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 第1章 李芸熙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漆黑,李芸熙笑了笑,这次应该到了地府了吧。她比旁人多活了一世,也该知足了。只是想起芸珮,她却还是不免担忧,没有了她这个姐姐,芸珮会不会......毕竟那世道,女子便如同那浮萍一般,更何况只剩她一人。 李芸熙静下心来,只等着鬼差来带她去地府报道,或受刑,或轮回,都无所谓。只是,人死了确实是躺着的没错,可魂魄也躺着等鬼差,是不是不大好? 她等待他的无数的日子里,听着院子里的老嬷嬷们唠嗑,说阴间的鬼差就跟人间的那些衙差一样,也是势利的,也是不大讲道理的,对于不听话的犯人也是动辄打骂的,说的那个真真的,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芸熙当时只是觉得好笑,现在,却觉得,或许有道理。 想到这里,芸熙起了身。有东西从身上稍稍滑落,李芸熙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居然......是被子。呆愣了片刻,李芸熙好似才慢慢感觉到,她似乎觉得周身寒凉。虽说阴间冰冷,可魂魄能感觉到吗?阴间也有蟋蟀吗?李芸熙听着周围熟悉的蟋蟀鸣叫,有种亲切的感觉。 她突然有了种大胆的猜想,已经有了一次,再有一次,也不奇怪,不是吗? 李芸熙下了床,快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本来被窗户挡在外面的月光仿若一下子流泻进屋子,照亮了屋子里的摆设,也惊呆了李芸熙。这里分明,是她与妹妹相依为命的老屋。 按照那久远的记忆,和常年不变的习惯,李芸熙顺利找到了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她们家环境不好,只有两姐妹,这油灯每每到了晚上便不舍不得多用了。当年家乡大旱,父母带着她们姐妹俩逃荒至此,便止了脚步,因为他们都生了重病。花光了家中仅有的积蓄后,父母依旧先后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她和妹妹,那日子苦的,李芸熙都不愿回首。 油灯渐渐亮起来之后,李芸熙环顾了四周,而后,落在了床头的一个针线筐上,看着筐子里那双绣鞋,那熟悉的蝴蝶绣样。李芸熙开始抑制不住颤抖的冲动。即便如此,李芸熙还是快步上前,将鞋子拿了起来,绣花针戳破了指头,她也丝毫没有觉得痛。 李芸熙原来以为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将她往前送了送,送她回到了认识他之前,却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天吗?不会的。本来她想等天亮了再去叫醒芸珮,不着痕迹地问问,今夕是何夕,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珮儿,醒醒,珮儿。” “嗯~姐姐干嘛呀,这么迟了还不睡。珮儿好困。”因为李芸熙晚上有时要做些绣活,怕影响珮儿休息,所以她们是分开睡的。 “珮儿,今天是几月初几,你清醒一下,告诉姐姐。” “姐姐,你怎么了?你忘记了,今日......”而后看看窗外隐约可见的晨曦,转口说:“咱们昨日才刚去拜祭过爹娘的。” 爹娘忌日......绣了一半的蝴蝶绣样的绣鞋......李芸熙紧紧握住了拳头,感觉到指尖的疼痛后,李芸熙回过神来,对,她还有时间的。“珮儿,快起来,随便收拾下东西,咱们离开这里。”说着,李芸熙就把芸珮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李芸珮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哆嗦了一下,“姐,又怎么啦?” “别问了,咱们先走,有话路上再说。”而后急忙回房收拾家里仅剩的家当和换洗的衣物,至于别的,都不能要了。收拾完东西,又匆匆回到芸珮房里,看到她又睡了回去,李芸熙又气又恼。看着天边的那一抹亮色越来越明显,李芸熙也顾不得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将包袱皮摊在了桌子上,而后将芸珮的衣服一股脑儿都扔了进去,随意扎了扎。转身就拉起芸珮,不过她的反对和叫嚷,胡乱往她身上穿衣,大约穿妥了之后,便一边一个包袱,拉着芸珮出了门,连大门都没有顾得上要关。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李芸熙抬头一看,居然是...... 虽然天色还未大亮,可这样的光线足以让李芸熙认出面前之人,因为她前面两世都是经由面前这人,才被迫跟从了他。面前的人,或许镇上别的小户人家是不熟悉的,因为这辈子也许永远接触不到。可李芸熙却是知晓的,此人是他身边的左右手,胡家六少,人称六爷。 李芸熙垂下眸子,再抬眸的时候,脸上露出一股子惊慌失措的表情:“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若是你们敢乱来的话,我可是要叫人了!”此刻,尚未完全清醒的芸珮也惊醒过来,紧紧靠着李芸熙,轻声道:“姐姐,我怕。” “小娘子莫怕,不知您可否记得,昨个儿咱们还是见过面的。您和您身边这位,去山上祭拜什么人,下山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我家爷,说了几句话。咱们那时候就都立在边儿上呢。”胡六虽然说话间很是客气,李芸熙却从中听出了些调侃意味。好似李芸熙是故意候在山上,只等见那位爷一面似的。 也对,那位爷的身份、样貌,多的是女子紧赶着贴上去,便是能一夜眷顾,也似得了大便宜了。因为他对自己的女人总是很大方的。 在他眼中,女子只分成两种,看的上眼的,和看不上眼的。而她,现在暂时属于第一种。 至于胡六说的,他们昨天说了话......李芸熙冷冷地笑了,不过是他一直纠缠,而她未曾理会罢了。或许她的不理会被那位理解成了拿乔,为了更大的价钱,所以拿乔,今天他就给了她这个台阶,让人来接她来了。若是威逼无效,恐怕就要利诱了。 对方人多势众,她和妹妹只不过两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李芸熙无法,只得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大哭了起来。 她哭的并无美感,并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之感,只是随心所欲地哭,哭得就像街上的那些泼妇一般不顾形象,为了逼真,她甚至坐到了地上,撒泼耍赖起来。芸珮本就被今日这场面吓到,这会儿看到姐姐的动作,更是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姐姐的这个模样。姐姐在她看来,一直是端庄稳重的,即便她们不过出自小门小户,可她姐姐看起来就是与旁人不同,自有一种气度,总是不自觉地吸引众人的目光。可是此刻,姐姐甚至不如街上的那些个粗妇。 刚开始的时候,李芸熙只是哭,尽量大哭,哭着哭着,便由假哭变成了真哭,她哭她两世的痴傻,哭她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哭她的人生里总是避不开这个人。她知道的,他一向讨厌动辄哭泣的柔弱女子,反而越是坚韧不拔的,越是看不上他,拒绝他的,他越是上心。他们都是一样的,用两个字来概括的话,就是:犯贱! 李芸熙此刻哭的毫无形象,倒是把胡六吓了一大跳,昨日看着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美人,虽然柔弱,却能义正言辞地拒绝爷的示好。昨儿个回去,爷辗转难眠,一清早就把他们给打发出来接人了。现在看着,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把这样一个人接回去,恐怕比不接回去更容易被治罪吧! 胡六心里百转千回,打着算盘,这位看着想来就跟原来的那位云姑娘一样,看着是个贞洁烈女,却不过几天就被爷给拢住了,后来爷觉得没意思,很快另结了新欢,云姑娘就如她现在一般,撒泼耍赖地说爷负了她。哼,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 又再看了会儿李芸熙,胡六愈发觉得腻歪的紧。想来,爷虽然万花丛中过,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回头他就跟爷稍微形容一下她这模样,提一提云姑娘,想来爷也就能丢开手去了。 胡六走后,李芸熙松了口气,为了怕他怀疑,还继续哭嚎了好一会儿。那位爷的兴致,想来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耳根子也软的厉害,想来只要胡六加油添醋一番,她就安全了,也不用带着妹妹避开了。他们这儿不过一个小镇,那位想来也是暂时在这歇歇脚,前两世,不过两天,他就离开了,只要熬过明天,她就彻底安全了。 李芸熙未曾注意到的是,胡六走到半道上还曾经派人回来打探过,那人在暗处看着她继续哭嚎了好一会儿,又再等她带着妹妹回到院子里去之后,才回去胡六身边复了命。却原来,这胡六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天还未大亮,这两个女子就急着出门,好像算准了他们会来接人一般。听了手下的回复之后,胡六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觉得,应该是他想的太多了,总不能这个小娘子还是个会未卜先知的吧。想来是有什么急事要出门,刚好遇上了他们,这会儿又龟缩回院子里去了。 这样性子的小娘子,菟丝花一般,爷最不喜欢了。昨个儿那个小娘子的做派才是爷的心上人的模样,可惜了,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不然许是还能做他一段时间的女主子。虽不长久,荣华富贵一段时间总是有的。 胡六带着底下的人一回宅子,就匆匆去主子那儿复命去了。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此刻天空已经亮堂起来,初升的太阳散落了一地金色的阳光,光是看着都觉得温暖。胡六微微低着头进了主子的院子,出乎他意料的是,主子居然没有在暖暖的屋子里头,反而是坐在了花园里的亭子里头。显然,主子还是怕冷的,此刻他身后放了好几个烧的正旺的炭炉。 此刻,他目光深远地看着一池败荷枯蓬,就像那一池莲花还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好时候。阳光温柔而又调皮地落在他的发梢上,睫毛上,脸颊上,胡六从这个角度,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主子脸上泛着金色光泽的细细的汗毛。从剑眉星目,看到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瓣,若不是侧脸的轮廓太过棱角分明,初见主子的人,恐怕都要将他认成一个稍稍有些英气的女子了,不管如何,胡六又再一次看自家主子看的有些痴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胡六注视的目光,那人缓缓回了头,用有些慵懒的声音问道:“人呢?带去沐浴了?” 因为主子有些洁癖,所以每次但凡有女子被‘请’回来,第一件事,胡六都是将她交给丫鬟,好好地搓洗干净了,换上应景儿的衣裳之后,再带来主子跟前。 “回主子的话,属下没把人给带回来。”说着,胡六‘砰’的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哦?为何?” 虽然他只说了三个字,可是却说了许久。胡六脸色顿时有些煞白,主子说话越慢,说明他怒气越大,主子一发怒,那就是哀鸿遍野的事儿。于是忙道:“主子,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十分客气、耐心地去小娘子院子前头候着,准备等着天稍稍亮些,就去敲门。却不想,属下刚带着人到了门口,就刚巧遇上小娘子挎着包袱出了门。” “废、话、少、说!” “是,属下说明去意之后,那小娘子就撒泼耍赖,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那模样,活脱脱就像当年的云姑娘。”虽然不知道爷还记得不记得哪位是云姑娘,毕竟爷的女人,那真是海了去了。爷又没几分真心,很多时候,这刚丢开手,就已经不认识了。 “云姑娘?”某人沉思了会儿,皱眉开了口:“那个当年抱着我的大腿不让我走的?” “正是!正是!”胡六慌忙点头,生怕点的慢了,这脑袋就不会继续待在这原配脖子上了。当年他们是亲眼看见那云姑娘不管不顾地抱着爷的大腿,让他不要负心薄意的。最要命的是,她是一边哭一边这么干的,那满脸横流的眼泪鼻涕自然就不慎蹭到了爷的裤子上。爷一怒,她就贴墙上了。好在她命还算大,只是断了几根肋骨罢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又开了口,“怎么会呢?昨天见她,不是还很硬气吗?” “......许是......许是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子昨天对她轻声细语的,她便......得寸进尺了!” “这么说,你对她动粗了?” 闻言,胡六瞪大了眼睛,“主子,便是再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是不敢的。主子看上的女子,那便是奴才半个女主子,对于主子,属下从来都是恭敬的。许是奴才长得太过难看,入不得那位小娘子的眼。” “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跑一趟?”某人突然兴致勃勃起来,就像等着放风的...... 胡六咽下一口老血,高声说道:“主子英明!”作为奴才,胡六十分清楚,主子的决定都是英明的,不容他人置喙的。 null 第2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李芸熙一边哭,一边偷偷看着胡六走远,等到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她才胡乱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因为在地上坐的太久,这清晨的天气又寒凉的厉害,一时间,李芸熙的脚步有些踉跄,好在她妹妹及时搀扶了她一把,不然恐怕难免会小摔一跤。 牵着有些愣神的妹妹进了门之后,李芸熙从院子中间的水缸里打了一盆水出来,就着冰冷的水就开始洗脸。这水在水缸里储了一晚上,积聚了许多夜晚的寒凉之气,让李芸熙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而后,愈加清醒起来。 “姐,你不是说,咱们身为女子的,最好少碰冷水吗?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再洗吧?” 李芸熙拉着转身就要去厨房的妹妹,摇了摇头,“别去了,我已经洗好了。”而后看了看眼睛好像还未完全睁开的妹妹,细语道:“你要是还困的话,就再去睡一会儿吧。” “咱们......不走了?”芸珮的声音里,带着十分容易察觉的喜悦。 “嗯,不走了。”本来想离开,是想避开来接她的胡六,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避开。 一阵冷风吹来,李芸熙突然福灵心至,第一世的时候,她是早上出门去送绣活的时候,碰到的胡六,第二世她虽然十分急切地想回到他身边,却忍着到了同一个时辰才出了门,生怕改变了前生的轨迹。如果这一世提早了那么久,她却依旧遇上了胡六,那是不是说,其实前两世的时候,胡六就是半夜开始,就带着人在她门外守着了?想到这种可能性,李芸熙打了个激灵,觉得前所未有的冷。以她对那位的了解,胡六来的越早,说明那位对她越上心。 