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的人死了她还活着   第一章有的人死了她还活着
  
  公元3213年,Z国国家秘密科研基地。
  
  生物组。
  
  “距复原结束已经十二天,目前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器械接口连接就绪,可以准备唤醒了。”
  
  “打开生物流击设备,准备唤醒。”
  
  “哎……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情都很沉重。”说话的男人身材微胖,黑眼圈重的可怕,甚至还有点矮,此时此刻只看着远处玻璃台上的古代女尸叹了一口气,“有时候觉得吧,上头交下来的任务是不是太残忍了,把人家从坟里挖出来复活,又不能太长时间的保证人家的寿命,还没等人家贡献多少历史小真相,没几天就嗝屁了。”
  
  很快有人白了他一眼,语气调侃:“组长啊,这句话你每次都要重复一遍,人手本来就不够,大家都抽不开身来,你身为组长可千万别出差错哦。”
  
  看见周围的手下都在忙着检查自己的任务,微胖的组长大人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感有多么微弱,瘪了瘪嘴,看清自己的屏幕,却发现了一个小问题:“咦,口腔这边屏幕没有显示任何体温数据,你们忘记给她嘴里放连接片了吗……”
  
  众人皆低着头开启我听不见模式。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他只好详细的重复了一遍:“谁现在能空出手来的,过去把连接片装上。”
  
  “组长你去呗,你这么闲。”过了半晌,终于有人说出了全组人民的心声。
  
  被点名的某人一愣,想要推脱一下,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门口突然传来的熟悉脚步声,伴随着他那一如既往的清亮嗓音。
  
  “小胖,忙完没,给你带了份饭。”
  
  小时儿!小胖同学瞬间泪流满面,此处的bgm应为:you are my destiny!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纷纷叹了一口气,想整一把组长的心愿瞬间都化作空中的彩色泡泡。果然是基友一生一起走,这两个人充分的诠释了一句话:组长配组长,地久又天长。
  
  “把饭放下,陆时你赶紧给我过来,帮个忙,去把口腔流击连接片接在玻璃台上那个古尸的舌头上。”
  
  “……”
  
  刚进门的陆时手里提着饭盒,愣了一愣,颀长的身子立在原地,五官分明而清朗,随便那么一站便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那个……我就是个路过的,安排我一个送盒饭的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合适吗?”
  
  “快去快去快去!慢了要耽误的!”小胖一个劲的朝他挥手,因为知道陆时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而且做事谨慎,对他们组的设备也很熟悉,所以才敢这么放心。
  
  陆时撇了撇嘴,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子上,这才挪脚朝玻璃台走了过去,边走便问道:“这又是哪个年代的?”
  
  “大周朝显宗的贵妃,十八岁死于□□中毒,不过因为形体保存完整,皮肤也覆盖完整,历时一千七百多年毛发仍在,肌肉弹性有所保留,胶原纤维跟刚去世时相似,部分关节甚至还可以活动,所以复原再造过程也就没什么阻力,是一具难得的好尸体,比之前那几个都顺利多了。”
  
  一具难得的好尸体……
  
  “你们组研究的这些技术怎么这么变态啊。”陆时一边靠近玻璃台,一边嫌弃地皱了皱眉,“复原古尸,定制婴儿,你们每天都是怎么睡着的?”
  
  “哎呦陆时你别装了!总比你们组天天研究猥琐的隐身要好多了吧,还有那什么破时光机,我至今仍然会回想起那个传送到怀宋朝的小狗无辜的眼神……”说到小狗,小胖故作了一下黯然神伤状,接着说,“又不肯把隐身的装置借给我们,你肯定自己天天隐身偷看妹子洗澡,是吧是吧是吧?”
  
  “……”陆时回头看了小胖一眼,却没出声搭理,只默默拿起旁边的连接管走到了古尸面前,刚一站定,将目光投向了玻璃台上的那张脸,他便有些愣住了。
  
  只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眼,脑子里竟然只剩下了四个字。
  
  月出皎兮。
  
  女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五官清秀如月神临世,远山黛眉,鼻尖小巧玲珑,宛如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唇角微微含笑,像是做了一场几千年的大梦,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赶紧装上一会儿来不及了。”小胖有些着急,忍不住催促道,“看个尸体都能看呆,你这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
  
  陆时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不经意的尴尬,一边为她装置连接片,一边一本正经地自嘲道:“自从进了科研室,已经三年没见过雌性生物了,想来我妈真是有先见之明,要不她怎么给我取名叫卢瑟呢……”
  
  “陆大组长你还愁找不着媳妇吗?”立马有人拍起马屁,说话间却也没耽误手上的工作,“我觉得吧,整个科研基地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了,那搁到外面也是妥妥的一流明星脸,啥时候上面肯放你出去嫁人了,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请请请。”陆时漫不经心地接了句下话,悄悄看了一眼玻璃台上躺着的女子,又忍不住问道:“大周朝的贵妃……周朝?那会儿有整容技术么?长这么漂亮不会是人造的吧?”
  
  “……”
  
  全场沉默一秒钟。
  
  “陆时,你的历史是卫生纸教的吧?”
  
  身为万里挑一的全国性特型精英人才,竟然被人嘲笑历史常识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某人羞愤地横了全场一眼,“都给我闭嘴好吗?”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他……
  
  不对,是好像有只手在拉他……
  
  似乎已经猜到了大概,陆时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低下头,却在一瞬之间,跌进她深深的眼里。
  
  傅怀薇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陆时。
  
  那个人一头利落短发,全身上下的装扮也很是奇特,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场,鼻梁高挺、剑眉飞扬、眼角下方居然还生了一颗小小的淡褐色泪痣。
  
  本该清艳忧郁,却又神采飞扬。
  
  可现在的重点是……
  
  门禁森严的大周后宫里,怎么会混进这样一个打扮不三不四的男人!
  
  傅怀薇“噗”地一声吐掉了嘴巴里面不知道谁放进来的东西,抓起他的袖子,张口就道:“大胆逆贼,擅闯青玉殿,该当何罪!”
  
  全场鸦雀无声,随后,大家各自检查起自己负责的仪器,默默地准备收工下班了,反正这个活文物接下来要移交历史科研组,跟生物组没有太大关系了,至于隔壁组跑过来的无辜陆时能不能解决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麻烦。
  
  关他们屁事……
  
  好心给哥们送个盒饭,结果还被千年女尸缠上了,陆时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想往后退,奈何袖子被她抓地紧紧的,怎么拽都拽不开。陆时愣愣地看了她半天,有些无话可说。原先还想感慨一下这姑娘活过来之后的长相越发灵动了,现在看她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见没有人搭理她,傅怀薇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朝四周一看,整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这里的一切构造都和自己的寝殿完全不同,甚至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地板,旁边还有许许多多看起来像怪物的东西,发着红光,蓝光,嘀嘀作响,再一看,自己身上居然接着各种长度不一的软管子,管子的尽头处也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天哪!她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应该没什么可检查的了,我们组的复原技术与原体的差度从来不会超过百分之零点零一,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免得历史组那几个死老头子回头跟上面告我们一状。”旁边的组长小胖似乎想要解救一下被困的基友,走过来上下端详了傅怀薇一番,脸色凝重,还伸出手在她周身摸了一摸。
  
  傅怀薇被摸的满脸惊恐,吓得朝陆时的方向一躲,双手死命拽着他的袖子,继而又往上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那是她最后的救命靠山一般,刚刚问话时强撑出来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陆时一愣,略微低下头,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双看起来很小的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没做过什么苦活,然而此时此刻的那双手,紧紧抓在自己的腕间,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那一瞬间,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敌我分明。
  
  小胖同学顿时感受到了来自两千年前的恶意。
  
  “姑娘啊,不对……娘娘啊。”小胖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不是想要吃你豆腐,我跟你讲啊,被我摸过的尸体围起来可绕地球一圈。你能重新活过来,都是因为我的功劳,不是隔壁这个送盒饭的。”
  
  傅怀薇似乎有些茫然,没能明白小胖究竟在说些什么,于是抬头看向了陆时,对他露出求助的眼神,抓住他的双手也始终未曾松开。
  
  “……”姑娘你这样真的好吗,其实我跟你也不是很熟啊。陆时郁闷的想要扶额,却发现右手被人抱住了,只好换左手扶额。
  
  “是这样的。”陆时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从不隐瞒历史真相!从不隐瞒罪恶行径!哪怕是自己的室友小胖也不例外,“你本来呢,在棺材里睡得好好的,睡了快两千年了,这些人突然就把你挖出来了!”
  
  “是我挖的吗?是我挖的吗!”在漂亮姑娘面前丢人,小胖不干了,气的直跳脚,“这是国家考古队挖完,上头再送过来的好不好!”
  
  陆时懒得理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总而言之就是说,距离你所在的朝代,已经过去了一千七百年,他们现在赋予你一次新的生命,是要把你当一个活文物研究,至于配不配合,就看你自己了。”
  
  “什么叫看她自己,必须配合好吗!必须配合好吗!”小胖又不干了,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瘪着嘴道,“你这个朋友!简直就是我人森中的污点!让你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她只有五天的保存时间,不要多费口舌了!”
  
  “五天?”陆时一惊,他知道以往的存活时间也都不够长,却没想到这个会这么短。
  
  小胖点了点头,没再过多解释。看着半躺在玻璃台上的傅怀薇严肃道:“我现在要将你移交历史组,有些事情他们会具体给你解释,那边的人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请你务必配合。”
  
  他们的对话清晰入耳,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傅怀薇已经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大体是完全明白了,可是却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皇帝表哥在跟她开玩笑,派了一堆人在她面前演戏。要不然,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和皇后品尝岭南进贡的梅子酒,怎么睁开眼睛就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来!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紧紧抓着陆时手腕的那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其实都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人被告知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是很难接受的,尤其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看到她这个样子,陆时皱起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毕竟不属于他的工作范畴之内,他下午还有一堆任务要忙,实在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想到这里,陆时抿了抿唇,用左手轻轻去拨她抓在自己腕间的手指,想要一根一根的扳开,一边生硬地解释道:“贵妃娘娘啊,你得跟他们走了,我也挺忙的……”
  
  一根手指刚被扳开,却又马上回归了原位,丝毫不肯退让。傅怀薇紧紧抓着陆时的手,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眼里都急出泪花了。
  
  别走,求你了。
  
   正文 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第二章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有的人在厨房烙饼,有的人在阳台看云。
  
  有的人在陪一具千年古尸做体检。
  
  陆时两眼呆滞,任由自己被人抓着手腕,带着她从一个仪器面前走到另外一个仪器面前,等仪器自动测量完毕,他又带着她出了门,完全无视了一旁准备护送活文物的专业工作人员……
  
  经过自家地盘的时候,陆时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心里倒数了三个数字,果不其然,一堆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过来。
  
  一向以咋咋呼呼想象力丰富为特色的魏齐第一个冲出来喊道:“组长!我们都听说了,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不开啊!人和尸体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更何况你对得起隔壁小胖的一片痴心吗!”
  
  “……”陆时心中顿时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转头横了他一眼,“你再给我说一遍!”
  
