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 第1章:重逢 人间四月芳菲尽,又是一年落英缤纷的季节。 同样还是个阴雨天,西餐厅里客人少得可怜,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最近餐厅里新换了厨师,厨艺不如前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厨子好。 沈初心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风衣已经湿了一半,才进门就见漂亮的迎宾走近自己,对她扬起了四十五度完美的笑:“请问小姐您几位,有预约吗?” 一把好听的声音,相当的撩人心弦让人心动。 哪怕沈初心是个女人,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温柔得都不像她自己似的:“陈先生订的位置。” “是沈小姐吧,您这边请。”漂亮的迎宾小姐带着沈初心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去。 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个地方好像变了挺多。已经不如几年前生意兴隆,而且客源都是些精英扮相的男女。收回心思时,前面的迎宾小姐已经停在某个包厢的门口轻敲了下门,为她周到的打开门。 “先生,沈小姐到了。”那漂亮的小姐微微朝沈初心颌首之后,转身娉婷离开。 沈初心顺手将自己湿了一半的风衣脱下来,随意的搭在胳臂上,抬腿往进迈了两步,视线在与里面坐得像雕像一样的男人交汇时,一下子难以置信的怔住————- 抬起的左脚,停滞在半空足足有一分钟。 大脑永远比身体更加反应迅速,等沈初心清醒的时刻,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腕正被人用力的攥着。 她怔忪地盯着那只比女人还漂亮的手看了几秒之后,声音有些发干的开口:“放手。”却不再抬眼去看他,不知道是身体本能的害怕还是记忆深处刻入灵魂里的惊惧。 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松开她半分,执着……或者应该说是他骨子里的霸道不会让她如愿。 包厢的门被他一手甩上,他整个人的动作有些诡异地不和谐,攥着沈初心手腕的手比之前一秒更加用力。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还会误认为他是害怕她溜掉才这样。可事实上沈初心一个做了好多年护工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体上的异样来。 他的右腿……僵硬得像没有知觉的机械般。 你脚怎么了,这个问题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蠢样儿时,沈初心伫立着别过了头,不愿意多看这个人一眼。 男人动作有几分僵硬的拉着她往沙发边走,声音清冷一如既往:“我们聊聊。” 他话一出口,沈初心就是一声冷笑,“盛先生,好像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吧?”她这么说的时候才去看他的脸,那张曾经让多少女人趋之若鹜,惊艳了整个学校里所有女生的脸上隐有惊痛一闪。她却觉得痛快了些,笑容越发讥诮起来:“七年前,你亲手让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聊的了,不,”她一顿,眼里露出恶魔般的快意,“还有五条人命的血海深仇可聊。” 沈初心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力气竟然可以挣脱盛睿禾的力气的,甩上门的时候,她听见背后的人说:“七年过去了,可你还是不明白。” 出了西餐厅的时候沈初心就去打舅舅的电话,几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来克制她胸腔翻腾的愤怒和恨意:“阮均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她相亲的对象会是害得自己变成如今地步的恶魔! 细雨打在身上,她竟然还是觉得身体每一处都燃着无尽的火焰一样。 电话另一边声音响起的时候,却并不是她舅舅。 “初初,你今天见得陈先生又怎么了?正经的海归,A市市医院外科最年轻的主任,且不说相貌堂堂配你足够,就算他是个孤儿又怎么了,你和他结婚后连婆媳问题都省了,我们为你操碎了心,你怎么非但不知感恩还来质问你舅舅?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的呀!” 沈初心在惊讶中声音弱了几分,干巴巴地问:“陈,陈先生?不是盛睿禾吗?”怎么回事?是她进错了包厢找错了人? 可是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却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 电话被舅妈生气地挂断,沈初心像只幽魂一样在A市阴冷的雨天里游荡着,怕手机进水不能用,打完就收进了包里。她边走边想着今天到底是哪里错了,但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毛驴的铃音响起的时候沈初心冲到了一家超市下去避雨,边接起了电话来,里面有低低的抽泣声。沈初心的心都要碎了,一个劲儿的温柔地哄另一边的人儿:“宝贝,乖,妈咪今天不是故意不去陪你吃午饭的。这样好不好,你先吃饭,晚上下班之后妈咪立刻回去陪你好吗?” 抽泣声小了下来,里面才有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真,真的吗?” 沈初心整颗心都软成一团,语气愈发温柔:“嗯,妈咪答应宝贝,晚上下班就立刻过去,然后喂宝贝吃晚餐,和宝贝一起睡,睡前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好吗?” “我要听哈利波特。”稚气的孩子收掉了委屈,还很开心的笑了一声,又害怕沈初心说话不算话变卦,便收了笑,又小声可怜巴巴地问了一遍:“妈咪不骗宝贝?” 沈初心的眼眶一热,笑着说:“嗯,骗宝贝的妈咪是坏蛋,会长长长的鼻子变成丑八怪。” 哄着儿子把电话给了李奶奶,沈初心问了问中午儿子吃了些什么,得到的答案是只喝了几口水。李奶奶心疼得大概也抹了眼泪,哽着声音躲到了哪里问她:“初心啊,要实在不行,你不嫌弃的话入李家的户行吗?眼看就要开学了,再拖下去学校越发不好进……” 沈初心沉默地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的细雨如丝,安顿了几句李奶奶挂了电话。 对盛睿禾的恨,再没有一刻会强过此时。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父母和双胞胎的弟弟破产跳海,她怎么会从一个豪门大小姐不知愁滋味的女孩儿,变成如今这样为了给儿子进好一些的学校而急着嫁掉自己的女人? 现在的走投无路,全是拜他所赐! 没有吃午饭眼看着时间到了两点十五分,沈初心收了一腔的恨和怨返回了她现在工作的地方。那是一片欧式别墅区,里面真是繁华似景,雨后花香清新。 用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有邻居正好从门外走过,看到沈初心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小沈出去了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手里牵着一条异常凶悍的藏獒,笑容和气的模样。 一双眼里却有些异样的流光闪闪烁烁,视线落在沈初心的胸前久久不动。 换成七年前,沈初心早二话不说上去甩他一个巴掌送上一脚保证让他半年不能人道,可是————毕竟不是七年前,而是现在了。沈初心边关门边淡淡地应了声,“陆先生溜狗啊。”垂眸间掩下了心中情绪,在那位别有用心的邻居的火热视线上将门落锁,在玄关换了拖鞋往楼上上去。 楼上最靠里的一间卧室里,她敲门之后听到里面的轻声:“进来。”之后才轻手轻脚地进去,那张华美的床上虽至暮年依然气质高贵的夫人正侧躺着,一手偶尔动上一下,翻阅着被子上那本厚重的书。 走近之后沈初心才发觉,仍是那本法国名著《悲惨世界》,这位迟暮的太太似乎格外喜欢雨果的书。没有说什么,她先去把冷掉的咖啡倒掉,又烧了水,一边手脚利落的打扫了楼下客厅里的卫生,直到摸上去哪里都是一尘不染,正好厨房里的水开了,煮了一壶蓝山往楼上去。 倒了一杯安静地放好在床前的桌上,沈初心又进了大卧室里的卫生间去打扫。浴池尤其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等她看着满意的时候,正好外面声音响了起来:“晚上做鸡汤馄饨。” 沈初心略略蹙眉,洗了手出去脚步无声的往床前走过去,扶着她换了个姿势,这才开口说:“加个红枣莲子粥,您觉得怎么样?” 老太太翻纸页的手指一顿,侧过脸看向了窗外的雨幕,静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你去做。”这是默认了沈初心的建议。 “好。”沈初心从柜子里取了条洁白的毛毯盖在被子上老太太的双腿部位,将桌上冷掉的咖啡端走,出了门才微微笑了笑。 沈初心照顾这位老太太已经整三年,由先开始的各种挑剔各种孤僻,到现在的几乎她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来,老太太也会认真地考虑一番,然后默认。原本这位老太太是生活在法国某个风景宜人的小镇上的,半年前唯一的儿子出了车祸不幸去世,留下个儿媳和她打了一场官司,将国外的家产全部收在自己名下,而后把老太太“送回”国来休养。好在那位儿媳做事也不算太绝情,A市这套市中心闹中取静环境清幽的别墅是买给老太太的。 更不说,晚上的时候会有远亲孙女来照料她。但沈初心的薪水和国外时一样,半分不少她的,按时发放,且老太太心情不错的时候,像今天中午这样可以出去一两个小时,也不说什么。 null 第2章:那是A城最特别的地方 守在一边看着老太太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七点,沈初心收拾餐具的时候心里微微有些疑惑,平时这个点老太太的远亲孙女早到了。今天却不知道有什么原因,电话也没有打。 心里虽有不解,但沈初心做事仍是认真仔细,将卧室里又收拾得纤尘不染,这才端了餐具下楼。 后面榻上侧躺着的老太太却忽然问:“孩子还习惯吗?” 沈初心停下脚步,朝她微微笑了笑:“嗯,已经习惯了。”瞥见老太太皱了下眉,似乎还有话想问,她又说了句,“有熟人帮带着。” 老太太偏了目光,又看向了窗外阴沉沉的夜空。 因为答应了晨晨晚上下班回去陪他吃晚餐,所以沈初心并没有吃饭,哪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快十点。 老太太的那位远亲孙女还是没有过来。她也不好打电话催,毕竟照顾了老太太三年,后面两年里他们一家其实对她都不错。 回国的时候也想到了她原本是A市人,几次征询了她的意思,才决定带着她一起回来的。也算对她有恩,如果不是老太太,沈初心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勇气回来。 老太太的作息时间一向准时,九点半的时候已经睡下。眼看着今晚不能回家,沈初心正想给李奶奶打个电话回去,手机却响了起来,等她低头看的时候,里面已经传出来微弱的声音,“沈姐姐,救救……我。”短信铃音嗡地响了响,电话已经变成了嘟嘟嘟的占线音。 沈初心一恍神瞬间紧张起来,手指翻看短信地址的时候心都咚咚地狂跳了两下。匆匆地换了鞋子锁好门,就往外跑,九点的时候雨停,外面有些阴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冷战,跑到大门外怎么也打不上车————她急得如火上被烤一样。 焦急莫名。 身后从别墅大门里驶出来一辆奥迪Q7,缓缓地停在了沈初心的身边,车窗滑下,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在夜下昏暗不明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笑容可掬地惊讶地问:“咦,小沈啊,这么晚还没回家啊?现在不好打车,去哪里我送你好了。” 换成平时,沈初心怎么会上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的车,但事态紧急,小苏发来的地址她才回来A城半年,也不知道在哪里。担忧之下,沈初心感激地笑了下,然后上了邻居陆先生的车。 “小沈你家住哪里啊?经常见你一个人,男朋友不住一起吗?”陆先生似乎对沈初心的事很上心,打她上了车问题就一个接一个的问。 沈初心和老太太从法国回来的,这事邻居间毕竟来往少,所以他们虽隔得不远,但沈初心的情况倒是没人知道的。 她想了想,紧了紧手心里的手机,终是滑开了锁,递到他眼前笑容有些客气地说:“陆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去这个地方吗?小苏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打电话让我过去帮忙。” 陆先生的脸色稍有变化之后,又笑容温和的应着:“怎么会麻烦呢,邻里之里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视线从后视镜里滑了滑,在沈初心脸上滞了几秒才落在了她的手机上。 但奇怪的是,陆先生低头看到手机里的地址时,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沈初心觉得不对,暗暗留了个心眼,脸上笑容淡淡的:“陆先生认识这个地方吗?” 陆金海将自己的心思一收,笑着说:“嗯,大概也只有小沈这样的国外回来的不知道,那是A城最特别的地方。” 沈初心觉得他说特别两个字的时候,神情异常古怪,再问他,他却绕开了话题,并不在这个地址上多提。 收回手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舅舅发了一条短信。 地方离得并不远,短信发出去的时候,陆金海的奥迪Q7也正好停在了一处地下停车场里。他还很是绅士地绕到沈初心的那边,想为她开车门,但沈初心动作并不慢,已经自己跳下了车,正四处找电梯,往电梯走了两步后回头:“陆先生,多谢了。” 笑容很客气又带着几分感激,但那眉目间隐着几分疏离。 “已经这么晚了,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还是我陪你上去吧!”陆金海看不出她的疏离冷淡来似的,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进了电梯。 沈初心急着去找小苏,实在没有时间和他过多的纠缠,只能淡淡地又道了声谢,电梯门一关,往五楼上升。 陆先生在电梯里的时候,倒与他平时见到沈初心时眼睛总在她身上黏着时不一样,显出几分的随意来,还有————某种沈初心读不懂的神情不加掩饰。 原来五楼是家会所,灯红酒绿,灯光闪烁间很难找出一个人来。沈初心拿着手机先打电话,打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了起来,不是小苏的声音,是个男声,还带着几分沙哑:“你谁啊?” 沈初心赶紧进了声音相对小些的卫生间,大声的说:“我是苏黎的姐姐,麻烦你把电话给她,让她接电话!”那么大的声音还是被外面震耳的动感音乐吞没。 再打过去就怎么也打不通了,陆金海倒给她出主意,“要么,我们先找找,如果她地址发对的话,人还在这里的。”见沈初心忧心忡忡的焦急模样,他还安抚她:“都是些年轻人,喜欢来玩,不会有什么事的。” 沈初心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小苏平时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就算在别墅里,她也很少和沈初心聊天。除非必要,今晚迟到不说,还打了那样的一通电话————她能放心才怪了! 但这种情况下,她也知道冒然打电话报警的话并不明智。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心急如焚却只能慢慢找。 他们找了大概半个小时,外面的卡座间都找遍了,一张张的脸看过去,并不见小苏。陆金海就说他过去吧台再问问,顺便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只瓶装的矿泉水,伸手递给沈初心一个,“小沈你也别着急,我已经打听点好了,楼上的包厢里一会儿让我们进去找人。”拧开了水,他先喝了半瓶下去,眼角的余光瞥着沈初心皱眉的脸。 沈初心虽对他带着防备,但在这种瓶装的矿泉水面前,就收了那心,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又道声谢,换来陆金海的一句复杂的话:“我们之间,客气什么呢!” 在沈初心抬眼看向他时,又补了句:“毕竟是邻居嘛!” 有人过来他们身边,小声伏到陆金海的耳边,对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朝沈初心会心地笑了笑,转身朝他们打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们往楼上的包厢去。 沈初心蹙了下眉,跟着上去的时候悄悄把手里的水扔进了一个角落里。 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陆金海转身时的笑容太过古怪了,大脑里一恍神,他们已经被侍者带到了靠近最里面的一个昏暗的包厢。 那侍者打开门,然后掉头就下楼去了。 沈初心看着里面安静的包厢,那昏暗里如有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般,她脚步警惕地往门外一退,反被人大力的拉进了怀里! 陆金海笑声就响在她的耳边,“小沈啊……你可真是让人念得紧呐!” 沈初心头晕目眩中,试图想脱离这样的困境,强撑着力气竭力地让她声音听起来并无异样,“陆先生,多谢。能麻烦您帮我去找杯水来吗?我还是有些渴。”她装作一副懵懂未觉的模样,回眸间眼里光华流转让人心不由狂跳。 陆金海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是真的涉世未深的恍然不察的样子,还以为她平时的样子就是她的本性。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她一直对自己不似那样防备。 他扶着沈初心的手倒是收敛了些,又恢复了刚才的风度把她扶到了里面的沙发上,里面的灯只开了几盏,但找了一圈却不见水。于是他回头朝沈初心笑了笑,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水给你。” 确定他真的下楼去了,沈初心才将全身攒起来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跑了出去。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脚步不稳间给舅舅打了电话过去,有人接起来,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喂了一声,没有仔细去分辨是谁就大声喊:“舅舅!暗夜五楼,你快点过来!” 那个电话几乎让她脱力,头越发昏沉沉,脚步虚浮无力就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瞥见楼梯处下去帮她找水的陆金海正往上走,沈初心有些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一间包厢————- 门自动关上。 入眼俱是朦胧的红色,灯光是红色还是其他也是红色,沈初心已经分不清,隐约间听见有人用微弱的声音喃喃地喊:“沈,姐姐。” 沈初心用力甩了甩头,眼前更加是漫漫的红色,如蒙了一层雾,里面什么都叫人看不真切。 可她确定自己刚刚那不是幻听,是真的有人在喊她沈姐姐。而且正是小苏的声音,虽与她平常大不相同,但她确定没有听错。 null 第3章:经年之后 沈初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同时,伸手进包里将备用的那把随身携带的防身水果刀取出来,在两个男人瞠目结舌的时候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疼痛,剧烈的疼痛将她整个恍惚的神经都刺激,恢复过来。 这时候她才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是小苏,目光迷离间盯着门口进来刺了自己一也恢复了理智的沈初心。 “小苏!”沈初心冲了进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那个眼珠子粘在她身上的男人,双手颤抖着扶起了小苏,几年里练就的平静眼里,现出惊天的愤怒和恨来。 畜生!这些畜生们! 他们都对这些女孩儿做了什么?! 沈初心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只知道单手挥着手里紧紧攥着的水果刀,也不知疯狂之下伤了多少人…… 而她那样一副凶悍猩红了双眼,变得完全不似平时模样的样子,深深刻进了小苏的记忆里。 后来情况乱到了谁也无法制止的地步,那些被沈初心狂爆之后刺伤的男人都不依不饶地要报警,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让他们报警?会所里经理和一个个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保安将事态控制了下来。而那个时候那些被人下了迷幻药,身不由己已经被一轮又一轮的男人糟蹋的女孩们,在清醒后,竟然都保持了沉默。 就连小苏都拉着沈初心微微的摇头,哀哀的求着她不要将事态再次闹大。 这种事,吃亏的总归是女人。 不管现在这样,还是报警之后闹上法院,清白再回不来,名誉一旦……这种事传出去的话,她们就彻底没法做人了。 沈初心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们一圈,正在想怎么让这事善了,怎么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这些女孩失去的尊严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大力踹开,门一下子飞到了里面还压倒三个男人。 昏暗的灯光之下,一个人影一闪避到一旁,后面有人脚步缓而慢的踱了进来。 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衫,打着银灰色的领带,金色的领夹闪着刺目的光芒。莫名的,包厢里刚才还在咒骂的声音和哭泣的声音静止下来。 沈初心在看清那张惊艳了所有人,不论男女的脸的时候,就垂下眼来,别开了脸。 她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就这么忽然间像多年前一样,只要她遇到事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抬一抬手,打一个眼色,就有无数的人将她的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甚至是连一丝半点儿的后患都不会留下来。 盛睿禾直直地往那明显不想看见他的人漫步过去,时间仿佛停滞,他觉得那几米的距离就像要用尽他一生的力气也达不到一样。 那样的认知,让他的心里浮现了不甘和愤怒。 盛睿禾伸出的手臂被沈初心勾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轻易的躲了开来,她大.腿上还流着血,可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微微仰起脸,拿一种近乎恶毒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盛先生,难道非要让我时刻提醒你吗?我们之间,还剩下了五条命的债没算。” 仿佛只要这样说,她就能将心底的恨加深几分。 成功地看见他那曾经波澜不惊的眸底闪过的一抹惊痛之色,沈初心竟然觉得心里奇异的痛快。 小苏离他们最近,此时还没有从盛睿禾令人惊叹的相貌上回神,手一痛,她低头看去,是沈初心紧紧的捉住了她的手。 又恢复了她以往的平静淡然,对她说:“小苏,我们回去吧。” 小苏张嘴,欲说什么,话就被别人抢了过去。 “回去?回哪儿去?老子身上的伤你不给个说法,今晚就哪里也别想去!”一个男人瘸着脚往沈初心走了两步,手臂一伸就要拧她胳臂,但没有能如他的意。 谁也没有看清门口刚才那个人影是怎么闪过来的,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整个包厢里已经响起了男人惨痛的尖叫声。 一条胳臂生生的断在了包厢里的地毯上,最让人吓得脸色都白了的,是那条胳臂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血流了一滩,血腥味弥漫。 