而后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没事的,今生已经跟原来都不同了,她并未如前两世一般拼死反抗。刚才她的那一番表现,想来长袖善舞的胡六会加油添醋地与他的主人禀告的吧。他,她是要不起的。已经试过两辈子,这第三辈子,就不再试了吧,老话不是常说,事不过三吗? 至于离开,还是一动不如一静吧,凌晨的时候,她只是再次活了过来之后,一心急着想要避开他,现在静下心来,李芸熙却也有些茫然,因为她委实不知道,即便这天大地大的,她一个弱女子能带着妹妹去哪里。 “太好了,我昨天和小妮约好了今天要去她家的荷塘采莲蓬的!” 听芸珮这么一说,李芸熙也想了起来,好似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妹妹就会跟着小妮一起去采莲蓬。就在这一年,就在这一天,妹妹还采了个并蒂莲盛开过后剩下的莲蓬。想当初,她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她和他之间就是天定的良缘,不然妹妹采了那么多年的莲蓬,怎么就这么巧,在她与他在一起的那一天采到了并蒂莲的莲蓬。 现在,她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有好意头的,从来都是盛放的并蒂莲,而妹妹采的不过是已然快要干枯的莲蓬。那大约预示着,她必然会错过最好的时候,之后,等着她的无非就是零落成泥的命运了。 李芸熙很想开口,让妹妹不要去,一来荷塘有些危险,二来她这两天不能陪她出门,怕遇上那个冤家,可看着妹妹脸上灿烂的笑容,她那些理由都说不出口了。好在,妹妹也不是第一次去荷塘采莲蓬,前两世也都没事,前两世她死的时候,妹妹都还活的好好儿的。用她给的银子,他给她的。不可否认,他对他的女人真的很好,好到他对你好的时候,你会觉得,他今生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可事实上,他能给的‘一生’实在太过短暂,第一世两年,第二世......不过半年。 芸熙点了头之后,芸珮就蹦蹦跳跳地回了房,回房之前,她还埋怨了芸熙几句,说是没把她的衣服穿好,让她就那样出了门,好在没熟人看见。这会儿,她要去换身衣裳,好好穿好了,再去找小妮玩。 芸熙看着这样的妹妹,只觉得有些愧疚,是她怜惜妹妹年幼,把她养的太过天真,让她一点儿忧患意识都没有,每天就知道傻乐。因为父母早逝,她想给妹妹撑起一片天,至少不能比父母在的时候差,她做每一件事之前,总是想着,若是父母还在,会如何做。 原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很好,现在,她却难过的不行,她两世皆是早逝,虽然曾经费心做过安排,可是,那样单纯的妹妹,在失去了她这个庇佑之后,又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上多久?更何况,她还给妹妹攒了不少银子,那些银子,想来不会成为妹妹安稳生活的保障,只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可是现在,即便着急也没用,妹妹被她宠溺过度,这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只能慢慢来了。好在,她今生都会陪在妹妹身边,有了前两世的遭遇,她对于男子算是彻底死心了。或许今生,老天就是给她机会来补偿、改变妹妹的,至少没有她,妹妹应该也能继续活下去才行。 她该让妹妹知道,一早就该让妹妹知道,她们这样的门户,是做任何事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她们是挣扎在这世间的杂草,不可能不被人踩,只是被人踩了以后,要懂得再站起来。 芸熙摸了摸小腹的位置,两世,她都未曾做成母亲。第一世,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把手伸到了铜盆里,任由冰冷的井水淹没她的手指、手掌、手腕。那样冰冷的温度,就像她失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感受到的一样。只是那时候,她最冷的是腹部,其次是心口。因为,她没能保住孩子,也因为,他没能信守承诺。 即便中间隔了一世,让她认清了现实的一世,她也还记得很清楚,那碗由新夫人赐下的滚烫的‘安胎药’。药那么烫,无法挣扎的她被灌的无法开口说话,甚至哭都哭不出声来。可那药真是好,见效的十分快,她平日里偶尔才会动几下的‘懒宝宝’,那一盏茶时间里头,动的厉害,她知道,他在挣扎,他不想离开她......最后她还是失去了他,失去了他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无温度,意识也不甚清醒。大约因为那药过于虎狼,所以她浑身无力,只能任人鱼肉。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听到了给她灌药,亲眼看着她落胎的老嬷嬷用十分惊喜的声音说:“老婆子就知道,这胎必是个男胎。这位姨奶奶从身后看着,完全看不出是有身孕的。好在夫人相信了我。不然真被这个小贱人在夫人之前生出了儿子,便是庶出,也是膈应人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芸熙突然就清醒了,现在想想,或许是回光返照,因为那婆子假装惊讶地说:“怎么?居然血崩了?”李芸熙冷笑出声,她有孕快要七个月,这样大月份的孩子,若是早产,许是都能活个几天,可若是落胎,可不就是准备要让她和孩子一起去的吗?后来......李芸熙其实有些庆幸,至少她的孩子不孤单,因为有她陪着他。 当身上的温度完全消失的时候,李芸熙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呵,听着就像失去了配偶的野兽。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知道,那不过是她的错觉,临死之前的一种希望,可现实是,她不过是个妾罢了,还是个没有名分的妾,因为他从未提过要让她入府。 李芸熙用被井水泡的冰冷的手抹去了脸上还带着温热的泪水,她当初是有多傻,才会相信,他堂堂一个侯府嫡子,会看重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的女子。他说,他会看着她和他的孩子出生,他说,他会护着她。他说,庶子庶女都没关系,只要是她替他生的,他都喜欢。言犹在耳,他却任由他新娶进门的夫人给她灌下了堕胎药,让她在他们曾经数次纠缠的床上挣扎着断了气息,慢慢变得僵硬。她想,她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她们,他在府里的侍妾们,曾经不止一次地来‘看’过她这个外室一般的妾侍,她们,总是用不经意的语气说着,爷对谁都好,只要他确实把人放在了心尖上。只是再好,都只是暂时,她们,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她当时是如何做的?她高傲地看着她们,维护着她以为还有的穷人的自尊,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是爷说的,我就信。”她信了,她是个傻子,还不止傻了一世。 李芸熙缓缓对着冰冷的快没有知觉的手呼出一口气,在面前留下一股白色的雾气,那股热气很快就消散开来,融入空气中,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这口热气就像是他的宠爱一样,在不经意间,已经挥散不见。她却还记得最初的温暖。 芸珮还是小孩子心性,大约惦记着出门去找小妮,并未耽误多久,很快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姐姐,你看我这头梳的如何?”一副‘我很厉害’的表情。 李芸熙笑着摸了摸她头上的小髻,双丫髻倒是极适合她现在这个年纪,俏皮可爱的紧。 很快,她的手就被芸珮推了开,“姐姐你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别给我弄散了。” “要真弄散了,姐姐帮你重新梳就是。”李芸熙喜欢给人梳头,原来是妹妹,后来是他。不行,不能再想了。 “我才不要呢,都快到我和小妮约定的时间了。姐姐,我就先走啦,你在家等我好消息!我争取多带点莲子回来给你吃。”其实李芸熙不喜欢吃莲子,她们的日子本就过的苦,平日应该多吃些甜的才是,可是看着妹妹兴奋的小脸,李芸熙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送芸珮出了门,李芸熙脸上温柔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她的真心笑容,以后便只留给妹妹吧。 李芸珮走进了屋子里,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摆设,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熟悉是因为,这些都是当年她亲手布置的,陌生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这里的记忆了。她记得的,印象深刻的,都是在他身边的日子。 今天本来是她去给王妈妈送绣品的日子,王妈妈待她不错,看她年纪小小就失了父母,还带着个妹妹,但凡有简不大复杂的,报酬却不低的绣活,总是紧着她先来。可今天,她不想出门,她很怕,怕一开门,就看到胡六带着一帮子手下站在门口‘恭候’她,她不想再去重复那样的生活,不想再一次为他搭上自己的命。 李芸熙本想做些绣活,让时间过的快一些,她总觉得,只要过了前两世的那个时辰,她就安全了。只是,心里挂着事,她总是静不下心来刺绣。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许久不做绣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靠绣活养活自己和妹妹,她做了那么多年,现在居然无从下手。李芸熙苦笑不已,他毁了她,毁了她的生活,把她圈养在那一方天地之中,生死都不再由自己操控。 她信他,他说想要绣品,可以去买现成的,若是有喜欢的花样,也可以交待绣娘做。他说,他要慢慢地把她的手养好,让她的手就像那些千金小姐一般好。他说,她的女人,这些琐事不该自己动手。不过两年多而已,她已经变得不像她。她居然相信了,她真的能像一个小姐一般生活,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每天想着他,念着他。 不管如何,李芸熙是不敢再轻易下手了,若是一个弄不好,恐怕就会毁了原先的心血。现在,她只能强迫自己重新熟悉起来了,她没有娇气的资格,她还有妹妹要养活。 时间在李芸熙研究原来的绣法和图样的时候匆匆而过,直到腹中饥饿,李芸熙才回过神,看着已在天空正中的日头,李芸熙缓缓松了口气,总算是把那个时辰熬过去了。从此,她就只是她自己,不是熙儿,不是李姨娘,也不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李芸熙在厨房忙活自己的午饭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李芸熙猛的一惊,而后努力安慰自己,自己这是一朝被蛇咬。也许是王妈妈来催她的绣品,也许是妹妹还是采到了前两世的那棵并蒂莲蓬,所以急着回来给她看? 李芸熙听着十分规律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不停地在耳边响起,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深吸了一口气,李芸熙颤抖着打开了门,她想的是,大不了再学一次泼妇,反正她今生并未想要嫁人。 “芸熙啊,你怎么才来开门?妈妈我敲的手都酸了。” “王......王妈妈?” “可不就是我?你这丫头,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送绣品的日子啦?” “我......我没忘,就是想晚点儿再过去。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前两世她匆匆被带离这里,都没能跟王妈妈好好告别。 “好的,好的很,还是你这丫头懂得心疼人。绣品呢?今天那个主顾提早过来提货了,现在正在柜上等着呢,不然我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过来找你,都弄好了吗?” “哦,好了的。妈妈您先进来,我去屋里拿。” “不了,你快去拿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急着回呢。” 看着王妈妈匆匆离开,李芸熙闩上了院门,正待回厨房继续煮饭。门又被敲响了,跟刚才一样,极有规律。李芸熙笑了笑,许是王妈妈有事忘了交待,王妈妈常说,她身体什么的都好,就是忘性大。 一点儿也没犹豫,李芸熙笑着打开了门,抬眼一看,李芸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 仿若是为了印证这个想法,李芸熙下意识地就准备关门,门关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推住了。耳边传来的是他缓缓的慵懒的带着冷意的嗓音:“胡六?你怎么说?” 李芸熙听到他这样说话,便知道,她完了,泪水很快就掉了下来,不由自主,不是做戏。 null 第3章 李芸熙不过低头哭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下巴上的剧痛,是他,用拇指与食指狠狠地捏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他:“哭什么?一见小爷就哭?故意找我晦气?刚才开门的时候不是笑的很好吗?给我笑!” 闻言,李芸熙的泪水虽一时间未能止住,却不自觉地扯开了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她这么一笑,让他的脸色更阴沉了些。她知道,他讨厌顺从他的人,特别是顺从他的女人。 ‘顺着他吧,等他腻味了,自然就会放手了。’李芸熙如是想。却委实没有想到,其实她现在是个自由身,既不是他的妾侍,也不是他的外室,不用因为讨好他而做任何事。她不过是习惯了,习惯了什么都照他说的去做,只为了让他高兴,这些已经是她灵魂里根深蒂固般的存在。或许,可以称作奴颜婢膝。 她可以拒绝、欺骗胡六,因为她曾经是胡六的半个主子,胡六曾经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过。可面前这人,她面对他的时候,脊背总是挺不直的。因为身份的差距,因为她的真心实意。 泪水掉的多了,自然就有滑到下巴上的。这会儿刚好,落在了他的手上。几乎只是一瞬间,他的脸就黑透了。而后猛地放开了手,李芸熙一时没站立稳,跌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手肘处传来一阵剧痛,她却再不敢哭。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泪水会沾到他手上。 李芸熙跟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他的所有禁忌她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他十分喜洁,每个伺候他的女子,在近他的身之前,都会被一群特别训练过的侍女搓洗干净。李芸熙第一次服侍他之前,便被搓洗了至少三遍。那件事对于她来说,真真是一种耻辱,她从头到脚都被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女反复磋磨,包括......好像她已经有几百年未曾沐浴,直到她的皮肤被搓的再红也不在有一丝‘泥’被搓下来,她才被伺候着穿了衣。 