楚烟身边伺候,但在府中多年,了解一些。 “多谢。”厉建峰将喜鹊说的一一记下,十分满意。“你方才说,你叫喜鹊?” 喜鹊一惊,没想到二公子还会询问她的名字,羞得满面通红,看上去更娇俏可人了几分。“是,奴婢喜鹊,是二小姐身边的。” 厉建峰对着半熟又还嫩的丫头来了几分兴趣,心里一阵荡漾。 怀着异样心思,不顾还在搬运煤炭的家丁,他独自骑着高头大马就朝着最繁华富贵的城东去了,那个地方就是城里有名的花柳繁华地。 喜鹊跟厉王府的二公子说上了话,开心的花枝乱颤。回房对叶巧容回报,交待将礼物送到,还有叶楚烟对厉建峰的冷漠。其余的,只字不提。 “这个叶楚烟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连厉王府的二公子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庶出,也有机会成为王爷。这天灾人祸,谁知道世子明天会不会就死了!” 叶巧容早听说厉王爷身体抱恙,这两年越发的憔悴。世子厉建安不喜应酬,许多人都已倒戈支持次子厉建峰。就连爹都已经动摇了,形势上,这庶子也算是占尽上风。 “大小姐哪有您这么聪明啊,我在边上都看着呢,她就差没把二公子踹出门。那脸色可臭了,好像二公子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叶楚烟当真是目光短浅,还没活明白。这女人终究还是要嫁个好人家。厉建峰就算继承不到王位,怎么也是个郡王,郡王妃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叶巧容双目放着光,以厉世子的身子骨,只要他有个三长两短,兄终弟及,这王位还是厉建锋的。无论是郡王还是亲王,都值得不少女人依附。 “二小姐说的是,二公子主动送了桂花糕这么大一个殷勤,却被大小姐说了个里外不是人。我看啊,她就是假清高,看不起庶出。”喜鹊一语双关。 “这样更好,叶楚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骨子里愚钝的贱货!就让她威风那么几天,等我出门,定要她好看!” 叶巧容脸色涨红,满目忿恨。如果她是长女,娘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被扶正为正室,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属于我的东西,别说叶楚烟,就是玉皇大帝也别想抢走!”叶巧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目光迸射出一股恶光。 “对了,那现在管家该开始分煤炭了吧。”叶巧容眼睛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奸笑。她勾了勾手指,让喜鹊附耳过来,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啊?二小姐,这不太好吧,要是老爷查出来....” 喜鹊面色一皱,紧张害怕。 “怕什么,这煤炭是厉王府送的。如果就她一人出事,赖不到厉王府。这药是娘从一个江湖术士那买来的,不用白不用。” 叶巧容从柜里取出一瓶药,交到喜鹊手中。见喜鹊犹豫,又说道:“你忘了是谁罚你跪在冰上,在小厮面前出丑了。就是给她点教训,死不了人。” 本来喜鹊是一万个不敢,但想到那日的事,怒气又是涌上心头,攥紧了手里的药。 煤炭本来是由官府分配,但今年的冬日太过严寒,好多煤炭都送进宫了,导致城外有些短缺。厉王府往年留有些余炭,便分了国公府一部分。 管家算着煤炭的数,一边算一边将煤炭匀出来,送往老爷跟小姐的屋。 “喜鹊,你干什么呢,那是大小姐屋的,二小姐的就一盆。”管家见喜鹊抱了两个炭火盆子,连忙制止。 “我知道啊,青茗伤了不便出屋,风茗又在屋里伺候。我这给二小姐带煤炭,也顺便给大小姐屋送去,怎么了?” 喜鹊无辜的晃了晃两个炭火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大小姐自有她屋里的人来拿,你这拿走了,我可怎么记下啊。”管家拿着一个厚厚的薄子,各人领各人的份。如果二小姐屋的喜鹊领走了,他也不好记在大小姐的名下。 “都是亲姐亲妹,哪来那么多计较。管家要觉得不妥,我这就把青茗给叫来,她这烫伤未愈要是再冻伤,那你就别怪大小姐来骂你!” 喜鹊将两个炭盆放下,大步就朝着叶楚烟的院落去。 “别别别,我这不是习惯了嘛。你要领就领吧,煤炭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管家想到这几天的叶楚烟,掌掴二小姐赵姨娘,连厉二公子都不给面子,要对付他,那还不得剥层皮。 