  傅怀薇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防护服,慢慢地从他身边探出小脑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而双手依旧紧紧抓在他的手腕上,半分也不肯松开。
  
  第一个看到她长相的魏齐突然倒抽一口凉气,顿时翻脸比翻墙还快,笑得比那春风还要荡漾,改口道:“嗨嫂子!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围的同事纷纷露出鄙夷又嫌弃的眼神,又有人插嘴说:“组长,听小胖说你要陪着她去见那些老头子,可我们组下午一堆事都等着你来做决定呢。”
  
  陆时无奈地望了望天,“人家小姑娘抓着我不放我也没办法啊,还能硬生生拉开吗?可能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需要一个精神支柱。”
  
  “那也不能把我们精神支柱拐跑了啊。”一向严肃的周大同突然窜到她身边,恶狠狠道,“组长你让开,我给她打个麻醉。”
  
  “……”陆时连忙将傅怀薇拽到身后,好像真怕对方给她注一针似的,“行了行了,都回去吧。我那份工作大同给我替了吧,就当我请了一下午的假。”
  
  众人无话可说,望着他们敬爱的组长那副母鸡护崽的姿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那个崽,哦不,那个被护着的姑娘,却一脸感激的望向了身前的人,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睫,心中莫名动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心里满满地都是对这个陌生人的信任。
  
  人群散去,陆时偏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轻却又很深,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样的情愫在里面,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他一向是个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强行让她松开自己的手,有很多种办法。
  
  可他却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傅怀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抓着他的手一步也不敢落下,身后那几个被安排护送的工作人员一脸愤怒,感觉自己的存在感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往前拐了个弯便来到了所谓的历史科研组,陆时瞥了一眼上面悬挂的屏幕,便用自己有权限的掌纹开启了那扇金属门,带着身后的女子朝里走去。
  
  国家级科研基地一向等级分明,只有核心组组长以上的职位才拥有这些权限,不受任何门禁限制。
  
  不出所料,里面早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原本历史科研组的研究人员以外,还有外面许多受邀请而来的历史学家,一个个舒服地半靠在特制的理疗躺椅上,好像不是来做研究报告,而是来度假的。
  
  也可能是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新鲜感。
  
  很快有人走了过来,想要将傅怀薇移到对面的座位上,却发现这姑娘压根不听话,一直躲在陆时的身后不敢出来。后者见此,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将她带了过去,身后的工作人员见状,很是识趣地给他另外放置了一张座椅。
  
  “陆大组长这是几个意思?”有人不解的质问,“历史研究会是禁止外人在场的,哪怕您是超物理科研组的组长也不例外。”
  
  陆时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自己也是被迫无奈,只闲闲的答了一句:“家属陪同。”
  
  “开什么玩笑呢。”问话的人被他这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回答激怒了,怒道,“科研重地,你身为组长,怎么能这么说话?”
  
  “说起来,历史组也不过是基地的一个外编部门,你有空在这里教训我,倒不如多求求我,在年终入编总结的时候投你们一票。”陆时一脸悠闲坐在那里,就跟坐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自然,和之前打打闹闹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对面说话的人却突然消了音,似乎是真的顾忌他的权限,没再继续呛声了。
  
  很快有人开始提问,连一点思想准备都不留给傅怀薇,张口就来:“周朝显宗贵妃之死一直都是历史未解之谜,现在能亲眼见到复原的历史本人,也是我的荣幸,请问傅姑娘还记不记得生前最后经历的场景?如果记得,请务必详细告知。”说话的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历史学家,看起来有些眼熟,想必是经常登录各大媒体,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名号那种。
  
  傅怀薇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只盯着陆时一个人,此时此刻被问了这么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向他求助,陆时迎上了她的眼神,心中无奈,却也还是安慰道:“没事,照实说就行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当你还是大周的贵妃一样,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用怕。”
  
  傅怀薇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提问的人,开了她重生以后的第二次口:“方才,本宫和皇后在菡萏宫……品尝岭南进贡的梅子酒。”
  
  话刚落音,陆时歪过头瞥了她一眼,哟哟哟,小姑娘人看起来不大,称起本宫来倒是派头十足……
  
  一片哗然,许多人交头接耳的谈论,似乎是在联想和探讨一些历史的真相,当事人却一脸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屏幕,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那上面居然一个字一个字同步的显示了出来,字字不错,分毫不差,只是那些字的样子有些奇怪,没有之前那么繁复。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似乎是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以为她在好奇对面那些老头在谈论些什么,陆时开口解释道:“检验结果说你是死于□□中毒,也就是说,你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许就是杀害你的凶手。”
  
  傅怀薇一愣,随即心头泛起无边无际的寒冷。
  
  皇后?
  
  她现在已经慢慢地接受了自己死过一次这个事实了,却没想到自己是被人害死的,而这个害死她的人,是自己曾认为的宫中唯一真心待她的人,那个波云诡谲的后宫里,唯一清明的人。
  
  “不过,也不一定。”陆时几个字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有些事情很难说,人心永远都是最复杂的,你眼睛所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在底下众多历史学家讨论的时候,又有人趁机发问了:“敢问显帝沈浮坤在位之时……”
  
  傅怀薇皱了皱眉,不高兴地打断道:“你们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被打断的那位老者很是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只能陪着她演戏,像模像样的问道:“陛下与娘娘您是否恩爱啊。”
  
  傅怀薇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条件反射的回答道:“陛下经常来我宫里。”
  
  “嘀嘀——”耳边突然响起两声怪异的提示声,傅怀薇顿时吓了一跳。
  
  陆时扶额,他怎么忘了告诉她,这些老家伙总是用测谎仪这种东西呢。
  
  “您还是说实话最好,你身上各项指标都在监控之中,说没说谎,都能识别出来。”刚刚说话的老者嘲讽般的笑了笑,“娘娘您出土的时候仍然是处子之身,又怎么说的上恩爱呢,为什么要说谎,能给个解释吗?”
  
  傅怀薇眼中掠过一丝慌乱,甚至还有些羞赧,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她突然转头看了陆时一眼,后者也是一愣,似乎有些没有想到,但是这种话题毕竟还是很尴尬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似乎意识到不说不行了,傅怀薇深吸了一口气,诚实道:“皇帝表哥说,母后每次问我的时候,就这么对她说。”
  
  底下又是一阵哗然,那老者似乎对这两千年前的事情太过好奇,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傅怀薇虽然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配合他们,将自己生前所知晓的事情,一一详细告知。
  
  直到研究会结束,陆时都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片刻也没有离开。
  
  结束后,各种历史学家带着自己所得的回答慢慢散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还有一干工作人员,已经很晚了,大家都需要回去休息了。
  
  陆时出声安慰了她几句,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松开吧,我就陪你到这里了。”
  
  只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人,陪她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浪费他的时间了,陆时一直都是个脑子很清醒的人,做事分寸有度,更是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况且眼前这个人只有五天的寿命了,是死是活,其实跟他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傅怀薇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那样卑微的乞求他,全身上下一点贵妃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陆时无奈,只能说:“我要去上厕所。”
  
  对方仍旧不松手。
  
  上厕所你都不放过我啊!
  
  实在是纠缠的有些过分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已经够客气的,陆时自问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脾气来了连国务总理都敢骂,看她这个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语气里已经带了怒气:“松开!”
  
  傅怀薇被吓了一跳,有些怯怯地收了收力气,却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模样执拗而又害怕。
  
  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老子叫你松开!”
  
  说实在的,女人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男人,只是一直忍着罢了。陆时咬了咬下唇,随即猛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文 世事难料啊   第三章世事难料啊
  
  陆时走进房间的时候,小胖正和他那位身在几千里之外的老婆3D聊天,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肤色,连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动都没有半秒延迟,好像对方真的就在眼前一样……
  
  “老公我好想你,让我抱抱你。”
  
  “给你抱抱!”
  
  “老公我好爱你,让我亲亲你。”
  
  “给你亲亲!”
  
  陆时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阴恻恻道:“真想举报你……”
  
  小胖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哄了自己老婆几句,“啪”一声关掉了设备,一个箭步冲到陆时面前,龇牙咧嘴道:“你你你你敢举报我!这玩意儿还是你送给我的!”
  
  陆时一边洗脸一边说:“我送的怎么了,基地明文禁止的东西你也敢收,怪我咯?”
  
  小胖和白日里严肃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一脸苦相道:“你就是嫉妒我有老婆孩子还有老爹老妈!”
  
  陆时手一停,然后偏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对呀我就是嫉妒,来打我啊。”
  
  小胖斜了他一眼,原本想继续说些玩笑话,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语气有些悲凉的说道:“别看你一个亲人都没有,其实大家最羡慕的还是你。我们这些人,说得好听点是万里挑一的国家科研精英,是国家培养的秘密机器,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被关起来的死士,永不背叛,永不停止。”
  
  陆时身形微动,却没说话。
  
  “上头困住我们的方法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搜集把柄,或是将各自的亲人安排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中。唯独你……你这个例外中的例外啊。”
  
  这些话,有时候是不能提的,陆时原本打算一笑而过,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道:“你不提我还忘了……我身上好像也没什么能被他们威胁的东西。”
  
  “是啊但是因为你手里掌握着某些核心技术,所以你就算犯错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你看你上次把国务总理骂成那么个孙子样,回来也没见你哪里少块皮啊。”小胖伸手对他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陆时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屏幕面前,飞快地调了几个数据,放大,再放大。
  
  傅怀薇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跃然屏上。
  
  小胖惊讶的声音适时的在身后响起:“我刚想问你怎么没把那个跟屁虫带回来。”
  
  陆时懒得搭理他,只抱着手静静地看着屏幕,那个身形瘦小的姑娘蹲在角落里,双手抱在腿上,瑟瑟发抖,眼角依稀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冷。”
  
  “哦。”小胖答,“为了保鲜,要冷藏。”
  
  “……”陆时一时无语。
  
  偏头看着屏幕里面的小姑娘无助的样子,陆时心中忽然产生了莫名的愧疚,自己脾气一直都不是很好,认识的人都知道他这一点,当时实在被纠缠的有些不耐烦了,所以才冲她发了火,可是却没顾忌到她的处境。
  
  身在异国异乡异时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陌生而又冰凉的机器,直到被所谓的研究利用完毕,在醒来的第五天,再次死去。
  
  光是想想,就多么悲凉。
  
  陆时皱了皱眉,突然轻轻攥起了拳头,眼前缓缓浮现出母亲在医院里最后的眼神,离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自己已经三年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刚认识不过一天的小姑娘,竟然生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在刚才,自己甩开她的手那一瞬间,她肯定也是这种感觉吧。
  
  “小胖……”
  
  “啊?”
  
  “为什么只能活五天呢?”陆时对其他组的技术从来不曾过问,却在此时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技术有限嘛。”小胖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知道的,复原与复活技术也是这几年才搞出点名堂的,五天不错了,说不定几年后技术成熟了就能延长寿命了。”
  
  “哦……”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的可行性,陆时心中一动,“这姑娘,哪一年去世的?”
  