她之所以能那样自信的在他别的已经失宠了的有名分的妾侍面前那样有底气地说,她信他。完全都是因为他给她的错觉,从他不再需要她反复沐浴就能侍寝开始,从他毫无顾忌地想抓她的手就抓她的手开始。从他愿意亲她开始,她知道的,他从未亲吻过任何女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她确实特别,特别的傻。 现在,她看着他黑着脸接过胡六及时递过来的帕子,狠狠擦了几遍刚才沾到她泪水的手指,擦一块,扔一块......很快,她家院子外头的地板上,便落满了被无情抛弃的帕子。李芸熙嘴角微微勾起了些弧度,见微识人,她原来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才会看不到他对那些于他来说没有价值的东西的无情抛弃。只要觉得没用,就扔掉,这才是长乐侯嫡幼子应有的做派。 李芸熙垂下眼眸,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她已经历经三世,他却还是原来的他,负心薄幸,寡情寡义,风流多情...... 她不敢想自己一会儿的下场,在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的时候。 她在别院住着的时候曾经偷偷地听那些嬷嬷说过,有个婢女自恃美貌,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刚开始他还是有些兴致的,可那婢女一时忘形,带着泪水往他身上靠了靠,不过一滴泪罢了,他就让人杖毙了她。理由很理所当然:既然她爱哭,就准她哭到死。那个婢女,听说是一边流泪,一边流血而亡的。想到这里,李芸熙打了个哆嗦。 李芸熙重新醒过来的这年,是宣隆二十年,宣隆帝于而立之年登基,文治武功,开创了一个新的太平盛世。 在盛世里,个人的前途基本全部依仗家族了,因为边关无战事,文官要升官,比武官慢了许多,因为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升迁。 宣隆朝的簪缨世家倒是不在少数,近些年比较惹人注目的,当属长乐侯府。长乐侯这个爵位是世袭罔替的,因为早在元隆朝时,尉迟家的先祖有从龙护驾之功。 这一代的长乐侯尉迟刚与原配妻子育有三子一女,长乐侯因为他的长女和嫡幼子而被广为人知。 长乐侯的嫡长女在宣隆十二年的时候进了宫,进宫三年之后,因生育十五皇子有功,被封了妃。虽然为今上生育子嗣的妃嫔极多,却只有尉迟雅晴被封了妃,不是因为旁的什么,仅仅是因为十五皇子诞生的那年,宣隆帝已然四十五岁高龄,还因为那一年,刚好是宣隆十五年。 对于这个比最小的孙子还要小几个月的儿子,宣隆帝是十分宠爱的,因为他年幼,对他这个父王,便只有纯粹的孺慕之情,不会因为觊觎他P股底下那唯一的高高在上的座位而虚情假意待他,皇帝虽然是孤家寡人,偶尔也是需要亲情的。 十五皇子上头有十四个兄长,下一任帝王便是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身上,他生来就是注定要做一个闲散富贵王爷的,因而尉迟雅晴之后的太妃之位也十分稳当。面对比他小了二十四岁的爱妃,宣隆帝是十分宠爱的,相对的,对于她的家族也就十分纵容。与皇位无缘的皇子的外家,仅仅只是爱妃的亲人罢了,于朝堂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宣隆帝对尉迟雅晴的宠爱,让大家把目光放在了平日十分低调的长乐侯身上。可让这份关注持久的,是他的幼子,尉迟子轩。 贤妃尉迟雅晴有三个弟弟,尉迟立轩,尉迟珂轩,尉迟子轩。其中,尉迟立轩和尉迟珂轩是一对双生子。虽然在朝堂也都占有一席之地,不过都是闲职罢了。因为整个长乐侯府都没有多大野心,最大的希望就是平安喜乐、富贵荣华地过一生。 偏偏,这样的家族出了一个--尉迟子轩。每每听到这个最小的嫡子又在街上调戏良家女子,或在青楼与别人争抢花魁,或让他娘给他再抬一个新的妾侍......长乐侯就觉得,他眼角、额头的皱纹又将多上许多,白头发肯定也又多了一撮。 最近的一次,尉迟子轩将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的头上敲了一个窟窿,那血流的......光听着下人回报,长乐侯都觉得,这个幼子,他当初就不该那样期待他的出生。长乐侯拿着执行家法的粗木棍,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站在长乐侯府门口,等着他的不孝子送上门的时候,狠狠抽他一顿,以儆效尤。侯夫人悄悄地派人从后门出去给还在外头野的小儿子传了消息,让他先去外地避避风头。 不怪长乐侯夫人疼爱这个小儿子,主要是她做母亲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不要看她总共孕育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实,这过程并不是十分顺畅。 当年,长乐侯夫人,定远侯府的大小姐,因为貌美被众多青年才俊视作娶妻的第一人选,可叹,她还未出生,就被指腹为婚指给了当年的长乐侯世子。好在,两人因为自小定亲,两家又是门当户对的世交,来往颇多,成了一对儿让人羡慕的青梅竹马。 上官雪柔及笄那年十分风光地嫁入长乐侯府,一时间,这段良缘似乎再无人可以超越。可老天似乎不愿看着两人婚后的甜蜜生活太过顺遂,一年无子,两年无子,三年无子......一直到第五年,上官雪柔哭着求尉迟刚纳妾的时候,晕了过去,才终于有了嫡长女尉迟雅晴。而后,嫡长女一岁不到,尉迟夫人又有了身孕,还是双生子。开心庆幸了没几个月,尉迟夫人二胎生产时难产了。好容易拼死拼活剩下了长子和次子,大夫却说,她伤了身子,很难再有孕了。 给心爱的人生儿育女,是每个女子最幸福的事。这份幸福,上官雪柔还未曾体会多少,便不能再有了。那段时间,长乐侯把新添的一双儿子扔给了奶娘们,只安心地开导爱妻,虽然他的二弟子嗣繁盛,光儿子就有十个,女儿也有了七八个,可是他不羡慕,因为他与雪柔的孩子,都是嫡出。两个儿子,只要争气,足矣。 尉迟夫人表面上虽然放下了,因为不想夫君担心,心里却还是难受的。他们新婚燕尔的时候,曾经商讨过子嗣的事情,她记得的,他当时说的,最好能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至少要比他父亲的子嗣多。 长女八岁的那年,尉迟夫人在用午膳的时候,吐了个浑天暗地。本来以为爱妻身了重病的长乐侯,在听大夫说,‘恭喜侯爷,夫人这是有喜了’之后,傻了,乐傻的。本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他却突然来了。大夫被送出门去之后,两夫妻抱在一块儿,喜极而泣。 谁知道,十八年后,当年让他们抱头痛哭的孩子居然长歪成了这么个模样。尉迟侯爷捶胸顿足,因为儿子不像他,他都一把年纪了,也只有娘子一个女人,他呢,十四岁开始就知道占漂亮丫鬟的便宜了,等十六岁开了荤之后,不要说没有名分的女子了,就是有名分的女子,他那个院子里都有些住不下了。若是他对这些女子长情些,给他生几个大孙子,尉迟侯爷也就认了,多子多福嘛!他无法多子,多孙也是可以的。可他这阴晴不定,朝三暮四的花花肠子,他委实不知道,都是像了谁。若不是相信爱妻的贵重人品,他都要以为这混小子是二弟的子嗣了。 尉迟夫人对这个小儿子倒是疼爱有加的,毕竟她当年是被大夫诊断了很难受孕的,这个小儿子就像是老天看她可怜,特别送给她的。至于儿子的花心,做母亲的完全可以包容,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但凡女子大约都是如此,对于自己的夫君,希望他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如果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她们很难保持‘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心态,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照顾儿子,为儿子开枝散叶。 尉迟侯爷很想对一起长大的爱妻说:慈母多败儿!可是看着爱妻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其实他若真想责打幺子,又何必拿根棍子站在门口,就应该等那混小子进了侯府大门之后,关门......揍他。他做这姿态,无非是想做给那位吏部尚书看的,证明他没有想要包庇幼子。再则,他哪里会不知道,夫人总是从后门给那个不孝子送消息的。哪次他想收拾那臭小子,他不是跑的飞快的,若说没有人给他传消息,他是坚决不信的。 最后,那吏部尚书的小儿子能跟儿子打起来,说明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因为他们起摩擦的地点是青楼。最最后,他暂时不想见这个拈花惹草、四处闯祸、阴阳怪气的小儿子。 null 第4章 尉迟子轩一边用胡六递过来的干净的帕子擦手,一边用十分阴冷的目光观察李芸熙的一举一动,而后脸上便只剩下了不耐烦。他觉得,胡六这次看的比他准,这确实就是个软脚虾,还是最无趣的那种,遇事只会哭,只会发抖,没用的紧。 刚才那开门的一瞬间,和昨天的情景,大约是兔子的所谓血性,兔子急了偶尔也会咬人,他或许就碰上了这个偶尔。可他要的不是兔子,最好是小狼崽子才好,带劲儿。这么一会儿,尉迟子轩就失去了兴趣。虽然厌恶女子的泪水,不过这女的也不是他院子里的人,处置起来怕是不大方便,他就当行善积德一回,不跟她计较了。随手扔下最后一张帕子,尉迟子轩转过了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李芸熙愣在了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远,走出她这辈子的人生。等到地上的寒意透过裤子传到腿上时,她才缓过神来,撑着僵硬的腿起了身,关上了门。 在门口又站了良久,李芸熙苦笑了一下,她终究变不回最初的自己了,她也学会了那些女子的手段,在他面前演戏。 尉迟子轩回到宅子里以后,心情自然是不好的,难得他兴致勃勃地亲自出了马,却碰上这么个不值得的。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准备出门或者出门回来了之后,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沐浴。 因为他喜洁,所以往浴池送热水的灶台内的火是一直燃着的。宅子里的下人们不怕耗费柴火,即便天气越冷,这柴火越贵,可他们家三少,那生下来就是个富贵至极的命,现在又有了个以后注定是亲王生母,新朝太妃的亲姐姐,那是权势、银子都不缺。也怪不得,有那么多女的上赶着要贴上来了。 尉迟子轩独自泡在池子里,只有这时候,他身边才不是前呼后拥。虽然伺候他的女子都要由他准备的丫鬟们伺候着沐浴,可他从来都是独自沐浴的,那些人,不配碰他。 刚才为了出门去见那小兔子,他还特别沐浴了一番,发髻也是重新梳过的。他虽然年纪小,这头发却比同龄人长,为了让自己的年纪看起来大一些,他让人给他梳的发髻是行过冠礼之后的男子梳的发髻。他的头发虽然比同龄人长,却并不代表他的头发就能达到行冠礼时那么长,所以这个发髻梳的有些紧。 刚才出门为了好看,一时没感觉到不妥。这会儿因为泡在热水里,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这头皮就因为发髻梳的太紧而有些疼了。尉迟子轩从来不亏待自己,一感觉到不舒服,他立马就伸手拆下发髻上的玉冠,随手扔在一边。那玉冠砸在地上,发出十分清脆的声响。不过一个玉冠而已,不值得他回头。他那皇帝姐夫,把他姐姐当孩子看,把他就看得更小了,经常赏赐他一些东西。这玉冠赏的尤其多,说是给他戴着玩儿。 刚才出门有些急,并未洁发,这会儿,尉迟子轩深吸了一口气,潜到了池子底下待了一会儿。尉迟子轩喜欢在水下憋气,他小时候总以为自己是条鱼。后来长大了,即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鱼,他还是喜欢在水下憋着,他想着,也许憋的多了,哪天他就真的成了鱼也说不准。做鱼多好啊,时时刻刻一生一世都在沐浴。 “爷,您的头发长的真好。” “废话少说,梳你的头。” “你倒是没骗爷,手艺不错。” “那是,我原来在家的时候,经常给妹妹梳头的。” 尉迟子轩猛地钻出水面,摸了摸因为刚才太紧的发髻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头皮,眼角带了丝疑问,那个丫头是哪里的?那些场景都是什么时候的事?而后皱了眉头,他的记性什么时候这样不好了?而后轻轻拍了拍水面,哼,一个丫鬟而已,何必他费心去记。 尉迟子轩自己穿戴好了衣裳出了浴室,胡六正在外间候着。看到他出来,忙做了个揖,“爷,您洗好了。我这就去吩咐她们进来伺候。” “嗯。”尉迟子轩撩了撩还在滴水的头发。在胡六退出去之前,他又开了口:“先等等,你去寻一个丫鬟,给爷梳过头的......家里有个妹妹。” 胡六愣了愣,这有妹妹的丫鬟,他们府里简直多如牛毛,便是给爷梳过头的也不少,爷头发不够长,又爱梳成年男子发髻,这梳头丫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到现在就没有一个满意的。“爷,容属下问一句,那丫头大约长的什么模样,是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 “啧,爷知道的话,还用吩咐你去找吗?”尉迟子轩十分不耐烦地开了口。 胡六怕他发火,忙应了下来,退了出去。退出门外后,胡六松了口气,好在,爷没规定找到那丫头的时间。只是,若是曾经有梳头让爷满意的丫鬟,怎么他从未听爷说过呢?吩咐在门口候着的丫鬟进了浴室的外间之后,胡六就去吩咐下头的人找这么个丫鬟了。 正待回爷身边伺候,这个外院的管家就来禀告,说是京中来了人。胡六福灵心至,恐怕是夫人想爷了,让人送消息,让爷回京去呢。 “哟,四哥,是你啊!” “可不就是我。这小地方待着不如京里松快吧?受委屈了,兄弟。” “四哥,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爷都能受,小弟我一个做奴才的,能有什么委屈。夫人是让你来叫爷回京的?侯爷不生气了?” “可不是,侯爷现在可没心思生气了。赶紧的,收拾收拾吧。夫人想爷可想的厉害。” “看着四哥你一脸喜气的,府里有什么好事儿?” “可不是......” 胡六得了消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刚才因为能回京的喜悦之情,现在只剩下了忧愁。不过这事,爷迟早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 胡六理了理心情,微微低头进了浴室外间。尉迟子轩此刻正靠斜靠在屋子中间的小塌上,任由一个丫鬟给他绞发,一个丫鬟给他熏发。 看到这一幕,胡六倒是有些惊讶,惊讶今天这几个丫鬟的速度。给爷绞发,熏发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这前头的事儿不少。需得一个丫鬟换水,另两个丫鬟净手,端十趟水,用香胰子净手十次以后,才能碰爷的头发。 此刻,尉迟子轩闭着眼睛,眉目舒展,胡六看着散着乌黑的头发,愈加眉目如画的爷,有些明白了,为何夫人这样疼爱爷。一则,夫人觉得爷是老天可怜她,才多给她的子嗣,二则,夫人的三子一女中,当属爷长的最像夫人。至于侯爷,对夫人那是倾心爱慕,面对一个长的这么像爱妻的子嗣,自然是讨厌不起来的。平日里但凡爷闯了什么祸事,夫人是明面上护着,这侯爷就是暗地里护着。这回,要不是宫里的十五皇子幼龄便被加封了亲王,太过惹眼,侯爷也不会让爷暂时出京避风头。 胡六正呆愣间,尉迟子轩睁开了眼睛。人们总说画龙点睛,说明这眼睛是极重要的。此刻,睁开了眼睛的尉迟子轩,与刚才闭目养神的那个‘美人’,竟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 “有什么事?” “回爷的话,京中来了人,是奴才的四哥。夫人让您马上回京。” “这回,侯爷的气倒是消的快。”