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逃婚 阴雨天,海边冷风呼啸。 环海酒店内,穿着婚纱的沈牧心将一枚小小优盘交给婚礼司仪:“麻烦你,一会儿婚礼开始的时候,把屏幕投影的优盘换成这个,里面的内容是我精心制作的——我想给婚礼的所有来宾都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沈小姐有心了,”司仪笑着说,“您放心,我们一定按您的吩咐办。” 沈牧心满意得点点头,提着婚纱离开。 今天,是她跟陈子彦的婚礼。 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委屈都将在今天得到彻底的释放,可沈牧心的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亦或是报复的快感。 深吸了口气,沈牧心转身回化妆间。 刚拐过走廊,面前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了七八个身着蓝色工装的男人,一见到沈牧心,他们立即便围了上来,骂骂咧咧的道:“她就是陈家的儿媳妇,我们就问她要钱!” 陈家做地产生意,因为西郊一块拆迁地皮定价不合理惹怒了住户的事情沈牧心略有耳闻,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来闹婚礼现场。 所有人都朝沈牧心靠了过来,推搡她,谩骂她。她被推倒在地,恍惚之中不知谁用力踢了脚她的肩膀,“咚”的一声,沈牧心的脑袋撞在了尖锐的墙角上。 “牧心!” 刺痛感传递迅速,沈牧心听到有人用焦急心疼的声音喊了自己的名字。 那些人似乎还不满意,情绪激动的举起一旁的花瓶,试图砸向沈牧心。 沈牧心躲不开,闭了闭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慢慢的睁开眼,陈子彦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了那只花瓶。 有鲜红的血从陈子彦的额头上留下来,沈牧心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子彦,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力道大的惊人。 “有什么都冲我陈子彦来,对我的女人动手,你们算什么东西!” 沈牧心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陈子彦,脸色阴沉的可怕,一言不发的护住她就走。 那些人大概被吓到了,竟也没有阻拦。 沈牧心本以为婚礼会因为这个插曲的出现而终止,熟料包扎完伤口的陈子彦却执意要继续进行。 沈牧心不解。 “牧心,你放心,那些工人都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陈子彦看沈牧心脸色惨白,以为她被吓坏了,“牧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沈牧心掀眸缓缓睨他:“医生说你伤的很重,若不及时去医院……” “医生总是爱夸大,我可不想再拖延跟你的婚礼,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娶你了。”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可不想再节外生枝,“牧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儿伤害。” 沈牧心鼻子一酸:“陈子彦,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她的决心,又一次被动摇了。 陈子彦笑的温柔:“牧心,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去趟洗手间。”沈牧心忍不住了,面对陈子彦的真诚,她实在显得太不磊落了。 不待陈子彦回答,她匆匆走了出去,直接来到司仪所在的休息室,又要回了优盘。 她不该为了复仇而伤害无辜的人,她不爱陈子彦,但她却欺骗了他的感情,她觉得自己这样很龌龊。 这场错误的婚礼,她不可以再继续。 打定了逃婚的念头,沈牧心提起裙摆跑出了酒店。 海边的天在太阳落山的瞬间陷入寒冷,海风吹过沈牧心裸露在外的皮肤,寒意刺进她的四肢百骸。 怕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追过来,沈牧心跑的飞快,没留神撞上了迎面走来的男人,条件反射的弹开,往后跌去,结结实实的摔在环海公路的柏油地面上,手肘间传来一阵钝疼。 “你没事吧?”男人精瘦的腕落在眼前,沈牧心倔强的别开头,想要自己站起来,恍然发觉自己竟没有起身的力量。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她站起来的瞬间,胳膊上冰冷的触感忽然消失,借着头顶路灯的光,沈牧心也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挑,眉目锋利,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正装,却无端地显出一丝贵气。 看着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抱歉。”沈牧心捂着胳膊,正准备离开,男人紧锁在她脸上的目光忽然一凛,剑眉狠狠蹙了起来。 沈牧心没走两步,手臂陡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捏住,带着股子强势,将她又拽了回去。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沈小姐想去哪儿?”男人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黑透的夜色里,有种说不出的诡秘。 空气似乎微微一滞,沈牧心错愕的抬头,不期跌入了男人那双寒潭般的眸底,“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旋即,沈牧心就想到了酒店祝福的横幅上写有自己跟陈子彦的名字,自己一身婚纱,这个男人猜出自己就是新娘也不奇怪。 “这位先生,你似乎管的有些多了。” 沈牧心面无表情的想甩开男人,却被他越攥越紧,他甚至拖着她往与她跑路截然相反的方向去。 沈牧心有些恼,力气又敌不过男人,“先生,如果你再这么无理,我就喊人了!”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没停,似乎看出了沈牧心的意图,他眸底的光比海边的风还要冷上几分:“沈小姐应该不希望把所有人都叫来,知道你试图逃婚的事情吧?” 心思被戳破,看着越来越近的酒店大门,沈牧心忽然间有些气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男人迟迟没有回答,等沈牧心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沉沉弥漫:“陈子彦有跟你提过一个叫陆庭华的人吗?” 闻言,沈牧心脸色变的苍白。 “你……是陆庭华?” 不必回答,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被生拉硬拽的回到婚宴上,男人将她“亲手交给”陈子彦。 “子彦,你的新娘似乎方向感不好,在酒店迷路了。”陆庭华当着众人,给沈牧心留了几分面子。 沈牧心狠狠剜了他一眼。 陈子彦爽朗笑着,没看出两人间的端倪,拉着沈牧心的手道:“牧心,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庭华,我最好的兄弟。” 沈牧心看了眼一脸高深莫测的陆庭华,不动声色的将手从陈子彦的掌心里抽出来,“子彦,我有话想跟你说,今天的婚礼……” 婚礼即将开始的声音在陈子彦的耳返里响起,他没给沈牧心把话说完的机会,仓促的打断了她:“牧心,婚礼就要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很准时,沈牧心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上了红毯,对面站着温柔帅气的陈子彦。 司仪说了一通幽默风趣的祝福后,照旧俗套的询问二人是否愿意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结为夫妻。 当话筒递到沈牧心手边时,她的目光倏然间落在台下一脸矜贵高傲林凤宜身上。 沈牧心坚定的攥紧了话筒,字正腔圆的大声道:“我不愿意。” 正文 第2章 你就是个扫把星! 一时之间,所有人表情错愕,不可思议的盯着沈牧心,似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沈牧心掀开头纱,看着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陈子彦,声音薄薄的:“对不起子彦,我不能嫁给你。” 她深吸了口气,飞奔而去。 陈子彦反应过来之后也迅速的追了出去,海滩上沙子松软,跑不快的沈牧心很快就被陈子彦抓住。 “牧心,为什么!” “陈子彦,别再问了,放我走吧!”沈牧心呼吸急促,声音被风吹的轻薄又迷离。 陈子彦抓的更紧,那股力道令沈牧心有瞬间以为自己的腕骨要散架。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之前明明好好的……”陈子彦从始至终就是这一句话。 冗长的沉默和对峙之中,气温又骤然降了几度。 海风吹乱了沈牧心的发,夜色里,她正红色的唇边粘着一缕碎发,越发显得妖嗳,“你真想知道?” 陈子彦重重点头。 沈牧心缓缓的吸了口气,寒冷入肺:“我既然决定结束这场婚礼,这话我原本便没打算告诉你……陈子彦,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妈妈是被小三逼的跳楼自杀,而那个小三虽然手染鲜血,现在却还家庭和睦,生活优渥。” 陈子彦紧蹙着眉头看着沈牧心一点点袭上恨意的脸庞,不等开头,她冰冷的声音裹着冷风,再度卷入耳中:“而那个害死我妈妈,至今还逍遥快活的小三,就是你妈林凤宜!” 陈子彦手一颤,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牧心,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沈牧心看着他,声音冷的沁出冰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趁势掰开陈子彦的手,“我之所以接近你,答应你的求婚,都只是为了报复!你妈她罔顾人伦,有了家庭却勾引朋友的丈夫,破坏了朋友的家庭,如今却像没事人一样,我怎么甘心!陈子彦你说我怎么能甘心!” 说到最后,沈牧心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她推开陈子彦,跑上环海公路。 陈子彦震惊之余,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个给沈牧心带来那么大伤害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沈牧心不知说出这一切后该怎么面对陈子彦,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有陈子彦的地方,于是情急下横穿过马路,飞快的朝前奔。 一辆载满了货物的货车从斜坡处逆行而来,或许是司机疲惫晃神,也或许是惯性使然,在沈牧心闯出来的时候,那辆车竟没有丝毫试图刹车的表现。 “牧心!小心——” 陈子彦的声音和刺耳尖锐的刹车声一同响起,可惜为时已晚。沈牧心还来不及反应,腰上忽然重重多了一股推力,她被推出了好远,重重摔在地上。 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似重物被撞后坠地的声音。 血,染红了整个世界。一身白色西装的陈子彦静静躺在血泊里,胸口微微起伏着。 沈牧心跌跌撞撞的跑到他身边跪了下来,眼泪簌簌往下掉:“陈子彦你怎么这么傻……” “牧心,别哭,别哭……”他最心疼她的眼泪,抬起手来想给她擦,又怕沾满了血的手会弄脏了她干净的脸。 最后,陈子彦的手抬到半空,又重重的垂下,他脸上露出气馁的笑。 “牧心,我还是没能做到不再让你掉眼泪。” “陈子彦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叫救护车……”沈牧心哭着发现自己穿着婚纱,手机并未带在身上。 陈子彦轻轻拉住她的手,“再陪我一会儿吧牧心,就最后一会儿了。” 他笑的很好看,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可唇边的弧度却显得无力的很,仿佛这一笑过后便会溘然长逝。 沈牧心几乎泣不成声。 “牧心你别难过,我这是在为我妈还债,这是她欠了你的。”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握着沈牧心的手,“牧心,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忘掉这一切,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陈子彦闭上眼睛,有什么慢慢湿润了。 “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别说了,子彦你别再说了……”沈牧心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牧心,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他轻轻颤抖着,那双眼缓缓闭上,没再敢睁开,也没能再睁开。 沈牧心的那个“好”字,陈子彦也终是没有听到。 …… 喜事一夜间变为丧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陈子彦是陈家的独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父亲陈哲一夜间白了头。 葬礼之上,如果不是陆庭华护着,林凤宜一定会冲上来,将沈牧心给撕的粉碎。 她面目狰狞,指着沈牧心破口大骂:“你就是个扫把星,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们子彦也就不会死!” 沈牧心不还口,亦不辩驳。她欠了陈子彦的,如今只想还他一个清净。 正文 第3章 要你陪葬! 林凤宜情绪激动的冲了过来,狠狠打了沈牧心一巴掌后又将她掀翻在地。 沈牧心的脑袋重重装在挽联下的桌角上,有殷红的血顷刻流出。 她手肘撑地又站了起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流露一丝感情。 “贱货,我要你给子彦陪葬!”林凤宜红了眼,冲过来就将沈牧心按在桌上,用力掐住她的脖颈。 沈牧心脸色涨红,呼吸不畅。 陆庭华看着她的脸,耳边忽然浮现出陈子彦的声音:“庭华,她是我这辈子都要保护的女人,哪怕豁出命去,所以我真的看不得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鬼使神差的,陆庭华冲了过去,拉开林凤宜,呵斥道:“够了。” 他把沈牧心护在身后,后者还是如先前一样,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凤宜愣了愣,“庭华,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帮着这个害死我们家子彦的女人吗!” 陆庭华沉沉道:“阿姨,子彦的死是个意外,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沈小姐她也很难过。” 他不清楚沈牧心与陈家的恩怨,陈家亦不会蠢到把这样的事摊开在明面上说。意思表达到这里,聪明人也知道该见好就收才对。 然而林凤宜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 “她难过?她沈牧心根本就没有心!都是她命不好,害死子彦!我要杀了她!”林凤宜四下里打量着,最终抄起一只花瓶,朝沈牧心重重掷了过来。 沈牧心没躲。 她想起陈子彦,想起那么年轻而美好的生命,却要为上一辈人的错误而接受自己的报复,她亦觉得生不如死。 不如死。 疼痛的传递缓慢至极,脑袋里“嗡”的一声,沈牧心的状态趋于昏厥,可尽管脑袋晕的厉害,她的思维却仍然清醒。 她软软的倒了下去,旋即一双有力的手臂便搭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扶起来。 “没事吧?” 陆庭华关切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响起。 沈牧心轻轻将他推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林凤宜还在一旁破口大骂,仍不满足,甚至还试图对沈牧心进行实质上的伤害。陆庭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前将她拉住。 眼见林凤宜怒气未消,陈家人也都虎视眈眈,陆庭华不由分说的拉起沈牧心的手,“我先带你离开。”随即将她带出了灵堂。 守在外面早已经按捺不住的记者疯狂摁着闪光灯,记录下这画面,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揣测。 陈家少爷在婚礼当天突发意外,车祸身亡,才不到三天时间,这新娘子竟就跟未婚夫的好友出双入对,关系匪浅。这当中的细枝末节,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既然难以捉摸,便有格外多臆测和想象的空间。 瞧着现在的情形,兄弟二人同争一女倒是有极大的可能。 记者们心里龌龊的这么想着,写得更是精彩纷呈。 须臾之间,陆庭华跟沈牧心同出灵堂的照片就被传到了网上。 陆庭华一路将沈牧心拉到停车场,停车场中,沈牧心用力甩开陆庭华。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抿紧了唇,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我想帮你。”