  “我记得我接这项任务之前看过资料,傅氏是死于公元1512年,比当时在位的显宗还要早两年。”小胖低头想了想,接着道,“当时看她资料还觉得挺可怜的,十三岁就被身为太后的姑姑安排进宫,十八岁就香消玉殒,死因也莫名其妙的。”
  
  “生前这么可怜,你们还把她挖出来让她再死一次,还一堆人对着她逼问那些痛苦的记忆?”
  
  小胖面色一晒,还是争辩道:“但是那些老头有国家承认的采史证啊。”
  
  “踩屎证吧我看是。”陆时生起气来连形象都不顾了,什么字都说的出来,“国家承认?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古代人,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你们国家承认的许可证她为什么要遵守?”
  
  话刚落音,陆时一抬手关掉了面前的屏幕,语气认真道:“那姑娘跟你们组已经没有关系了对吧?就算突然消失了你也不会受到处分对吧?”
  
  “是……”小胖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听说过时空放大论吗?”
  
  “抱歉我是生物专业的。”小胖报以微笑。
  
  “时空放大论就是……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了,你这智商估计要等明年才能消化了。”陆时也对他一笑,“我今天心情不好,有点无聊,所以想管管闲事,多谢你刚刚的提醒。”
  
  小胖似乎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紧张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陆时瞥了他一眼,道:“作死。”
  
  小胖刚想说些什么,刚靠近,却发现眼前突然空无一人,隐身隐地太果断,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即使这种惊悚的场景已经见过几百次了,他也依然会被吓一大跳,陆时想做的事情他从来都没办法阻止,最后只能在默默在心中哀叹了。
  
  ……
  
  陆时来到傅怀薇面前的时候,后者依旧是一副蜷缩的姿态,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满眼戒备地看着四周,等看清了来人面目后,傅怀薇轻轻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些期待。
  
  “你想活下去吗?”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傅怀薇想了一会儿,怯怯地点了点头,却没敢开口说话。她生前其实一直都是个话唠,只不过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害怕,不敢通过语言太多暴露自己。
  
  陆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说道:“我有办法把你送回你原来所在的朝代,根据时空放大论的说法,你在这里还能活四天,在那里就能再活三四年,同意的话就跟我走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傅怀薇噌地站了起来,双眼通红,斩钉截铁道:“当然同意!”
  
  对方回答的实在太迅速,陆时很是愣了一愣,仔细一想自己也实在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这才带着她出了门,一路去了超物理科研组的研究室,因为现在是晚上,所以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即使会有监控检测到他们的轨迹,也不出什么大问题。
  
  陆时边嚼口香糖,边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堆东西,都是平时无聊做的实用小玩意儿,他自己用不着,送给她应该能派上点用场,傅怀薇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不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陆时收拾了一番,便用袋子装了起来,递到了她的手上。想了想,又单独拿出了其中某个像子弹的小东西,随意扭开便分成了两个,陆时转身便将其中一个挂在了傅怀薇的脖子上,边道:“我看你挺胆小的,这个是防狼报警器,以后可以拿来保护自己。来你看这里,遇到危险的时候,按第一个键,它会发出两百分贝的刺耳警示声,这个东西戴在你身上内部便产生了相应的控制数据,所以它发出来的声音再大也不会对你自身造成伤害,也就是说,你本人听到的只有几十分贝而已。”
  
  傅怀薇好奇地低下头,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小东西,大概意思也算是懂了,认真看了一会,指着第二个键问道:“那这个呢?”
  
  “哦那个是感应键,按下去的话我这边这个报警器会同时收到提示,不过咱们马上就不在同一个时空了,不会生效的,留着也没用,你无视这个功能就行。”
  
  “噢……”傅怀薇瘪了瘪嘴,也不敢多问,只是好奇地低头摆弄着那个金属色的小东西。
  
  “哔!!!!!!!!!!!!!!!!!!!!!!!!!!!!!!!!”
  
  空中骤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鸣笛声,陆时一惊,猝不及防地朝后一靠。还好没等他的耳朵被残害至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关掉了那个报警器,然后惊魂未定地看着肇事者。
  
  “你闹哪样?!”
  
  傅怀薇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陆时觉得自己送她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然后他咬咬牙,道:“行了……不跟你废话了,该去哪去哪,反正把你送走之后处分的也是我。”
  
  听了这句话,傅怀薇似乎有些明白了,怯怯地问道:“大哥哥,你这么做,会被他们惩罚吗?”
  
  或许是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可爱,刚刚耳朵被施刑的记忆瞬间抛在了脑后,陆时随意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没事,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傅怀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拿来答谢,仔细想了想,她突然鞠了个躬,举手加额,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正着地,将额头贴在了自己的手掌上,跪着对陆时行了一个大礼。
  
  身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陆时起初有些茫然,想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不用这样,赶紧进去吧,一会儿被人发现,晚了你就走不了了。”
  
  傅怀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进了他刚刚所指的地方——时空舱。
  
  瞥了她一眼,陆时便开始漫不经心地调试着数据,这个东西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对于他来说,时光机的任何一个零件都比他身上的器官还要熟悉,调试数据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回想了一下小胖刚刚说的具体年代,陆时在数据框里按了一下1512,确定。
  
  “行了,你在里面的显示屏上再输入一次1512就行,要不了多久,你就回回到你原先所在的朝代。”
  
  “啊?”站在时空舱里的傅怀薇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数字啊。”陆时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她,“你们那个年代没有这种数字?!”
  
  傅怀薇很茫然,连回答都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时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一边嘱咐道:“好吧,我进去帮你按,等我出去之后你再按这个确定键,突起的、红色的,千万千万千万要等我整个人完完全全出去之后才能按确定键,要不然就把我也关在里面了,听懂没?”
  
  “听懂了。”傅怀薇抬头仰慕地看着他。
  
  陆时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语的走进了时空舱,熟练地在显示屏上按了一圈数字。
  
  1、5、1、2、确认。
  
  突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等等!
  
  等等!!
  
  等等!!!
  
  他最后一个键按的是什么!!!!!
  
  陆时一僵,随即瞳孔放大,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那个大红色的确认键。
  
  “我!勒!个!去!啊——”
  
  ……
  
  时空舱以光速旋转起来,斗转星移,花落花开,时光如一条倒流的泱泱长河,奔流而去。
  
  是的,一向以谨慎出名的天才科学家陆时,为了解救濒死少女,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正文 假如给我三年寿命   第四章假如给我三年寿命
  
  “她死了吗?”
  
  沈浮坤的眼神平静而又冷漠,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十二章纹,宽袍大袖,无一不彰显他的特殊身份。
  
  “回陛下,贵妃娘娘已经断了气……回天乏术了……”太医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完全摸不透这个年轻帝王的性子,就算是认真地察言观色,也看不出他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嗯,朕知道了。”
  
  得到了这样准确的答复,沈浮坤这才偏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那一眼很淡很淡,无法从里面看出有什么情愫。
  
  “傅怀薇啊。”
  
  他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似乎是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悲伤一下,沈浮坤慢慢伸出手覆在了她的脸上,尽管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面色依旧如生,好像还是之前那个鲜活的小姑娘,以她别样的方式,盛开在沉闷的大周后宫里。
  
  年轻的帝王慢慢站了起来,对着一旁的人道:“贵妃中毒去世的消息,可以禀告母后了。”
  
  很快有人领命而出,直到走出了很远,沈浮坤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是纯粹只想要静一静。
  
  只过了短短片刻工夫,太后傅旦便带着她的随身宫女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连常服都未来得及更换,刚一进门就扑在了傅怀薇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全然没有半分大周太后的样子,却让人望之心伤,闻之动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太后抖着手转过身去,脸上泪迹未干,直直看向了自己这个天下至尊的儿子,“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早上还从我宫里出去的,怎么才一会儿人就没了!!!”
  
  沈浮坤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看着母亲肝肠寸断的样子,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出声回答她,似乎死的这个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薇儿啊!哀家的薇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姑母啊!这是谁把你给害了!”傅太后趴在她的身上,声泪俱下,竟咬牙切齿道,“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倘若抓到凶手……哀家定要她血债血偿!”
  
  沈浮坤似乎僵了一僵,忽然出声道:“阿薇是在皇后宫里晕过去的,母后担心的这些事情,朕都会一一查明,绝对不会放过杀害表妹的凶手。”
  
  “皇后?!”傅太后猛地回头,眼神一变。虽然已经年逾五十,脸上的皱纹却并不算多,加上身上永远都穿得珠光宝气,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和年轻时一样雍容华贵,加上此时此刻的表情,倒让她整个人显得强势无比,不容小觑。
  
  青玉殿一向是傅怀薇的住所,她从十三岁进宫起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整个寝殿里似乎都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一种淡淡的青荷香,然而此时此刻,伊人已逝,物是人非。
  
  沈浮坤站在床边上,整个人显得颀长无比,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打在他的肩上,愈发显得耀眼如神祗,他一直看着床上的人,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莫名的冷笑。
  
  突然,他那还未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僵在了一半。
  
  ……
  
  时光仿佛流逝了几千年,在梦境里,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有很多古里古怪的声音,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甚至还有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正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对她说了一句:“你个千年难遇的扫把星!老子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做梦做的太久了,容易就此沉睡过去。
  
  傅怀薇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头一个看见的人便是太后傅旦。
  
  那是她一向敬爱的姑母,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半个女儿来照顾,此时眼里真真切切地都是泪水,丝毫不假,可对方此时此刻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傅怀薇看到的第二个人便是当今天子沈浮坤,那是她喜欢了快五年的表哥,也基本算是她的夫君。权倾天下,容貌无双,如天神一般的俊美男子,集这个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于一身,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如同站在天地中央,只不过一天没有见面而已,却好像隔了几千年一样,陌生而又熟悉。
  
  然而对方此时此刻的表情却很是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沈浮坤愣了好半晌,忽然大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床前,满脸紧张道:“阿薇……你是人是鬼?”
  
  傅怀薇被问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这是,已经死了一次?
  
  然后她心里很快便冷了一冷,有句话她不是不知道的: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是鬼。
  
  很快有满脸惊恐的太医上前为她把脉,然后转身对着皇帝恭敬道:“陛下……娘娘脉象正常,气血充盈,是活人无疑……”
  
  沈浮坤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了,突然一脚将那个说话的太医踹翻在地,脖上青筋暴起,怒道:“庸医!你刚刚是怎么说的!”
  
  被踹倒的年迈太医哎哟哟的叫了两声便不敢再喊了,只一个劲的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微臣糊涂!”即使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刚刚明明已经断了气,连心脏都不跳了,怎么会突然……难道是诈尸?
  
  傅怀薇看见皇帝的反应,一时有些害怕,忍不住小声试探道:“皇帝哥哥很希望我死吗……”
  
  沈浮坤一愣,连忙转过身搂住了她的肩膀,解释道:“阿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朕是气这庸医太过混账,竟敢断定你已经回天乏术了!简直无法无天!”
  