尉迟三少自嘲似地笑了笑,而后看着胡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蹙了蹙眉头,“可是京中有什么消息?”而后思绪飞转,莫不是十五皇子他...... 胡六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道:“是......是二少夫人,又给二爷添了个嫡子。” 胡六话音一落,尉迟子轩愣在了原处,而后猛地坐了起来,也不顾头发被身后的丫鬟扯痛。 两个丫鬟忙跪倒在地磕头请罪,一个手上抓了三少一把头发的丫鬟磕头更是十分卖力,不求自己能活命,只求三少能放过她的家人。 许久,他好似才回过神,“哦......这么快吗......怪不得,老头子这么快就消了气......她倒是个好生养的,一年给二哥添一个孩子......二哥,真有福气......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还待继续求饶,被胡六迅速地一手一个,拉了出去。 “二嫂,你一定很幸福吧?”良久,尉迟子轩嘴里逸出这句呢喃似的话语,似说给亲近的人听,也似只说给自己听。 两个丫鬟被突然拉出了浴室,有些无措,爷还没没说怎么处置她们呢!是只处置她们,还是要连她们的家人一块儿处置?两个对视一会儿,便抱头痛哭起来,哭那未知的命运。 胡六被两个丫鬟哭的心烦,“行了,你们先下去吧。为了你们的家人,在爷出处置前,别想着寻死,若是给爷找了晦气,你们死一万次都不够!别哭了,爷未必会记得今天这事,以后做事小心点儿,别粗手粗脚的。”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之后,胡六站在了浴室门口,哪儿都没去。他想在这儿陪着爷,就算爷不定能知道。那位二少夫人,唉......看来爷还是没能忘光了。也或许,爷是一点儿都没忘,只是故意装作丢到了一边儿。 尉迟子轩闭眼靠在了小塌上,他现在,只想睡过去。睡着了之后,或许能见到她,继续那个美好的梦境。 “爷,孩子动了,你摸摸?”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叫我爷,叫爷名字。啧,确实有劲儿,肯定是个小子。” “爷?” “嗯?” “爷你有多喜欢我?” “幼稚。” “子轩,你有多喜欢我?有没有这么多,还是这么多,还是除了这之外所有?” “......” “唉,儿子啊,你爹不喜欢咱们......不过没关系,我们一起喜欢你爹好不好?” 尉迟子轩突然惊醒过来,满头都是汗。他觉得头有些抽痛,大约是因为刚才没有弄干头发就睡了。 “胡六!” “是,爷,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 “晚膳刚过一刻钟。” “让人摆饭吧!” “是,爷!” 回屋后,看到桌上的菜式,尉迟子轩突然就怒了,“今天这菜谁做的,怎么都是红色的?” 胡六看着桌上的西红柿炒蛋,荔枝肉......默了会儿,爷一定是忘记了,他前两天交代过的,不拘是什么菜,只要看着喜气就行。或者,是爷今天知道了那事,火气大了,见不得红色,见不得这样喜气的颜色了。现在的爷,看着就像见了红布的公牛一般。 “爷恕罪,奴才马上让人去换。” 菜很快就被盛怒下的尉迟子轩掀到了地上,胡六继续说:“爷息怒,奴才马上让人来收拾。” 爷愤怒的时候,最好避其锋芒。 那些菜被掀到地上后,尉迟子轩更加不舒服起来,因为这一地的红色和梦境里的何其相似。他记得,他握住的手很凉,透心凉,之所以那么凉,是因为她的血都淌到了地上。血水之中,是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是个儿子,他看得很清楚,长的像他。 尉迟子轩猛然捂住了胸口,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后惨笑出声,‘便连梦中,你也不能给我个圆满吗?真是狠心的女人。’尉迟三少当时未曾想过,那人,早已经是他二嫂的那人,一直都是叫他‘小轩’的,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变过。 null 第5章 胡六来过一次,他又亲自来了一次,这回,是真的再无瓜葛了吧? 李芸熙拂去了眼角又在落下的泪水,刚才是因为恐惧而哭,现在呢?李芸熙不想知道答案,即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清醒过来之后,李芸熙突然闻到了一股子焦味,而后顿然醒悟,刚刚去开门之前,她正烧着午饭呢。匆忙冲进了厨房,猛地往已经被烧的冒烟的锅里浇了一瓢水,耳边是一股子嗤嗤声,眼前是一股子青烟,带着呛人的味道扑到了她的面前,李芸熙被熏的难受,一边拼命咳嗽,一边泪水横流,十分狼狈。 用袖子掩住了口鼻,李芸熙弯下了腰,好在,灶里的柴火都烧的差不多了。这么一圈折腾下来,她也已经不饿了。只是可惜了粮食,本来今生,她们的生活就捉襟见肘。 既然不饿了,为了以后和妹妹的生计问题,她还是该继续研究刺绣,尽早找回原来的手艺才是。 静静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了一个多时辰,因为腰酸,李芸熙起身活动了下,而后抬头望天,秀眉紧蹙,都到这个时辰了,为何芸珮还不回来?会不会......不,不会的,芸珮前两世都比她命长,比她过的好。是她太紧张了。虽然很想让自己重新静下心来,可是芸珮一刻没到家,她这心就一直是悬着的。 大约一刻钟过后,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未等李芸熙猜测来者是谁,对方就自报了家门,“芸熙姐,快开门啊,我是小妮,珮子她出事了。芸熙姐!” 听到小妮渐渐熟悉的声音,听到她带来的消息,李芸熙觉得自己大约置身在梦境之中。她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去开了门,只见记忆中的小妮急促地与她说着些什么,而她木然地点了点头,踉跄转身跑回了房间里,从衣柜深处拿出了一个包裹,将门虚掩着,就随着小妮出了门。 李芸熙希望这个噩梦能早点醒过来,她应该是在院子里刺绣的,至于芸珮,芸珮一会儿就会把那个并蒂莲蓬摘回来,送给她。 李芸熙浑浑噩噩地跟着小妮来到了蔡氏药铺,看着躺在门板上浑身湿透,人事不省的妹妹,晃了晃,小妮扶住她之后,她终于回过了神。事情与前两世有了不同,她不同了,芸珮也不同了。 “芸珮她,怎么回事?”李芸熙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芸熙姐......我......我和珮子同时发现了一棵并蒂莲的莲蓬,那莲蓬的位置有些偏,船一时过不去......我跟珮子说了,咱们都不要了,可她坚持要,我没拦住......她沉了下去,我以为她跟我开玩笑呢,原来她也跟我开过一样的玩笑,我不知道这次是真的......”结结巴巴地说了过程后,小妮靠在她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芸熙啊!这事......” “大娘,我先去问问大夫,麻烦你们在这儿照顾一下芸珮。” 李芸熙慌了神,在药铺里转了一大圈,愣是没认出来,哪个是蔡大夫。 “小姑娘,听说你找我?”看着无头苍蝇般在药铺里乱转的李芸熙,蔡大夫主动走到了她跟前。 “蔡大夫?”李芸熙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慢慢从久远记忆里找出了这么个人。 “是,那边那个,是你妹妹?” “对,对,是我妹妹。大夫,大夫你救救我妹妹,我就她这一个亲人了。我有银子,都给您。”说着,就把手里一直抱着的包袱交到了蔡大夫手中。听着那丁零当啷的声音,就知道,这包袱里头大多是铜板。 蔡大夫把包袱推回到了李芸熙手上,“不是我不救令妹,令妹这样的情况,要用百年以上的山参切片入药。” “百年山参?”李芸熙知道的,山参,那是一种很名贵的药材,名贵到她们这样的小老板姓想都不敢想,甚至都不敢生病,更何况,要的是百年以上的。 “蔡大夫,求您,先救我妹妹,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赖账的。你去问问小妮和大娘,我李芸熙做人清清白白,就算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会把银子还上。求您了,先救我妹妹吧!先给她用药吧!”李芸熙十分利索的跪在了蔡大夫面前,说完这些之后,就拼命磕头。一时间,药铺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她‘砰砰’的磕头声。 蔡大夫被李芸熙的作为吓的愣了一下,而后立马想把她搀扶起来。李芸熙却避开他的手,“蔡大夫,您行行好吧,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李芸熙知道,她在强人所难,可是那是她妹妹啊,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要留住她。 “唉,不是我不肯,是我这铺子里暂时没有山参。” “怎么会没有呢?那您能不能让人去别的药铺买?银子我会付的,多少银子,我写个欠条。我妹妹这样,我不敢移动她。” “怕是一时半会儿间,咱们镇上药铺里都不会有山参。” 看到李芸熙绝望似的表情,蔡大夫悄悄在她耳边说,“前些日子,咱们铺子里还是有些存货的,不过就前十来天吧,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把咱镇上所有药铺里的山参、人参都给买了回去。咱们这些药铺的大夫都纳闷的紧,一下买了那么多,除非丢着玩儿,不然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完的。” 把人参丢着玩的人,她是不认识的。射着玩儿的,她倒是认识一个。那个人,现在就在镇上。 “蔡大夫,那人,住在什么地方?” “听说是镇西头那一片许久没有人住过的庄子。”原来,真的是他。 “蔡大夫,麻烦您先给我妹妹治着,山参的事,我去想办法。明天,我争取明天把山参带回来,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 “大娘,小妮,麻烦帮我先照顾芸珮,山参的事,我去想办法。这个,是我和芸珮所有的积蓄,先放在你们这儿,大夫若是用药,就先从这里头拿钱。若是不够用,麻烦你们先垫一下,我保证,一定会还的。” “芸熙啊,你就别说这见外的话了,今天这事......唉!那山参,你能有什么办法啊?” “总是有办法的,事在人为嘛!我先走了,麻烦你们了。” 李芸熙先回了家,把自己收拾了下,虽然去了那儿也是要反复沐浴的,可是她现在的模样,恐怕连外院都进不去。 洗漱的时候,李芸熙总觉得自己的脑子打了结,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她注定,只能是他的人?注定了,每辈子都要为他死?而后李芸熙摇了摇头,今生还是有了不同,她便是死在了他身边,也是为了芸珮而死。为了芸珮,她愿意,她要对得起父母的嘱托。 李芸熙把所有家当都交到了小妮娘手里,此刻,她身无分文,镇西头,坐马车都要将近两个时辰,用腿,李芸熙要走的更久。可她现在,不能觉得累。 李芸熙不知道的是,不管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她跟着胡六走的这天,芸珮并没有跟着小妮去荷塘采莲蓬。试问,唯一的亲姐姐不知去向,作为妹妹的,如何能安心去玩耍。之所以说是玩耍,因为芸珮能采到的莲蓬很有限,莲子就更有限了,莲子的价格也并不昂贵。至于那个并蒂莲蓬,其实是小妮采到的,因为芸珮觉得稀奇,所以她送给了芸珮,芸珮看李芸熙郁郁寡欢,就把这个送给了她,希望逗姐姐开心。 从元隆朝到宣隆朝,大多女子都是一及笄就嫁人的。偶尔一些晚嫁人的,不是貌丑,就是身子有缺陷,要不就是克夫......总而言之,侯夫人上官雪柔怀上尉迟子轩的年纪,绝对可以称作是‘老蚌生珠’了。因为寻常妇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女儿都可以议亲,准备嫁人了。 侯夫人的身子本来在生了嫡长子和嫡次子这对双生子之后就有些坏了,虽然调养了多年才又有了子轩,毕竟年纪在那儿了,所以尉迟三少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并不十分康健。因而从小到大,尉迟三少吃的最多的就是萝卜的亲戚--人参。炖汤、煲汤、切片,入药、煮药膳,直接含服,子轩小子后来已经到了看到萝卜都能迁怒的地步,可是看到眼泪汪汪的母亲和横眉竖眼的父亲,他也只有默默地承受了。大于因为默默地承受了太多,所以隐隐的有些...... 三少稍稍长大了些,看着二哥习武,听说习武能强身健体,不容易生病,他就跟着学了起来。当然,这打架的功夫,他就学了个花拳绣腿,反正他身边跟着的侍卫都学成了高手,他作为主子,着实不用太厉害。论起他学的最精的,恐怕就要属六艺中的‘射’了。要问为什么其它都学了个马马虎虎,就这个能学到精的地步,那还是要归功于人参了。 因为三少恨人参恨到了一定程度,因为侯府银子多的花不完,所以......府里给三少准备的箭靶,那个靶心不是红色的,而是参片。 侯夫人曾经问过三少,为什么要用参片做箭靶的靶心,虽然身为母亲,她对这个从她肚子里艰难爬出来的幼子很是了解,却还是忍不住问了问他。正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幼子给了个十分有意思的答案,他说:箭靶是黄色的,参片也是黄色的,如果这样,儿子还能‘射’中靶心,说明儿子的‘射’艺高超。侯夫人听罢这个奇葩的答案,先是愣了一愣,而后开始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侯爷么,本来是觉得,三子这样是不对的,用参片做靶心,简直就到了暴殄天物的程度,可是看到爱妻笑的脸色红润,越发年轻,侯爷就妥协了,千金难买娘子开心,不过几棵人参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尉迟三少不高兴的程度,可以从他的话语,行为看出端倪。若是三少说话极慢,或者极快的话,说明三少已经有些生气了,这时候不能顶嘴,只能顺毛驴。把炸开的毛捋顺了,就没事了。 这会儿,看着嗖嗖的,一只戳中一片人参的箭从三少手中不停飞出去,胡六为远处给三少准备箭靶的属下担忧。练习射箭,说明三少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个移动的鞭炮库,一点就炸。二少夫人啊,同样是您的青梅竹马,您为什么就不选跟您年纪更近的三少呢?看看,把一个好好的阴森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副更加阴沉的鬼样。当然,正常女子喜欢的都是成熟、年长的男子。谁让当年,少爷曾经有过那么段经历,整个人看起来偏阴柔呢?自然是比不过高大成熟阳光阳刚的二少爷的。 京城里的人总说,三少是个花心的,用情不专的,他胡六看的却最是清楚,那是因为能让他专情的女子已经嫁了人,还是嫁给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抬头不见低头见,三少怎么还能乖乖待在侯府里头。 胡六正为主子伤心难过,别院管家又让人来传话,说有个女子要见三少。胡六抬头望了望天,这天都快要黑了,怎么还有人来找爷。看着不远处依旧专注射箭的爷,和远处手忙脚乱的属下,胡六叹了口气,看来不到天黑,爷是不会停止的,不如先由他去见见那位女子。毕竟他们家爷可不是普通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null 第6章 胡六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子正与别院门口的侍卫争执,因为天色暗沉,倒是一时没能看清是谁。胡六本想立马上前,却在听到来人说的话之后,顿住了脚步。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些意思。 “你们还不快让开,是你们爷让我来的。昨日在山上,我与你们爷偶遇,你们爷......倾心于我,今日天还没亮,就让身边的胡管事去我宅子里接我了。只是我放心不下家中妹妹,才耽搁了些时间。现在......我已经安置好妹妹了,不敢耽搁,立马就来找爷了。” 