陆庭华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的淡漠掩藏了所有的情绪,令人看不透。 “帮我?”闻言,沈牧心冷冷笑出声来,“你没听刚刚林凤宜说吗?她说我是祸害,是扫把星,害死她儿子,谁碰见我谁倒霉,你还是别多管我的闲事了!” “我们都清楚,子彦的死只是个意外,你不必太过自责。如果他还在,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消极。” “跟你无关。”沈牧心抿了抿唇,转身准备离开,一群记者闻风而来,堵在停车场外。 陆庭华跟记者们打交道多年,沈牧心一个单薄的小姑娘一定会被他们刁难为难,玩那些充满了恶意的文字游戏。 “别任性,跟我走。” 陆庭华抓起沈牧心的手,将她强制性塞到车上。 车子疾驰而过,记者们追了好久,最后胡乱拍了几张车尾灯。 …… 直到热茶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至掌心,沈牧心的身体才暖和了一些,颤抖也不再那么厉害。 她竟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私宅。 夜色深,偌大的别墅里充斥着寂静。 陆庭华拿着一套干净的浴袍从楼上下来,沈牧心拘谨的坐在沙发上。她静静坐着,橘黄色的暖光映亮了她冷调的皮肤,呈现出温和的疏离。尤其她前额上那条被砸出的新疤,看的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陆庭华把消炎药跟浴袍放在沈牧心的跟前:“一会儿擦了药去洗个澡早点休息,今晚就在我这儿安心住下。别想太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之前他听陈子彦说沈牧心是孤儿,想来她一个小姑娘,应该没处可去。 “网络上,我们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沈牧心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目光里透着点清浅的凉薄。 就因为离开灵堂的时候,陆庭华拉住了她的手画面被媒体拍了下来,报道里便有好事的记者臆测出了一场买凶夺爱的大戏。 时间一再发酵,舆论甚至开始恶意中伤陆庭华。独独记者亦或报社断不会有这样的胆气,一定是有陈家在背后撑腰,所以媒体们才有恃无恐。 “没关系,明天我会亲自发声明解释,绝不会让你清白受损的。” “陆氏与陈氏交恶,股价在一天之间跌两个百分点,这应该是陆先生一份生命挽回不来的吧。”沈牧心的食指指尖在手机浏览器上停住,她摁灭屏幕,站在起来,准备告辞:“陆先生,谢谢你的热茶,我不能再打扰你了,我该走了。” “你不用觉得为难,尽管安心在我这里住下,事情我会处理好。外面都是记者,你一个人反而会被为难。”陆庭华伸手拦住她,“子彦既然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前我们不分彼此,他的爱人我应该关照,你不必觉得负担。” 闻言,沈牧心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她紧握着双拳,瞬间又缓缓松开。她抬起头来,灯光下,女人寡淡又不失清丽的眉眼似笑非笑:“陆公子,你真的只是想要照料兄弟的遗孀呢,还是就喜欢我这样的寡妇?” 正文 第4章 没有人无辜 沈牧心的尾音变得越加的低和沉,她慢慢靠近陆庭华,冰冷的手探上男人的胸口,“倘若你真的有什么需求,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沈牧心大概真的把陆庭华给恶心到了,他嫌恶的推开她的身体,虽未使力,沈牧心却轻飘飘的摔在了沙发上。 他的目光微微发冷,甚至都不屑于再看沈牧心:“你放心,”陆庭华的声音寒气逼人,“对你,我还提不起兴趣来。”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会让司机送你离开。”冷冷丢下这么一句,陆庭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沈牧心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和那两句话有多么轻浮,可如果不这么做,她会把陆庭华再给拖下水的。 因为私心的恨,已经害了陈子彦,她绝对不能再连累无辜的人。 沈牧心很想立刻就离开陆庭华的私宅的,可是她实在太累了,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几乎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 也罢,瞧着刚刚陆庭华的模样,应当对自己也是厌恶至极了,他既然说明天一早就会送自己走,大不了今晚就现在这儿凑合。 心里这么想着,沈牧心轻轻拿起沙发上崭新的睡袍和消炎药,走进了先前陆庭华给她准备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在陆宅的这一晚,是自陈子彦离开后,沈牧心睡的最沉的一晚。 她甚至都没有梦魇,一觉睡到了天亮。 然而,舆论经过一晚的发酵,再度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以孤女的身份嫁给陈子彦,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就能嫁入豪门,自然被人渲染过诸多的传奇色彩。 尽管她跟陈子彦的婚讯一出便传的沸沸扬扬,可陈子彦将她保护的很好,从来没有将她的模样暴露在媒体的镜头下,有也只是那天婚礼上的匆匆一瞥。 可如今陈子彦猝然离世,沈牧心成了豪门寡妇,人们茶余饭后评头论足的笑柄,被人看尽了笑话。更有好事者,扒出了她是天才画家沈乐文女儿的事实。 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报道,沈牧心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该死,为什么又要把她跟那个人渣牵扯上关系。 沈牧心揉着眉心,意外碰到了额头上的伤口,她痛的倒抽了口冷气。 恰好这时手机剧烈的震动起来。 划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他的音色很沉稳,可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思思,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思思了,沈牧心冷笑一声:“托你的福,我现在好到不行。”她眼眶发红肿胀,脸色难看的厉害。 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微微一顿,“思思,你现在在哪儿?我让人去接你,来国外避避风头。” “沈乐文先生,看来国内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啊。” 沈牧心的阴阳怪气令沈乐文觉得气恼,又无可奈何,“思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怎么会跟陈子彦扯上关系呢?” “沈先生,你知道吗?林凤宜的儿子死了,为了救我死的。”沈牧心用力捏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皮肉,她眼眶倏然间红的厉害,“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林凤宜她欠了我妈的,注定要让她的儿子来偿还!” “思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变成这样?是我想变成这样的吗沈乐文!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必须要报仇!我必须要让你跟林凤宜得到报应!”被情绪所支配,想起无辜惨死的母亲还有陈子彦,沈牧心冲着手机歇斯底里的大吼,眼泪决堤而出:“沈乐文,明明是你出轨、林凤宜做小三欠下的债!可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跟林凤宜!为什么——” 沈文乐听不下去,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一阵冰冷的忙音。 沈牧心伏在地上,哭的嗓音沙哑。 “看来报道里写的不假,你真是沈乐文的女儿。” 男人冷的渗透出冰来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 沈牧心扭过头去,陆庭华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他笔直的站着,英俊落拓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重重的阴霾。 显然,他都听到了。 事已至此,沈牧心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望着居高临下的陆庭华,擦干了眼泪,笑意淡薄温凉:“没错,我是沈乐文的女儿,又能怎样?” 