  他的手搂在自己肩上,一如既往的温暖而又安定,傅怀薇吸了吸鼻子,算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一旁的傅太后一直呆呆地看着她的脸,看她又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简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本以为自己最喜欢的小侄女被奸人谋害至死,结果竟然是虚惊一场,还好没出事,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薇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姑母!”傅怀薇感动得无以复加,高兴地接了一声。声音一如以往的调皮可爱,还探过身去将她紧紧抱住,边道,“姑母,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那个梦真是太奇怪了,可是又觉得好真实。真实到能感受到当时蜷缩时的彻骨寒冷,好像还能清晰的想起那人的眼睫有多长。
  
  即使她嫁给了傅太后的亲儿子,却依然习惯叫她一声姑母,五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叫的,也没人敢寻她的错,毕竟,她所拥有的荣宠,是当今皇后都比不了的。
  
  “薇儿受罪了……”傅太后紧紧抱着她,一边拍她的背一边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傅怀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偷偷瞄了一眼一旁年轻的皇帝,却瞬间都咽了回去,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其实总觉得那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毕竟,一切的记忆都太离奇,太深刻了,她自认为是个没有什么想象力的人,不可能想象出这么多事情出来。傅怀薇一向喜欢较真,认真地想了想,便悄悄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她便僵在了原地。
  
  是真的……
  
  自己以为是梦到的事情,居然都是真的。
  
  他送给她的报警器,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脖子上……
  
  那样熟悉的神奇触感,和之前所碰到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两样,连形状大小都没有任何区别,想了想,傅怀薇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生怕被周围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可是实在觉得太奇怪了,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自己身上来的?她现在穿着的不还是白日里穿的衣服吗?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总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未解之谜啊。
  
  傅怀薇一边和傅太后聊着天,一边回忆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穿着奇形怪状的短头发大哥哥,最后一刻他不是把自己也困在里面了吗,那他现在应该和自己一起回到周朝了呀,怎么没看见他呢。
  
  某人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去瞄周围的太监,试图从那些熟悉的面孔里寻找某张陌生的脸,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她现在连自己的情况都没有完全搞清楚,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大概意识到傅怀薇现在的样子有些漫不经心,傅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皇帝道:“皇儿,你刚刚可说了,薇儿是在皇后宫里晕过去的,这件事情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虽然薇儿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该追究的还是得追究,凌百棠身为堂堂皇后,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哀家早就对她有所防备,不料今日却让薇儿着了她的道!”
  
  皇帝沈浮坤背在身后的手微不可察地攥了起来,剑眉微动,嘴上仍道:“儿臣省得。”
  
  ……
  
  “不过,也不一定。”
  
  “有些事情很难说,人心永远都是最复杂的,你眼睛所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
  
  两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声音清朗而又熟悉,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傅怀薇一愣,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听到的,此时此刻却顺着这句话说了出来:“姑母,也许这件事情和皇后没有关系,更可能是别人所为,然后栽赃给皇后,她如果想要害我,怎么会选在自己的宫里动手呢。”
  
  傅太后却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薇儿遭了暗算险些送命,哪怕你是皇后,也得给我乖乖说实话!
  
  “来人,让皇后凌百棠来一趟青玉殿!就说哀家有话问她!”
  
   正文 非人非兽非主流   “陆兄!陆兄!你没事吧。”
  
  被人拍了拍头,陆时昏昏沉沉的从桌子上抬起头,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的色调很是有些奇怪,完全没有沉稳金属调的科研室特色……陆时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僵硬地将头转了过去,然后他便惊呆了。
  
  此时此刻,陆时心中只有四个字,群魔乱舞。
  
  视线扫过,各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似乎是因为喝多了,一个二个脸涨得通红无比,搂着衣着显得有些暴露的女子们打情骂俏,喝酒,打闹。桌子上好酒好肉,山珍海味,一看就知道花费不少。陆时认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分析了一下空中气味的成分,然后便是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这尼玛是妓|院啊?!
  
  陆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历史书上才会出现的衣服,又双眼呆滞地摸了摸自己那高高束起的头发,整个人如遭雷击。
  
  天老爷,他陆时在现代可是连KTV都没去过的纯洁少年啊,这哥们看起来像是喝酒喝死的……这个设定让他有点接受不能。
  
  还没等他从这个残忍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很快有人对着他喊道:“我还当陆小侯爷醉过去了,还在愁那门婚事吗?睡过去也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指不定事情明天还有转机呢。”
  
  很快有人接了话茬:“就是啊,其实秦家那位小姐长得也算标致,陆王爷为你定下这门亲事,也一定有他的打算,哎,也实在不算什么事,大不了,日后天天出来喝花酒,不见那女人就是了。”
  
  “啊?”陆小侯爷?婚事?转机?闭着眼睛都能处理各种复杂数据的某人突然有点懵。
  
  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
  
  眼下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弄清楚什么婚事不婚事的,重点是自己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亲手研究出来的时光机器,虽然实际运行的次数不多,但自己是再了解不过了。理论上是连人带物传送到指定的时代,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变成了一个爱喝花酒的什么陆小侯爷?
  
  难道是他在设计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陆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半晌,有些紧张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摸到一个小小的突起金属物,心中却陡然一惊。
  
  隐身装置居然还在……
  
  而且还老觉得自己脚边有什么东西……陆时心中微微有些期待,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果不其然听到了熟悉的轻塑袋摩擦声,整个人的心情顿时比那坐过山车还要跌宕起伏,那是他走之前给傅怀薇准备的一袋子东西,竟然在自己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连东西都能原原本本的带过来,身体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其实变成谁都没关系,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人,他真的很不高兴啊。
  
  还有,那扫把星姑娘去哪了?陆时脸色忽然有些诡异,开始悄悄打量着周围某些穿着暴露的雌性生物,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难道她……
  
  “陆小侯爷莫不是气傻了,连话也说不上来了?若是不够尽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对面一名面目清秀的男子突然发话了,静静凝视了陆时一眼,方偏头道,“我身边这位可是云瑶阁最美的姑娘,让她陪着,兴许还能帮小侯爷解解闷。”
  
  他口里所吩咐的姑娘很快朝这边走了过来,耳边还有人奉承道:“单儿姑娘可是一夜千金,傅公子真是大气!”
  
  陆时却没注意到那款款走来的的女子,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说话的人,不知怎的,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总觉得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然而没等他分析个所以然出来,刚刚身材妙曼的女子已经黏过来了,嘴里柔柔道:“小侯爷,单儿服侍你可好?”
  
  “砰——”一声巨响传来,向来风流成性的陆小侯爷被吓得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那画面太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陆时摔了他二十多年人生里的第一个跤,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犹自满脸惊恐的对着那个叫单儿的姑娘喊道:“你别过来!我有精神洁癖!”
  
  “……”
  
  所有人都沉默了。
  
  整个大周只有两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一是让衡河的水往西流,二是让陆小侯爷改邪归正。
  
  那名叫单儿的姑娘似乎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原本就是这里服侍人的姑娘,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吓到恩客的情况。
  
  陆时剑眉皱起,看了看周围人的各色表情,心中愈发烦躁,似乎很想尽快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刚想伸手启动隐身装置,却又生生把手收了回去。
  
  这里不是3212年,而是连通讯设备都没有的古代社会,他要是敢隐身逃离,估计现身之后就会被当成妖怪乱棍打死,况且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连住宿伙食都没有着落之前,还是替原主人扮演下这个角色吧……
  
  想到这里,陆时艰难地咳了咳,像模像样道:“已经这么晚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大家,慢慢吃,慢慢吃……”
  
  说着,拎起地上的大袋子,起身就要走。却突然被两个人架住了,陆时一惊,连忙护住自己的袋子,一脸防备地问道:“你们想干嘛?”
  
  左右两人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扶少爷回府啊。”
  
  我们对你手里那突然冒出来的怪东西可没有兴趣。
  
  “……”陆时愣了好半晌,似乎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合着自己居然还是剥削阶级啊,末了,抿了抿唇,装模作样道,“哦那就回府吧。”
  
  颀长的身子立了起来,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而又风流,有些举手投足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换了身体也能运用自如。一屋子的人纷纷起身说了一番客套话,即便知道对方喝醉了,也丝毫不敢有所怠慢,看起来这个所谓的陆小侯爷地位还不低。
  
  身边的小厮扶着他出了门,又问道:“少爷坐轿子还是步行回去,好消消食?”
  
  “走回去吧……”在小厮们看不到的一面,陆时整张脸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少爷,少爷,少爷,这么叫怪不习惯的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路走了快半个小时,陆时终于不高兴了:“我不指望你们有全自动日光散射灯,连最原始的路灯都没有吗……”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原始社会一日游吗?
  
  身边俩小厮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
  
  陆时也懒得跟他解释了,刚想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却突然发现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索性装醉地唤道:“小红小绿,这条路要走多久啊。”
  
  “回公子的话,还有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陆时很是愣了一愣,他之所以故意随便叫名字,就是想要激他们交代出自己原本的名字,可是他们回答的这么一本正经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你们不会叫小红小绿吧……”
  
  “少爷你果然喝醉了,我们一直都是叫这个名字的,还有小黄没跟着你出门而已。”
  
  小红小黄小绿,这是传说中的唐三彩组合吗?
  
  陆时如遭雷击。
  
  “公子又在外面喝醉了,碰上陆王爷肯定要说教一番的,所以是从正门进还是从后门进?”
  
  “后门吧。”陆时随意的给了一个回答,突然有些问题想要跟他们确认一番,又刚好可以趁着自己喝醉来掩饰,便直接问道:“现在是谁在当皇帝啊?”
  
  小红愣了愣,虽然对他大不敬的问话感到担心,依旧答道:“现在是显宗在位……”
  
  大周显宗沈浮坤,他虽然历史不好,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看来时间方面没有弄错。不过记得小胖说这个皇帝还有两年就要去世了,那小扫把星岂不是要着手准备当寡妇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那你们听说过傅贵妃没有?”
  
  “您刚刚不还跟她亲哥哥一起喝酒吗?傅贵妃可是傅家唯一一个嫡系孙女,尊贵着呢,少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那就没错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把那个扫把星揪出来打一顿。”陆时一脸淡定,随后拎着自己的袋子大步往前走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留下原地两个面面相觑的小厮:“完了……小侯爷八成是疯了。”
  
  陆时从后门走进去的时候,原以为是没有人会发现的,却没想到门刚一打开,对面就站着一位面目严肃的中年男子,天庭饱满,衣着华贵,身后站着许多侍候的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
  
  陆时将对方的神色打量了一番,便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陆王爷了,也就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的爹。
  
  中年人严肃凝视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过了半晌方出声道:“陆时,你可是又出去喝花酒了?”
  
  某人一惊,脱口而出:“你儿子也叫陆时……”
  
  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陆时连忙开始装醉,故意往旁边一倒,果然有眼疾手快的小厮上前扶住了他。
  
  陆王爷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想他自己一代枭雄,凭借自身能力成为大周建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竟然生出这么一个窝囊废,简直就是陆家的奇耻大辱。
  
  但毕竟还是自己亲生的,有些重话还是不能说,更何况他现在也醉了,根本听不进去,索性叹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护卫道:“这个不孝子,天天就知道出去喝花酒,若是传出去了让秦家知道了,怎么还敢放心把女儿嫁过来?!从今日开始,到娶亲那天,不准他出房间一步!”
  