门口的侍卫不为所动,仿若李芸熙不存在一般,只直直看着前方。确实如李芸熙所言,只要是爷看上的姑娘,都会着胡管事去领人,在调查清楚那被看上的女子的身世背景之后。可是同样的,也只有胡管事领着的女子,他们才能放进门。要知道,因为爷的容貌、地位,觊觎爷的人可不少,若是只是想攀附爷的人送来的女子也就罢了,就怕是爷的仇家派来的女子,要来诱惑、陷害爷的。若是爷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们赔上的可不是只有自己的一条命,他们都是有亲眷的。 看着油盐不进的侍卫,李芸熙有些气馁,紧赶慢赶的,她好容易才在天黑之前到了这别院。却没想到,没有了胡六的引路,她连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见子轩的面了。因为长时间的疾行,她的脚有些疼,特别是站久了之后。却还要忍饥挨冻地坚持站在这儿,与两个面无表情的家伙浪费时间。可她此刻不能退缩,妹妹还在等她,子轩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今生,她不求他的宠爱,只想保住自己和妹妹的两条命。只要她成了他的人,只要她安分守已,她与妹妹不说一世荣华,温饱、安全总是无虞的。反正她今生也不想再嫁他人,能再拥有他一段时间......也好,算是全了她对他的那份心意吧。她承认,即便第一世因为他失了孩子,失了性命,第二世又因为她的主动而被他弃如草芥,她却依然放不下他,因为他曾经给她的那所有美好、所有幻想...... 至于孩子,恐怕她要对他食言了,就算再过几生,他都再做不成她的孩子了,希望他能再找个好人家投生吧。 子轩喜欢的女子就当蛮横,仿若不把旁人都放在眼中的娇蛮、不讲理。李芸熙第一世倒是娇蛮到底了,却因为娇蛮过度而丧了命,因为她已经娇蛮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都被他宠出来的。第二世她温婉了许多,却很快就不得他喜欢了,看着他转而宠爱她人,她着实不能理解。既然是倾心爱慕的两个人,她对他柔顺些又有什么关系? 李芸熙不过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子,她没有受过大家闺秀所受的教导,依旧保留着真性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当初他强抢了她,她讨厌他讨厌的紧,就对他横眉竖目,不理会他的诸多讨好,只求早些离开他身边,后来有了孩子,她才渐渐接受了他,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情意,不愿意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心已经改变,所以倒是一时保持了对他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他摸不透她的心思,可即便这样,她最后的下场,还是死不瞑目。 李芸熙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插起了腰,“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说的好听些,你们是爷的侍卫。说的难听一点儿,你们不过就是爷的狗。我就不同了,我是爷的心上人,以后得了爷的宠爱,那就是你们的女主子。不要说你们了,就是那胡六,以后见到我,也是要卑躬屈膝的。”李芸熙说这话的时候好似已然全无顾忌,把‘颐指气使’这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听到李芸熙所言,胡六笑了,‘女主子?’他这个爷身边最得宠的‘狗’都不知道谁能成为他的女主子。他今天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张狂家伙。 李芸熙刚才的声音不小,还提到了胡六,就是希望即便一时见不到子轩,也能先见见他的左右手。却着实没有想到,胡六会出现的这么快。一时间,李芸熙愣在了原地,保持着叉腰瞪眼的姿势。 看好戏看了一会儿的胡六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此刻,他看起来不像是正经管事,倒像是个纨绔,嘴角噙着冷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随意看了李芸熙一眼,只一瞬间,胡六周遭的气势就起了极大变化,“明知道爷心情不好,你们就任由这样粗鄙的女子在门口撒泼吗?爷养着你们还有什么用?连看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侍卫们二话没说,只跪下,不解释,那姿态就是认打认罚了。胡管事是爷身边身份最高的人,管他们这样负责看门的侍卫,那是杀鸡用牛刀了。 看着利索跪下的侍卫,胡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爷身边需要的是识时务的人,而不是会强辩的人。 而后,胡六看向了李芸熙,淡淡地说:“这位小姐,你刚说的没错,他们就是爷的狗,我胡六......也是。可是,我们可以仗着爷的势欺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爷的别院欺辱爷的狗?” 李芸熙知道,胡六生气了。他当年虽对她卑躬屈膝过,却不过就是对着她肚子里的爷的子嗣。平心而论,他是看不起她的,以色侍人,终究长久不了。更何况,她委实没有什么姿色,被爷看上,也不过就是因为性子够泼辣。他或许早就预知了她的结局,所以她从不曾看到他的真心顺服,虽然她也不需要。 “胡六管事,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知道你和爷的身份吗?” 若是往常,胡六肯定会说一句,不!斩钉截铁的。可是现在,宣隆朝盯着他们长乐侯府的人实在不少,这个女人,他去接她之前,是仔细调查过的,不过是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妹妹的寻常小户人家的普通女子,他也记得很清楚,未曾自报家门。她能得知他是谁都不寻常,她此刻话中之意,是她居然还知道爷的身份?明明他们来这儿,因为匆忙,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对于未知的有威胁的人和事,人最好灭口,事最好抹平。 “胡六管事,您可不要想着杀人灭口,芸熙虽然没能亲眼见过长乐侯爷,却也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嫡出幼子是个草菅人命的人。纸保不住火,您就算把毁尸灭迹的事儿做的再好,若是......有人告发您呢?证据确凿的告发,您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吗?您是爷的人,一直都是奉着爷的命行事,长乐侯爷能相信您草菅人命是自作主张吗?到时候,便是夫人再宠爱三少,恐怕您冲动之下的作为也会牵累爷。那种结果,您愿意看到吗?三少是玉石,我是瓦砾,我没有什么可怕的。”说到最后,李芸熙脸上的表情可称冷傲。 “你!”胡六握紧了拳头,她说的都对,侯爷最重声誉,就算侯爷不会伤爷的性命,却总不会让爷好过,他在爷身边待着,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让爷好过,过的自在,过的顺心。“跟我来。”胡六此刻说的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李芸熙进门之前,又回头看了看。天色已暗,来时的路已经被黑暗吞噬,别院里的灯笼已经亮起,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朝着看似光明的地方走。一入侯门深似海,她不会泅水,就只能抱住子轩这根随时会朝别的女子飘去的浮木了。 别院里虽然灯火通明,可掩盖不住夜晚的寒凉。一阵夜风刮过,李芸熙打了个寒颤。 父母早逝,她带着妹妹生活,就靠着刺绣那点儿微薄的收入,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至于‘温’,她身上穿着的这身衣裳已经是她所有衣裳里最新的了,虽然新也就是新在外布上,里头的棉花依旧是旧的,她也觉得十分满足。没银子,就没资格娇弱。 若是往日,她此刻早已窝在房中,将门窗紧闭,只求挡住屋外的寒凉之气。若是在屋里,她穿着这一身,是足够的。只是现在,她为了能在那位爷就寝之前赶到别庄赶出了一身的汗,若是没有那位好心的大叔用牛车搭了她一程,恐怕她此刻不要说到别院了,身上的衣服恐怕也早因为赶路而湿的更加厉害。即便如此,她身上也不是没有汗水的。 刚才在门口的那一番折腾,她就在隐隐地打哆嗦了。若不是靠着与侍卫争吵的那股子硬是逼出来的‘火气’,恐怕此刻她会更冷一些。 现在,尘埃落了一半,她已然汗湿的衣裳被夜风吹得,冰凉地贴在身上,让她觉得浑身冰冷。若是她的心还是热的,恐怕也不会有这样强烈的寒冷的感觉,可她的心,也是冷的。因为终究逃不过的,这一切。被强抢和自己送上门,绝对是有区别的。她是在践踏自己,只为了求一条生路。 李芸熙尽量压抑自己,忍住牙齿打架的声音,只是胡六是个陪三少练武,练出好身手的好管事,便是轻微的风吹草动,他也是能听清的,这会儿,他自然是听到了身后李芸熙那若隐若现的牙齿打架的声音。 胡六猛地回过了头,对着李芸熙似笑非笑地说:“你那‘主子’也着实是个小气的,既然要把你送来给咱们爷,怎么连一身好衣裳都舍不得给?” 胡六此刻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中了李芸熙的激将法,被她给忽悠了。其实她身后根本没有什么‘高人’,不过是白天见过爷以后,惊为天人,后悔当时自己的不争气,没能抓住机会跟着爷,所以他们离开她家之后,她就立马去跟附近的人打听了他们的住处,跟了来。 可说到她知道他和爷的身份,又有些说不通了。照理,这些信息只有他们带来的亲信才知晓,他带出来的人,都是他培养、训练的,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把消息泄露出去的,难道......是别院里的人? 这别院地处偏僻,主子几年几十年,或许一辈子不来都有可能,这些人生了异心,也不是不可能。胡六眯了眯眼睛,若是被他知晓了,是哪个混蛋出卖了爷的身份,他定要让他生不如死,还要他全家陪葬。当然,前提是爷因为这事受到了伤害,若是艳福......只要能消了爷的气,他就让他功过相抵,放过他的家人好了。 李芸熙知道,胡六依旧不信她,不信她身后有人,事实是,她身后确实没人,她只是重生了而已,还不止重生了一次。“胡六管事,您又说笑了。今日我便是穿的再好,打扮的再漂亮,经过那些侍女的反复搓洗之后,还能留得住什么?不如随便穿穿就好,还能省下一身好衣裳,留给我那妹妹穿。胡六管事去接我之前,想来也已经调查过我家的情况了吧?不瞒您说,我家确实是小门小户,穷的差点儿就揭不开锅了,在这些事上,自然是能省则省的。毕竟,机会不常有。” 胡六听着李芸熙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很好。你倒是真的,知道的不少。你信不信......”说着,胡六就往李芸熙的方向走,带着些怒气。 “胡六管事,您还是不要继续靠过来了。”李芸熙忙退后了几步,“我可是记得的,爷喜欢的是肌肤无暇的女子。而且,我既然敢来,就不吝惜我这条命。等闲,我也不会对爷做什么不好的事,不过是为了让爷高兴,取悦他,至于旁的,等我受了宠,自然会跟爷提。若是我没用,受不了宠,吃亏的也不会是爷。毕竟爷的身份在那儿,我也要考虑我的妹妹的。” 听着像是个求爷办事的。会是什么事呢?显然不是急事。莫不是......跟夺嫡有关。胡六紧了紧眉头,宣隆朝的人都知道,今上对贤妃很是宠爱,因为她年幼,她生的子嗣更加年幼,若是搭上了三爷,也就是搭上了贤妃这条线,莫不是,这个策略就叫‘枕头风’? 胡六借着灯笼那朦胧的光,又再仔细看了看李芸熙,灯下看着,倒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爷可不是只看姿色的,爷最讨厌的,就是有心计的女人。爷就喜欢二少夫人那样直率的。而后胡六嘴角掀起一道冰冷的弧度,‘想要受爷的宠?马上去死,重新投胎更快一些。’ null 第7章 “哼,最好如你所说。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的主子能拿捏你妹妹,我们长乐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自然,妾身愿意来此,也是因为真心钦慕爷罢了。”李芸熙略微有些娇羞的说道。 突然之间,胡六皱起了眉头,“不对,你那主子既然对爷的喜好那么了解,你也是专门为了爷准备的,今早你为什么不直接跟着我来别院,非要折腾这么一圈儿呢?”这事儿,胡六不管怎么想,总觉得有蹊跷的地方。 李芸熙笑了笑,“自然是以退为进。爷后来不是亲自来接我了吗?”言下之意,她嫌弃胡六的分量不够。 “爷给你面子,亲自上门接你,你却怎么做出那副扭捏姿态。爷走了,你倒是跟了上来,这其中......” “是妾身贪心了,以为爷还会来第三次。可时辰过的太快,妾身有些担心,担心就此错过爷,所以......” 因为靠的比较近,胡六闻到了来自李芸熙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汗臭味。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若事情真如她所说,只能说这是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这种女人,爷也是不喜欢的。 胡六后退了两步,用手挥散了一下面前的空气,“就你身上这味儿,恐怕不洗个五六七八遍的,我都没胆子把你带到爷的跟前。” 闻言,李芸熙的脸色爆红,她自然也闻到自己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汗味,只是她也没办法。“既如此,烦请胡管事安排。” “做任何事之前,想想你妹妹。”留下这句话,胡六就把李芸熙交给了潜伏在院子里的暗卫,让他引人去专门给这些姑娘们准备的浴室。 至于他,要去跟爷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在他跟前服侍,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因为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三次,李芸熙并没有沦落到被人扒衣裳的地步。她一件一件,十分利落地褪去身上的衣物。好在浴室里烧了几个炭炉,不然李芸熙会觉得更冷。 泡入水池里之后,看着被其中一个侍女捧走的衣物,她有些许的舍不得,而后强迫自己转过头,并告诉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一次的沐浴,并没有她记忆中的那样顺利。前两世动作十分麻利的丫鬟们,今天都有些毛手毛脚,刚才进池子之前,就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个丫鬟伸腿绊了她一下,害她差点儿一头栽进池子里,现在进了池子,也几次险些站不稳。刚开始的时候,李芸熙觉得,是这些丫鬟在为胡六他们和自己出气,因为她公然说他们是尉迟三少的狗。 后来渐渐的,李芸熙改变了想法,她们好像是在试探,试探她会不会武,试探她会不会泅水。大约是想试出她的第一反应,所以她们分工合作,一会儿就给她设个小陷阱,若是她当真避不开,便有另外的人‘搭救’她,如此反复,李芸熙洗了个比前两世累百倍千倍的澡。上了岸之后,就像一条脱水良久的鱼,只能软软地靠在小塌上,任由她们继续摆布。 让李芸熙意外而觉得屈辱的是,这一次,居然还有人给她验身。 李芸熙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她就是地上的杂草,高高在上的他,自然可以决定娇养她还是践踏她。不过是验身罢了,能让他放心,她有什么不能做的。