那样温婉的一张脸,配着的,却是如此可憎的表情。 “子彦他知道吗?” “婚礼叫停,他追我出去时,我就已经坦白了。” 陆庭华看着她不温不火的表情,真想把她的心给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热的。 “所以,你接近子彦,都只是为了报复?” 沈牧心静静的看着他,用缄默回答他。 “你这女人的心还真是狠……” “心狠?”沈牧心微笑着说,“陈子彦他妈做小三逼死我妈妈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样的报应!跟她比心狠,我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陆庭华死死的瞪着她,只恨瞪不穿她那冰冷的外壳,“可子彦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沈牧心见他脸色不善,黑眸中似要迸出火焰来,她便索性发了恨,嘴边漾起清冷至极的弧度,笑道:“陈子彦倒霉就倒霉在他是林凤宜的儿子,而我倒霉就倒霉在我是沈乐文的女儿,这一切都是命!” 说完,沈牧心便觉得脸上滚烫,心里浮现出一丝苍凉。 她是把这无情无义的名头坐实了。 世界寂静,陆庭华不耐的目光里渗透着冰冷。 须臾后,男人冰冷的几乎能将人冻上的声音在沈牧心的耳边沉沉响起:“滚。” 沈牧心求之不得,起身擦着陆庭华的肩离开。 …… 婚礼前,沈牧心被陈子彦安置在离她公司挺近的一幢小公寓里,但自从陈子彦出事之后,陈家人就收回了公寓的钥匙。 葬礼这几天,沈牧心把母亲在市郊留给她的那栋小别墅收拾了出来,暂时落了脚。 可当她从陆庭华那儿离开,再回到市郊的小别墅时,别墅已经被烧毁,原本雪白的墙壁被浓烟熏黑,房柱裸露在外。 正文 第5章 舆论发酵 邻居家的阿姨告诉她说昨天晚上有人蓄意纵火,今早警察已经来过,若找到凶手会告诉她的。 沈牧心想都不必想,在这个档口上,除了林凤宜,谁还能有这样的心思。 行李和身份证都在别墅里被烧毁,沈牧心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隆冬的清晨,寒气渗透骨髓。无奈之下,沈牧心躲进了路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KFC。 营业员好心给了她充电器,沈牧心手冻的僵硬,手机充进去了一点电后,她打开了浏览器。 舆论更加火热,甚至有人曝光昨夜她跟着陆庭华去了陆庭华的私宅,各种难听的言语层出不穷。 一条格外醒目的红字标签引起了她的注意:陈家大少被戴绿帽,头七未过兄弟便携陈少妻子露宿私宅,关系暧昧,或坐实兄弟争一女传闻。 沈牧心将报道的内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胡编乱造的内容占了大多数,甚至连陈子彦他们都不放过,死后还要被他们乱写嘲讽。 陈家先前把控媒体风向,但绝对不会买水军来侮辱自己的儿子的,现下舆论愈演愈烈,肯定是他们也无法掌握局势了。 真是愚蠢,可怜子彦竟然有对这样的父母! 沈牧心用力握紧了手机,薄薄的手机几乎要在她的手里被捏的变形。 既然现在陈子彦已经不在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林凤宜,你不是喜欢调动舆论吗? 这场大戏,我陪你唱! 沈牧心找出了手机里林凤宜出轨的视频和照片的备份,并将二人出轨的事情详细写明,内容精彩堪比小说。 按下发送键后,沈牧心深吸了一口气。 这条消息发出去,陈家应该就自顾不暇,没时间再去给陆庭华泼脏水了。 这只是她反击的第一步,来日方长,她的耐心多的是。 沈牧心有些累了,这些天接连不断地风波,令她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困意渐渐席卷意识,她趴在桌上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杯冷水浇醒了沈牧心。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飞快的睁开眼。 面前,围着几个衣着时髦的年轻男女,瞪着她,一脸的义愤填膺。 “沈牧心,你可真不要脸!陈子彦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为了报仇玩弄他的感情!” “对呀!而且现在子彦尸骨未寒,你就跟陆庭华搅和在一起,你可真是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面前的这些人,沈牧心在婚礼上见过,都是陈子彦的朋友。 没错,她是害死了子彦。这些人骂的一点也不过分,这都是她欠了子彦的。 念及此,沈牧心没开口反驳。 “沈牧心你说话啊!哑巴了?”几个女孩气不过,上前来推搡沈牧心,“子彦对你这么好,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吧?” 沈牧心亦不还手,任人揉捏。 其实在陈子彦死后,她已经后悔了。在沈牧心的心里,只有自己越痛苦、越惨,对陈子彦歉疚感才能减淡一点点。 她恨不得现在立即就去死。 “多看你一眼都恶心!”女孩们偏激,甚至冲上来试图打沈牧心,几个男生见她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唯恐旁生事端,连忙拉住女孩们:“算了算了,对这种女人动手就只会脏了手,我们换个地方坐吧,我觉得跟她在一起,连空气都是恶心的。” 女孩们狠狠地淬她一口,被男生们拉着离开。 他们离开后,沈牧心浑身无力的瘫在桌上,头发湿漉漉的黏着脸颊,整个人狼狈极了。 服务生向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沈牧心准备离开KFC时,沈乐文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过来。 “思思,网上的照片和报道是不是你做的?” 沈牧心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沈先生身正不怕影子斜,无关痛痒的报道和床照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对吧?”沈牧心冷蔑至极的反问。 明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沈乐文叹了口气:“我现在被舆论缠身,不能回国去找你,我让你宋叔叔去接你,你来国外跟我一起避避风头。” “不必了沈先生。”沈牧心直截了当的拒绝他,“毕竟我没有炒爱妻人设,又出轨已婚女人,并且还联合小三逼死妻子,我活的光明正大,不需要去避什么风头。” “思思你就别倔了……” “沈先生我叫沈牧心,思思这两个字,让我觉得恶心。”她冷冷的说,“我不会去国外,以后你也不要再联系我,我不想再跟沈乐文这三个字扯上一丁点的联系!” 说完,沈牧心挂断电话,将页面最顶端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沈乐文因为出轨的事上了热搜榜榜首,此时正在国外参加画展的他已是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林凤宜那边也差不多,“贤妻良母”人设崩塌,网络上骂声一片。 沈牧心以为自己心里会有报复的快感,可是并没有,她竟没有感到一丝释然或轻松的感觉。 出了KFC,寒气侵体。 已经是黄昏时分,暮色微垂,身上的水还没干,沈牧心浑身一颤,似乎更冷了。 头重脚轻的感觉越发明显,她双腿虚浮,走几步就得扶住路边的电线杆,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眼看还有几步就要到站牌,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急匆匆的朝沈牧心走来,经过沈牧心身边的时候,他狠狠撞了沈牧心一下,沈牧心头晕眼花的摔倒在地。 男人蹲下身来将她扶起,沈牧心以为他要向自己道歉,熟料腰间倏然一寒,有什么东西冷冷的抵了过来。 直觉告诉她,那是把刀。 “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我一刀捅下去。”男人凑在她耳边,语气生硬的威胁。 男人一手深入她的大衣下,将刀抵在她腰间,另外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的控制住。沈牧心被动的窝在他怀里,任他拖着往前走,从路人的角度来看,两人就像腻味的小情侣。 沈牧心迅速镇定下来,也不闹,只是压低了声音询问:“你是要钱吗?我脖子上有条钻石的项链应该值点钱,如果不够我可以去附近的银行……” “闭嘴,别废话!”男人不耐的怒斥道,“再多数一句,我就捅了你!” 沈牧心乖乖闭了嘴,心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瞧这男人的态度,和目的性极强的做法,显然不是为求财而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寻仇。 正文 第6章 陈哲发疯 男人七拐八绕的将她带进的一条小巷,沈牧心意识模糊,脸上越发滚烫,视线也越发不甚清晰。 终于,一辆黑色的suv出现在视野里。 