  “是,王爷!”
  
  陆时的脑子很清醒,紧紧捏着手中的袋子,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小红小绿两名把自己扶进房间。
  
  “少爷,您要不要醒酒汤?”
  
  陆时却在此时睁开眼睛,突然道:“不要,都出去。”
  
  问话的婢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和小厮一起退了出去
  
  直到周围一个人也没剩下,陆时这才起身打开自己拎了一路的袋子,果然都是他之前装的那堆东西没错,好歹带了点东西过来,总算是有点安慰,他在里面四处摸索了一番,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长条报警器,上面还挂着链子,正是他之前送给傅怀薇的那个。
  
  其实有件事他忘记告诉她了。
  
  这个小东西除了能发出200分贝的报警声、能相互感应以外,还能互相定位……
  
  陆时按下第三个键位,很快有一条拉长的的指示投影线指向了东边的方向,还因为敏感而带着轻微的晃动。
  
  真是气人,也是时候找那个小扫把星算算账了,把自己从科技发达的3213年拐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然真相好像是他自己本人的失误……但必须承认的一点,他在这个时代可就认识她这么一个人,不见个面怎么行。
  
  想到这里,陆时连镜子都懒得照,转身将袋子藏到了房间里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然后抬脚走到了房门面前,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护卫们在门外走来走去,明显是在执行王爷在成亲之前不准他出房门一步的命令。
  
  陆时偏了偏头,忽然调皮的勾唇一笑,眼神狡黠如狐。你们以为这个木头做的破门就能关住我吗,真是可爱到飞起啊。
  
  他扬了扬眉,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下一秒,房间里空无一人。
  
   正文 你是我的小呀小逗比   第六章你是我的小呀小逗比
  
  大周开国皇帝奢侈靡费,花费大量财力人力修建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历经了一代又一代风雨的洗礼,依旧稳稳伫立在广陵城的中央,以它深邃而又沧桑的眼眸,注视着芸芸众生,来往过客。
  
  当朝皇后凌百棠跪在地上,脊背微驼,眼眸低垂。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皇后才有资格穿的燕居冠服,很难看出她竟然是当朝国母。
  
  傅怀薇忽然有些坐如针毡,坐在床上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虽然知道皇后跪的是太后,可是对方的这个角度这个面向,实在是让人有些冷汗直下……
  
  太后傅旦睇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毫不客气道:“皇后,你可知罪?”
  
  还没等人见完礼,张口就开始问罪,明摆着是要为自己侄女做主了,傅太后虽然护短,可在这个后宫里却一向是最权威的存在,不知是因为她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更是因为她身后有整个傅家在支撑,这个家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周朝国祚几百年中,从傅家就走出了三个皇后,被民间敬称为“金冠后族”。而她之所以让自己的小侄女十三岁入宫,为的就是想让她荣登后位,保住这个名声,奈何事与愿违,有些太过复杂的局面,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扭转。
  
  凌百棠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语气平淡道:“臣妾不知。”
  
  一双凤目看起来毫无邪念,天庭饱满如斯,鼻子甚至说不上小巧,皇后长得不算漂亮的类型,却很是大气耐看,正所谓相由心生,她也确实配得上这句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衬上她那身华美的皇后常服,倒很是有一番国母的气度。
  
  反观傅怀薇,虽然长相清秀可人,精致灵动,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的长相和皇后这个词搭上边。
  
  “贵妃身子弱,你们不心疼,哀家心疼!”傅太后上下打量了皇后一番,尖刻道:“薇儿是在你宫里出的事,险些就去了一条命,皇后竟然还跟着没事人一样?谅你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手脚,这件事情,哀家定要查明。”
  
  凌百棠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也可能是有恃无恐,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平平静静道:“臣妾与傅贵妃素来交好,并没有害她的意思,更不会在自己宫里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况且……臣妾已身居高位,这件事情即使做了,也并没有好处……母后一向慧眼,定会还臣妾一个清白。”
  
  傅太后哼了一声,虽然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心里却还是对她有所怀疑,保不准她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才敢在自己宫里动手,好撇清关系说最不可能的人就是她。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实在不想让这个女人再嚣张得志了,即使是正儿八经册封的皇后,却已经不是第一天看不惯了,索性道:“就算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也是你宫里管教不严,让贼人混了进去!从今日起,在皇后的嫌疑没有洗清之前,哀家将暂时代掌凤印,你可有意见?”
  
  众人皆是一震,皇帝神情复杂的看了母亲一眼,最终却也没说什么话。傅怀薇愣愣地看着姑母三句两言之间权力交接,忽然很是有些感慨。
  
  只有跪在地上的皇后凌百棠攥起了双手,脸色平静,据理力争道:“太后您……无权执掌凤印。”
  
  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会对整个后宫权力的平衡造成极大的冲击,然而当事人却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皇帝都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抗旨?”
  
  你们凌家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时间从来都是女人最大的仇人,太后虽然保养得当,却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偶然窥得她年轻时的风华。
  
  凌百棠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恨得牙关紧咬,却没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说来实在可笑,这么多年来,她这个皇后的位子坐的实在憋屈,即便是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问这后宫最怕的人是谁,肯定会回答说第一怕太后,第二怕青玉宫里的傅贵妃。
  
  太后也就罢了,你傅怀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片子,也不见得陛下有多么喜爱你,只不过仗着太后恩宠,狐假虎威,凭什么和我抗衡?等到太后归西之日,看你还能找谁当靠山。代掌凤印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
  
  有些话,永远只能在心里想想,见不得光。
  
  凌百棠抬起头来,仍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臣妾……遵旨。”
  
  太后没再看她,挥了挥手便让她出去,一副眼不见心为净的样子。
  
  皇后凌百棠离去的时候,沈浮坤偏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来得及与她对视,便只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背影,无声胜有声。
  
  观看了整场大戏的傅怀薇依旧有些发愣,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帝,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这种智商和性格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后宫里,如果不是有一个当太后的姑母,早在十三岁进宫那一年她就该被整死了,并且死的尸骨无存。
  
  所以她对太后姑母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说她感谢太后吧,当年又是她强迫年幼的自己入宫为妃,将年仅十三岁的她困在深宫的囚笼里,容不得一丝反抗。说她恨太后吧,偏偏这五年来,姑母对自己无微不至,掏心掏肺,百般爱护,根本不让自己受到一丁点伤害,完全就是当半个女儿对待的。
  
  她这边还在心情复杂的忆往昔峥嵘岁月,坐在床前的太后又发话了:“你这孩子就是心眼直,谁给的东西都敢乱吃,这宫里眼红你的人多了去了,女人心海底针,以后事事都要谨慎小心,可记住了?”
  
  傅怀薇吸了吸鼻子,委屈道:“知道了……”
  
  “还有,你进宫的年岁可不早了,怎么到现在肚子还没有动静?”太后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颇有些不满道,“皇帝最近是不是不怎么来你宫里?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姑母,姑母给你做主。”
  
  被当面问起这种问题,傅怀薇很是有些尴尬,只能向往常一样按照吩咐回答道:“不是的,是薇儿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能怪陛下……”
  
  沈浮坤一直面对着门口,眉头微皱,此时此刻听到这种话,忽然觉得很是好笑,笑完之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皇儿。”
  
  沈浮坤低了低头,这才将身子转了过来:“儿臣在。”
  
  “薇儿受了惊,你今天不来青玉宫陪她可不行。”太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没再多言了,她一向喜欢充当这种顺水推舟的角色,特别是在撮合自己儿子和傅家侄女方面。
  
  皇帝沉默了一下,瞥了傅怀薇一眼,接着没什么情绪道:“是。”
  
  傅太后倾过身子,摸了摸傅怀薇的头,道:“没什么事的话,哀家就先走了,你这几日也尽量不要出门,在这后宫里,想害你的人永远都比爱你的人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嗯嗯。”傅怀薇诚恳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在心里了。
  
  傅太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带着自己的随身宫女便出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房间里只剩下皇帝和傅怀薇两个人。
  
  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呆在这里,傅怀薇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忍不住出声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陛下您不走吗……”
  
  还是头一次被下逐客令,沈浮坤似乎愣了一愣,奇道:“你以往,不是巴不得朕多坐一会儿的。”
  
  “啊没有没有,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傅怀薇在他面前一向很拘谨,连忙紧张地解释道,“只是因为天色晚了……”
  
  “左右朕今晚也是要睡在你宫里的,又有什么分别。”沈浮坤随意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过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倒是变得有些不同了。”
  
  傅怀薇一愣,似乎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皇帝慢慢朝她走了过来,脸上没甚表情。俯下身看了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轻声问道:“阿薇,跟朕讲讲,垂死……是什么滋味。”
  
  那句话刚说完,傅怀薇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唐突,沈浮坤掩饰性地立起身来,换了个话题道:“你之前说,你梦到什么了。”
  
  傅怀薇还没从刚刚那句话中缓过神来,愣了好半晌才答道:“也没什么,臣妾梦到……梦到爹娘了。”忍不住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傅怀薇并没有感到特别愧疚,不然要把自己那段奇怪的经历讲给皇上听吗,会被他当做中邪处理吧。
  
  皇帝明显不太在意这么一件小事,只又换了句话道:“你刚刚在母后面前那样讲,心里是不是在怪朕?”
  
  “啊臣妾说什么了?”傅怀薇愣了半天,复又自问自答道,“哦不怪不怪,臣妾怎么敢怪陛下呢。”
  
  “朕知道其实你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你进宫五年,直到今天朕都还没碰过你,你心里怪朕,也是在所难免的。”
  
  傅怀薇尴尬地低下了头,懊恼的连话都没敢接,这种话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沈浮坤看清了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心里忽然有些好笑,在这后宫里的嫔妃中,大胆妖娆的、工于心计的、聪慧优雅的比比皆是,却很难找到一个像傅怀薇这样一个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姑娘,简直就是历代后宫嫔妃中的一朵奇葩。如果她不姓傅,自己说不定还会对她有几分兴趣。
  
  不过自己实行这么多年的计划都没有什么效果,也是时候改改策略了。
  
  “朕不碰你,是因为你年纪小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况且无论如何,你始终都是朕的人。”沈浮坤冲她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道,“现在你长大了,也自然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朕……晚些会过来,你好好准备吧。”
  
  傅怀薇一时如遭雷击……
  
  眼睁睁看着皇帝转身离去,寝殿里只剩下了几个贴身服侍自己的宫女。傅怀薇坐在床上,嘴巴张得比吞了个鸭蛋还要大。皇帝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她今天晚上要真的侍寝了吗……
  
  不是吧动机何在啊!还是自己被虐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傅怀薇开始沉思。
  
  还没等她沉思完毕,宫人便过来禀告说长汤屋的水已经备好了,请她入浴。
  
  傅怀薇沐浴完毕回到青玉宫后,天色已近黑了,将所有宫人都支了出去,某人坐在桌子面前继续沉思。
  
  皇帝表哥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呢,到底是不是侍寝呢?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他的表述能力有问题呢?之前那个跟着自己一起回大周的男人又跑哪里去了?皇后到底是不是害自己的人呢?
  