正文卷 第9章 反作用 喜鹊窃笑,重新抱起两个炭盆,走到一处的假山后,将叶巧容给的药洒在了其中一盆煤炭上。那药十分奇怪,明明是白色的,这撒下去就全化成了水,但伸手一摸竟不湿润。 这么稀奇的药,作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呢?喜鹊起了好奇心,但又不太敢自己去送,便将炭盆交给一个暗恋自己的小厮,让他去送。 “太好了。今年煤炭紧俏得很,这煤炭来得太及时了。”风茗从小厮手里接过炭,笑意盎然。 “雪中送炭最是难得,厉建峰真是好心机。这国公府上下,都该感激他了。”叶楚烟说道。尤其是自己那个贪恋权势的爹,经此一事,想必对厉建峰又多了几分好感。 “慢着。”叶楚烟见风茗挑了几个大的炭块就想往烧得灰红的炭火炉里放,突然出声制止。 她看着那堆黑乎乎的煤炭,瞳孔里深沉如古井一般。 在上一世,今年她屋里的煤炭不知被谁下了毒,风茗这个小丫头熬不过毒性,被生生毒死。而她则是昏迷在床三天三夜,靠普善大师的药才得救。 “把这些煤炭都送到赵姨娘侄子那屋去。” 赵姨娘的侄子赵瑞,贪财好色,嗜赌如命。凭着赵姨娘的关系做了个小厮头子,喝醉了打骂小厮,调戏丫鬟。 他一个人坏也就罢了,还带坏了府里几个小厮,跟着他成日浑浑噩噩不务正业,也都坏了十倍。 “大小姐,这可是难得的煤炭,送出去可就没了。”风茗不舍得,将炭盆紧紧搂住。 “没事,你要是怕冷,就到我床上去捂着。” 风茗只得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将煤炭交给了门外的小厮,嘱咐他们往赵姨娘侄子那边送去。 “我跟他们说了,大小姐的煤炭先匀给他们用。他们的那份,到时候就分过来我们这。”风茗不愿吃亏,她知道下人的份会分晚一些,但晚总好过没有。 叶楚烟点点头,前世她不知道是谁给她下的毒。这一世就算她不查,凶手也都明明白白。 原本不争不抢,只求得一夫婿,白头偕老。但现在看来,无论她争与不争她们害她的心,从来就没消失过。 云湘院内。 叶巧容满脸堆笑,开心的握着毛笔抄写着经文。赵姨娘觉得不对,这每逢读书写字,女儿都是愁眉苦脸,怎么今日反倒这么开心。 “娘,今天我可给我们报仇了。”她将下毒的事情,都跟赵姨娘说了一遍。 “哎呀女儿,那江湖术士的药你也敢给叶楚烟用。这毒性不知好歹,说不定会出人命的!” 赵姨娘先前跟那江湖术士买了很多扎小人的玩意,那些都不灵验,但这药可不是开玩笑的。 “怕什么,死了才好呢。到时候爹就会把你扶正,我也就成了国公府嫡长女。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娘你就放心吧。” 叶巧容潇洒落笔,抄完最后一个字。 “我当然想她死了才好,但这要查出来,那可是杀人偿命啊!” 赵姨娘还是有些害怕,她心里恨不得叶楚烟立刻死,但这毒药是她们这出来的,总有些隐患。 “娘,你也不想想。爹就我们两个女儿,就算知道我是凶手,他也只有袒护我。叶楚烟死了,我便是她唯一的女儿。” 叶巧容知道,爹想让叶楚烟去攀龙附凤。然而真正配得上做人中凤凰的,只有她叶巧容! “就算爹日后有了女儿,那也是在我之下。娘,你在江湖术士那花了那么多钱,是时候该有用了。” 赵姨娘虽然不太乐意,但煤炭已经送出去,她也拗不过叶巧容。那江湖术士非常邪乎,跟老爷说他两个女儿是人中龙凤,命格太重。若再要孩子,得在府外生。 老爷在外肯定也养了些女人,若是真等生了一男半女,她们便更没地位了。赵姨娘咬了咬牙,一颗心也沉到了肚子里。 “不好了不好了!瑞哥中毒了!”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敲着门,隔着门就听得喘气连连。 “什么!阿瑞中毒了!” 赵姨娘这个侄子可是家中的独苗,这要死了,他们家可就绝后了。哥哥嫂嫂走的早,她这个姑母就是大长辈,这要出了差池,那爹非杀了她不可。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了!” 赵姨娘快步赶着,小厮只说不知道。两人到屋前掀开帘子,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四五个年轻小厮四仰八叉的倒着,手里各抱着一个酒壶。 几人口吐白沫,双眼上翻,像羊癫疯一样颤颤发抖。煤炭烧得通红,一会明一会暗,甚是怪异。 几个小厮以为他们喝多了,刺激了肠胃。几个人进去将他们都抱了出来,换到了别屋去准备醒酒。哪里知道这刚把人放下,四五个人就都闭了眼,昏厥了过去。 “快去找大夫!”赵姨娘心疼的抱着她的侄子,口里一直哇哇哭喊着。 一个小厮被喊得出去找大夫,另外几个小厮走了出去,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 “看吧,这就叫报应。