男人粗鲁的将沈牧心推上车,继而锁上车门,不给她留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沈牧心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思维半梦半醒,头痛欲裂。 男人猛踩了一脚刹车,老旧的无牌照suv晃晃悠悠的冲入了夜色里。 昏暗的巷子尽头,两个男人望着suv消失的方向,摸着下巴,不约而同的蹙起眉头。 “情况不妙,我们得立即通知总裁。” …… “是林凤宜让你绑我来?” 男人用力踩了脚刹车后,车身猝然的颠簸感令沈牧心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她看着这条通往陈家的路,心里的答案慢慢清晰起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 男人忽然加快了车速,失修的车零件在颠簸中发出异样声响,“吱呀吱呀”的听起来令人格外心惊肉跳。 沈牧心在瞬间就觉得紧张,浑身都有些发冷。 车子开进陈家大院,男人将她拽下来,带她来到了陈家别墅的地下室。 进入到地下室前冗长的一段黑暗令沈牧心觉得无法适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充满了位置的恐惧,空气里长久未见过光的霉味令人作呕。 绑她来的那个男人一直跟着她,是不是往她的背上用力的推一把,逼着她往前走。 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 沈牧心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停住。 “往前走!”背后的男人用力一脸踹向了她的腰,沈牧心实在太瘦弱了,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可她很快又被男人拽起来,男人扯着她的头发逼着她继续往前走。 沈牧心头皮痛的发麻,她刚刚听的清楚,那声惨叫分明就是林凤宜的。 越是靠近,女人痛苦的求饶声便越是清晰,期间还夹杂着男人发狂一般的大吼。 沈牧心浑身不自觉的剧烈颤抖。 眼前渐渐开始有光,虽然很微弱,却足够沈牧心看清楚不远处的场景。 林凤宜浑身赤裸着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就连那张曾经保养的当、莹润丰腴的脸上也是血淋淋的,各种伤疤皮肉外翻,渗透出淡黄色的脓水,那画面看着便令人作呕。 沈牧心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双手扼住喉咙不可抑制的干呕起来。 她的声音吸引了林凤宜面前那个男人的注意,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阴恻恻的目光在白炽灯下,有如地狱修罗般瘆人可怖。 在看清男人的脸时,沈牧心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陈哲一夜之间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她错愕又惊恐,记忆里那个宽厚和蔼的中年男人仿佛在一夕间老了二十岁,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沧桑,尤其那双眼睛,渗透着像恶狼一般令人恐惧的寒光。 “你来的正好。”陈哲眯眸走了过来,抓起沈牧心的肩膀,将她提到林凤宜的面前。 陈哲捏住沈牧心的下巴,逼她凑近林凤宜。 他沙哑的声音像破锣般在空旷幽静的环境中沉沉扩散:“牧心,来,看看你的婆婆,看看她已经被我折磨的多么不像人了。” 刚刚挨完打的林凤宜虽然被绑着,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跪着的姿势,她的卷发遮住了脸庞,整个人已经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牧心的指尖几乎都在颤抖抗拒,可陈哲摁着她的脑袋,几乎要将她的脸贴在林凤宜的脸上,“牧心啊,好好看看,这就是不守妇道的下场。” 沈牧心看着林凤宜脸上已经开始溃烂的伤疤,恶心的就要吐出来。 她觉得陈哲简直就是疯了。 “怎么样?心里是不是觉得非常爽快?她害死了你妈,你看着她现在这幅惨状,心里是不是乐开了花?” 沈牧心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陈哲忽然松开了她,一个巴掌朝她的脸上狠狠扇了过去:“你为什么不说话?贱货!你们女人都是贱货!枉我们父子真心待你们,你们却拿刀扎我们的心!” 沈牧心被扇的背过了一口气去,陈哲充满了怨毒的对她拳打脚踢,拳拳到肉,那力道看着便叫人疼。 沈牧心咬着牙不吭声。 因果循环,谁欠下的债,谁也逃不了。 林凤宜已经遭到了报应,她也该接受惩罚了。 陈哲边打,边发了狠似的质问:“你要是心里有恨,怎么不直接杀了林凤宜这贱货!为什么还要牵连我儿子子彦!为什么——” 最后那一脚,陈哲重重踩在了沈牧心的小腹上。 沈牧心惨白的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她清楚的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缓缓流了下来。 她轻轻拽着陈哲的裤腿,声音微弱的恳求:“杀了我吧……” 虽未看到沈乐文身败名裂,但看到林凤宜被折磨的人不像人,她便觉得最够了。 活着,生不如死。 “杀了我。” 就让她用自己的血,来给陈子彦赎罪。 “我凭什么这么便宜给你一个痛快!”陈哲用力卷了一脚,把沈牧心踢开,“我当然要杀了你去地下陪我的子彦,不过我定要给你选一个最痛苦的死法!” 陈哲对绑沈牧心来的那个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立即会意,将沈牧心架了出来,带离了地下室。 男人把沈牧心带到陈家的后院,他手一松,直接就将沈牧心推倒在一块墓碑上。 冰冷的触感令沈牧心的意识变得清明,当她借着院里的灯光,看清墓碑上的内容时,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浑身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墓碑上的,竟然是自己的照片和名字,甚至连生卒年月都写的清楚。 虽说沈牧心一心求死,可好好的活人,看到自己的墓碑,那种瘆人的感觉自然是不言而喻。 “沈牧心,这儿埋葬了我的子彦,今天我就把你也埋在这儿,让你到下面去陪他!”陈哲发狂一般将沈牧心推到事先挖好的大坑里,沈牧心难以置信的看着疯狂往下丢土的陈哲,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陈哲,真的是疯了。 他竟然在家里埋葬陈子彦,而且还要把自己活埋在这儿,他真的是疯了。 正文 第7章 获救    当土埋到沈牧心腰的时候,雕花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带着寒夜里微凛的急促:“陈伯父!快住手——”  陈哲皱眉凝望来人:“陆庭华,你果然还是来了,看来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陈伯父,婚礼那日是我跟沈小姐第一次见面,谣传荒谬,我们之间绝对不是媒体们说的那样。”陆庭华耐心向陈哲解释的同时,不动声色的示意自己身后带的两个人将沈牧心从土里刨出来。  陈哲见状情绪波动很大,暴躁的声音里毫无理智可言:“都别碰她!今天,沈牧心的命我要定了!”  “陈伯父,你不能这么做。”  陆庭华知道陈家不会对沈牧心善罢甘休的,自沈牧心离开陆宅之后,他就派人暗中跟着沈牧心。  得到沈牧心被陈哲绑架的消息,他第一时间赶来了陈家。  陈陆两家是世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任陈哲这位叔伯走上犯罪的道路的。  “不能这么做?”陈哲冷笑一声,“陆庭华,你口口声声说跟沈牧心没有关系,可为什么你三番五次的护着她,还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  沈牧心头晕的厉害,迷迷糊糊间听到陈哲说了这么一句,她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便见视野里站了道笔直的身影,如从天而降的神祗般。  “陈伯父,”陆庭华的声音听起来很有耐心,“先前我帮沈牧心,是因为她是子彦的爱人,作为朋友,我应该给予照顾,让子彦走的心安。”  “爱人?”陈哲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这个贱人接近子彦是为了报复!她根本就不爱子彦,她害死了子彦!她就应该去死!”  陆庭华停顿了须臾,“伯父,若子彦的死真的追究起来,我也有难以推脱的责任,”那日如果不是他把逃婚的沈牧心强制拉回婚礼现场,或许后来的结果就不是那样了,“但伯父,没有人是存心想要害子彦死的,他的死是意外,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倘若子彦还活着,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别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丧子之痛若不亲身所经历,没有人能够明白更无法感同身受!”