  傅怀薇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问题,而且因为她很笨,怎么想都想不懂,一时间烦躁的不得了,气的咬牙切齿,拿起茶杯就往地上摔!
  
  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清脆落地声……
  
  傅怀薇一僵,眼睛陡然放大,呆呆地看着停在半空中的那个茶杯。
  
  茶杯停了半晌,复又跟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自己飘回到了原来的桌面上。
  
  傅怀薇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桌子上的东西突然又诡异地动了起来,原本摆放随意的几本《女诫》、《内训》突然立了起来,被搁到了一边,一些不起眼的小杂物也自觉的挤到了一堆,就连笔筒也自己转了个圈,将有字的那一方朝向了正面……
  
  傅怀薇刚开始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看完这么一连串的诡异现象后,终于……吓哭了。
  
  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眼泪鼻涕顺着一道流了下来,哭得肝肠寸断,还一边喊道:“啊啊啊,有鬼啊!!”
  
  “……”大概是发现自己玩的有些过头了,陆时迅速关掉了隐身装置,以光速显现在了她面前,“喂喂喂,我被你搞得这么惨都还没哭,你哭个头啊,快打住。”
  
  长身微倾,剑眉星目,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风采,眼角镶着一粒绝美泪痣,分明是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的俊秀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傅怀薇原本吓得一愣,看清楚眼前人的长相之后,瞬间哭得更厉害了。
  
  “不就是帮你整理个桌子吗,至于感动成这样吗?其实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只不过是有强迫症而已……”似乎是猜中了过程却没能猜中结局,一脸郁闷的陆时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妥协道,“算了算了,我给你道歉,不该这样吓你,别哭了行不行?”
  
  傅怀薇继续放声大哭,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陆时顿时急了,“卫生纸呢你家卫生纸放哪了!”
  
  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没有这种东西,陆时无奈了,忍不住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哭啊?”
  
  某人抹了抹眼泪,小脸一抬,终于怒道:“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
  
   正文 这个皇帝有点贱   第七章这个皇帝有点贱
  
  “我偷看你洗澡?”陆时似乎被噎住了,上上下下扫了她好几眼才继续道,“小妹妹你想想看啊,现代那么多模特明星我都懒得看,为什么要偷看你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发育的小丫头呢?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我不高兴。”
  
  傅怀薇被唬的一愣一愣,看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撒谎的样子,索性气道:“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时刚想继续跟她解释这个关乎自己人品名声的问题,突然醒悟过来,怪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在后宫里长大的扫把星,心思就是和我这种地摊小老百姓不一样,你是知道我要来兴师问罪,故意拿话噎我是不是?”
  
  “问什么罪……”傅怀薇似乎已经接受了扫把星这个称呼,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把我一个掌握着超物理核心技术的专业人才拐到了连拖拉机都没有的古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时刚问完就自问自答道,“意味着我们国家这几年的超物理方面所取得的突破成就一夕崩塌。”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傅怀薇在她几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露出了鄙夷的眼神,阴测测道:“那么大一个国家,没你还不行了啊。”
  
  “对没错,没我还真就不行了。”陆时一脸严肃,其实他真的真的没有撒谎,Z国这几年在超物理方面所取得的重大突破成就,都是在他的带领下完成的,之所以连国务总理都不敢动他分毫,正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时空无限穿梭的核心技术,单人操作,无可复制,“哎,你只是一个扫把,说了你也不懂。”
  
  “大哥哥,你吹牛的时候有考虑过牛和你们国家的感受吗?”傅怀薇一脸的不相信,似乎还有伸手摸一摸他额头的冲动。
  
  “……”陆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吧,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
  
  “贵妃娘娘,陛下来青玉宫了!估摸着马上就要到了,娘娘可要早做准备啊。”门外突然传来宫女承媛的通报声,她之前被支了出去,这时倒也不敢贸然闯入。
  
  傅怀薇噌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惊住了。陛下今天晚上要来她宫里,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堂堂贵妃屋子里藏了一个男人,这种事情怕是要株连九族的吧!完了完了,她又要死一次了……
  
  似乎是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捕捉殆尽,陆时撇了撇嘴,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抬手就启动了隐身装置,顷刻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了眼前,连一点多余的电流都没有,干净利落。
  
  傅怀薇又被吓傻了,忍不住想掐掐自己的脸来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还没等她的手碰上自己的脸,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那样的触感真实而又安定,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无尽的空气……和一堵墙。心中隐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沈浮坤负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身段娇小的傅怀薇站在寝殿中央,回头呆呆的望向自己身后,两只手停在半空中。
  
  “贵妃这是在做什么。”
  
  似乎又感受到类似手指的东西在她脑门上一戳,傅怀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过头,上前一步跪倒在皇帝面前:“阿薇给……给陛下请安。”
  
  沈浮坤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箍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出声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全,不必见礼了,朕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傅怀薇眨了眨眼睛,迎向了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心中却是一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梦里面出现过的人却又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个事实,也许是那些经历太过离奇,也许是真的在土里沉睡了几千年,她忽然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眼前这个人了。
  
  从她十三岁那一年开始,整个生命里似乎就只剩下表哥一个人了,那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俊朗,温柔,拥有整个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利,集所有美好的词汇于一身,让她不喜欢都不行。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坐拥后宫佳丽一百二十人,从未将自己当过一回事。
  
  在以往的大多数岁月里,他的生命里有很多很多的人,而她的生命里,却只有他。
  
  曾经她也生过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宫中其他嫔妃不一样,甚至得不到侍寝的资格,还要在太后姑母面前装模作样的撒谎,皇帝每次都解释说是为了保护她,久而久之,自己也便习惯了,习惯了在宫里的这种诡异的存在,看着各宫妃嫔一个个诞下皇子皇女,甚至觉得自己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了。
  
  等了五年,终于等来了今天这样一个日子,原本应该是欢天喜地的,可她的心情却突然有些复杂,认真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复杂些什么。
  
  “怎么一直看着朕?”沈浮坤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太高兴?”
  
  傅怀薇僵硬地笑了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她知道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虽然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正人君子,但是心理障碍什么的还是跨不过去,要她当着第三个人的面侍寝吗?想都不要想!本来想找个借口说自己葵水来了,可转念一想,后宫嫔妃的月事都会有彤史记录……皇上什么时候心情好了翻一翻,自己可就全完了。
  
  傅怀薇,天要亡你啊!
  
  皇帝表哥你也真是的……以前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要我,现在我都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觉了,偏偏又让我侍寝,玩布偶都不带这么玩的吧。
  
  脑子里想了好半天,傅怀薇苦着一张脸,幽幽道:“今日是十五,陛下您该去皇后宫里的……”
  
  沈浮坤一愣,扬眉道:“这可是母后口谕,你敢抗旨?”
  
  “不是不是。”傅怀薇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皇后姐姐今天被训成那样,还被太后拿走了凤印,心里肯定不好受,陛下您去看看她吧,阿薇保证没有任何意见!”
  
  “你今日这是变着法子要赶朕走啊。”皇帝似乎很是有些不解,又似乎是被她激起了性子,抬脚就往床榻走去,边道,“朕今日还真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瞬间被打回原形,傅怀薇突然发现自己的智商低到了一种境界,果然是一点勾心斗角天赋都没有啊……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某个人正躲在黑暗中嘲笑自己,这感觉怪渗人的……
  
  青玉殿和其他各宫的格局也差不了多少,各种摆件精致而又奢靡,整体色调偏红,因着太后宠爱,很多都是按照她自己的要求来的,看起来不像是贵妃的寝殿,倒像是大户人家的闺阁。
  
  “陛下……”傅怀薇胆颤惊心地望着他。
  
  “嗯?”沈浮坤倒也不指望她能为自己宽衣,坐在床榻上,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繁杂的带子,似乎觉得今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来。”
  
  陛下我真的好想告诉你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啊……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怕朕?”
  
  沈浮坤继续解开了中衣的带子,一脸淡然。
  
  陛下我真的好想告诉你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啊……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沈浮坤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倒不像你。”
  
  傅怀薇有点欲哭无泪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想当年自己还因为觉得委屈,死乞白赖的跑到皇帝宫里去找他想主动献身,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丢人丢到娘家,所以现在自己这个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啊。
  
  “总觉得你睡了一觉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是朕的错觉吗?”沈浮坤抬起头淡淡看着她,从双唇瞧到眉梢,在烛火的摇曳下,面前的整张脸显得那样莹白动人。以往,他还真的没有认真看过这张脸,总是厌恶多过喜爱,也许是母后对她的宠溺让他觉得很可笑,也许是她的背景总是横在自己心头的一根刺,但无论如何,他也确实没有单单把她当一个女子来看。
  
  若是抛开她身后的家族来看,其实倒是一个挺舒心的姑娘,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称得上出色,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倘若她没有嫁进皇家,说不定要比现在的日子幸福千倍万倍。
  
  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避讳,想到这里,皇帝幽幽叹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姓傅呢?”
  
  “啊?”傅怀薇一愣,如实答道,“因为我爹姓傅呀。”
  
  沈浮坤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是笑她天真烂漫,还是笑自己太过肮脏,索性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道:“罢了,你若是觉得害怕,缓几日也是一样的,朕不是那样强人所难的人。”
  
  傅怀薇松了一口气,复而猛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过几天他还要来的意思吗?
  
  有完没完啊表哥陛下!
  
  你就和这五年一样把我冷藏起来不行吗!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吗!
  
  傅怀薇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突然,但是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反抗,她懊恼地脱掉了鞋子和外衣,爬上床就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下意识跟身边的年轻帝王保持了一个较远的距离。
  
  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还以为事情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混过去了,谁知道身边那狗皇帝突然轻飘飘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
  
   正文 偷窥狂魔陆小时   第八章偷窥狂魔陆小时
  
  沈浮坤仍未闭上眼睛,眼睫微动,整张脸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却只是静静搂着怀中的人,坚实的臂膀搁在她的颈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跟鬼迷心窍了一样,甚至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
  
  直到傅怀薇被皇帝箍在怀中动弹不得的那一刻,她仍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场景,竟然在今天这个尴尬的时间发生了。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以前确实偷偷想象过这种场景,并且不止一次。
  
  以往皇帝每次来青玉宫的时候,尽管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从来不会靠近她分毫,似乎是有意避着,所以尽管她已经当了五年的贵妃,却基本很少近过皇帝的身,更别说被他这样亲切地搂在怀里了。
  
  造化弄人啊!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脑子里完全复杂成了一团浆糊,并且一点甜蜜的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短头发大哥哥看到这幅场景该怎么办,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很随便,会不会嘲笑她水性杨花!
  