场面叫人怵目惊心到了极点! 而做了这一切的人,竟还是面无表情,只拿那寒霜一样的目光扫了包厢里所有人一眼,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起伏地说:“现在,可以带她走了吗?” 连经理这样司空见惯了场面的人都脸色难看地没有开口说什么,更何况其他人。 沈初心却没有躲开盛睿禾又一次伸过来的双臂,他将她打横抱起,神情微微一变,冰山般的面色柔和些许,说了第一句话:“处理好。” 话当然是对跟在他身边刚才出手的人。 迷漫的血气味下,她隐约闻到了某种不属于这里的气味,但转瞬就摇头不去想其他。 沈初心挣扎着要跳下来,又听见了他今晚的第二句话,却是对他们旁边的小苏说的:“你知道我能做的不仅是这些。”她看得分明,他的眉宇间隐忍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厉色。 盛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他在乎的不惜一切对她好,对于其他……不过是尘埃般的存在,一个眼色一个神情都是冰冷无情。 小苏打了个冷战,落下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脚步,忽然不敢再跟上去了。 城北盛先生,那样一个对于平凡人来讲传说中的人物,那晚温柔抱着一个面色狰狞的女人走出了多少女孩恶梦之地。 他们去的地方是沈初心并不熟悉的公寓楼。 哪怕没有去确定,她也知道,那空荡而安静的整幢公寓里,只顶层住了一户户主。 而那个人,无疑就是这位几年不见更加变.态的盛先生。 盛睿禾将她放在书房里的那张超大的书桌上,转身右脚僵硬而缓慢地挪去取了急救箱,然后返回来,竟然真的没有送她去医院的打算。也没有打电话让医生过来的意思,伸手去准备脱沈初心的裤子时,他才僵了一瞬。 抬眼间,不出所料的,沈初心正以一副讥诮的神情盯着他的手。 书房里短暂的,似连空气都凝固。 盛睿禾垂眸间,声音里清冷又透出几分轻柔的说:“要尽快处理,容易感染。”他凝眸盯着那血流缓慢的浅色的仔裤,俊逸的眉拧了拧,明明是个那样怕疼痛的女孩儿……经年之后,已经变得麻木至此了吗? 到底要多大的伤痛才能将一个娇公主改变成这样,他连想都不敢去多想一下,心已经疼得连呼吸都滞停一样。 沈初心见他连抬头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心里又划过一股报复后的痛快,如果自己伤了能让他这么难受,那么———— 可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不是抛弃她的父母,不是与她前后只差五分钟出生的弟弟,而是……这个从小将她捧在手心,又亲手将她打入地狱之后的男人。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无所遁形,彻底将自己真实的一面曝露于他的眼前。 “如果不好好处理,上班怎么办?请假吗?” 时隔七年,他们之间仿佛隔得并不止几条人命的距离。 所以当他处理好了她腿上的伤的时候,明明已经看见了他额头上冒出来的强忍着也无法抑制住的细汗,她仍是觉得解气般的快意。 盛睿禾没有亲自送她回去,他只是强势而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了车里,伫立在公寓楼下看着车子离开。 而他的笔直的背,在车子转到他看不见的转弯时,那条克制着剧痛的右腿一颤————- “盛先生!”那个寡言少语的保镖及时伸出手挂住了摇摇欲坠险些倒下的身影。 垂着眸光的人,保镖在灯光下看得真切,整张脸因为强忍着剧痛而惨白一片。额头汗如雨下,可想而知,刚才他是忍着多大的剧痛从医院跑又一次不听医生嘱咐而一天内私自跑出来再次。 “我送您回医院。” 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保镖抬头间才发觉,手里扶住的男人早已陷入了昏迷。 …… 沈初心带着伤,也不敢在家多待片刻。拿了些换洗的衣服,站在门口在橘黄.色的灯下目光柔和的看了会儿睡梦中还在微微皱着小鼻子的儿子,然后才转身离开。 离开前在门口的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 等打了车回到城市中心的欧式别墅区时,抬着还有些痛,但已经是她现在早已可以忍受的范围的腿。进去小区的时候碰见几个邻居起来晨练,微笑着打了招呼,脚步不停的往里面的那幢楼走进去。 在才上台阶的时候,就不期然的又听到了一道声音:“呀,小沈你可过来了,昨晚我后来找不到你,担心的一整晚没睡好。”陆金海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站在台阶下,手里牵着那条高大异常的藏獒,脸上笑眯眯的说。 沈初心心里冷笑了下,面上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陆先生早啊,昨晚真是多谢您了。我找到小苏就直接回家了。” 只要没撕破脸,大家都还是和睦友好的邻居。 门从里面被打开,沈初心转身一看,是脸色憔悴非常的小苏,看也不看后面的陆先生,拉了沈初心进门,大力的把门关上。 隔开了那张让沈初心万般恶心作呕的嘴脸,两个人站在了玄关处,互相沉默着。 小苏的眼睛红红的,可见昨晚从会所回来一直没有睡觉,是啊,遇到那样的事,一个女孩子还怎么睡得着。 null 第4章:相亲,还好吗 沈初心动作缓慢的弯腰去换鞋,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要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 因为她懂这种伤害和痛,所以觉得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沈姐姐,”小苏先开了口,边将沈初心的风衣接过挂了起来,“谢谢你。” 沈初心猛然抬眼看向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女孩儿是真的在和她道谢,可她不明白。 小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笑容几分苦涩:“昨晚的事我不想再提,所以,我求沈姐姐能答应我一件事。”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初心淡漠如水的脸,双手攥起来,用了不少的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沈初心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儿真的不够了解,轻轻地点头,又淡淡地说:“十分钟。”眼见小苏的表情很难过,她又补上,“我要给老太太准备早餐。” 早餐并不丰富,却足够营养。老太太吃完之后,心情似乎比昨天还要好上几分,这些在沈初心仔细又娴熟地打扫完整个卧室的卫生的时候,听她的问题就可以感受出来。 窗户开了,阳光洒了进来,雨后的阳光分外明媚。 坐在榻上的老太太脸色都被照得几分光彩照人,虽没有见过她年轻的时候,但沈初心经常看着她气质优雅举止高贵的时候就会想,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绝色美人的。 只是她遇到她,是她迟暮之年而已。 “相亲,还好吗?” 昨天中午出去的时候,沈初心也不瞒着便将自己出去的事对老太太说了。此时老太太心情不错,便侧靠着榻轻声问她,手里还抚.摸着那本厚重的法国名著,眼底流了些许的柔情如水。 沈初心打理她了床,把换下来的昨天的被套床单枕套放进了整理箱,正要抱着下楼去洗,就听到了这样的问题。 知道这是老太太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她,便拿了抹布又重新开始擦拭那盏朋友从英国送的灯,边垂着眼眸轻轻的回答:“我找错了地方,还在等对方电话。” 老太太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地动作翻开了昨天看到的部分,将目光投入到了书里,说道:“不要勉强自己。” 话说得虽没头没尾,沈初心却听懂了。 眼眶一热,心里有些酸楚,将自己的情绪抑制住之后才说:“国内的教育您大概是不明白的,现在好学校一进去伸手就得十万块,还不管到底分到了什么班。要是进A班又要花些钱,而这些,前提都是得是本市户口,所以我才……” “报纸上说的教育局公片区的。”认真的看着自己手里书的老太太淡淡地说。 沈初心笑了笑,手里的动作又轻又仔细,垂着脸说:“这种事,也就是说说。上周我去教育局,当时有家长闹,就说起了这件事,国家明文规定的,可是您一定想不到当时教育部的人都怎么说的。” “哦?教育局还不给说法吗?”老太太这时倒显出几分好奇来,抬起了眼往床边擦灯的沈初心看过去。 沈初心笑着摇头,“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也没办法,别说他们给分到片区了。就算他们局长去找A校的校长,都未必给他那个面子能见到,您说,这样的话,还找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她这话说得不无消极的情绪。 想她以前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十八岁以前,A城里不说,就算是国外多少名校都得她高兴去不去,什么时候钱和身份权势会难为她? 可是,往事而已,从前罢了。 现在回来半年,她一直有空就去跑教育局,眼看着六月份就确定学校,晨晨却还不是A城的户。他们母子一没关系二没权,三……她这几年攒的钱是打算给晨晨将来上大学用的。连房子也没有,情急之下,舅妈又逼着她相亲结婚,倒算是可以解决她此时的难处了。 不过,相亲结婚这件事还没有和晨晨提,那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她怕一提,他就会知道自己是为了他上学而做这些。 等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都手洗干净,去阳台上晒的时候,楼下的门铃响了起来。 沈初心边拿围裙擦着手,边从二楼下楼去开门。 小苏已经回去了远隔千里之外的老家,走的时候特别交待她,如果她姑奶奶问起来的话,就说她学校这几天去郊游,过几天就回来。 从猫眼里瞄到外面的人时,沈初心犹豫了几秒,才打开了门。 “沈小姐,您好。”面无表情的黑色西装男带着一副墨镜,伸出来的双手间托着一只急救箱,朝着她面前递了过来。 沈初心蹙了下眉,同样面无表情的模样,说:“拿走。”说着就要关门,却没有如愿,门口一只脚又以那种她这种平凡人看不清的速度伸了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人仍是面无表情,却极恭敬地朝她弯了弯腰,双手仍托着急救箱伸在她面前。 “盛先生说要一天换两次,现在正好到了时间。”那人这么说。 沈初心一听他提什么盛先生,浑身都气得直发抖,漂亮的脸都扭曲了,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一样:“滚!不要让我叫保安过来。”这回气极之下也不去管那门口夹住的脚,直接用力往上甩门。 还好那人动作敏捷,抽回了自己的脚。 门被甩上,沈初心扶着鞋柜喘息,楼上老太太的声音也传了下来,“小沈,楼下是做什么的?” “送错快递的!我已经打发走了。” 沈初心深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脚步还没有迈,闹铃就又响了起来。 真是阴魂不散。 担心老太太又追问,只能又打开了门,面目狰狞地朝着外面低吼道:“滚!你回去告诉他,他再这么纠.缠不清,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门内门外的两个人都呆了。 半晌。 陆金海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讪讪地开口问:“小沈,你在,和谁生这么大的气啊?” 和谁生关你屁事! 沈初心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努力让自己的脸显得如平常那般镇静下来,客气地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是陆先生啊。”直接无视了他那个问题。 她现在耐心几乎是负数,她丝毫不怀疑,如果陆金海没眼色的继续招惹自己,她会不会甩他一个锅贴送上两个无影脚,让他滚出她的视线去! 不得不说的是,这位陆先生倒不是什么蠢蛋。 他侧了侧身,回头伸手指了指后面一颗桃花树,“杰克还在那边等我,我是看到有人放了什么东西过来,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沈初心低头一看,门口那儿放着那个急救箱。 “多谢您,让您操心了,是我打电话让人送的,刚才进去取签字笔了。不想,现在人时间最宝贵,等不及就放下东西走了。”沈初心耐着最后的性子说道,弯腰,单手拎了上面的手环,神情冷淡很明显并不想和这位陆先生再多说一句话。 陆先生自己又笑眯眯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也是,现在的人,职业操守没有,道德也没有了呢……”剩下的话直接被沈初心没有一丝耐心的关在了门外。 给他个颜色还真的打算开染坊不成? 昨晚的事,他是真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懂?当她是那些小白女一样好骗,呵呵! 午餐之后老太太有午休的习惯,沈初心扶着她从榻上躺在床上,拿了裙子给她盖好,尤其是她经常疼痛的双.腿,更细心地拿毛毯又盖了一层,这才转身无声地出了卧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看着那只被扔在门口地上的急救箱,沈初心忽然冷笑了下。 盛睿禾送来的药,岂是外面医院那些寻常的药可比的?不用白不用,而且上午洗衣服的时候多少有些影响,只庆幸的是老太太并没有多问她什么。 腿上的伤好了大半的时候,沈初心才开了手机,第一个电话当然是打给李奶奶。接电话的却是急切的童音,带着些许的委屈:“妈咪?妈咪是你吗?” 沈初心的心在那一瞬间软得不可思议,笑着温柔道:“宝贝,是妈咪。” “妈咪坏蛋!这一个星期你都去哪儿了,手机关机打不通,也不给宝贝打电话……呜呜。”嚎啕大哭的孩子,让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沈初心现在才反悔,就算不能回家让他看出伤来担心不已,但真的不应该关机,连个电话都不打就这么一走就是一个星期的。 她这个做妈妈的,太失败了。 一个劲儿的道歉,又应承了很多晨晨最喜欢吃的东西,这才终于把个孩子给哄得停住了哭。 答应了等小苏回来之后她就陪他去游乐园玩一天之后,他才终于把电话给了李奶奶。 确定他这几天虽然闹脾气,但还是按时吃饭,量也不减之后,沈初心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又问了李奶奶她留下的钱她有没有用,得到的答案是一分没动,沈初心就有些愧疚起来。 “奶奶,你这样,让我怎么……”还报呢?沈初心抬手时才察觉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哽着声音再说不下去。 李奶奶只是笑,语气慈爱:“初心,这么多年你照顾我们,现在帮你带孩子而已,是你看得起我。” null 第5章:儿子现在才是她的命 “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是真的当你是孙女……”李奶奶声音哽了起来,沈初心拿着手机竟然无言以对。 “奶奶……” 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沈初心转身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心里又暖又觉得沉重。 所以,为了爱自己的人,关心自己的人,报仇……真的并不重要是不是? 李奶奶是殉情了的弟弟女友的奶奶,家破人亡的时候是她们老两口收留了当时几乎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沈初心。后来是他们的关爱打动了她,令她回转,之后虽去了法国一别七年,但得知肚子里……原本不该出现的生命时,是他们每晚的电话陪着她,让她才生下了晨晨。所以当初她最艰难的时候,是他们陪着她一路扶着她走过来。 就算她带着晨晨回来的时候,李奶奶也一再劝她不要去恨任何人,生命可贵,一生何其短暂,为什么一定要把仇恨当成活下去的动力。就算,为了他们,为了晨晨,也劝她放下。 放下吗?沈初心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放下。 打舅舅电话不接,沈初心在小苏回来后直接买了水果去了舅舅家。 舅妈还没有下班,舅舅正在做饭,沈初心进门看见窄小的屋子里又当厨房又当卧室的家,那个不足五十平米的房子。表弟现在已经上了初中,此时正挤在一个能容他写作业的地方,带着眼镜专心的背英文单词,见她进来又低下头继续。 沈初心系了围裙接过舅舅手里的刀开始切菜,舅舅有些不自在地打量了她两眼,确定她没有在生气,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今天下班挺早,你做的那家不是有什么事吧?” 他话里话外的精打细算并不掩饰,生怕沈初心说她被辞掉的话似的。 沈初心手里的动作不停,熟练地边收拾流理台上的卫生边取了油倒了些许进锅里,头也不抬的说:“油烟重,你先出去吧!”看到这个环境的时候,她竟然也犹豫起来。 曾经多么富贵的人,因着爸爸让外公留下的产业一.夜间破产,舅舅一家也过得并不好。 炒了新鲜的时疏,两个菜配了她买来的熟食和她动手拍的一盘醋黄瓜,切了西红柿洒了白糖。菜上桌的时候,表弟被她喊了过来,坐到桌上的时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朝她露出白牙笑了笑,“表姐,你要不要每天过来做饭?” 表弟这么一说,就被舅舅虚拍了下头,“说什么呢!你表姐给别人做饭一个月挣小一万呢,过来给你做你给多少钱?” 沈初心盛了一碗米饭递给表弟,问他:“你.妈最近很忙吗?”不然也不会让舅舅做饭,一个曾经的富家子,落魄成现在窝在一间四十几平的房子里,舅舅的厨艺,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所以表弟这么不喜欢说话的孩子,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可以带小外甥,接送他上学放学,这样也不可以吗?”带着眼镜高度近视的表弟扒了几口饭,夹了几口菜边吃边说,眼睛还望着沈初心,镜片隔不住他充满了期待的眼神。 舅舅这回没吱声,坐到桌边抽出了一盒压得皱巴巴最便宜的烟,甩了一根出来取出打火机点烟的时候,看到儿子瞥过来的目光,又把烟收了起来。 拿着筷子捧起碗,一通唉声叹气勉强皱着眉扒饭。 父子俩避着谁也不提舅妈,沈初心过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饭,现在见舅舅和表弟这样,想了想说:“先吃饭,有什么一会儿再说吧。”抬手给表弟夹了菜放进了他的碗里,成功将他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他们吃饭的时候沈初心将屋子收拾整齐,拿着抹布将落了尘的旧家具都擦了一遍,站在地下觉得哪里还是不满意。搜寻了半天,才看出是表弟学习用的桌子被沙发给堵到了角落里,她四处打量了几圈下来,终于在脑海里将家具的位置和屋子的格局规划完。 等舅舅放下碗筷的时候,正好喊了他过来,一起动手将表弟的那张二手市场买的桌子周围给腾出了进出的空间。 这样一来,整个房间虽小,却不再似之前那样拥挤窄小,反倒宽畅了不少。 见表弟还是一副想说什么的表情,沈初心心中叹气,对他笑了笑说:“你好好学习,家里大人的事,他们总会自己解决的。”转身又去收拾折叠餐桌,把碗筷洗干净,顺手将靠近餐台的地方关上了窗户。 出门前偷偷塞了几百块给表弟,拍着他的头,摇头,示意她知道。没有应承什么,让舅舅送送她回李奶奶家,因为离得并不远,一路走过去。 巷子里的灯隔一段就有坏掉的,在一盏昏暗的灯下沈初心站住。 “舅妈……你们吵架了?”刚进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没有下班,直到他们父子俩一再避开舅妈的话题,她才知道,这是吵架了。 搞不好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她。 沈初心站在灯下脸色淡然的看着舅舅,等着他的回答,看着他烦躁的抽出了刚才怕影响表弟而没有抽的烟,点了狠吸了几口,才苦笑着说:“初心,你今晚过来其实是想问盛睿禾的事的吧?”他比谁都明白,如果不是儿子那些话,这个外甥女今晚是不打算轻饶他的。 沈初心并不否认,沉默地看着他。 曾经那个将A市多少女人们迷得神魂颠倒的风.流大少,时隔短短七年而已,竟然已经变得挺着个肚子,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以前的事舅舅也不想多问多管,但今天舅舅给你个话,以后不管穷死也好,饿死街头也好,你都不会再见到他。”舅舅将烟蒂在手指间捏熄,弹指甩出很远,眼里有着几分严肃和认真。 沈初心如果此时还不能明白是舅妈在其中搞了些鬼的话,也枉过了这七年。 “那舅妈怎么办?”问出这话的时候,她也没有留意到舅舅眼里闪过的流光,只是皱紧了眉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光。 “能怎么办?过不下去就离,找个有钱的老头儿去!我们父子俩没了她还能饿死不成?”舅舅这么说,低头间看着沈初心有些生气的脸,又讪讪地笑了下,“是她过不下去这种日子,也不是我不要她。” 回到李奶奶家的时候,晨晨正在浴室与卫生间通用的小屋子里洗澡。 李奶奶接过她手里的包,抬眼看了她一眼,就看出些什么来,压低了声音怕里面的晨晨听到,问她:“从你舅舅家回来的?”要是晨晨知道她这么多天才回来,却第一时间先去了他老舅家,非得闹半天。 “嗯。”沈初心换了拖鞋揉了下眉,打量了两圈屋子,确定这屋子实在干净,没有她可做的事,这才往沙发里坐了下去。 “那天小郑哭着过来,我问她,她哭得半天说不上话。后来晨晨睡了,她才对我说你舅舅动手打她,说要和她离婚。”李奶奶倒了杯水放在沈初心的手里,皱了眉压低了声音问她:“小郑说小阮嫌她势利卑鄙出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要离吧?小春怎么办,眼看明年就高考了呢。” 沈初心也觉得烦透了。 喝了口水,又抬手揉着太阳穴,沉默着半天不说什么。 李奶奶叹了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好些天不回来,等晨晨出来你也去洗个澡,早些休息。”说着站起身,进了厨房去热牛奶给晨晨。 那孩子从小有睡觉前喝牛奶的习惯,多年不改。 卫生间门一开,一个裹着白色浴巾的男孩子站在门口,久久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沈初心看。 沈初心被儿子那雾蒙蒙的眼睛看得心事去了大半,笑着起身几步过去伸手把他抱起来,亲了亲脸蛋又亲额头,抱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亲他的手。 晨晨一直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的脸,好像生怕一个眨眼梦就会醒一样。 沈初心莫名心疼起来,摸着这几天晒黑了些的小脸,声音轻柔地说:“宝贝,妈咪回来了。”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这下子晨晨才眨了眼睛,却流出了眼泪来。 “妈咪!”那小短胳膊一伸,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脖子,直往她怀里钻。 沈初心从舅舅家和前几天见到某人的所有郁结,都被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儿都蹭得不见了踪影。 母子俩在沙发里互相又拱又蹭又摸又亲了几分钟,李奶奶从厨房里端了牛奶出来,“晨晨,你.妈妈这些天累了,你喝了牛奶早些去睡。” 晨晨仰起脸看沈初心的时候那双明亮得像宝石的眼里充满了依依不舍,却还是极懂事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李奶奶手里的牛奶时还道了声谢,然后小口小口地慢慢地把牛奶喝完。自己拿着空杯去厨房,用清水冲了几遍,这才又返回来客厅。 “妈咪,宝贝去睡觉,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宝贝会把床和被子都捂暖暖的等妈咪的。” 李奶奶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在他嘟嘴不高兴的时候收回。 “好孩子,去吧。” 沈初心的心都被儿子萌化了一样,笑着看着他的懂事看着他的自立,忽然间觉得似乎其他真的并不重要了。 活着的人才重要,儿子现在才是她的命,她的一切。 null 第6章: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他快乐,他成长得如此好,其他事……何不就此试着放下? 