陈哲冲到沈牧心面前,疯狂的往她身上扬土,口中振振有词:“我儿子死了……谁都别想活!!!”  随同陆庭华来的那两人不由得窃窃私语:“陈老爷子精神似乎不太正常了。”陆庭华冷冷瞥了两人一眼,继而跟上陈哲,阻止着他的动作,他带来的那两个人也赶紧跑过来,控制住陈哲。  “伯父,子彦不惜以命来保护沈牧心,可见他对沈牧心的爱之切,你就算真的杀了沈牧心为他陪葬,九泉之下,他也会怪你的。”  陈哲手一抖,抬起头来,目光诡秘的看着陆庭华,“你说,子彦会怪我?”  陆庭华见他神色恍惚,于是点了点头,同时趁他不备,赶紧让人把沈牧心从土里给挖了出来。  沈牧心已经昏了过去,两弯眉不安的紧蹙。  陈哲看着沈牧心,神色一变,眼底又恢复了狠戾:“我什么都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这个女人的贱命!陆庭华,你要是真的识相,就别多管闲事赶紧给我滚!”他试图将沈牧心重新抓回来,沈牧心被陆庭华带来的人扶住勉强站立,陈哲像疯狗一样扑了过去,将陆庭华的人推开。  失去支撑的沈牧心摇摇晃晃的往下倒,好在陆庭华手疾眼快的扶住她,将她稳稳搂住。  陆庭华看着怀里被折磨的不像样的沈牧心,眸光也一点点变冷:“伯父,你是子彦的父亲,我敬你是长辈不愿看到你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才一直客客气气的同你讲话。可你把丧子之痛全部强加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身上,实在令人不耻!”  “别装什么圣人的!如果今天死的是你陆庭华的亲娘,我倒是好奇你……”  “陈伯父!”陆庭华听不下去,怒喝一声,打断了陈哲的话:“不妨告诉你,来之前我已经报了警,想必现在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今夜你要是让我带走沈牧心,我们相安无事最好,但要是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旧情。”  陈哲闻言眯眸看着陆庭华:“你在威胁我?”  陆庭华不置可否。  死一般的寂静在趋近于冰点的温度里沉沉弥漫,过了晌久,陈哲忽然阴森森的笑起来,那小声沙哑低迷,伴着猎猎风声,反而更像是某种呜咽。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今天你为了救这个女人不惜与我撕破脸皮,我倒一点都不意外。”陈哲声音陡然一寒,“罢了,你要真想带这女人走,带走便是了。”  陈哲慢慢冷静下来,他深知继续这样跟陆庭华硬碰硬,绝对讨不到便宜,不如就先留沈牧心再活几天,等过些日子他再找机会下手。  陆庭华懒得再跟陈哲争论,打横抱起沈牧心离开了陈家。  ……  知道沈牧心的住处已经被烧毁,怕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陈哲再报复,陆庭华无奈,便只好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私宅。  沈牧心浑身冰冷,像没有温度似的,怎么捂都捂不过来。  因为在地下埋的太久的缘故,她的衣服都被寒夜落霜化成的水濡湿了,陆庭华亲自照料,给她换了干净的外衣,将空调温度开到最大,又将家里所有的被子都找出替沈牧心盖上,沈牧心的体温这才有些缓和。  沈牧心先前被浇冷水找了凉,晚上又被陈哲一通吓,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任陆庭华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庭华拍她的脸,想要把她叫起来,可冰凉的手触上她脸颊的刹那,陆庭华的眉头狠狠一拧。  太烫了。  他又轻轻探上沈牧心的额头,她的额头也像火炉一样,温度高的烫手。  陆庭华只好从家里翻出了些退烧药,用水中和,吹凉了递到她嘴边。  要是继续这样烧下去,人非得烧傻了不可。  “沈牧心,你醒醒,起来喝药。”陆庭华轻轻晃动她温软的身体,可她无论如何就是醒不过来。  正文 第8章 是我该死 实在是拿这样一个病成一滩烂泥的女人没有办法,陆庭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手拿着药杯,一手慢慢将沈牧心扶起靠在怀里。 他捏了捏沈牧心的脸颊,趁她嘴唇微掀时,动作利索的送了一口药进去。 沈牧心没咽下去,药卡在喉咙里便带上一阵天翻地覆的呛咳。 陆庭华又放下被子,给沈牧心慢慢顺气。 就在这时,沈牧心忽然睁开眼,抬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陆庭华棱角分明的侧脸看。 陆庭华没防备的对上她那双琉璃般色泽清浅的瞳孔,眼神忽然狠狠一震。 她眼里似盛满了三月里莹润的春水,掺杂着百花的清甜,渗透出撩动人心的芬芳。只一眼,便叫人挪不开眼。 沈牧心浓密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陆庭华被她看的不自在,艰难生涩的别过头:“你醒了。” 他很想摆脱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可沈牧心用力抓着他的手,似乎有话想要说。 沈牧心略微带了点光泽的唇瓣微微一翕,颤抖的叫出了一个名字:“子彦。” 陆庭华眉头微皱,试图挣脱开沈牧心的手。她这是烧的糊涂,把自己错认了。 “子彦是你吗。”沈牧心忽然扑进了陆庭华的怀里,失声痛哭:“子彦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她瘦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个,隔着衬衣,陆庭华几乎看到她凸起的蝴蝶谷。 沈牧心把脸埋在他怀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胸前的大片布料。 她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忏悔着对他说:“子彦,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对不起你,该死的人也是我啊!” 陆庭华本想将她推开,可看着她这幅痛苦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想了想,他本欲将她推开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慢慢的拍了两下。 沈牧心哭累了,又昏了过去。陆庭华勉强灌了她几口药,让她平躺休息,发发汗,明早烧就该退了。 做完这一切,陆庭华起身准备离开,一双纤细的手忽然拽住他的手腕,低柔的像猫儿一般的呢喃声从身后响起:“子彦,不要走……”她糊里糊涂的梦呓,“子彦,只要我这辈子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心安。可是心不安的感觉好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陆庭华身形一顿,缓缓转身,低睨着睡梦里女人眉头紧蹙的容颜,似有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可见陈子彦的死对她来说也影响极大,就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看来,她也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冷漠无情。 陆庭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沈牧心一直抓着他的手,叽里咕噜的说些胡话睡不安稳,陆庭华怕她再出意外,于是便在床边陪了她一整晚。 快天亮时,陆庭华实在熬不住,伏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 翌日天气晴好,当第一缕曦光透到沈牧心的脸上时,她自然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放大数倍的俊脸。 她尖锐的叫声旋即传遍整栋房子。 陆庭华皱眉不悦的睁开了眼,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不停鬼叫的沈牧心,然后得出结论:“恢复的不错,声音浑厚有力,不是昨晚烧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了。” 沈牧心一脸戒备的抱着被子缩到墙角:“昨晚你对我做什么了?!”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昨晚被陈哲绑了,然后又在陈家被这个男人给带了回来。 陆庭华摁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平静的叙述道:“昨晚你发了高烧,嘴里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是我照顾了你一晚上。”