  不对……
  
  傅怀薇眉头一皱,开始沉思,这有什么随便的?这个抱着自己的人难道不是自己的夫君吗?但是还是觉得好奇怪!总觉得跟背叛了什么人一样!想到这里,傅怀薇简直不想理自己了。
  
  皇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那些小动作,只将眼神稍微往下扫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便伸出手将对方脖子下那个小东西勾了出来。
  
  傅怀薇心中陡然一惊。
  
  皇帝手中把玩着那个小东西,心生疑惑:“这是哪里来的?”
  
  甚至顾不上大不敬的罪名了,傅怀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了回来,牢牢捏在自己手心里,嘴里支支吾吾道:“我娘前几日给我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之所以非要这么大胆的抢过来,主要是这玩意儿杀伤力太强,要是皇帝陛下一不小心按了第一个键,报警器像上次那样发出那么令人惊恐的声音怎么办?要变成史上第一个被报警器吓死的皇帝吗?
  
  沈浮坤睇了她一眼,轻声一笑,也没有继续追问了,即使是知道这个东西有猫腻,他也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过多追问,只下意识揽上了她的肩膀。
  
  傅怀薇真的不明白皇帝今天这是怎么了,只能满脸紧张地朝黑暗中看了一眼,咬了咬下唇,颇有些抗拒的往后退了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还是被嫔妃抗拒,沈浮坤心中顿时五味陈杂,既觉得扫兴,又觉得很奇怪,忍不住偏头问道:“朕抱抱你又怎么了?”
  
  傅怀薇向上看了看,可怜兮兮地蹦出一个字。
  
  “热。”
  
  “……”皇帝没再继续说话了,只是慢慢松开了搂住她的手,翻身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大概成了史上第一个把皇帝推开的贵妃,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傅怀薇一晒,又尴尬地将自己缩回了角落,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有点作孽……
  
  她现在很疲惫,大概闭上眼睛就要睡过去了,可是也不知道短头发大哥哥走了没有,还是继续猥琐的躲在空气中呢?
  
  一夜无话。
  
  第二日的清晨永远都是那么安静,傅怀薇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知道她一向起得晚,宫女们都不敢进来打扰她,只敢在门口候着。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唰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还好……没有血。
  
  傅怀薇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这种心理有点奇怪,然后她便没再多想了,只迅速套上了外衣,鬼鬼祟祟地下了床,开始在各个角落里搜索短头发大哥哥的身影,找了很长时间,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看不到对方的……
  
  简直蠢到家了,自己这种人能在满是荆棘的后宫里存活五年简直就是个奇迹,太后姑母心里苦啊。
  
  傅怀薇叹了一口气,又怕外面的宫女听见,只能小声唤道:“大哥哥,你还在吗?出来好不好……”
  
  “我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快出来呀。”弯着腰在各种床下、桌下、凳子下碎碎念着,一副诱拐老鼠出洞的猥琐样子。
  
  显然没有人搭理她。
  
  傅怀薇顿时有些懊恼,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谁喜欢围观别人睡觉啊,肯定早早的走了,可是他昨天的话还没有说完,说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的,不问清楚怎么行。
  
  焦急地在原地走了两步,傅怀薇突然想起了他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
  
  “哦那个是感应键,按下去的话我这边这个报警器会同时收到提示,不过咱们马上就不在同一个时空了,不会生效的,留着也没用,你无视这个功能就行。”
  
  ……
  
  既然他现在和自己处在同一个时空,那这个功能自然也是有用的了?她心中一喜,连忙勾出脖子上的东西,重重按了一下第二个键。
  
  半晌,贵妃榻上突然显现出了一个人形……
  
  傅怀薇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出场方式,只偷偷看了一眼门外,连忙蹑手蹑脚朝他走了过去,满脸惊喜道:“大哥哥,原来你没走啊。”
  
  似乎是刚刚睡醒还没恢复过来,陆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哎,怎么办,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你养的一只召唤兽。”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傅怀薇很想问问召唤兽是什么东西,可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智商她决定还是不问了,只问了一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大哥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陆时。”某人撇了撇嘴,漫不经心道,“人称loser。”
  
  “loser是什么呀?”
  
  “全世界最英俊的人的意思。”
  
  “哦……”傅怀薇认真地点了点头,偷偷瞧了一眼他那和之前并无差别的清俊脸颊,脸一红,复又偏头问道,“你这样一直把自己隐藏在空气中,会不会有一天把自己的真气都耗尽了?”
  
  “真气耗尽?”听到这个久远的名词,陆时明显一愣,偏过头看了她好半晌才道,“你以为在拍武侠片呢……隐身装置用的是太阳能,只要太阳照常升起,我就能照常隐身。”
  
  “……”好神奇哦,傅怀薇觉得自己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太阳能又是什么东西?”
  
  陆时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你只是一个扫把,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当头一棒!
  
  傅怀薇沉默了片刻,决定不追究他对天子嫔妃大不敬的罪名,只道:“你昨天说来找我主要是有什么事,还没说完呢。”
  
  “其实也没什么。”陆时朝后一靠,觉得这贵妃榻就是舒服,还是放在贵妃寝宫里的正宗贵妃榻,那酸爽!
  
  “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总得想个办法回现代去啊,时光机器是我造的,即使是在什么都没有的古代,我也有本事再造一个,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重点是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毕竟是在求人,陆时的语气软了几分,“好歹让你捡回了一条命,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吧,能借我点资金周转一下吗……估计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我保证赚到钱立马还给你。”
  
  虽然夹杂着一些听不太懂的名词,但大概意思还是摸懂了,傅怀薇愣了一愣,抿唇不说话了。
  
  说实话,心中不是不失望的,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一定要回去吗?”
  
  陆时似乎觉得她问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却还是认真回答道:“是。”
  
  按了按太阳穴,又道:“那里有我的朋友,我毕生所奋斗的一切。”
  
  他向来都是一副万事无所谓的样子,开开玩笑,耍耍嘴皮子,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一样,但其实心中不是不郁闷的。然是他自己的失误,不小心把自己整个人都搭进来了,怪不得别人,可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他也是个普通人,他放不下远在几千年后的朋友,更放不下在科研组里奋斗了那么多年的心血。
  
  傅怀薇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些舍不得,不想放他走,可终究还是妥协了。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似乎又回到了刚刚的状态,陆时瞪了她一眼,扬眉笑道:“哟……小扫把星还学会讲条件了,说吧。”
  
  “在你造出那个什么东西之前,都得留在宫里陪着我。这样还可以不用还钱,你意下如何啊?”
  
  话刚落音,陆时一脸诡异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想让我卖身吗……”
  
   正文 贵妃娘娘又忘记吃药了   第九章贵妃娘娘又忘记吃药了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的,这宫里有人想要加害于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又是个没脑子的……”傅怀薇一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比较笨,别人想对我做什么都看不出来,虽然认识你也没有几日,但总是觉得你是个可信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面前从来都不用任何自称,而且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话刚落音,陆时偏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颇为诡异,其实这世间很少有人会说出自己没脑子的这种话,除了丢人以外还暴露自己的弱点,这样毫不掩饰地告诉别人,只能说明她是真的有点没脑子……
  
  不过还有另一个情况,说明她是真的信任自己,甚至到了敢把她的安危全权托付给自己的地步。
  
  陆时扶了扶额,觉得自己真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从遇到这姑娘的那一天起就没遇到过好事,连着一路倒霉透顶,但是既然自己现在有求于她,答应一些无伤大雅的条件也没什么,便又开始讨价还价道:“你要是能再帮我解决一个小问题,我就留下来陪着你。”
  
  听见他愿意留下来,傅怀薇简直兴奋地不得了,连忙问道:“什么小问题?”
  
  “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是陆王爷家唯一的儿子,给我留了个没过门的媳妇……不过我可是要回现代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人,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吧。”陆时扬眉一笑,眼下泪痣格外明显,“贵妃娘娘,您帮我想想办法,把这桩婚事退了吧。”
  
  “陆小侯爷?”傅怀薇似乎被惊到了,大概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和之前有所不同,之前明明是短短的,现在却全都束起来了,一时之间连说话都打结了:“你你你……你是借尸还魂啊?”
  
  “你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几个意思,说的就好像你不是借尸还魂一样。”陆时微笑,“既然你害怕,那我就走了。”
  
  “别别别!我想想办法好了。”傅怀薇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刚一碰上,顿时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连忙又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道,“不……不如你来我宫里当太监吧。”
  
  “……”陆时整个人石化在原地,半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自己的裤裆。
  
  “你拓麻在逗我?!”
  
  傅怀薇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有些惊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这么生气……”
  
  “我怎么会这么生气?”陆时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人格尊严受到了侮辱,甚至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了,满脸不可思议道,“你让我断子绝孙切了把来当太监,还问我问什么会生气?”
  
  “断子绝孙?”傅怀薇眼睛陡然放大,惊奇无比,“太监是不能有孩子的吗?”
  
  “……”
  
  竟无言以对。
  
  陆时两眼呆滞地望着她,半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其实你是装的吧?”
  
  傅怀薇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秀气的眉毛轻轻皱起,眼神里竟一点杂念也无,宛如刚刚出生的婴孩。
  
  面对这样无辜又好奇的眼神,陆时终于破了功,腆着脸好声好气道:“太监……的那里,和你家皇帝的那里……是不一样的。”
  
  “的哪里?”傅怀薇偏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陆时总有一种诡异的预感,觉得自己迟早要适应这种异于常人的沟通方式,然后他便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指了指自己的下面。
  
  “这里……”
  
  傅怀薇的脸唰地红了,跟个吊在树上的猴屁股一样,细声细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要是见过那还得了。”陆时没好气地坐回了刚刚的位子,小声嘟囔道,“我的天呐,都说大周显宗傅贵妃之死是个未解之谜,我看贵妃您居然能平安无恙地活到十八岁才是个惊天之谜……”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的历史是卫生纸教的,今天终于发现还有人的常识是扫把教的。
  
  傅怀薇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下唇,可怜兮兮道:“我十三岁进宫到现在,从没人告诉过我这些……”
  
  “行了行了,就当我欠你的。”陆时看到她那可怜的小模样,顿时又心软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不过你这种人留在宫里早就应该被害死一千次一万次了,即使有我帮你,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且我不可能永远都留在你身边,所以有些事情你得听我的,好好改变自己,否则咱们现在就江湖再见吧。”
  
  傅怀薇一听,感激的小脸通红,连忙道:“好的好的!”
  
  “你真的是个贵妃吗?”陆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你是哪家的丫鬟我都不敢相信啊。”
  
  他一直以为贵妃是个高大上的职业,尊贵,优雅,睥睨天下。
  
  直到他遇见了傅怀薇……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这智商能帮我退婚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你只需要记得我刚刚拜托你的事情就行了。”陆时扶了扶额,满脸沉痛道,“太监什么的就算了吧,我们陆家还指望我传承香火呢。等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混进来当个侍卫之类的……”
  
  陆时的话刚说完,正殿外突然传来询问声,正是之前的宫女承媛:“娘娘可醒了?”
  