晨晨裹紧了浴巾往小卧室里过去,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返了回来,双手一搂沈初心的脖子,亲了亲她的脸,笑容纯真又无邪:“妈咪,宝贝很开心!” 沈初心也伸出手抱住他,亲了亲他软软的脸蛋,温柔地笑着说:“嗯,妈咪知道。”因为,妈咪也很开心。 回了趟家之后沈初心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就连老太太和与她接触短暂的小苏都感觉到了,小苏那晚又去接她班的时候,不由问她:“姐姐,你这几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虽然那张脸还是那样淡然,可是整个人就是像笼了一层光彩般,明艳动人,鲜活了很多。 沈初心换鞋的动作一顿,疑惑的抬头看她,“很明显吗?” 小苏点头,“非常明显!” 沈初心朝她明媚地笑了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说。其实要她说,她们之间变化最大的是小苏自己才是。沈初心出了小区往公交站台走,后面那辆跟着她的奥迪Q7她全当没看到,总是在那车离她近了的时候转身好像看着什么广告牌。几次三番下来,陆金海的车就绕到了不能停车的道边,而他正要下车想和沈初心来个偶遇的时候,公交车到了,沈初心与其他人一挤,上了车。 几经打听之下才要到了舅妈的手机号,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舅妈好像很惊讶。不过听说她请吃晚餐,倒也没拒绝,很干脆的答应了。 往家里打了电话,告诉晨晨要晚些回去,顺便告诉他明天星期天可以带他去游乐场玩半天。电话里就听到了他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还有李奶奶担心的声音,让他不要跳,小心碰到桌子。 去的是每位二百六的自助西餐厅,舅妈好像挺喜欢这种地方,所以选了一家新开业服务周到的定了位过来。 舅妈似乎格外钟情牛排,沈初心将自己那份也推到了她的面前,等着她吃好,喝饮品的时候才开口:“舅妈,我替舅舅道歉。”打女人的男人不论有天大的理由,都是渣男行径。 为人不齿,沈初心并不护短。 舅妈郑欣宜想过很多,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沈初心并不是鸿门宴,而是来替她舅舅道歉的。 郑欣宜打量着沈初心脸上每一处,连一个毛细血管都不放过的架势,直到引起了别人的目光,有邻座的客人往她们这边直瞅,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为什么?” 沈初心以为她问为什么要替舅舅来道歉,笑了笑说:“毕竟是长辈,这事又是因我而起。所以,舅妈,你回去吧,别说小春想你,就是舅舅也想你,只是你也知道他有些拉不下面子来。”这种家长李短牵线搭桥的事,她第一次干,心里很是没底,只能是绕着舅妈心里想要听的说。 离家出走的女人,无非是担心儿子想不想自己,丈夫有没有回心转意之类。 但她却实在是算错了。 郑欣宜看着她古怪地笑了起来,倒了杯红葡萄酒喝光,又倒了一杯喝掉。 在沈初心微微张开唇明显难以置信的神情下,舅妈郑欣宜说:“我是问你明知道是因为什么,为什么还来道歉?”说真的,她自己这些天也想了很多,可她仍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盛睿禾是什么背景什么人物,能和他再扯上关系,别说沈初心的那些什么入校的难处了,就是他们的儿子小春,或者往远了再说————他们以后的生活,能轻易回到七年前!丈夫骂她不知廉耻出卖亲人,可是她有做错吗? 盛睿禾对沈初心的好,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她不过是成全他们的同时为自己的家庭,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谋个将来,换成谁不这样选择? 可丈夫失意了七年,在对待沈初心,他这个唯一外甥女的时候,他固执起来竟然有些变.态。 知道她打给盛睿禾两次电话的时候,又看到家里账户上多出来的钱,竟然就动手打了她。 沈初心虽然想要试着放下对某人的恨,可是这毕竟不是一昔之间就轻易能做到的。听了舅妈的话,她别了下脸,没有接她话的意思,只说:“你那么爱舅舅,爱小春,所以这次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郑欣宜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是短信。 短短几个字就让她热泪盈眶:“老婆,我来接你回家。” 那个铃音太特别,是她十五年来都不曾换过的。从一开始的短信设置没有这么先进,那时她就把手机里所有人都删掉,只留下了他的号码。这样一来,短信铃音一响,她就知道是他。再到后来这几年数字产品越来越先进,一部手机里短信铃音可以分别设置不同的铃音,这个铃音也没有换过。 沈初心看着舅舅帮着舅妈拿着她的大包小包进了小区,这才转身自己往家里回去。 这样的结局她觉得已经是最完美的,但生活在继续,命运怎么会让她如此平淡下去? 五月中旬的时候舅妈打给她电话,说是上回要介绍给她相亲的陈医生,看了她的照片之后对她挺上心。哪怕听了她有个儿子的时候,也没有退去的心思,托了人给舅妈带话,想见见她。拳拳盛情之下,舅舅也保证了这回舅妈是真心想给她找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的,一再保证之下,沈初心答应了周二的时候去见见这位上回错过的陈先生。 约好的时间,那天沈初心自然是和从旅游回来的小苏打了招呼,让她替自己照顾老太太一个小时,她去去就回。 小苏倒是与之前的文静大不相同,也不知是遇到那样的变故之后她蜕变了,还是一趟旅游让她扯开了许多。 总之,那个她从小到大爱了一场,却以被骗结束。害她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之后,她连提都不再提一下那个邻家大哥哥了。 女人,说到底从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儿成长,只是需要一次刻骨铭心的伤痛而已。 可沈初心有时又会为她惋惜,如果每个女孩儿成长的代价都是这样惨痛的付出和失败,不成长又能怎样?想到这里,终究是自嘲地一笑置之罢了。 和陈医生的相亲约在了另一家星巴克。 正是下午茶的时间,附近逛街的女孩儿很多相约几个好友在一起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的,笑声明亮又娇艳,让人忍不住侧目。 沈初心早已过了那般的年纪,却还是在门口多看了两眼那些女孩儿几眼,当然也看到了有两个与女友一起来的男人也总会往那些女孩儿的身上瞄。 渣男到处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惦记着没下锅的。 电话响了一声,不等她取出手机接,星巴克窗户边的角落里的沙发上笔直的站起来一位英俊的男人,举着手里手机对看过来的沈初心温和而笑,挥了挥手。 虽隔的几米距离,沈初心还是从他文质彬彬的气质里看出来,怕这就是那位海归陈医生,医院里最年轻有为的主任了。 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的男人笑如春风拂面,声音也是一把好听的男中音,绅士而礼貌的伸出了手来:“沈小姐,你和照片上一样漂亮。”他的语气和表情也让人并不厌恶,只觉得他坦荡而真诚。 沈初心与他握了握手,却侧目又往刚才的那些女孩儿们看了看,陈医生倒目不斜视,好像在他眼前只有沈初心一个人似的。 明明那么明亮的笑容,又有两个女孩儿在沈初心进门时频频往陈医生这边看,眉目中几分情意绵绵的样子。 可这位陈医生,他似乎看不到那些女孩儿对他频频示好似的。 倒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点了餐后两人随意的聊了聊,陈医生视线会时不时的与沈初心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但他并不轻浮,温温尔雅地笑容,举止十分得体。 他给人的感觉并不高傲也不傲慢,他是那种哪怕见第一面就可以让人很舒服,让人很想结交的类型。 分手的时候他倒是很随意地模样,问了沈初心去哪里之后大概是想开车送她一程,却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停车场里陈医生取了他的车,是辆很大众的雅阁9代。 沈初心本已经道了再见已经转身顺着人行道原路返回中,那车子缓缓地跟着她停下来。 车窗里陈医生的头探了出来,旁的看不大出来,仍是觉得他温文和雅,耳朵却有些发红,“沈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你,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沈初心照顾人太久了,总也学会了些察言观色。 她结合刚才进门不见他回应那些女孩儿的示好,他们又聊了很多话题也没提及交换电话的事。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不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问:“陈医生,你光从一张照片一次见面,从哪里看出我们合适的?” 这男人————相貌出众,学历极佳,书香世家,三十岁还没有女友没有结婚,他不觉得他的条件好出她太多吗? 车子停了下来,陈医生的脸上也浮上的红云,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闪了闪,扶了下镜框终还是解了安全带下了车。站定在沈初心一米外,双臂有些无意识地做着什么动作,好像小学生互动间彼此加油打气那种。 沈初心就笑了。 null 第7章:我有严重的洁癖 “我要说是直觉,沈小姐会不会觉得我为人轻浮?”陈文霍的神情间显满了真诚,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路上行人匆匆而过,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幻莫测,宽阔的马路绿化带将另一边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掩去。 沈初心落落大方间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陈医生觉得呢?”说完不等他再接话,眼角余光穿过绿化带收了回来,径直打开陈医生的车坐了进去。 车窗缓缓降下,她的笑容在这样的阳光下竟那样明媚,“陈医生不想送我了?” “怎么会?”陈文霍同手同脚几步上了车子,坐了进去,耳朵都红了个透。 这边车子扬长而去,另一边的黑色宾利里前面的司机微微侧了侧脸恭敬地问后面的人,“盛先生,要跟上去吗?” 后座上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男人终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眸,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脸上清冷莫名,“嗯。” 司机收到这样的命令,发动了车子开过路口打了左转向远远的跟了上去。 车程实在太短,陈文霍似还没从刚才那明媚动人的笑容里回神,沈初心就已经说:“到了,多谢陈医生了。”她下了车,在陈文霍准备下车时语速缓缓语气却十分坚定的道,“陈先生,电话就算了,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连大脑也没有经过一样。 沈初心站在车外,踩着几公分的高跟鞋,无形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般。 她垂着眸光盯着陈医生的眼睛,脸上笑意淡淡地。 似乎这个问题把她也问住了,她凝眉考虑了几秒笑容绽放得更浓,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视线与车内坐着的人对上,“如果一定要问个原因的话,陈医生就当我有严重的洁癖好了。” 说完这话,再不等车里的人变化怎样大的脸想要出来反驳或者是辩解什么的机会,踩着高跟鞋进了小区。 留下后面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手指握紧了方向盘,唇角勾起一丝与他形象气质完全不相符的邪恶的笑。 好像,不是个无趣的女人呢! 沈初心才进小区里,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正牵着那头凶悍藏獒散步的陆先生,一看见她,就热情温文地笑了起来,“小沈啊,出去了?