话说间,他俯下身来,摸了摸沈牧心的额头:“嗯,没那么烫了。” 沈牧心那层薄薄的脸皮因为他这个略显唐突的动作而变得火烧火燎,她掀开被子下床,逞强的说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刚踩到地板她的脚就软了,陆庭华“好心”的伸手扶了她一下,略带笑意的开口道:“你现在连走路都费劲,还是乖乖上床躺着吧。” 沈牧心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软软的靠在床上,垂眸连看都不看陆庭华一眼:“别指望我会谢你。” “你想多了,”陆庭华微微一笑,话说的格外有深意,“我原本也没指望你这样的女人会有良心。” “你先躺着,一会儿我让人送吃的上来。”他慢慢舒展着身体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沈牧心语气明显弱下来的声音:“喂,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陆庭华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理由我早就说过了。” 沈牧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垂着头,若有所思。 他救自己,真的就是因为自己跟陈子彦的关系吗? 陆庭华并没有让她等很久,很快便有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带的早餐上楼来。 “沈小姐你好,我叫靳羽,是陆先生的助理。陆先生去了公司,如果沈小姐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了。”靳羽说话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牧心,原来陆先生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才背上不义的骂名的。 完全是意料之外,靳羽跟了陆庭华八年,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孩上过心。 “谢谢。”沈牧心态度疏离的开口道,靳羽的打量的目光令她觉得十分不得劲:“靳小姐把东西放下,离开就好了。” 靳羽闻言也没多说,放下餐盒,打过招呼便下楼离开了。 沈牧心真的有些饿了,从昨天早晨开始她除了在KFC里喝了一杯水,别的就什么也没下肚了。 餐盒里食物的香味儿挑逗着味蕾,沈牧心经受不住诱惑,慢慢挪到桌子前,打开的一个个的餐盒。 出乎意料的,里面盛放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程记的蟹黄小笼和皮蛋瘦肉粥、三秋茶楼的炸鲜奶和乌梅茶,还有一盏煮成了奶白色的花旗乳鸽汤,光看卖相便最够令人胃口大开。 沈牧心饿的厉害,便多吃了一些。可更加令她惊讶的是,陆庭华竟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蟹黄小笼里有鲜醋包,瘦肉粥里没搁姜丝,炸鲜奶是不必放糖的…… 这些都是陈子彦生前闲谈时告诉陆庭华的,可这男人竟然记了这么久,真是……变态的有些可怕。 正文 第9章 变故 陆庭华在中午的时候回来,沈牧心决定跟他道别。“陆先生,我该走了。”陆庭华挑了挑眉,直接戳破道:“你的房子被烧了,证件也都不在身上,你还能去哪儿?”他话锋倏然一转,“还是说,你一心求死,不想活了?”他锋利的眸光似乎有剖析人心的力量,沈牧心的心事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她倔强的别开头,咬了咬下唇,固执道:“没有。”“没有就最好。”陆庭华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昨晚虽然我从陈哲那里救了你,但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沈牧心冷一皱眉:“我为什么要跟在你身边?”“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最安全。”陆庭华似乎并没有在征求她的意见,而只是为了通知她。陆庭华看似温和有礼,但独裁起来没人是对手。为了掩人耳目,他把沈牧心安排在了身边,对外只说她是自己的新助理。沈牧心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进了陆氏,整个人都是懵的。“陆先生,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保护。”办公室里,一身黑色正装的沈牧心不悦的瞪着办公桌上埋首于文件之中的男人。陆庭华眼皮抬也不抬,手中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的钢笔飞快的抬起,在文件末端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需不需要可不是你说了算,陈哲虎视眈眈,你要是再落入他的手里,谁也救不了你。”“我才不需要人救”这样的话,最终还是被沈牧心给咽了回去,外面传来温柔的敲门声,她抿了抿嘴,乖乖退到一边去。    在征得了陆庭华的同意后,靳羽推门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沈牧心太敏感,她总觉得靳羽的目光似若有若无的轻轻扫过她的脸。“陆总,今晚西郊的那块地竞标,您上周说,要亲自到场的。”“按原定计划就好,你去准备一下。”陆庭华边看文件边说,“今晚你不用跟着,让沈秘书跟我去就好了。”靳羽愣了愣,五六秒后才答道:“好。”“对了,竞标时多派些人跟着,会场人多,以防再生变故。”“我知道了。”靳羽走出去后,沈牧心便冲到陆庭华面前,百般不悦的道:“靳小姐那张脸都快拉到地上了,你为什么不让她跟着你去竞标会?”陆庭华终于舍得抬头瞥她一眼:“你不想去?”沈牧心用力点头。“靳秘书想去都得不着的机会,你却触手可得,你不该高兴才是?”沈牧心在心里朝陆庭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无可忍道:“陆庭华,我跟你说很多遍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陆庭华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沈牧心的身边,看沈牧心时他需要微微垂首,黑眸里酝酿着风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沈牧心,求死容易活着却难,你若心里真的有愧,也不该用求死这样软弱的办法来赎罪。所以,别在摆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看了就叫人瞧不起。”沈牧心听着他的话,愣了愣,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搜肠刮肚却找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最后也只是十分无力的开口说:“我没有……”“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阴郁的声音响在耳边,“子彦用命换你活,不是想看到你萎靡消沉的,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命。”沈牧心酸涩一笑,蓦的红了眼。她以为那些微妙的情绪她隐藏的很好,原来所有人都比她看的透彻,只有她自己还在自欺欺人的矫情着。  ……沈牧心悄无声息的成了陆庭华的助理,整个人的消息像从C城蒸发了一般,可这并没有让她与陆庭华的谣言沉寂下来,反而因为她的消失愈演愈烈,甚嚣尘上。大部分的娱乐小报都在传,是陆庭华把沈牧心藏了起来。人心有多脏,写出来的东西就有多龌龊。沈牧心看着那些报道,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机。“收拾好了吗?收拾好我们该出发了。”陆庭华从身后走过来,出声提醒沈牧心,视线瞥见沈牧心屏幕上的页面,他略微皱了皱眉,但须臾又恢复如常。沈牧心赶紧摁灭屏幕,站了起来:“好了。”陆庭华一身价值不菲的纯黑手工西装,从上到下熨烫的一丝不苟,颀长的身形笔直落拓,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分凌厉和干脆,沈牧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词汇——意气风发。“好了就走吧。”陆庭华抬起手腕,腕上精致的腕表散发出清冷的光辉。虽然跟陆庭华认识不久,但沈牧心知道他是个时间观念很重的人,自己不迟到,亦不喜欢别人迟到。想到这里,沈牧心麻溜的关上办公室的门,跟上陆庭华。陆氏的产业蜿蜒遍布全国,以地产业为主。这次要参与竞标的是西郊一块无人开发的空地,近年来C城不断往西发展,西郊的地皮未来利润巨大,陆庭华对今天要竞标的这块地皮是志在必得。