  他们这里离门很远,说话声音也算不上大,所以外面是绝对听不见的。即便如此,傅怀薇还是紧张地不得了,连忙上前推他,一边催促道:“哎呀陆时哥哥,有人要进来了,你快走快走。”
  
  陆时将手搁在自己肩膀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无论对方怎么推自己,就是纹丝不动。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眼看着外面的宫女就要进来,傅怀薇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当太监了,你倒是赶紧消失呀……”
  
  陆时对她灿烂一笑,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在一瞬之间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宫女承媛带着另外两个小宫女,托着洗漱用的洁具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娘娘,该洗漱了。”
  
  傅怀薇整个心都快跳了出来,确定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人之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贵妃榻上。
  
  宫女承媛服侍她洗漱完毕,才出声道:“太后免了您这几日的请安,可娘娘不去菡萏宫看看吗,皇后昨日被夺了凤印,今日若不去,宫里定会说娘娘您已经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承媛跟着她已经有四年了,虽然不是娘家带来的人,对她倒也还算忠心,毕竟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若是倒台了,底下的宫女也必然不会好过。
  
  傅怀薇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较没谱,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小心思的,忍不住朝空气看了两眼,虽然也没得到什么回应,还是道:“那就去一趟吧,什么也不用带。”
  
  稍微收拾了一番,傅怀薇才抬脚出了青玉宫,一路上她都在小心翼翼地四周张望,刚刚陆时消失地太快,快到自己都没有问清楚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留在自己寝殿里了,还是已经回去了。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百花齐放,御花园又一向是世间盛景精粹之地,鸟雀调嗽,绿意盎然。傅怀薇走在小道上,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觉得唏嘘不已。
  
  “贵妃娘娘万福。”
  
  冷不丁听见有人请安的声音,傅怀薇倒是愣了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不习惯的,好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到这句话了,事实上,她已经几千年没听到过这种话了,所以一时之间倒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见礼了,只尴尬地点头示意。
  
  眼前却不止一人,楚尧宫里的王昭仪和廖才人,两人见过礼后款款立于一旁,连大袖衫的色调都是一样的,虽然长相各有千秋,行事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听说娘娘昨日受了惊,现下可好些了?”倒是王昭仪会做人,还知道客套的慰问两句。
  
  “劳烦昭仪费心,已经好多了。”傅怀薇一向不会跟后宫里的人打交道,也不太喜欢和别人客套。幸亏她身居高位,不用处心积虑的琢磨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不会刻意摆出贵妃的架子,倒也不会自降身份,“正去给皇后姐姐请安呢,就先走一步了。”
  
  “贵妃娘娘慢走。”看着对方说完就直接朝前走了,王昭仪和廖才人连忙躬身相送。
  
  直到傅怀薇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四周再没有旁人的身影,两人才慢慢直起腰来。
  
  “昨日那□□怎么没将她毒死?”王昭仪冷哼了一声,“敬她份位高才勉强给她请个安,摆出这么张脸给谁看?”
  
  廖才人一向将王昭仪的话奉为金玉良言,觉得她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时候便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傅贵妃仗着太后娘娘撑腰,在宫里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陛下有多喜欢她。”
  
  王昭仪冷笑着转过身,边朝前走边恶狠狠道:“要我说,昨日给她下□□的人,真是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呸,活该!”
  
  话刚落音,王昭仪突然脚下生绊,砰一声摔在了地上!计算刚好,正脸朝地!伴随着她那独一无二的凄厉惨叫——
  
  “啊!!!”
  
  ……
  
  现场十分惨烈。
  
   正文 家法伺候   第十章家法伺候
  
  身后的宫女忙不迭上前去扶她,只有廖才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地上的石头。
  
  王昭仪被随身的宫女扶起来之后,仍旧吓得惊魂未定,幸亏她的手肘撑的及时,才避免了毁容这一惨痛经历。
  
  “怎么回事!”当众出了一个好大的丑,王昭仪气的胸脯都抖起来了,杏眼一横,对着宫女们责骂道,“你们看见地上有石头不知道提醒本宫吗!”
  
  无辜的宫女们连忙跪下请罪求饶,一个个抖如筛糠。
  
  这宫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主子高兴了,你能拿一堆赏赐,主子不高兴了,什么错全都是你犯的,很少会有把宫女太监当人看的。难怪那么多的人想要往高处爬,毕竟这底下的人真不是好做的。
  
  呆愣在一旁的廖才人这才从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眼神直直盯着底下的石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娘娘……这石头,这石头是自己走过来的……”
  
  “……”
  
  王昭仪一僵,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她,追问道:“廖才人,你在说什么?”
  
  “我亲眼看到……这石头,是自己挪到您脚边的。”廖才人声音带着颤抖,两只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她在人前一向谦卑,所以总是低着头的,刚刚恰好让她看见了全部的经过,王昭仪骂完那句话之后转过身的一瞬间,旁边的石头突然自己飞了过来,好像是……好像是有人踢过来的一般。
  
  可她抬起头一看,四周除了她们几个,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简直太诡异了……
  
  王昭仪心中一惊,也有些被吓着了,她深知廖才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向不敢说假话,她说的话倒是十分可行,王昭仪只好问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你们呢?你们瞧见了吗?”
  
  其他宫女连连摇头,只有一个宫女咬着下唇小声道:“奴婢……奴婢也看见了……娘娘说完话后,那石头就自己飞过来了……”
  
  这样的说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廖才人又道:“听说贵妃娘娘这次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太医都明明白白的说她没有生命迹象了,偏生就睁了眼!我看啊,这死过一次的人,身上难免带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兴许是娘娘刚刚说的话,惹怒了哪路神仙?”
  
  “本宫刚刚绊倒之前,说什么了?”
  
  “您说……贵妃娘娘那□□吃的好。”廖才人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生怕她迁怒自己,还往后退了两步。
  
  “闭嘴!”王昭仪心中被吓得直哆嗦,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宫里最忌讳这些事情,你们还敢乱嚼口舌!我倒要看看,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说着,转回身就要走。可她刚一抬起脚,那个原本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石头突然又朝旁边动了动……
  
  幅度很小,却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王昭仪,一只脚停在半空中,彻彻底底地僵在了原地。
  
  陆时蹲在地上,一只手无聊的将地上的石头推来推去,推来推去……
  
  那场面实在太过诡异,王昭仪险些就要吓晕,他们看不到隐藏在空气中的陆时,只觉得真的是见了鬼!
  
  除了廖才人和王昭仪之外,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没见过什么场面的小宫女,现下看到这样不干净的东西,全都惊慌的不得了,主子没叫起身,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昭仪也彻底被吓懵了,也不敢再说傅怀薇的坏话,只忙不迭的朝着地上的石头跪了下去,一脸惊恐的表情,嘴里紧张地碎碎念道:“菩萨显灵菩萨显灵……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陆时似乎觉得很好玩,无声地笑了笑,便放下那个石头站了起来。
  
  其实他本来也只是偶然听到这个人说傅怀薇的坏话,语言又实在太过恶毒,这才起了玩心,想要小施惩戒,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用现代科技欺负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古人,好像是有点恃强凌弱了。更何况,这女人刚刚的那番话虽然恶毒,却也证明了她没有参与谋害傅怀薇的事件中,如此一想,也便没觉得有什么了。
  
  宫里头闲言碎语太多,他一个人也管不了,还是解决自己的事情要紧,陆时抬头看了一眼傅怀薇离去的方向,并没有过多停留,瞥了地上那几个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王昭仪还在哆哆嗦嗦地求饶,抬头却见那石头安安静静的放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一瞬间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是不是错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确实不敢再说傅怀薇的坏话了。
  
  陆时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说实话,他的隐身装置看起来高端,实际上原理也算不上多么高明,而且只能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被肉眼察觉,而自己的身体依然不能穿透任何实体,所以也没办法做到穿墙而入之类的事情,顶多只能起个障眼法的作用。
  
  他是从正窗户口翻进来的,却发现原先守在门口的护卫少了好几个人,心中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似乎被人发现过了,走之前太过心急,竟然忘记了制造自己还留在屋子里的假象。
  
  陆时回到屋子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自己之前藏起来的袋子,从里面摸出一盒备用的胶囊,还有一瓶眼药水……还好自己之前大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装了,现在可刚好派上了用场。
  
  那眼药水可不是一般的眼药水,3213年科技发达,已经到了不用手术仅凭眼药水就能治疗各类眼部疾病的地步了,而他手中的这个,是准备拿给傅怀薇用的,只要她用了,以后就算自己隐身了她也能看到。
  
  一次使用,终生有效,无痛苦,无副作用,先到先得,售完为止!
  
  陆时慢慢举起手中的小瓶子,一时有些失语。又不是什么很熟的人,他居然会想到给她用这个……他到底什么心态?
  
  而至于那一盒胶囊……
  
  “哼!本王就不信了,这个孽子还能跑到哪里去?!再去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他!”
  
  砰一声门被推开了,陆时迅速将袋子藏了起来,转身迎上名义上的王爷老爹那张盛怒的脸,还不忘干笑两声。
  
  猛然发现要找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陆王爷似乎惊了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怒骂道:“孽子!你竟然还知道回来!老实交代,昨晚一夜未归,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陆时表面干笑,心中简直委屈地一塌糊涂。明明没有鬼混,又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究竟去哪里了,只能闭口不言。
  
  但当他被质问的那一瞬间,心中竟然生了些莫名其妙的情愫,他对自己在现代的亲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一个抛妻弃子的嗜酒赌徒,十几年没有见面,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而眼前这个陆王爷虽然口口声声叫他孽子,出发点却是关心的,这让他感到心情很复杂……
  
  “你母亲临走之前,让我好好好好管教你,却不许我跟你动手。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放肆了!身为我陆成尧的儿子,名声败坏,日日跟狐朋狗友鬼混!即便是婚期在近也不收敛!连禁足都治不了你!今日不教训你,我对不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似乎是对他这样放肆的行为太过痛心,忍了十几年终于忍不下去了,陆王爷转过身去,负手恨恨道:“来人,将大少爷带去前厅,家法伺候!”
  
  当事人陆时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一干下人却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天呐!家法伺候,别开玩笑了!
  
  陆少爷从小就细皮嫩肉的,曾经从秋千上摔下来就昏迷了两三个月,甚至连手上割开一个小口子痛好几天不吃饭的事情都有,能挨住鞭子?!
  
  这后果实在有些不堪设想,很快有人上前劝阻,但一意孤行的陆王爷可听不进任何意见,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陆时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陈杂……
  
  老兄啊,你给我留的烂摊子还真不少。
  
  被带到前厅的不归路上,陆时唯一欣慰的就是自己刚刚有先见之明,提前拿出了某盒救命胶囊,有备无患,幸亏下人对他还算客气,只是恭恭敬敬的带他过去,没有捆手捆脚之类的,更不敢偷看他在做什么。
  
  于是陆时一边走,一边明目张胆的将那小盒子打开,取出其中一个写着“后背”两字的小胶囊就塞进了嘴里,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小胶囊全名叫“人体局部麻醉胶囊”。
  
  王爷你不是要抽我吗?没说不能作弊吧,那我给自己上个小麻醉,随便抽,随便打!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被抽了一百鞭子还能淡定嗑瓜子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