男朋友送你回来的啊?” “陆先生。”沈初心实在不能理所当然认为这只是偶遇,一次两次可能,几乎只要她出去回来就能碰到,这要还是偶遇————-这陆先生未免就要吐血三升了。 所以她近乎于冷淡地打了声招呼就往老太太的别墅走,并没有多和他闲聊半句的意思。 但这位陆先生实在是个耐心极好的人,竟然半分尴尬全无的跟了上来,还与她并肩走在一起,问题也是一个接一个,哪怕她不回答他也不会停下。一直跟她到了老太太的楼下,小苏在阳台上正收上午她洗干净的衣服,见她回来,旁边还纠缠着一人一獒,喊了声:“沈姐姐!” 匆匆往楼下跑,下来给她开门。 陆先生眼看着她将冷淡进行到底,也没有继续跟的意思,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指着不远处自己的房子说:“小沈啊,有空过来走动走动啊!我们家杰克挺喜欢你的呢!” 他的杰克,指的就是那条一直在他脚边的藏獒,正抬头凶神恶煞地瞪着眼睛看沈初心,仿佛在替它主人鸣不平,还呲了呲牙。 小苏从里面打开了门,半分面子不给陆先生,全当没看见他一样,笑着把沈初心一把拉了进去。 算是解救了沈初心一回。 门被她大力的甩上,小苏才厌恶地唾了门外一口,说:“沈姐姐,这种老色.鬼,你就应该打电话报警告他性.骚.扰!”曾几何时文静得连笑都是腼腆地会脸红的女孩儿,此刻讲起脏话来,脸色都不变。只有愤然。 沈初心把鞋子换过,冲她笑了笑,“这种人不理他,慢慢就好了。”真要打电话报警,反过来倒打一耙咬你一口的事,这种人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一方面为自己省事,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老太太在这个别墅区里住得不安生。 才换好鞋子往楼上去,舅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开口就问她什么时候带陈医生到家里来。沈初心轻轻笑了下,“舅妈,我和陈医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初心,你不要又这么犯轴,那个谁我也就不多说你什么了。可是陈医生的条件那么好,别说是A市,就放眼国内也难寻……”舅妈苦口婆心地劝她。 其实要说起来沈初心和舅妈郑欣宜差不了几岁,可舅妈却把她还当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看人只看外表的大小姐。但经历了七年前那一场变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住在有人专门为她打造的城堡里的公主了。 “我还有事,先挂了。”沈初心挂了电话就开始擦家具,旋转楼梯扶手拿半干的抹布仔细地擦不放过一星半点儿的尘。 沈初心烦躁的时候做事容易平静下来,所以她也不知道小苏就一直跟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些最平凡的事。可她的侧影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宁静的美好,莫名让人觉得舒服。 沈初心把整个旋转楼梯擦完的时候楼下的英国大摆钟正好敲了两声,原来已经两点了。 老太太习惯性这个时候起来,她转身要下楼去厨房里烧水煮咖啡,这才看见小苏就站在那儿,正看着她若有所思。 “下午没课吗?”小苏前几天请假,回来后白天也不再急着回学校,但沈初心记得她下午应该有课的。 “沈姐姐,我听姑奶奶说你有个儿子。”小苏刚才在想心思,一时没听清她前面的话,兀自开口看着她冒出细汗的脸问。 “嗯,叫晨晨,老太太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见过一回。”沈初心边往厨房里走过去,边笑着告诉她,“很皮的,还摔了老太太一本书呢!” 想到从法国回来时飞机发出的一幕,沈初心不由就笑起来,觉得今天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法语那么好,为什么要当看护?”小苏也走进来,看着沈初心研磨咖啡豆,她取了壶去接水,顺便烧上。通过那晚和最近,她感觉沈初心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长得漂亮不说,法语那么好学历应该也不差,可却专门做起了很多人最不屑的保姆。 看护、护工这些词听上去还好,可国人的眼里,那就是个侍候病人的保姆。还不说那晚出现的男人————深不可测的能力与他对沈初心的迁就和异样的温柔。 还有那晚的事,会馆原本是个有背景的人开的,出了那样的事打点几次就过去了。以前也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件,但最近学校里传得厉害,那家会馆被封还被告到了法院,背景很深却一再被牵扯出来不少的人……这事虽然小苏不想去多打听,但本市新闻和电台几乎哪里都能听到一些。还不说科技时代,手机微信朋友圈……各种渠道将那家会馆往死里弄。 也有人说是那会馆的人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真正有背景的人。 但小苏在学校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把她骗进会馆的学长,隐隐中,她觉得这件事其实没各种媒体和网友猜测的那么复杂,只不过是因为里面被她扯进来一个沈初心。 “我一没学历二没关系,只法语讲得比没出过国的人强一些,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沈初心已经研磨好了咖啡豆,水也正好烧开,她脸上一直带着几分淡然的笑,语气间几分洒脱几分看透了现实的冷静。 “再说,小苏,你是不是也觉得看护这个工作很掉身价?不够体面?”沈初心动作缓而从容,煮咖啡的动作间顺便将流理台的卫生也清理好,做这些事的时候可谓是得心应手熟练非常。 这问题让小苏一楞,脱口而出地说道:“难道不是吗?沈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年轻最有学问的看护。” 沈初心端好了咖啡壶出了厨房往楼上走,笑着摇头,“那是你见过的看护只我一个。”国内大家大概是见多了中年大妈级别的,可在国外的时候,比自己又漂亮又年轻的女孩子因为各种缘由干什么的都有。 看护?都算不错的工作了。 “没什么问题的话,早些回去上课吧。”沈初心回头对后面又跟着她往上走的小苏说。 小苏脚步一停,张嘴还欲问什么,沈初心却已经到了二楼往老太太的房间推门进去了。 按照平常的习惯,老太太喝过咖啡要从床上挪到阳台处的美人榻上去晒晒太阳,沈初心总是默默地扶她过去,今天才一走近就闻到一股味道,她正不着痕迹地垂了眼说:“上午的时候就觉得这套颜色不怎么适合现在的季节,您先到浴室里待会儿,我把东西重新换一遍。” 老太太微一犹豫之后才点头,由着她扶自己进了浴室,沈初心并不往她身上看,一直垂着目光似在想着什么事情的模样。 安静地把一套衣服放在了浴室的门口,沈初心动作熟练地去找了另一套颜色淡雅地床上用品来换。 她换完之后里面的老太太也换完了衣服,开了门叫她:“小沈。” 沈初心把换下来的东西团成一团,踢到了门外才走到了浴室里去把老太太扶了出来,没有多嘴问什么也不多提刚才的事。 老太太换下来的衣服她直接在浴室里用袋子装好,出来的时候对已经侧着身子翻看法文小说看的人眼也不抬的说:“那衣服最近穿着感觉宽松了许多,我去扔掉吧?” null 第8章:我很早就都会了 “嗯。” 两个人都默契中谁也不多说什么。 沈初心把装好的衣服放到了楼下的洗衣间里,却并没有拿去扔掉,等洗完了床单那些之后又开始仔细地洗那说要拿去扔掉的衣服。 把床单晒到了阳台上后,她刚才把洗干净的那些衣服扔进了甩干机里,此时正好快干了,取了出来就晾在了楼下的洗衣间里,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干。 直到她都收拾好了,这才又洗了手往楼上老太太的房间敲门进去。 窗户原本就开着保持通风,此时进来的时候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异味了。美人榻上的老太太听见她进来,头也没抬的问:“今天的相亲,怎么样了?” 沈初心想了想才取了毛毯往她身边走了过去,盖好在她的双腿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反问:“您要不要猜一猜,我今天遇到的这个有多极品?”顺势坐在了榻旁的地毯上,仰起脸看着正掀了眼皮看向她的老太太。 那模样真像个撒娇中的晚辈。 老太太漠然地凝着眼看了她几分钟,手里的精装版书挪了挪,却没有合上,“结过婚的?” 毕竟时代不同,她能想象得到的最极品的不过就是结过婚的男人。 沈初心扑哧一声笑了,“再猜?” 此时已是初夏,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一个侧靠在榻上手里抚着厚重的书拧着眉思考,一个托了下巴靠在她脚边儿,眼中有着几分难以让人察觉的敬爱之情,温馨而安宁。 老太太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直接摇头放弃,“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还真是猜不出来。” 沈初心见她在思考这事的时候,脸上那隐藏着的尴尬和颓然渐渐消散了不少,动了动腿站起来,笑着说:“这和年代大概还真有关系,我现在倒觉得如果我生在您那个年代,才算幸运。”旁边桌上的咖啡早凉透,她端起了壶和咖啡杯笑着往外面楼下下去了,把房间又留给了这个自尊心极强的老太太。 下去洗干净了收好在柜子里,又开始准备晚饭。 以前老太太也有小便失禁的时候,那时她才初到他们家里,老太太的媳妇嗓门大性子直,当着一家人还有儿子的面就让沈初心去把老太太的衣服和床收拾干净。 这样的自尊被毫不顾忌地摔,老太太也没闹却在第二天开始绝食,后来急坏了她儿子,第三天的时候就差跪在她床前让她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他让全家人都改。 老太太又气又羞,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最后越发连话也不和儿子说了,眼看着陷入僵持的境地,老人的身体两天水米不进昏昏沉沉的就要不好。 后来是沈初心小心翼翼的试探之下又结合那天老太太的神情才察觉出些苗头来,然后找那个性子过分直白的媳妇提醒了几句。 当时老太太的儿子还活着,夫妻俩感情很好,意识到是自己大嘴巴惹了老太太不高兴,这还要闹着绝食自杀,实在愧得不行,说要去给老太太当面道歉。 沈初心说:“不能道歉。” 老太太媳妇疑惑了,“这我做错了事,去给老人道歉有什么不对吗?” 沈初心垂了眼睛只是轻声的说:“不能道歉。” 人说知儿莫若母,老太太的儿子却是个很孝顺的男人,沈初心的话被妻子转给他的时候,他一琢磨就明白了。 后来一边哄着老太太开始吃些喜欢的东西,一边又让妻子打发了儿子去找老太太哭诉,说自己昨晚不小心尿了床,被子也不敢叠。 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他十一岁的男孩子还尿床……少年的自尊心不能小瞧,也不好意思找爸妈讲,更别提家里还有沈初心和另一个佣人在,这种事…… 老太太当时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转换,心都被孙子给哭软了,抚着他头安慰他的同时,竟然就明白了儿子一家三口的孝心。 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 后来的时候,老太太不知怎么就知道这事是沈初心先察觉到的,开始对她和气了些许。沈初心通过那件事也在苏家一做三年。 其实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明知和被人点破喊叫出来,自尊心就会严重被伤害。 大家一起默契地保持沉默维护着那脆弱的自尊时,感情却日渐深厚起来。 晚上小苏过来的早,沈初心难得早回了一回家。 小苏见她打包了几件老太太不穿的衣服,不由看了一眼,“这些衣服姑奶奶是让你扔的吧?” 沈初心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苏家。 她坐公交回到了旧城的那片,在一家老人院提前下了站,也不进去,只在门卫大叔玻璃上敲了敲,把袋子放下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走。 进门的时候就见李奶奶正洗了好些水果,给坐在沙发里双手环着手臂的晨晨递东西,“我们晨晨最聪明了,老师今天很高兴呢!