平日里对我们大呼小叫,坑例钱。刚刚还炫耀自个早发到煤炭,原来是阎王爷给他的报应。” “嘘,别说了。一会让赵姨娘听见,你也该有报应了。” 两小厮朝后看了看,默默啐了一口。 “娘,你怎么了?”赵姨娘回房后,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头发散乱成了半个疯子。跟刚才出屋前,根本就是两个人。 “大夫说,是煤炭里边有毒,这种毒还很怪,他没法治。可怜我赵家独苗,怕是完了!”说罢,赵姨娘便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煤炭里有毒?”叶巧容喃喃说道。不可能,那煤炭明明是分给了叶楚烟,再怎么轮转也不可能把小姐的炭分到下人那去。 除非,叶楚烟知道那煤炭里有毒,故意送到了表哥的屋里。 想到这,叶巧容身形一颤,浑身冰冷。她叫来了喜鹊,让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再复述一遍。 “你让那小厮去送,他真送去了?”叶巧容问道。 “是啊,我虽没亲手送,但我是看着他把炭盆交到风茗手里的。”喜鹊言辞凿凿,肯定说道。 “奇怪......”叶巧容到现在也没听见叶楚烟的屋里传出什么动静,按理说煤炭送去也有一些时候了,只要她们用了炭,也差不多该中毒了才对。 叶堂之听闻国公府内有小厮中毒,连忙就赶了回来。虽说是下人,但人命关天的事,他不得不处理。 “大夫说是中毒?那毒物在哪里?” 小厮们搬出了已经被谁扑灭的煤炭,烧了大约只有三成。大夫验过了酒跟他们吃的水食,完全干净。但在这煤炭里,却验出了一种很致命的怪毒。 “这煤炭是厉王府送来了,怎么可能有毒。一家上下都在用,怎么单单就他们中了毒。大夫定是弄错了,给我搜,把阿瑞屋里的东西都搜出来!” 正文卷 第10章 查明 小厮们进去翻箱倒柜,但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跟一些当票借据,还有酒壶之外,什么也没有。 叶堂之在官场尔虞我诈,这自己家中事却是很少过问,一闹也没个头绪。他嘱咐小厮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几个小厮诊治,转身去找了赵姨娘。 “老爷,你可得救救阿瑞,他是我家三代单传,不能没了啊!”赵姨娘扯着叶堂之的衣裳乱拽一通,哭哭啼啼的,不知还说着什么。 这样子看来也问不出什么,叶堂之将她一把拨开,推到喜鹊那边。赵姨娘这一闹,似乎提醒了他。他眉目一亮,往叶巧容的云湘院就走了过去。 一进屋,凌厉的眼睛射向叶巧容,官场老谋深算的眼睛,她哪里承受得起,瞬间低下了头,现出了三分心虚。 叶堂之一看,心里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他奇怪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知道你为什么不如楚儿了吧。”叶堂之声音低沉。 “哼,我不如她的,只是比她晚生了一年!”叶巧容心知瞒不过,将满腔的忿恨都发泄了出来。 “爹,当年你是为了得到将军府的支持才娶了叶楚烟的娘,最终得了这国公之位。为了留住将军府的支持,你才一直不扶正娘亲,让叶楚烟留着嫡女的位置!” 她才是嫡女,名正言顺的嫡女!叶楚烟只是个靠着死去的娘,坐着嫡女位置的贱人! “放肆!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你娘当真是对你宠溺过头了!”叶堂之先是一惊,而后便气得青筋暴起,上前猛的扇了叶巧容一个耳光。 “你输给楚儿的,不只是年岁。她有的东西你没有,这个世界上,从没什么是生来就有,又能永恒的拥有下去。要想得到,就要靠自己去争!” 叶堂之极力的压下怒火。 “我争,你何时给我过机会。她掌掴我,你罚我抄经文,禁足七日。她入了你的书房,你却当做没发生过。爹,你所说的机会在哪里!” 叶巧容狂喊着,将桌上抄着经文的宣纸撕了个粉碎。 “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云家将军府一脉终究是不凡。我相信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是楚儿,她绝不会像你这般歇斯底里。” 叶堂之看着脚下的碎纸,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摇摇头转身离开。 曾有一个隐士说过,世上有三等人。 下等人,纵使别人给他机会,他会让机会白白的溜走。此类人,毫无天赋悟性,只能混吃等死。 中等人,便是给他机会,他就能抓住机会,并借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上等人便是没有机会,他也能创造机会,并利用这机会让自己功成名就,名垂青史。 