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 第1章 十月初的天,已经非常寒冷,寒风呼呼地吹,满上遍野都已经是一片萧条荒凉。 崎岖荒凉的小道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孩子坐在路边瑟瑟发抖,也是,十月的天已经极寒,棉絮一样的雪在漫天飞舞,落入人的掌心一下便化了,地上的积雪却也很少,只是看过去一片朦朦的灰白,入眼的是一片片的绝望。 极寒的天,坐在路边的孩子却是昏昏欲睡,冻得已经麻木的一双小手在腿上时不时捏一下,只是提神的作用越来越弱,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几天没有吃饭,已经没了力气,这么冷的天,她的眼皮却越来越热,越来越重,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就要睡过去…… 小道远处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伴随着呼呼地风声很是惊悚,可是所在路边的孩子已经怕不起来了,也爬不起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来的是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以为五十来岁面相和善的老人,"咕噜咕噜"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渐渐停下。 "福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停下?"随着马车停下,马车里传来一个男生,稚嫩却又不是威严,听着声音说话的人估摸着也就有十三十四岁的光景,正值变声期的粗噶沙哑,不过却不难听。 "公子。"被称作福伯的是驾车的老人,此时他已利索的跳下车,对着马车车厢的帘子,一脸的恭敬,丝毫不因为里边的人看不到而怠慢,"遇到一个孩子。" "嗯?"随着一声鼻音响起,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撩起半边帘子,下一刻一张稚嫩但不难看未来容貌不定不凡的脸露出来,即便不到志学之年却还是可以看得出翩翩公子世无双之姿。 福伯已经伸出手去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公子,还活着。"也只是还活着,如果公子不开口救下这个孩子,估摸着是活不过今晚了,福伯心下叹息,"您看?" "继续赶路!"沉默了片刻,然后稚嫩的男音响起,车帘跟着放下。 福伯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灰色的外衫搭在蜷缩的孩子身上,正要转身上车,原本闭着眼的孩子忽然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懵懵懂懂,不带任何渴望。 福伯年纪大了,膝下无子,当下即被这双干净的眼睛看得心下发软,眼下他们若是不救,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下去了。 利索的抱起轻飘没有分量的孩子,福伯对着已经放下的车帘子恭声道:"公子,这孩子冻得就快死了,而且看着也是饿了很久了,身上没几两肉,附近也没有村庄,该是逃难到这的。" 福伯说完,微躬着身等着车上的人回话,半晌,车上终于传出一声:"抱上来吧!" "多谢公子!"福伯道了谢,抱着怀里的孩童又有些犯难了,"公子,这孩子冻伤了,看起来伤的不轻,这身子虚弱,恐怕经不住舟车劳顿,可否……"福伯说着也有些为难住了,看着怀里这瘦瘦小小脸上肮脏不堪的孩子,剩下的话尚未说出口便听车里的人淡淡的说了句:"抱进来吧。" 得了话,福伯心下一喜,"公子心善,老奴替这孩子多谢公子。" null 第2章 车上的人虽已经开口,想到自家公子平日子一点脏都受不了的模样,再看看怀里这个脏兮兮的孩子,福伯小心翼翼地将小人儿放在车厢门口,车帘下面。 马车动起来,又继续往前赶路,傅裕手里拿着一本书,在马车继续晃晃悠悠的动起来时沉静的目光看向缩在车门边儿上跟着车子一起摇晃的那一团,半晌过后,将手里的书合上放置在一旁,长腿一伸,脚尖一使力,原本缩在角落里的那团打了个滚,被福伯包着的外衣也跟着松开,露出里边一张黑兮兮的脏脸,傅裕颇为嫌弃的移开眼。 百无聊赖的又拿起兵书继续翻阅,不知过了多久,余光瞥见缩在门角的那个脏团子缩得更紧了,还有些瑟瑟发抖,手里的书再次放下,嫌弃的目光一如既往,末了伸腿脚尖勾起刚才松开的外袍往那个团子身上盖,又一会儿之后察觉到异常,看了看那张肮脏的脸,还有明显急促不定的气息。 "福伯,现在什么时辰了?" "公子,未时刚过,眼下已进~入申时。"福伯不知公子为何会忽然询问时辰,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恭声回应。 "嗯,一会儿找间客栈落脚,先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好的,公子,再走半个时辰估~摸着就能到殷城了。" 马车在呼呼的冷风中又赶了半个时辰的路,进~入殷城,福伯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栈落脚,马车才停下,车上的少年边率先跳下来。 "客官,吃饭还是住宿?"店小二早已很有眼色的迎上来帮福伯牵过马车停放,边询问跳下车明显主人模样的少年,别看这马车虽低调,那气质翩然的少年身上穿的也是简单衣衫,不过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看得出那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傅裕随手就赏了小二一两银子,"要两间最好的客房,准备热水,饭菜要最好的。"说着抬脚便往里走,余光瞥见福伯半个身子探进马车抱出那个脏兮兮的团子,脚步不停,随口嘱咐跟在他身边的小二:"另外,再去找个大夫。" "多些客官,小的立马就去办!"小二抬腿就跑,倒是走在后面的福伯听到傅裕说要找个太夫时心下一慌,以为是自家公子不舒服了,正要跟上去询问,不想听到抱在怀里的孩子一声嘤咛,垂眼一看便察觉到不对,原来是这孩子在发烧。 福伯看着快要消失在客栈门口的自家公子的背影,心下欣慰,公子平日里瞧着虽然性子冷漠难相处了些,到底却是个心善的。 傅裕沐浴过后,正想喊福伯过来,可以叫小二上菜了,便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福伯一脸尴尬的出现在房门口。 "公子。" "什么事儿?"傅裕眉目不动,语气平淡,却不是傲然,他对福伯这个大小便跟在身边照顾自己的老人有着醇厚的感情,他从没把福伯当下人看,今日若换是别人,刚才在路上那个肮脏小人儿的结局便是冻死在路旁。 null 第3章 福伯微低着头看向傅裕,一脸难以为情,"公子,老奴刚才瞧着那孩子身上有些脏,原是想帮他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哪知……哪知……" 福伯说着有些为难了,看着自家公子眉目不动的清冷模样,心下暗叹,硬着头皮说完,"哪知……哪知那孩子竟是个女娃娃。" 福伯说完便垂了头,他尴尬倒不是因为发现那孩子是个女娃,眼下那孩子瞧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倒也没有男女之防这一说,只是公子向来不喜身边有女丫鬟,跟在身边的都是小斯,这会儿捡了个女娃娃,福伯有些忧愁,既然救了人,看着那女娃也可怜的紧,他实在不忍又把那女娃丢掉。 傅裕没出声,福伯跟了他十来年了,便是接下来的话没说,他一眼便能猜得出福伯心理所想的,半晌过后,傅裕没提那女娃娃的去留问题,倒是问了句,"大夫来过了吗?" 福伯刚想说尚未过来,外边听到店小二的呼唤声,"公子!公子要找的大夫小的给您找来了,这可是咱们殷城医术最好的刘大夫!" "成,只要治得好,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福伯对着小二挥了挥手,"刘大夫请随我来。" 福伯领着刘大夫去了另外一间客房,回头请刘太夫先进门时看到自家公子居然也跟跟过来了,面带疑惑:"公子?" "闲来无事,过来瞧瞧。"傅裕面色淡淡地说道,绕过福伯进去。 看着公子还不算挺拔的背影,福伯摇了下头,最近一直在赶路,公子应该是闷坏了吧!否则以公子的性格怎么会说出闲来无事这样的话来,公子可是一本兵书一看便是几个时辰不觉乏味之人,纵使是看书乏味了,公子也会自己练练拳脚消磨时间的。 大夫诊脉,福伯就站在一旁,傅裕坐在桌旁悠闲的喝着茶。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大夫才收回手。 福伯指了指躺在床上还在昏睡的孩子问:"刘大夫,您看这孩子?" 刘大夫掳着胡须,"不碍事,就是冻伤了身子,加上时常饿着,不过这女娃娃可以男娃不同,得慢慢调养,我给开个方子,先把这发热之症治好,饮食以流食为主,最好是少食多餐,切忌大饮大食。" 福伯道了谢,刘大夫写下药方送着刘大夫出去,顺便去找个小二帮忙去抓药。 屋子里只剩下傅裕,还有躺在床上的小娃,一杯茶水抿完,傅裕拍了拍袍子起来,几步跨到床边,看着床上这个福伯说是女娃娃的脏东西,不过福伯已经帮他擦过脸,没有前面那么脏不可入眼,却还是黄黄瘦瘦的,难看之极,所谓的面黄肌瘦不过如此罢。 看着那张黄瘦难看的脸,傅裕心下一嗤,能遇上福伯算是她的鸿运了,正要转身走开,床上躺着的人忽然挣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傅裕一愣,倒是有些诧异了,别看这小娃娃面黄肌瘦的,那双眼睛倒是五黑晶亮,看着极有精神,像是……他养在府里的那只海东青。 