不停的当着别的小朋友夸你学习好又懂事,还帮助朋友……” 一身英伦风小西装的晨晨却有些臭屁地哼了哼,浓眉大眼里那种得意却怎么也掩不住:“哼!是那些人太笨了,那么简单的题我很早就都会了!” 沈初心这几年早已养成了走路无声安静的习惯,她靠在玄关的墙壁上又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儿子又考两个一百分,今天还在班里帮助老师打扫卫生,还及时扶住一个差点儿摔倒的小朋友,得到了不少的夸赞。 “奶奶,我回来了。”听完了这些,沈初心才边换鞋边冲里面喊了一声。 “妈咪!”沙发里原本还在装模作样的晨晨兴冲冲地听到她的声音就跑了出来,一边伸出手接过了沈初心手里的包包,那双眼睛溢着浓浓的喜悦和得意。 “沈晨晨,今天在班里过得开心吗?”沈初心笑着摸了摸儿子那微卷着的头发,软软地总是让人爱不释手。 晨晨皱着鼻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里面的李奶奶也从书架后走了出来,笑容慈祥地夸:“今天晨晨很乖的,你不知道,老师和家长们都夸了好一会儿呢!”老人家的皱褶满脸的脸上全是欣慰。 沈初心却只温柔地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弯腰开始收拾沙发上因得意而忘形回来就把书包乱扔,从里面掉出来的书和笔。 晨晨站在她的身后,一双大眼睛里瞬间涌起了小小的失望来,又见她收拾自己弄乱的沙发,顺手将茶几上的水果盘摆好。又拿起了抹布擦了擦上面渗出来的水滴,霎那间眼睛又流露出了委屈扁着嘴巴不吱声了。 李奶奶抢过沈初心手里的抹布,“你这孩子,这是什么毛病,怎么进门就要收拾?坐下歇会儿,中午包了牛肉萝卜饺子,你不是爱吃吗?我留了几个给你,现在去下。” “奶奶,我吃过了。”沈初心拉着李奶奶让她坐在沙发里,这才抬头往那眼泪欲落不落的儿子。 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温柔似水,却不说话。 晨晨被她这么看着,偏了头往李奶奶看了两眼,更加迷惑了起来,双手局促地绞在了一起,小心翼翼的试着喊:“妈咪?你在生气吗?” 李奶奶嗔怪地拍了下沈初心的手臂,“初心!你这孩子干什么呢,你看把晨晨吓得。”转头正欲说些什么,就见晨晨那很委屈的头缓缓地垂了下来,然后皱起了浓浓双眉。 晨晨有个习惯,认真想一些事情的时候会皱眉。 沈初心回头冲李奶奶摇头,示意她不要由着他,有些道理深了他不懂,但浅得总要在小时候就教给他。 李奶奶不出声了,可又不好现在离开,她担心沈初心会过分严厉。打孩子是不会,但斥责几句就让她心疼了,晨晨这孩子已经是她见过了懂事最乖巧最聪明的孩子了。 沈初心有时对这孩子太严苛了。 过了五分钟后,晨晨自己泄气地垂了头,双手绞了绞弱弱地声音里稚气十足:“……对不起。” 沈初心直视着他的脸,看他抽了抽鼻子心里有些犯犹豫,可一思及以后就狠下心来。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晨晨做错事情了。”稚气的声音更弱了几分,越发把小脑袋垂得低了。 李奶奶正要说什么,沈初心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止住了她的话。 “哪里做错了?”沈初心其实脸上还犹带着几分浅笑,可任谁现在看到她的脸都明白她在生气,心情不好,很严肃。 晨晨又想了想,嘟了嘴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还有呢?”沈初心脸上的笑意已经蔓延至眼角,但还是追问着反省的儿子。 “晨晨应该帮老奶奶干活的,不应该给老奶奶添麻烦。” 明明刚刚还一脸的委屈,此时心里却又委屈又是难过起来,晨晨吸了吸鼻子又说了一声:“老奶奶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匆匆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妈咪说过,男孩子的眼泪不能轻易掉下来。 “初心!”李奶奶见沈初心把个乖巧可爱地孩子弄哭了,这可心疼得不行,抬手狠狠的往下抽,却轻轻的落在了她手背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晨晨才六岁,你怎么能这么严呢?” 沈初心却已经笑了起来,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奶奶,我下次不这样了。”老人家的心疼宠爱她也看在眼里,就算要管也不能当着老人家的跟前管了。 null 第9章:我正在努力放下 沈初心洗了澡之后把浴室里收拾干净,又把晨晨白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好,这才回了房间里。 床上的晨晨听见了关灯的声音小小的肩头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像以往一样扑到沈初心的怀里,而是佯装已经睡熟。但沈初心才上床,他就装不下去了,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闭着眼睛直往她胸口拱。 伸手抚了下他的头,就听见满了委屈的声音小声的问:“妈咪,你不要生宝贝的气了,好不好?” 这话是以极流利的法语问出来的。 晨晨出生在法国,又一直在那儿待了这几年,虽沈初心在家的时候总教他说中文,可小孩子很奇怪,会被出生和成长的环境所影响。所以骨子里来讲,他讲法文更为流利亲切一些。 沈初心心里一叹,月光洒进来的屋子里她睁开眼睛垂下头看着仰起来的那纯真的脸,“宝贝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妈咪不生气。” 怀里小孩子的脸上一瞬就扬起了灿烂在笑容出来,在月光下显得天真又美好。 那般的纯真无邪,宛如他出生后她从护士手里接过他的那一刻,没有啼哭的孩子睁眼的瞬间仿佛在她久经黑暗的生活里洒下一抹阳光。 拍着他睡熟的时候,沈初心也闭上了眼睛,却在那一秒的时间里眼前闪过那被绿化带掩在树荫下的宾利……盛睿禾,我正在努力放下,所以只要你不出现。 晨晨每天早晨自己起床,穿好衣服洗脸刷牙,然后吃完李奶奶做好的早餐,洗自己用过的餐具,等李奶奶送他上学。 今天小苏上午只一节大课,所以让沈初心晚点过去也不打紧,于是她难得的可以自己送一回儿子去幼儿园。 晨晨看见她温柔的笑着冲自己伸出手,眼里满满地雀跃藏都藏不住,“妈咪!你送宝贝吗?” 李奶奶正要换鞋,被沈初心拦住,“奶奶,今天我不用去那么早,我送晨晨去。” 老人家见他们母子过了一晚好像把昨晚的事情都忘记了,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嘴里高兴地应着好啊,又说:“既然你送晨晨,那我去公园里去学学太极好了。” 三个人很难得一起出门。 幼儿园离得并不远,就和昨天沈初心去的敬老院只隔了一条小街道的距离。遇到几位老人由护工陪着正从公园锻炼身体往回走,路口看见她牵着一个孩子就都笑眯眯地冲他们母子挥手。 晨晨也开心地挥了挥手,很高兴地说:“妈咪,这些老爷爷老奶奶好慈祥的,每天早晨遇到都会和我还有老奶奶打招呼呢!” 沈初心眼里光芒一闪,温柔地笑着问:“是吗?” “是啊,是啊!”一派天真烂漫地小孩子脸上的笑容比初晨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去了学校门口就遇到了很多小孩子跑过来和晨晨说话,还有和他关系好的率真地盯着沈初心打量几眼问:“晨晨,她是你妈妈吗?她好漂亮!” 晨晨虽有得意,却也有几分的难为情,红着脸小声应说是我妈妈。 老师过来把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领进去的时候也免不了一通对晨晨的夸赞,夸他学习认真用功,助人为乐,自立……好话说了一堆。沈初心就被门口和晨晨同班的家长们缠住询问了半天她怎么教育儿子的,竟然每天早晨都会被老师当着家长们夸。 沈初心难免有些应付不来,实在没想到李奶奶每天早晨要面临这样的事,心里又有些好笑被缠得狠了,最后只能说了句实在话:“不能过分溺爱。” 谁知这话简直是犯了众怒。 “行了吧!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不爱她爱谁?这一听就是后妈的教育法!” “别听她的,谁家现在就一个,难道还能像我们那一代教育孩子那么教育心头肉?” “……”一时间刚才还是夸赞声不绝于耳,眨眼间就鄙夷冷嘲热讽齐上阵了。 沈初心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场面,难免一时对一群愤然地奶奶爷爷外婆外公们就招架不住了,想说清楚些又实在在这些犹如要把她拍死当场的老人们中间,无法开口解说了。 要不是几个好心的妈妈党把她解救出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早上还能不能顺利离开了。 有个相貌温婉的妈妈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道歉,“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老人们在这一辈都这么一支独苗,难免宠爱过头些,其实他们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沈初心红了红脸,轻咳了声,“隔辈儿亲,我理解。” 可心里却在想,这也太可怕了吧! 买了中午的菜绕回去给李奶奶放下才出门,楼道里就遇到了正笑得直不起腰的李奶奶,扶着扶手一个人笑得开怀。 沈初心奇怪,问清了她笑什么自己也不由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刚才敬老院里的人看到了幼儿园门口发生的一幕,碰到李奶奶就把刚才沈初心手足无措的窘态说了一遍,被一大群的老头老太围在中间……数落。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 李奶奶接下来就把自己每天怎么应付那些宠爱孩子过头的老人们办法教给她,说下次可不能当着那些人的面儿再这么说了,一定要夸孩子,是晨晨自己懂事学校里老师教得好,书看得多就懂得多之类。 去了苏家的时候小区里肯定又要遇到那位陆先生,难得的是今天他没溜他的杰克,又把沈初心“送”至门口,小苏开门把他关在门外才走。 当笑话一样把早晨发生的事给小苏也讲了一遍,果然小苏听完也一个劲儿的笑不停。 还专门跑到了楼上去把沈初心这件糗事讲给老太太听,就连老太太听了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午后老太太午休的时候又接到了舅妈的电话,倒没说陈医生,只说让她晚上带着晨晨过去吃顿饭。时间上太紧凑,目的有些过于明显,沈初心以晚上回去太晚为由婉拒。 小苏下午回来并不晚,只是进门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也有些红肿,应该是哭过。 沈初心把老太太要吃的晚餐准备好,洗了手往楼上看了一眼倒了杯水端到沙发前,递给小苏,“喝些水。” 然后转身去换衣服打算回家。 小苏却扭头朝她看过来,眼睛一湿哽着声音问:“沈姐姐,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沈初心怔了下,轻轻地点头往沙发里坐了过去,推了推茶几上的杯示意她先喝些水,但并不主动提问。 “我今天碰到他了,他跪在路上向我道歉。”小苏抹了抹眼睛,伸手端起了水杯轻轻抿了抿,垂着头说:“我明明恨他,可却……” 再说不下去。 一时间,楼下客厅里静谧得有些不同寻常。 沈初心心中被人扯了一下似的刺痛,抿着唇什么也没问,也没有可安慰她的话,只是那样静静地陪着她坐了半个小时,直到楼上老太太打了电话到楼下分机时,小苏抹了脸要上楼,沈初心摇头:“你先去洗把脸吧。” 她进了厨房倒了杯水往楼上给老太太送上去,老太太看到上来的是她明显怔了片刻,但没有问为什么上来的是她这个原本下班的人,却不是接班的小苏。 “那个男人,真的不好?”老太太见沈初心打开房门要离开,把这两天想不通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不会追问太多管这么宽,但沈初心陪她从法国回来,又遇到了儿子上学的问题还要拿结婚来解决……说没有半点儿自责愧疚是不可能的。 沈初心笑着回头,“不是不好,是不合适我。” 她是想要快点结婚,给晨晨落户找一个好些的学校,但如果让晨晨和那样的男人以后都生活在一起……她做不到。 “为什么?不是才只见了一面吗?”老太太因为她下班没回家留下来而多问了一句。 