叶堂之已经知道了书房的事,赵姨娘不敢告发,说明叶楚烟反牵制了她。即使她做错了,也能抓住对方的弱点保全自己。就从这一点上,她比叶巧容要强百倍。 叶巧容现在就是这下等人,而叶楚烟则已经懂得利用机会,抓住机会。而且,这抓住的还是敌人给的机会。 “老爷,那煤炭据说是从大小姐屋里送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害大小姐,反误害了瑞哥?” 闻言,叶堂之已经了然于胸。他将所有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了管家打理。是他亲自接的厉王府煤炭,也是他亲自点查后按份子发下去,不会有其他的差错。 “去把大小姐找来。” 绛云阁 叶楚烟淡然喝着雪水煮开的青茶。 “大小姐,老爷吩咐您过去一趟。”小厮在门外半弓着身子,低声说道,大气不敢出。 叶楚烟望着茶杯里徐徐冒出的青烟,这茶叶正是出味的时候,她缓缓举起杯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的梗叶,细细抿了一口。 爹肯定是要询问煤炭有毒之事,她该如何应对才能不惹怀疑,脱清关系呢? “大小姐。”小厮见叶楚烟不为所动,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叶楚烟若有所思,起身让丫鬟帮她系上裘衣。 她跟着小厮出了绛云阁,却发现他带的是去往书房的路。 书房的门敞开着,阴暗无光,远远看去像一个吃人的黑洞。小厮站定,对叶楚烟鞠了一个躬。他知老爷的规矩,不敢再靠近。 上次来时未仔细看,叶楚烟抬头望去,只见墨韵香斋四个滚金行书。那牌匾是金丝楠木而制,镶着光亮的银边。这木头气味清新淡雅,未走近书房已嗅得一阵透人心脾。 “爹。” 叶楚烟站在书房门口,低头颔首。 “进来吧。” 叶堂之嗓音低沉,头也不抬,手持狼毫正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潇洒豪迈的权字。 “来,看看爹写得如何?” 叶楚烟走近,轻瞄了一眼,摇了摇头。 “女儿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并不懂书法。” 叶堂之的书法在京城大有名气,绝不是在问她书法。 “權,木为边,灌为从,多有深意一个字。所谓权力,看来先人早就认为良禽该择木而栖了。眼下,厉王府正得势,不少官宦都在投靠。厉二公子年已弱冠,正是婚配的年纪。楚儿,你也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叶堂之脸上带着笑意,不知是满意自己的书法还是满意自己说的话。 “女儿愚钝,不明白爹的意思。”叶楚烟装作听不懂。 叶堂之摇头一笑,他知道叶楚烟心里清楚,只是故意避开罢了。厉王府二公子厉建峰过来,她如此冷漠,无非就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赵瑞的事你知道了?” 话锋一转,叶堂之冷不防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女儿又怎会不知。煤炭是我主动要分给下人,天寒地冻,府内怨声暗起。身为主子,若不有所恩施,我国公府岂不是落了刻薄下人的污名。但是,女儿并不知会毒了人。” 叶楚烟早预料到是要问这事,话语轻悄。 “这毒蹊跷得很,我已让人去请普善大师,就看那孩子的命数了。” 叶堂之面上存着怀疑,转过身来,凝视着叶楚烟。愠怒的眼睛,似乎隐藏着千万火焰,蓄势待发。 叶楚烟不躲闪,对视了回去。如果说叶堂之的眼里含火,那她的眸子就是古井深潭,将一切炽热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爹,煤炭一向是管家分配,谁屋里的份便由谁的下人去取。可我并未让人去取,是小厮送来的。女儿猜想,会不会是在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叶楚烟记起了那个小厮,上一世她莫名被毒害就是那人送的煤炭。今世她要查个水落石出,让赵姨娘叶巧容自食其果。 “你说是小厮给你们送的炭?”叶堂之惊问道。 府里规矩严明,叶楚烟的绛云阁,叶巧容的云湘院,两位小姐的地方是不能轻易让男子进入的。 “是啊,当时小厮送到了门口。女儿还以为是天气太冷,管家照顾丫头们特意让小厮送的。” 叶楚烟上一世竟没发现这蹊跷,真是太过愚蠢了。 “来人,问问是哪个小厮,将他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