她只要能接近他,讨好他,救妹妹就行了。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胡六还是去刚才爷‘射’箭的地方看了看,确认已经没有人之后,胡六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现在倒希望,那李芸熙能讨爷的喜欢了。 按照尉迟三少爱洁的程度来说,狠狠出过汗之后,他便只有一个去处--浴室。 果然,胡六赶到的时候,丫鬟们正伺候着三少弄干头发。此刻,三少的姿势虽然处处透着慵懒,可是这样的三少看起来更可怕,因为这一刻的他像极了一只蛰伏的猎豹,只等着机会,给人致命一击。 “爷,属下来迟了,请爷责罚。” “听赵四说,门口来了个求见爷的女子。”说前面的话的时候,尉迟三少的目光还低垂着,此刻,他的下巴抬高了些,目光很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胡六,“你本事倒是越来越好了,打发个不相关的女子,也要花这么久时间!” “爷恕罪。”胡六一边说,一边狠心地磕了几个响头。 “那个女子呢?打发了没?”三少倒是也没说要让胡六少磕几个头,他平日里习惯了胡六的伺候,刚才胡六不在身边,多少有些不大顺利,因而他总是要出出气的。看胡六头磕的差不多之后,三少鬼使神差般地问了句:“那女子来找爷做什么?” 听到三少这样问,胡六也有些惊讶,平日里三少一般是不关心这种送上门的女子,只交给他们处置的。胡六想了想,还是答道:“是爷昨天看中的那个女子,她说,她倾慕爷,来自荐枕席来了。属下看她十分有诚意,就差人带她去沐浴去了。” 本来胡六还以为他要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好在爷问出了这个问题。也庆幸爷问了这个问题,不然他磕头磕的晕头转向后,也不知道还敢不敢跟爷提起这事,只怕到时,爷会斥责他办事不利。 “昨天的女子?”三少眼中、声音中俱带着些疑惑。 胡六听出了三少声音中的困惑,暗叹一句果然如此。只恨那李芸熙是个长相不出众的,居然这么快就被爷丢过了手。明明昨天才看中,今天才又见过,爷却已然忘记了。果然还是因为她的性子有一些像二少夫人,三少才想暂时拿来做做替身的,只是今天,恐怕她让爷失望了,所以爷立马就不记得了。于是胡六只能冒险提醒了句:“就是今日午时前后,让爷您用了十几条帕子擦手的那位姑娘。” 说起帕子,三少倒是想了起来,声音也略微提高了些,“是她!爷不要她伺候,给爷扔出去!” “爷,您这许久未曾......既然她送上了门,不如发泄一下也好。属下已经交待丫鬟们,让她们给她多清洗两遍了,保证干净。若是爷不满意,收用过了以后,再丢出去也是可以的。” “爷的房事,什么时候由得你做主了,胡六管事!” “爷恕罪,属下马上着人把她扔出别院!” “等等......既然准备好了,就送去我屋子里吧。你说的对,可以收用完了......再扔出去!” 得到了爷的首肯,胡六松了口气,只希望李芸熙确实如她所言,唯一的目的就是讨好爷。 不管爷已经收用了没有,送来这个浴室的女子都会被默认成爷的女人。而胡六,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爷的属下,忠心耿耿的属下,自然是不能冒犯爷的女人的,至少不能直接冲进浴室里。 胡六拉了拉浴室外的摇铃,这个摇铃是召唤浴室内的侍女的,只有管事级别的人才能拉响。 很快,一个领头的侍女就出了浴室。 “胡管事安。” “嗯,不必多礼了。情况如何?” “不会武,也不会泅水。”侍女说的十分肯定。 “确定吗?” “确定。” 试探李芸熙会不会武,是为了避免有‘刺杀’的情况出现。若只是弱女子,爷即便只是花拳绣腿,靠着男女天生的力量差别,应该也能轻易制服。若是有人独辟蹊径,给爷送这样一个不会武的‘刺客’来,恐怕爷还会更加高兴,爷就喜欢这样刺激的经历。 至于会不会泅水,倒是胡六想多了些。因为爷前段偶尔提过,想试试‘鸳鸯戏水’,只是胡六觉得,恐怕爷是无法克服自己爱洁的毛病的。连这些专门训练过的婢女,爷都不许她们进浴室,更遑论随手抓来的那些女子。不过,作为属下,他还是要未雨绸缪才好,谁知道爷会不会一时兴起到忽略其他所有。 虽然他并不看好李芸熙,不过有人将她送来爷跟前,想来是有他未曾发现的长处? “收拾好了以后,就让人用软轿抬到爷屋子里头吧。”胡六吩咐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叫住了。 “胡管事,那位说,她要用晚膳。” “啊?”大约因为从未想到这个问题,胡六一时间傻了一下,似是没听懂那个新出来的侍女话中的意思。而后反应过来,猛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咳嗽了起来。 因为咳嗽过度而涨红了脸的胡管事咬牙切齿问道:“你刚才说,她说什么?” 胡管事毕竟是爷身边最为器重的人,两个侍女看到他脸上似有怒气,且还不小,立马跪在了他跟前。后出来的侍女被盯的头皮发麻,只得再说了一遍:“那位小姐说,她饿了,要用晚膳。” “她......收拾好了没有?” “好了,已经在外间候着了。” “给她多穿件结实的衣裳,把她带出来。” 李芸熙被里外拾掇了许多遍之后,此刻虽然皮肤看着有些不正常的红色,肤质却有些莹滑透亮,当然,胡六能看到的,就是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其余的部分都被他后来交待的那件结实的衣裳给盖住了。 “听说,你要用膳?”胡六用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 “嗯。”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居然敢让爷等着?胆子怎么这么肥?胡六此刻倒是忘记了,他并未与李芸熙说,爷在等着她。 “知道。只是听说三爷很有些......厉害,不吃饱了,妾身怕......饿晕在爷的床|上,到时候爷若是无法尽兴......”李芸熙看向胡六,“恐怕,倒霉的应当不止妾身一人吧?” 面对明明是被派来侍寝,却心心念念要先用膳的李芸熙,胡六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若是刚才不曾在爷的面前提起她,若是刚才爷未曾首肯让她服侍,他现在一定立刻把她扒光了扔出别院。 “好,你等着。”等爷厌了你,六爷我一样能把你丢出去,扣下咱别院的衣裳。 “如此,多谢胡管事了。” 李芸熙被伺候的时候,听到了外间想起的铃声,很快就反应过来,来人应该是胡六。既然胡六会过来,也就是说,子轩答应了。李芸熙此刻却有些情绪莫名起来,此刻,她只知道,她复杂的情绪里没有一种带‘喜’字的,有的只是害怕。事情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了,她居然恐惧起来,李芸熙能剩下的只有苦笑了。 null 第8章 虽然第一世距离现在好像也不过只过去了两年半多一些,可是有些记忆已经被李芸熙埋葬在了记忆深处,当初是不想记得他的不好,后来是什么都不想记得了。若不是今天相似的场景,恐怕她是想不起来的。 第一世,她带着妹妹去给爹娘上坟,一身缟素。她虽长相只看着清秀,却着实达到了那个境界:要想俏,一身孝。这话,是后来尉迟三少与她调笑时候说的。 带着同样哭红了眼睛的妹妹下山的时候,迎面遇上了踏青而来的尉迟三少。本来三少许是不会注意她的,小家碧玉一个,长乐侯府的丫鬟,随便拉出一个来看,恐怕都比她多了几分姿色。侯夫人根本不怕丫鬟有什么歹心,这世上就没有长得比她还好看,还知情识趣的女子。当然,这都是侯爷日日给灌的‘迷汤’。 可坏就坏在,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他是小霸王,他是手下也都跟螃蟹一般,很有些横行霸道。 前一天晚上落了雨,山路有些湿滑,她们脚上的绣鞋因为穿的太久,已经磨损的厉害,走在湿滑的山路上,特别是下山的时候,就不免有些打滑。妹妹从未见过那么多外男,一时害怕,没能踩稳,滑了一下,撞到了三少其中一个侍卫身上,大约是撞疼了他的,因为李芸熙看着他的脚步踉跄了下。 三少在,侍卫自然有所依仗,即便三少不在,看着穿着寒酸的姐妹二人,那些久居人下的侍卫,为了寻找那么些与平日卑躬屈膝不同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会来踩上两脚。 “怎么搞的,你走路不长眼睛啊?”那个侍卫站稳之后,便冲着芸珮低吼道,那音量足以吓到芸珮,却不至于打扰爷的游兴。 李芸熙看着他们一大帮子男人,本就想拉着妹妹避开。这样声势浩大的出行,李芸熙心里大约有了底,该是哪家的纨绔,出来丢人现眼来了。却不想妹妹居然惹上了其中一人,李芸熙仔细看了看,好在得罪的是个身份不高的。于是客气地上了前:“抱歉,都是舍妹的错,这位大哥,您伤了哪儿?不如跟着小女子下山,去药铺看看吧,诊金由小女子出。” 那位侍卫本就没有大碍,只是被撞的脚步不稳罢了。这会儿听了李芸熙所言,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则,他现在可是跟着伺候爷的,随时要听爷吩咐的,哪能为了个不存在的伤就转身下山去。只是,终究意难平。 “你若是真的有心,就给十两银子吧,就算给我压压惊了。”该侍卫觉得,既然她提到了诊金,那么他不讹上她一笔,岂不是便宜她了。 “十两银子?这位侍卫大哥,舍妹不过撞了你肩膀一下,舍妹这么小的年纪,身子骨也娇小,如何就能把你撞出要付十两银子的伤势来?您可不要狮子大开口。”而后拿出用红线串着的十个铜板递给他,“我看这样就差不多了。芸珮,咱们走。”对于不讲道理的人,李芸熙也没法讲道理,只能避开。 “等等,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那侍卫把铜钱串随手一扔,怒道。大约因为确实生了气,他的音量一时没能控制住。 芸珮是吓的哭了起来,躲在姐姐身后抽噎。妹妹是爹娘临终嘱托给她的,李芸熙这些年虽然艰难,却从未让妹妹受过委屈。这会儿,看着面前让妹妹受了委屈的侍卫,李芸熙倒是忍不住了,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就是贵人身边的一条狗吗?狗仗人势而已!她虽然穷,却并不觉得身份比他低贱。 “十个铜板可以抓两幅跌打损伤的常用药,我家里穷,自己都活的艰难,没有多余的铜板去打发叫花子。” “你......”侍卫正想对她动手,就被另一人拦了下来。那侍卫正想质问同伴为何制止他,待看到来人之后,马上闭嘴跪在了地上。 李芸熙看到那侍卫的动作,先是护着妹妹后退了几步,而后看到他的奇怪反应,回了头。 刚才迎面遇上的时候,李芸熙只是匆匆一瞥,觉得是个翩翩佳公子,很快就低下了头,拉着妹妹稍稍让开了道。长得再好看,也不过就是纨绔,这样的贵人,她是招惹不起的。这一刻,看着头戴玉冠,一席蓝袍的男子缓步走来,李芸熙的心猛地‘扑腾’了一下。脸上也有了些不寻常的热度。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词汇,用来形容他的长相,恐怕都是不够的。他的长相,让身为女子的李芸熙有些自惭形秽。李芸熙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思绪却不定起来。 李芸熙在脑中描绘他的容貌,斜眉差一点儿入鬓,带着些男子特有的刚硬,大约可称剑眉。眸如星辰,映衬着琐碎的阳光,衬的他的眼睛越发黑亮。睫毛又长又黑,还十分浓密,睫毛尾端微微上翘,是个十分任性的弧度。鼻梁高而挺,鼻翼有肉,却无厚实感。嘴唇虽然不厚实,看着就像是薄情寡义的男子才能拥有的那种薄唇,可是那淡粉的颜色,莹润的光泽,却有些让人想要...... 李芸熙捏紧了自己的手,她怎么能有这样无耻的念头,她可是好人家的姑娘。 “发生了......什么事?”耳边传来带着些慵懒的惑人音色。即便不抬头,她也知道说话的是他。 他有那么多手下跟着,自然不用她来多嘴说些什么。李芸熙只当没有听到他这不知道究竟是问谁的话。 胡六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意思。三少的眼睛一直在小姑娘身上打转,特别是听其他侍卫禀告刚才两人的对话的时候。 尉迟子轩走到了李芸熙跟前,低头看着她低垂的脑瓜子,嘴边扬起的笑容代表了他满满的兴致,让胡六捏着那从地上捡起来的铜板串,“你就准备用十个铜板打发我的侍卫?” 李芸熙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只得抬起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便只看着他莹润的下巴,“公子的侍卫,伤势并不重。十个铜板小女子都是给多了的。”说完之后,李芸熙懊恼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把实话给说出来了。明明她想说的是,“虽然铜板不多,不过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她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美色害人,果真没错,便是只看着下巴,她也受了迷惑。 “胡六,你怎么说?” “昨个儿下了雨,这山路湿滑,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是属下没有教导好下属,还请爷责罚。”胡六审时度势,三少明摆着是要重色轻侍卫的,只怪那侍卫仗势欺人的不是时候,若是遇上个男子,恐怕也无大碍。偏偏是个有些傲气的,对了爷胃口的小姑娘。不死他这个道友,难道死他这个贫道吗? 听了胡六所言,三少点了点头,似是同意。那个跪地的侍卫,脸色瞬间就白了。 “今日天气不错,把臂同游如何?”胡六抚额,爷您的尾巴露的太早了。 李芸熙听了这句话,脑中只有五个字:果然是纨绔。而后再看他的容貌,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句最是应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家中尚有许多杂事未曾处理,就不打搅公子的雅兴了。”李芸熙冷冷拒绝,说完,拉着芸珮就走,甚至想着,若是他要强来的话,她就用头上的发簪自尽。自然,自尽之前,她要先让妹妹跑了才是。只是,一路都未曾受阻。直到顺利下了山,李芸熙才控制不住地回了头,他依旧站在原处,远远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李芸熙无缘由地心慌了一下,而后庆幸,自己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 尉迟三少没动,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动弹的,甚至连粗气都不敢喘。良久,直到李芸熙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三少才饶有兴致地说了句:“有意思。” 作为三少身边最得用的人,胡六自然是清楚三少每句话的意思的。比如这句,就是让他可以去调查对方的背景了,若是合适,就弄进别院。 回到自家的院子之后,姐妹二人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李芸熙这才有心思好好安慰一路上都默然不语的妹妹。若是往常,她在路上就该好好安慰受惊的芸珮了,可是这次与往日都不同,因为在顺利关上院门之前,她的心也不定。 那一日,芸珮早早睡下,李芸熙虽也早早熄了灯,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那无缘由的心慌和莫名的忐忑。直到天快翻明,李芸熙才沉沉睡了过去。 李芸熙不知道的是,她辗转反侧之时,她所有的情况都被写成了薄薄一张纸,交到了胡六手边。而胡六的主子,天尚未大亮,就打发了他去了李芸熙的门外候着。却还特别交代了,耐心等着她出来就是,不需要半夜强抢。胡六敢怒不敢言,如不是让半夜抢人,为何让他那么早就候在门外等着。而后胡六想了想,大约一来是怕李芸熙是个狡猾的,趁夜私逃,二来,他猜中了爷的心思,并说了出来。 李芸熙一觉起来,天已经大亮,她惊了一惊,因为从未醒的这么迟过。