沈初心想想觉得这事兴许舅妈也会追问,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就把自己看到的陈医生的举止和她猜到的事实说给了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完她的话,有些疑惑,但还是挺相信她的直觉和观察力的。 下楼的时候小苏洗过脸,又边做晚餐边拿煮鸡蛋敷了眼,起码沈初心就看不出来她哭过的痕迹了。这才松了口气,换了鞋子离开。 公交车有些堵,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开门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手在门上滞了滞还是进去,正好就听到了舅妈郑欣宜叹着气小声的说:“您是没见过,我表姐都说了,人是真的不错,又难得的会喜欢她,也不介意她带着晨晨……您说,这多合适的人?” 李奶奶不是不知道沈初心在相亲的事,但陈医生的事并没有听沈初心说过,所以一直保持着慈祥的笑,也不说话。 “奶奶,我回来了。” 沈初心的声音扬了扬,比每天高了许多,换好鞋子走过书架的时候才看着舅妈问了声:“舅妈也在啊?”虽是笑着,但目光看向舅妈的时候有些冷淡。 她往浴室瞟了眼,才确定里面的晨晨确实一个人在洗澡,脸上的神情就越发冷了下来。 李奶奶知道她想法,忙借口去给她倒水躲进了厨房。 郑欣宜自然觉察出了对面坐进沙发里看都不看她人的心情不怎么样,可她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能明白,越是有些着急。 “初心,陈医生又托了人找上我,我这也是不想让你错过这么好的男人。”满满地关怀和为你着想都显在了神色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沈初心原本打小就没什么好脾气,又一再回来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所有的火气都随着一声冷笑涌了出来。 “好男人?”沈初心盯着舅妈的眼睛,确定她是真的不够聪明却热心过了头,“盛睿禾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就值得你这样为他卖力?舅舅到底对你做的事知道多少?” 舅妈的脸色瞬间一变。 null 第10章: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别把别人都当傻子!”沈初心腾地站起来,指着书架后的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火,晨晨在里面会被吓到,这才把一腕的怒火抑制了下来,“你到底是长辈,我不想多说!早些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过来,奶奶身体不好喜欢清静。” 更重要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不想让晨晨知道! 舅妈张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沈初心瞪着赶了出去,她气得一张脸都有些青,跌坐在沙发里撑着头苦笑连连。 盛睿禾…… 李奶奶走近她身边,搂了搂她的肩头,轻声说:“孩子,别这样,晨晨一会儿出来该担心你了。” 沈初心伸出双手抱紧了她的腰,吸了吸鼻子,抬手将脸上的冰凉抹去,点头起身往小卧室里进去把晨晨换下来的外套裤子都收在一起。等一会儿洗澡后准备洗。 又过了会儿,晨晨才从浴室里出来,洗得香扑扑地头发上还在滴着水软软地伸出手笑着抱了抱她。 考了几道半年前他就已经记得熟的题,见他答得又快又好,沈初心的心情才缓和了过来。 晨晨睡下后她去洗澡,又把衣服洗完,出去才发觉大卧室里的门开着条缝,听见她开门的时候李奶奶的声音响了起来:“初心?” 沈初心知道瞒不住了,擦着头发推门进去,又把门轻轻关好。 李奶奶正靠床头坐着,身上盖着被子,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和担忧冲她招了招手。 沈初心把椅子挪过去,便已经想好了怎么说能让她安下心来不要担心自己和晨晨的学校问题。 “奶奶,我打算星期天和你说的。”她叹了口气,就把自己并不是没有考虑找个好点儿的男人结婚,只是这位陈医生实在不适合自己和晨晨的事说了。 李奶奶虽一辈子和善,听了她的话不由也有些微恼,“这小郑也真是,唉…她就是太容易相信她那个表姐了。”握着沈初心的手拍了拍,“初心这事你也做的不对,怎么说都是长辈,把话说开就是,怎么能赶人走?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语重心长的斥责了她几句这才放她回房间去睡觉。 不过两天这事儿就被舅妈打听到了。 中午正洗餐具的时候就接到了她电话,一个劲儿的道歉,直说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位陈医生真的是表姐通过同事介绍的,为证清白还数出一堆的病人名字和关系链来。 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才说了句重点,“初心,这事儿真的不是我和盛先生串通好的,你要相信我……” 最后的最后又一再的让她星期天带着晨晨过去吃晚饭,说小春也想了晨晨,这么久不见再不过去,小春就要去家里看晨晨了。沈初心这么答应她,星期天会带晨晨去吃晚饭。 这事也算过去。 只是她以为过去了。 下午小苏回来的早,进门就嘀咕了句什么那车K市仅此一辆,车牌号太浪漫了竟然是SH1314……这话被沈初心听到的时候她手指僵了又僵。 该说是阴魂不散好,还是纠缠不休好?沈初心换鞋就弯着腰在玄关处换了很久。 在出小区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开车出去的陆先生,出大门刷卡时降下车窗探了半边脸出来,笑容温和地问:“小沈下班了啊?我正好出去办点儿事,你住哪里啊?顺路的话,我正好送送你。” 沈初心脚步停住,抬眼往小区马路对面那辆停了不知多久的SH1314的车牌看过去,前面的司机正下车朝她弯腰行礼。 态度恭敬至极。 陆金海把车开出护栏,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眼里有阴暗的光芒一闪,笑着问:“小沈认识对面的人啊?” 沈初心对他的纠缠真是烦不甚烦,就算如此恨那个人,可也不想就这么搭上这位陆先生的车。 转头十分地冷淡地道:“不认识。”抬手拦下了辆正好驶过来的的士,别的多连一句都没有,就兀自上了车,报了地址扬长而去。 留下那位陆先生嘲讽地看着前面的车子冷笑了数声。 盛睿禾的司机上车后,问:“盛先生,我们跟上去吗?” 换来沉默。 沉默表示默认,这是盛先生惯有的风格。 司机绕过前面的路口,进了条小巷,绕出去的时候不紧不慢正好跟在了刚才那辆沈初心坐上去的的士。 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沈初心揉太阳穴的动作在司机看了眼后面的车子后发出的感慨里僵住。 “哟,A市竟然还有这款车!原本我只网上看过呢……” 男人们都对车子有着令女人难以理解的嗜爱,只瞟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车什么配置的出租车司机总会从后视镜里往后瞟,脸上神情充满了向往。 “师傅,前面停吧。” 眼看着已经到了敬老院的对面,沈初心的心情此刻完全糟糕透了,不想带着这样的心情现在回家。 李奶奶已经上了岁数,晨晨还小却聪明,她这么回去他们肯定要担心的。 后面车子里的人看着她在昏暗的路灯下和亭子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自动打开,她走了进去。 “盛先生。”司机思考着自己要怎么说,小心翼翼试探地问:“我进去……” 车后座上的人却没有说话,手指一动按下开关推开了车门,司机赶紧从前面先一步下了车去扶后面正迈了左脚下车的人。手却被冷漠的甩开,“滚。” 那一字极轻,魄力却并不减从前。 司机吓得头一垂,一步退开。 盛睿禾下了车,眉头轻轻一蹙间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淡漠疏离,每一步都是锥心般的痛,他却半点犹豫也没有漫步往那挂着敬老院几个大字的大门走了过去。 在别人的眼里,他背影笔直脚步缓缓间却显得优雅而稳重。 只有车旁的司机拧起了眉,因为只有他知道盛先生那每一步要以常人怎样难以置信的毅力才能迈得下去。 “唉……” 看着也是几句话就被放进去的盛先生,司机忧心忡忡。 沈初心这半年来经常来这里做义工,里面有精神好一些眼力也没退化的老人看见她这么晚过来,都笑容宁祥地和她打招呼。还有人拿了自己私藏好几天的桃酥硬塞进她的手里,示意她快收起来,要被这儿的护工看到就不好了。 小马在洗衣房里正泡了衣服在洗,洗衣机最近坏了,有捐助的经费还在等红十字会几经核实之后才会下发。所以最近都是她们谁有时间就抽时间手洗,都是些老年人,好多大小便失禁的衣服放在一起洗衣房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小马虽脸上并不高兴,嘴里还骂着什么,手里的动作没有半分的停顿也没有半点儿的应付,仔细地搓洗着衣服每一处污处。 沈初心进去后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埋头一起洗了起来。 盛睿禾就那样站在不远处的门外一直盯着她忙碌并不抱怨的背影,一直凝着眸看了不知道多久,就连小腿骨里那种刺骨的痛都变得麻木没有半分知觉了。 臭味熏人的洗衣房里因为多了一个埋头苦干的沈初心,小马要洗三个小时的衣服在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都洗完了。 她捶着有些发麻的腿,这才抬头问沈初心:“小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回来的早,问了老于才知道最近一直没给拨下来经费,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就过来了。”沈初心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起身抱着衣服准备去晾进院子里,抬眼间就看到了那伫立在门外的人。 瞳孔蓦地一缩,脸色瞬间冷得犹如寒霜初降。 刚才一直在让自己忙于事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被他搅得烦乱如麻。 胸腔里一团火无风自燃,一霎那间就足以燎原。 盛睿禾的视线直直的射了过来,眼眸里有丝惊痛,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传至沈初心的眼里,心底。 她抱着装满了湿漉漉的衣服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目不斜视盯着他的眼,在离他只有半步的时候却收回了视线,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脸上平静得就像刚才那一瞬间不过是他一时幻觉。 手腕一紧,盛睿禾捉了她一把将她拽住,几乎是本能般地将她手里的盆动手拍在了地上。 迎来了————- “啪!” 那声音太大,太响。 就连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小马都听见了,跑了出来看着他们问:“小初,怎么了?” 沈初心身旁拽着她手腕偏了脸的男人气势逼人,让人不敢多看,她连直视都不敢,下意识地只扫了一眼就朝沈初心看过去。 却发觉此时的走廊里,气氛无端端的诡异莫测。 “没什么,我不小心撞到这位先生了。” 沈初心挣脱着自己被人钳制着的手,抬眼抱歉地道歉:“这位先生,对不住,我没有看到你站在这儿。”弯腰去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和碎开的盆。 前一刻抽了他巴掌的人,好像不是她一样。 她动作执着,盛睿禾心中烈怒翻腾竟然被她带着晃了下,要不是他动作敏捷扶住了墙就要被她拽着跌倒在地了。 小马见他们气氛太过不同寻常,眼力介儿极好的过去帮忙把衣服又捡了抱进去,推了一下沈初心朝她眨了下眼。示意她好好道个歉,这男人一身行头和气质看着挺不一般的,没准儿是哪个富二代什么的,兴许心情一好还能给这里撕张支票什么的。 沈初心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算盘,却有些无能为力,心中歉疚不已。 就算盛睿禾有比小马看到还要大的能力,但今非昔比,她一再的以惹恼他为目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她怎么会开口提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