竞标的地点就定在要竞标的空地上,竞标方搭建起了简易的临时棚子。现场鱼龙混杂,有竞标的公司代表,也有搭建棚子的工人。陆庭华要沈牧心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时不时便与她低头耳语:“这里人多,你千万要注意些。”“知道了。”沈牧心应的有些心不在焉。能出什么事呢?陆庭华带了这么多的保镖,应该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吧。竞拍很快就开始了,沈牧心对那些商业化的说辞十分不感兴趣,听了一会儿就厌了。“陆庭华,我要去厕所。”她拽了拽男人的袖口,小声说道。“再等一会儿,结束我跟你一起去。”男人微抿薄唇,目光专注的落在看台上。沈牧心有些不悦:“我去厕所又不用你陪着,你放心好了,我就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不行。”陆庭华就是不肯松口。沈牧心那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让你们的人都跟着我,不会出事的。” “没得商量,你就是尿了裤子也得等一会儿结束跟我一起。”陆庭华板着脸,一副无可置喙的模样。 正文 第10章 在意 资本家。剥削者。毫无人性。 沈牧心侧过身,瘪嘴一脸不快。 好不容易挨到了竞拍结束,陆庭华得偿所愿,拍下了那块地皮。 但令人奇怪的是,同为C城有名地产商的陈哲,却并未参加这次竞拍,陈氏也没有派代表前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哲肯放着这么大的利润不要,其中肯定有蹊跷。 散场时,沈牧心略有些仓促的往外跑,陆庭华抓住她的胳膊,“跟着我,别乱跑。”多年敏锐的直觉令他察觉到,周围一直有多双眼睛紧紧的锁着他们这边。 沈牧心没好气的挣脱开他的手,“陆总是拿到自己心仪的地了,可人有三急,你不能不顾我的死活吧。” 陆庭华憋笑:“好,我们去厕所。” 沈牧心纠正他:“是我,不是我们。” 厕所门口,她跟自然的拦住陆庭华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保镖们,“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吧。” 陆庭华挑了挑英挺的眉,静静候在女厕外,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如厕后,沈牧心从隔间走出,站在盥洗台旁洗手,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坐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沈牧心觉得奇怪,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谁知那老太太也在看她,淡褐色有些涣散的虹膜里闪着冰冷的寒意,令人脊背发凉。 沈牧心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便要往外走。 经过那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轮椅上的老太太忽然用力侧过身体,攥住沈牧心的胳膊,将她用力往身侧一拽。 穿着细高跟的沈牧心没有防备,亦没料到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竟有如此大的力道,那个老太太一松开她的手,她就不可避免的摔了下去。 长久无人使用的公厕里堆满了废弃物和垃圾,沈牧心的脑袋一下子就撞到了堆积的木板上。 “嘶——”沈牧心倒抽了口冷气,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身后那个瘦高的中年女人忽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一把匕首,寒光闪住沈牧心的眼。 她微微眯了眯眸,女人忽然就举着那把刀朝她刺了过来,沈牧心的瞳眸倏然放大,好在她反应迅速的侧过身体,那把刀深深的扎入木板,距离她的身体只差毫厘。 沈牧心惊恐的看着女人,女人瘦极了,两颊凹陷下去,眼眶深深,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就像突兀陷下去的,看起来有些瘆人。 沈牧心这才明白陆庭华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陈哲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 女人掐住了沈牧心的脖颈,另外一只手用力拔出匕首,她看着虽瘦,但在力气上沈牧心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占上风。 沈牧心被她掐的呼吸不畅,脸色涨红,喉咙里空空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女人再次朝她的面门高举起刀的时候,沈牧心忽然有些失望。 陆庭华明明就在外面,她却喊不出来。 就这样轻易的死掉了,如陆庭华所说,确实是挺不值的。陈子彦宁死也要她活下来,她到底还是辜负了。 “住手!” 陆庭华恍然发觉沈牧心已经进去了太久,而刚刚那个后脚跟着她进去推轮椅的女人也迟迟没有出来,实在太过异常,便也顾不得许多忌讳,就冲进了女厕所。 他一进来,便看到那个女人举刀对着沈牧心。 女人落刀的动作极快,几乎与陆庭华的尾音同时落下,但陆庭华的声音多少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她手一偏,那柄匕首便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直直没进了沈牧心的胳膊里。 沈牧心痛苦的皱起眉头来,陆庭华迅速的冲了过来,临起一脚将女人踹了出去,女人撞上厕所隔间的门后又迅速站起,拉起那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两人健步如飞,从窗户跳了出去。 那老太太亦是动作矫健,哪里像一个坐轮椅的老人? 保镖们听到声音也反应迟钝的跑进来,看到陆庭华抱着满胳膊是血的沈牧心也吓坏了。 陆庭华看到沈牧心受了伤,心里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无名怒火,不由得迁怒保镖,暴躁的骂道:“要你们有什么用,连个女人也看不好!” 保镖们委屈的低下头,心道:总裁您不是也一样没看住? “我……我们这就去追。” “追什么追!现场这么乱,早就跑进人堆不见了!赶紧开车过来,送人去医院!”陆庭华额头青筋凸起,脸色像极了冷峭的崖壁。 沈牧心被突如其来的一切给弄蒙了,一路被陆庭华拉扯着来到医院。 她手臂的伤很重,匕首几乎要刺穿正只胳膊,再晚来一会儿,胳膊就废了,可见那人下手只狠毒。要是刀尖儿不偏那毫厘,恐怕沈牧心现在就活不成了。 缝合的时候,因为打了麻药,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神色木然的看着医生在她的手臂上缝着乱七八糟的线。 陆庭华忽然问:“会留疤吗?” 医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么深的伤口当然会留疤。” 陆庭华的手轻轻按在沈牧心的肩膀上:“要是留下疤,夏天就不能穿好看的裙子了。” 听到这一句,沈牧心的眼泪忽然很不争气的掉下来,陆庭华的身体就在咫尺间,她忍不住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身上。 陆庭华低睨着她柔软的发定,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沈牧心心头泛暖,她那颗心脏,像被冰冻已久河,如今得到些微微的暖意,便裂开了冰缝隙,融成涓涓细流。 原来再厚的冰层,终有一天也会融化。 陆庭华十分介怀这次沈牧心受伤的事情,他甚至以为在厕所里沈牧心不大声呼救,是因为她还一心求死。 沈牧心跟他解释了很多次,当时那个女人掐着自己的脖子,自己根本就叫不出声来。 陆庭华却不信,他铁青着俊脸对沈牧心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也有我的一份,你想死,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沈牧心险些失笑,甚至打心里觉得他这番话幼稚又自大,于是便故意道:“我的命是自己的,我想什么样便怎么样!”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忽然用力钳住沈牧心尖削的下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沈牧心,我不许你再存求死的念头!” 沈牧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庭华,眉目间渗透出的寒意几乎要把人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