而后神智清明之后,想起了当天是要去王妈妈那儿送绣品的,匆匆给芸珮做了些早膳,李芸熙就出了门。自然,碰上了守株待兔的胡六。 后来的记忆很有些混乱,李芸熙有些记不清,当胡六与他的手下们靠近她的时候,她有否挣扎,或者高声求救,还是很快就认了命。总之,那世待她清醒过来,她已经任人摆布,被搓揉的全身发红。在她印象中,从小到大,她从未洗/被洗的那样干净过。 她被清洗干净以后,被服侍着穿上了薄如蝉翼的纱衣,那纱衣又薄又透,只在某些位置绣了些图案遮掩,她身上大部分的肌肤,都像是果露在外的。李芸熙自然是不干的,她是好人家的出来的姑娘,并不是青|楼里那些迎来送往的女子,她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折辱。挣扎之下,纱衣多处都破损了。 那些侍女大约应对惯了她这样不肯合作的这时候依旧清高的姑娘,又拿出了一件新的纱衣之后,只冷冰冰的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不穿着这个,要不什么都不穿。她的选择如何,其实很明显,这纱衣再薄,至少她能感觉到有东西蔽体了。大约是怕她因为穿的太少而着凉,她们最后给她披了个厚实的斗篷。 因为她的不配合,她是被扎好了,送到他的床榻之上的。扎她的人应该极有经验,既扎住了她,却又让她无法挣脱。即便她后来如何剧烈挣扎,下午醒过来的时候,除了他的粗鲁在她身下留下的瘀伤之外,被扎地方的肌肤依旧与往日一般无二。 她被除了斗篷,扔在他的床榻之上默默流泪的时候,他衣冠楚楚地缓缓进了屋。本来噙在嘴边的一抹带着满意的笑容,在看到她哭花了的脸之后,消失无踪。她又被好好拾掇了一番后,他才又进了屋。他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暂时不会再哭之后,缓缓褪下了自己的衣裳。那动作慢的,让李芸熙只觉得每一刻都是折磨。 李芸熙后来才明白,他其实在对她使美男计,可她那时候仍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且又处在那样惊恐的情况下,哪里能‘欣赏’的了。 null 第9章 他的行为与他的容貌一点儿都不相称,看着像是个仙人,做的事却禽|兽不如。不管她如何咒骂,如何用已经被扎牢的手奋力推拒他,抓挠他,最后终究被他得逞。他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裳。其实那纱衣,轻轻一扯就能破,她就成功地弄破了第一件。他却用了不小的力气,大约是喜欢那样的感觉。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的身子被‘劈’开了。 李芸熙咬紧了牙关,只觉得,那疼痛,就是第一次劈柴劈到自己手上,都没有办法比。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或许有错觉,她下一刻就会死去。她甚至已经在期待自己的死亡,那一刻,她全然忘记了,她忍住屈辱,不敢自尽,都是为了不想留下妹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可是死亡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容易到来,她依旧被动而清明地感觉到他粗鲁的动作,不论她如何努力闪躲,他总能用他的方式证明他的存在。头顶的纱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的十分厉害,耳边是他重重的喘|息声,她眼中已经无泪,却依旧眼花了。 他停止了动作之后,又压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他离开屋子之后,她忍着疼痛蜷起了身子,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安全。身上的疼痛却并不因为她放空思绪而有所减缓。 李芸熙年纪不小了,若是正常人家的闺女,按年纪早就出嫁了,运气好的,或许孩子都该出生了。她自然知道,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他对她做的事,只有夫君对妻子可以做,当然,这不过是在她的观念里。她知道的,在大户人家里,被少爷收用的丫头不计其数,只是有的有了名分,有的只一夜缠绵,便被丢开手。可她不过是个生活都快要过不下去的弱女子,为什么也要面对这不公的一切? 李芸熙曾经想过,等她妹妹再大一些,她帮着她相看一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再考虑自己的婚事。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淡度日。经过这个,怕是不行了。 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李芸熙就更不能死了。她有些后悔,若是要死,就应该在她被扒光衣裳沐浴的时候,那时候至少清白,而不是被侮辱了的现在。她曾经听说过,纨绔子弟的随心所欲,毁掉的不止一两个女子,那时候总觉得这种事离她很遥远。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因为她生活的圈子里,不容易遇上纨绔。 哭过之后,李芸熙沉沉睡去。她听说过,那些纨绔变心很快的,或许明天,或许今晚,她就能回家了,现在,她该先养足精神,她太累了。 不想,不过几个时辰之后,他又去而复返。那一番折腾,一直持续到天空微微泛白,她昏过去又醒过来的时候。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厌恶、鄙视的眼神,就像神仙看着蝼蚁,就像贵公子看着乞丐,就像高高在上的王侯公子看着那些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女子。 后来与他一起的日子,他从未如那夜那样失态过,无心于他的时候,她不想问,因为与她无关。后来渐渐有心了,是不敢问,因为怕他再次伤怀。 李芸熙拢着与第一世一般无二的披风,慢慢地吃着面前犹自冒着热气的膳食,只希望谁能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刻意忘记了的,他待她最为粗鲁的一夜,便是今夜。她不能死的,她还要回去见芸珮。 当年,她就差点儿死了。若不是放不下妹妹,她或许早就被一张破草席裹着,扔去了乱葬岗。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因为高烧昏睡了三天。这一次,她不能昏,芸珮拖不了那么久。 思虑再三,李芸熙又让人去找了胡六。 胡六看着一会儿一个幺蛾子的李芸熙,只觉得,这回他恐怕是阴沟里翻了船,要被这个一文不名的莫名其妙送上门的女子给害死了。 “又什么事?”胡六的语气并不耐烦。“你知不知道,爷已经在等你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让爷等着的?” 闻言,李芸熙只是淡淡道:“凡事总有第一次。”在胡六发飙之前,李芸熙又开了口:“今日爷的心情很不好吧?我也算给你救了急。我没有别的要求,若是......若是我昏迷不醒,还请胡管事送几颗百年以上的山参去蔡氏药铺,就说是给李芸珮用的。” “百年山参?还几颗?你倒是真高看自己的身价了。” “相较于做箭靶的靶心,能救人性命,已算是物尽其用了。” 面对什么都知道的李芸熙,胡六有些没了底气。他觉得,再这么被她攀扯下去,会不会,连爷对二少夫人的那份心......若是她当真知道,她就真的该死了。 于是转了话锋,“这些参都是爷的银子买的,我一条‘狗’,哪里有资格动用。你若想要,自己去求爷。” “如此,那就用爷今晚用过的箭靶吧。”李芸熙的本意,其实就是讨要那些明早就要被处理掉的当过靶心的参片。反正他都用过了,不会再用,她们这样的穷人,没资格挑剔那些参片在入药之前曾经被怎样对待过。只要能救命就行。 三少的东西,便是用过的,只要他没说不要,就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那些作为箭靶的参片,此刻应该是被单独地收到了一处,只等着明天一起丢出别院。山参虽好,却不是这别院里的任何人能碰的,即便它已经被切成片,而且片片带伤,也无人敢大胆地觊觎。 胡六并未马上回答,李芸熙有些着急:“胡管事,不过是一些明天早上就要扔掉的废物罢了,您身为管事,身为爷的左右手,难道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决定吗?” 说句实话,胡六还真不能决定。爷的脾性古怪的厉害,便是他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也很难保证,爷会不会因为他不告知而自己随便处置了那些废物而迁怒于他。 看透了胡六的犹豫,李芸熙烙下狠话,“若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死在这里,或者一会儿死在爷跟前。” “嗤!”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声从门口传来,定住了专心谈话中的二人。 有人掀开了门帘,尉迟子轩走了进来,带着一贯的慵懒。“胡六,这就是你说的自荐枕席?爷难道还不如一堆废物吗?你竟然允许她这样折辱爷?” 而后稳步上了前,捏住了李芸熙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怎么,不给你那些废物,你就要死在这里,或是死在爷面前?这是死都不愿意求爷?你要是有骨气,就不该洗干净了站在这里。” “骨气?我没有骨气,穷人不该有那种东西。爷既然口口声声说那些东西是废物,就当赏给妾身,如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刻钟,或许两刻钟,或许不过一霎那,李芸熙一直与面前的尉迟三少对望。直到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你们都给爷滚出去。” 李芸熙坐在稍显冰冷的地面,看着他每接近一步,身上的衣服就少一件,“要在爷面前自称妾身,总要先让你先名符其实才是。” 李芸熙其实一直在拖延时间,她想着虽然今天‘伺候’三少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当你需要的东西是来自上位者的时候,你付出的代价会尤其大、尤其多,甚至倾尽所有。 可是,她想能迟一些大约会更好。因为那一世,她就是因为初次承|欢,受不住那强度,才会高烧不退,差点儿入土。若是能迟一些开始,大约天明的时候,她还能顺利起身。 这会儿,李芸熙的愿望恐怕是不能实现了。她早就为鱼肉,刀俎现在也准备好了。 看着一边缓步而来,一边宽衣的三少,李芸熙先是呆愣了会儿,而后转身就爬了两步,踉跄着准备起身。虽然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就算爬起来了,能往哪儿跑。可她就是想先起来,先躲开,而不是眼睁睁的坐在原地等着他上前。 只是大约她太害怕了,半天也没能变回两条腿站立的人,一直都是四条腿在地上扒拉。 看着她在地上‘爬行’,尉迟三少的第一反应是:脏,第二反应是:洗干净。 然后,他停下了褪衣裳的动作,皱起眉头,大步上前,厌恶地拎起了她的‘领子’。 虽然被拎住的不过是外头披风的领子,可是李芸熙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连忙用手扒拉住领口。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背部着地,被他拖着走了。 这个披风与旁的披风不大一样,领口并不是系着带子,而是盘扣,两个十分精致的盘扣。因为觉得身上的纱衣有些透,所以李芸熙把披风上的两个盘扣扣的好好的,好似这般的话,她就多穿了件衣裳。 好在浴室地面的石板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这披风也十分厚实,李芸熙除了有些许的窒息感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直到......她被扔入水中。 落水的一瞬间,李芸熙好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口鼻耳中涌进好似无穷无尽的水后,她才开始挣扎,她想喊救命,一张嘴,就喝进更多的水,眼睛也睁不开,身上也觉得越来越重。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第一世,她跟着孩子去了,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紧接着,就回到了胡六来接她的那天。她尚未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又被拾掇清楚,送到了他的跟前。第二世,与第一世稍稍有了不同。因为她的任由摆布,没有被扎,他在她跟前脱衣裳,她很快就有了感觉。即便她当时最想问的是,‘你不救我就算了,为什么连孩子都不要?’她临死的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只要能让孩子活下来,即便是去母留子,她都是愿意的,可他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不给她的儿子。 于尉迟三少来说,她是一个新得来的合意的女子。而她,面对的是陆续相处了两载的‘夫君’,她是他一手调|教的,她熟悉他的每个动作,每个习惯,第二世,他们的第一次,是她配合完美的一次承宠。虽然她依旧不适,却因为她尽量按前两载的习惯迎合她,不适的感觉减缓了很多。 李芸熙不知道的是,尉迟三少从那一刻开始,就对她有了不喜。因为他觉得,她前一日与他的那场呛声,不过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罢了。哪个他嘱咐胡六弄来的女子,第一次承|欢的时候不是挣扎不休的,哪有她这样配合的。她的配合度那样高,让他觉得怪异,若不是确实感受到了那层阻碍,他都要以为她以前是与他行过房的,还不止一次。而后,三少有了一个想法,大约这个女子根本不是胡六调查的那样,是所谓的良家女子,或者是哪家花楼老鸨养着的清|倌。 顺从他的女子,侯府里多的是,即便确实让他觉得舒服,可他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不多时便意兴阑珊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她带回了京城。 李芸熙第一世和第二世都被安排在了同一个院子里,第一世的时候,他经常来见她,讨好她。第二世,她见他的机会并不多。一个从偏远小镇被带回来的女子,不得他宠爱的女子,下场可想而知。 暗处的那些,他的女人们,默默地观察了半年,确认她完全失宠后,对她下了手。 她双手被反制,脑袋被那位肖侍妾带来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往水池里按。每次觉得窒息之前,她都会被拉出水面,如此反复,很快,她就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肖侍妾看她已然没有了气力,才缓缓蹲下了她面前:“虽然你姿色不好,可是毕竟是爷从外头带回来的,让你活着。我总是不能安心的。” “我......”李芸熙的声音已经被折磨的有些沙哑,她想说,她这一世,并不得宠。 肖侍妾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只低声说,“你是想说,你失宠了,还是想说你并不得宠。这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重点。因为失宠的人,也是可以复宠的,只要有手腕......就像我。动手吧!” 她们将浑身无力的她推进了池塘,看着她不过挣扎了一会儿便沉了下去。她甚至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芸熙闭上了眼睛,此刻她虽然害怕,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没想到这一世,她也是溺死的。 很快,她就大声地咳嗽起来,因为呛进了鼻子和喉咙的水。 看着不停咳嗽,脸色从惨白到爆红的李芸熙,三少脸上闪过厌恶之色,“怎么这么没用,这么浅的浴池,你也能呛水?自己站好了。”而后,刚才拎着她领子的手,又在浴池里洗了洗。 咳嗽渐停之后,李芸熙站在了齐胸的浴池里,愣愣的。刚才她泡在浴池里被沐浴的时候,并不知道,第二世的那场死亡,会给她留下这么浓重的阴影。她以为,她不该怕的,也不止死过一次了。 看着面前依旧保持讥诮表情的三少,李芸熙垂下了眼眸,他怎么会知道,被淹死过的人再次遇到想同场景时候的那种恐惧。 “怎么?你在怪我?爷都陪你泡进来了,你还敢不识好歹?”下巴再次被捏起来,还在同一个位子,李芸熙觉得疼,下意识地就狠狠拍了他的手一下。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李芸熙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她居然又做了引起他注意的事。他最喜欢的,就是不从他的女子,刚才她为了参片威胁胡六,已经是不在意他的一种表现,现在......恐怕他对她又重新有兴趣了吧?果然,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兴味。 “弄疼你了?爷看看。”说着,他就把她拉进了怀里,又再抬起了她的下巴,只是这下,温柔了许多。 李芸熙身上的纱衣被水浸湿,已然贴在了身上。披风,大部分浮在了水面上。被他拥进怀里的一瞬间,李芸熙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环胸。 “怕什么?只要你听话,爷会待你好的。”他的语气,此刻温柔了许多,就像对待心爱的女人。 这大约是李芸熙听过的最大的谎言,听他话的女子何其多,可她们最后不是死在后院女子的争斗中,就是因为被他厌烦而送走,送给朋友,赐给下属,配给小厮......即便运气好的,留在他的后院,也只是一辈子挂着他女人的名罢了。想到这里,李芸熙突然清醒了起来。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她现在需要的......李芸熙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男子,秀眉紧蹙,她现在需要的,是他的宠爱。 “哼,爷真爱说笑。听您说过这话的女子,应该有不少吧?十个?还是二十个?爷您数过吗?若是爷稀罕我这身子,就拿去,不过是副臭皮囊罢了。只是,爷高兴了以后,给妾身几颗山参吧,只是几颗山参而已,爷不会舍不得的吧?” “爷在你眼里,还不如几颗山参?这么一会儿时间,你都提了几次山参了?” “山参确实比爷好。”看着正在酝酿怒气的他,李芸熙淡然一笑,“山参可以切片了入药,还能切片了做箭靶的靶心,入药是治病,箭靶是出气。可不有用的紧。至于爷,您除了擅长仗势欺人以外,哪点比得上山参?” “哈哈哈哈哈......至少爷长的比它们好看。还有......”三少把李芸熙扣在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爷能让你舒服。” 胡六侧耳听着浴池里的动静,抬头望了眼漆黑夜空的那轮明月,松了口气。转身就去了浴池边的隔间,让烧热水的人千万不能停手,一定要保证,这浴池里的水一直都是温热的,若是冻到了爷,死他们全家几遍都是不够的。 云|雨初歇,李芸熙身子依旧不舒服,可是脑子还算清醒,这一世的他,比前两世都温柔许多。她甚至此刻还被允许软在他身上。只是,这样的温柔,不是人人都能要的起的。因为每当你适应了,接受了,习惯了,贪恋了,想抓住了的时候,他就抽身了,极快的,不留一点儿余地。 其实李芸熙并不知道,她这世的运气算是三世之中最好的,头两世里,三少虽然也练箭散怒,练到一半,却想起了别院里是有女人的,然后就不继续祸害人参们,改成祸害她了。这一世,被切片的山参,可比前两世多了太多。三少毕竟是人,这体力自然是有限的。 null 第10章 纾解了之后,三少的心情还算不错,李芸熙时不时的抵抗,让他心情很好,兴致也更高。 又在热水里泡了会儿,直到皮肤都有些发皱、泛白了,三少才不顾李芸熙的推搪,又把她好好清洗了一遍,占了无数便宜后,才纡尊降贵地把她抱出了浴池。然后,把她往小塌上一丢,便拉响了服侍专用的铃铛。 当侍女陆续从浴室外头进来的时候,李芸熙的第一反应是找东西盖住自己,未果之后,只能闭着眼睛装死。她的举动,又取悦了三少。这会儿,他看着她哪里都是有趣的。相对的,对侍女的服侍也就不那么挑剔了。侍女分了两拨,分别给两人擦身,干发,着衣。这些事,她们已经做的驾轻就熟。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含羞带怯,只剩下了漠然。 穿完衣裳后,尉迟三少便一个人走了,好似他刚才就是一个人进来浴池沐浴的。李芸熙知道的,若非必要,三少晚上都是一个人独眠的,李芸熙也只在两世的这同一天,与他同在一张床上睡到天明。或许可以说,他在她的身上折腾到天明。 只是此刻,李芸熙看着他果断离去的背影,心中却难免有一丝酸涩。她想起,原来她最得宠的时候,几个他的侍妾曾与她说过的话,她们说,爷不是没有情,只是他给的情从不长久。她们就是他豢养的宠物,今天他看上了这个,就把这个带回家,好好养着,好好宠爱着,想起来的时候,与它玩一玩,乐一乐,想不起来的时候,她们便只能自娱自乐,等他忘怀了,她们的命运就与那池子的浮萍一般,随波逐流了。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有她们说的那天,等她相信了,都已经迟了。李芸熙想着,或许之后,她某一天,也会有机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某个当时正得爷宠爱的新宠,我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夫人,跟着奴婢去休息吧!” “还是叫我姑娘吧。”夫人,她们这样的女子是不能也不敢肖想的。 “是,姑娘,请随奴婢来。”李芸熙今天的经历,说一句跌宕起伏也不为过,刚才又因为那事消耗了不少体力,一躺到床上,就昏沉着进入了梦乡。 “爷,属下来了。” “嗯,进来吧,有事?” “属下听说,您背上受了点儿伤,属下来给您上药来了。” “哦。”胡六这么一提,尉迟子轩倒是突然感觉出了背上的疼痛。那些丫鬟,大约是太久没有服侍外头弄进来的女子了,所以懈怠了。连指甲都没有给她修好。 尉迟子轩一边被胡六服侍着脱衣裳,一边说,“一会儿你出去,吩咐她们,马上把她的指甲给修一下,也太尖利了些。” “是,爷。”胡六从服侍爷的侍女口中听说爷的背受了伤,一大片都是指甲挠的,赶紧就带了上药过来服侍。这会儿宽了爷的衣裳才发现,那些侍女一点儿都没夸大,真是一大片。轻轻地给三少上了药,等药干了之后,伺候爷穿了件新送来的里衣,“爷,您先休息吧!属下先退下了。” “嗯。”因为背上有伤,三少是趴着睡的。长了这么十来年,一直都是躺平了睡的人,这猛地趴着睡,如何能睡的着。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天边的一轮残月,莫名地就想起一句诗:‘我将真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彼时,在京城的某‘沟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明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快出去,就跟你说我在坐月子,没有什么好看的,你别把病气过给了咱儿子,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二少摸着依旧痒痒的鼻子一脸委屈地出了屋,果然如他所想,又多了个儿子以后,他的地位又下降了。 李芸熙睡的正是香甜的时候,被人给推醒了。翻了个身,继续睡。然后又再被推醒......然后,昏昏沉沉的李芸熙被伺候着修好了指甲之后,才被允许继续入睡。 第二日,李芸熙并不是因为到了惯常要醒来的时辰自动醒来的,而是被人磋磨醒的,在公鸡刚刚开始打鸣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李芸熙以为是传闻中的鬼压床,因为她的脑子虽然清醒的很,身子却不能动弹。直到......她的耳坠子被舔咬了一口,李芸熙才被吓的张开了眼睛。 此刻,三少将手臂撑在她身侧,眼睛弯弯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发火,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反应,于是他开了口,“醒了?” 三少因为背上的伤,傻傻地看了许久的月亮仍是没法睡下。背上的伤大约是上了药的关系,一直火辣辣地疼。其实不能怪药不好,主要是三少自小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一点儿苦也吃不了,不然习武也不会只习了个半吊子。 李芸熙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若不是已然很熟悉他,她早该尖叫了。只走神了一会儿,李芸熙就觉得他的手伸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几乎是瞬间,李芸熙就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不顾腿脚,腰身,乃至全身的酸痛,只像濒死的要求生的人一般,拼命地挣扎,手脚并用,又踢又抓。 就如胡六料想的那样,因为不是会武的女子,所以她很快就被有些花拳绣腿且为男子的尉迟三少压制住了手脚,身子也再不能移动半分。 “你起开!不许碰我。”李芸熙无法,只能动用了此刻唯一还自由的嘴。 “昨晚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不舒服?不可能啊,她们都说舒服的。” 李芸熙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无非是那些他早些年曾经收用过的女子,那些女子以他为天,即使名不正言不顺,也不敢说他不好,反正每次他强来,她都是觉得不好的,只是不好/敢说而已。李芸熙不想与他争辩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这样尴尬的问题,于是只避开了他的眼睛,转开了头。 “她们都说爷好,就你说爷不好。爷一定要做到你说爷好为止。”尉迟子轩作为家中幼子,自小受宠,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渐渐就形成了执拗的性子,只要他想要的,都必须要到手。在这世上活了十来年,唯一想拥有却没能得到了,只得那一人而已。 尉迟三少很有些气愤,他都不嫌弃她不曾沐浴了,她居然说他那事儿不好。怎么可能不好,肯定是她有问题,他要证明他行。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大声地说,他最好。 想着,他就将本来两只手分别控制的李芸熙的手腕用一只手捏了起来,而后正要有所动作,李芸熙却奋力屈起了膝盖,在他已然快要动作之前,好在他曾经习过武,这动作还算是灵活的,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她狠狠顶过来的膝盖,不然恐怕就要......变成伺候圣上的那群阉人中的一个了。 这事儿,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三少,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年纪尚小,还未曾到考虑子嗣的年纪。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他还是知晓的。 李芸熙倒是没有那断他子孙的恶毒心思,她知道他是能避开的。她只是不想这样,不想总是被强迫,不想一直顺着他。好容易她与前两世都不同,能在这么早就醒过来,十分清醒地,哪里能再容他折腾。芸珮是等不了的。只是现在,看着三少的眼神,她觉得,她大约把事情弄糟了。可是她要怎么说,说我知道你会武,能避开?好像有些马后炮了。 “你,你这女子怎么如此恶毒,想要让爷断子绝孙吗?”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李芸熙有些发憷,虽然未曾听说他打过女人,可确实也没有旁的女子敢对他如此。“我说了让你不要碰我的。再说了,你不是也没事吗?” “怎么?都已经是爷的人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妇?若不是你昨天主动送上门,就凭你这样的姿色,便是再怎么求爷,爷也不会收用你。爷没事,是因为爷身手灵活!!” 尉迟子轩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弄她。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之后,他打结的脑子终于解开了。 看着他在屋子里转悠,李芸熙撇开了头,即便屋子里光线不好,可他那处,她是见过好些年的,便是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啊呸,你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下了床之后,李芸熙就拉起了被子盖住已然衣不蔽体的身体,想寻找一点儿安全感。 良久,只听他‘哼’了一声,而后拍了拍巴掌。胡六很快在屋外应了声。 “派几个侍女进来,带好绳子。” 李芸熙一听,暗道不好,这分明是要把她扎住的意思。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他让人把自己给扎起来的,从来绑的都是旁人。李芸熙知道这屋子里不会有女子的衣裳,她穿着的衣裳刚才又被他撕裂了,现在......李芸熙咬了咬牙,抱着被子就要下床。 吩咐完胡六之后,尉迟子轩慢条斯理地走到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一样的李芸熙面前,拦住了她,得意地说:“爷要做的事,从来就没做不到的,爷要得到的人......”说到这里,他仿若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而后凉凉地说:“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弄疼了你,可怪不得爷了。” “爷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又出身高贵,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你还弱女子,爷刚才就差点儿被你弄成公公了!” 李芸熙自问还是挺了解三少的,若是用了绳子,恐怕就不是一趟两趟能尽兴了,恐怕她今天都离不开这张床。 “爷若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怎么能让外人帮着?” “怎么不能,等你不能动弹了,爷自然能慢慢让你体会爷的好处。” “爷若要芸熙尽心侍奉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爷应芸熙一个条件。” “呦,爷的女人坐在爷的床上跟爷谈条件?” “爷若不应,芸熙便是拼死......” “别提寻死觅活那一套了。你要真的想死,怎么还会来别院找爷。爷今天......心情尚好,就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说吧,有什么条件。”‘尚好’二字,他说的很是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