要转开的脚步一顿,傅裕定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盯着那双乌黑的眼,像是在打量一件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null 第4章 福伯送了刘大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变见到自家公子正站在床尾,一双眼睛犀利的盯着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女娃。 "多谢公子!"福伯走进时便听到还躺在床上小女娃怯生生的看着自家公子道谢,心下叹慰,倒也是个知恩的。 傅裕拍了拍袍子,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小人儿,"你叫何名?家住哪里?为何会……" "公子!"福伯看了看胆怯的缩在床上的女娃,心下叹气,他家公子这是在审犯人呢!走上前几步,打断傅裕,在傅裕身边伺候的也就福伯敢这么做,而后安抚那女娃:"丫头别怕,我是福伯,我家公子没有恶意,只是想问清你的情况,好遣人送你回家。" 谁知福伯话音才落,床上的女娃怯怯的看着傅裕,估摸着是知道这里能做主的便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我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这话听着有趣儿!傅裕摆了摆手阻止要说话的福伯,"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想回家?" 床上的女娃抿了抿唇,犹豫地看向福伯,再怯怯的看着傅裕,"我爹把我卖了。"说罢见那位公子挑眉,弱弱的补充,"我逃跑了。" "嗯?从家里逃出来的?"傅裕眉梢挑了挑,兴致不减。 "不是。"女娃子娇娇弱弱的,"我从牙婆手里逃出来的。"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恐惧的事情,一双小手紧紧抓着被子,嗓音带着低低的啜泣,"牙婆说要把我买到春华楼当丫鬟。"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看着福伯:"爷爷,我不想去春华楼。" 哎呦~福伯正是到了颐养天年抱孙子享清福的年纪,可惜他一生未娶妻生子,一心只想着跟在公子身边伺候,眼下愣是被女娃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看得心都软了。 "好好好,不去不去,咱不去!"福伯连声应下安抚道,而后才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我们收下这孩子吧,回去即便府中不方便,老奴自愿把这孩子抚养成人。" 傅裕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床上胆怯的女娃,福伯在府中混了几十年了,待人处事自是有一套的,眼下被这瘦巴巴的小丫头三言两语的就说动了恻隐之心,眼前这怯生生的小丫头不可谓不是个没有能耐的。 那丫头说完话就一直盯着床前坐着的年轻公子瞧着,自是知道这做主的人必定还是这公子。 就连福伯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家公子,不过那期待的目光下似乎还隐含着些许的压迫,若是公子拒绝了他今晚一定还要继续求公子,直到公子答应为止! 傅裕像是没有察觉到那两人的目光一般,丝毫不改悠闲的坐姿,像是没有中间这一段插曲,他又问了一遍:"你且说你叫何名。" 床上的女娃怯怯的看着福伯:"我没有名字,爹娘都叫我二丫头,村里人叫我二丫。" 看着倒像是穷人家的孩子,福伯心下愈发的怜惜。 傅裕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淡淡,"那你爹娘为何将你卖了?" 听到这个二丫似是想起伤心事儿一般,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我……爹娘……"说着竟是低声啜泣起来,末了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公子,"爹说……说……卖了我……弟弟就能活了,妹妹也不会饿死。"说着垂下脑袋揪着遮在她身上的被子。 傅裕扬眉,"所以你爹卖了你是你自己同意的。" 二丫不安的眨了眨眼,迟疑了下,点头。 "那你为何要逃跑?"傅裕追问,不过且不等二丫回答,便已经先开口,"你爹收了银子,你从牙婆手里逃跑,本公子说的对还是不对?"后面虽是反问,只不过郑地有声的语气让人无法辩驳。 二丫咬咬唇,胆怯的看了眼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情的公子,再听他把自己的经历都准确地道出,心下害怕绝望,忍不住抽噎,"我……我只是不想让弟弟妹妹饿死。"抽噎着看向傅裕,乌黑晶亮的眼睛里满是倔强,"我……也不想被卖到春华楼当丫鬟。" null 第5章 傅裕眉梢上扬,兴致正浓的模样,"想要银子却又不想付出代价?" 他说的虽然平静,不过那眼神却极为锐利,被那个犀利的目光看着,二丫害怕的往里缩了缩。 "公子!"福伯还不了解自家公子,见着瘦瘦弱弱的女娃都被吓住了,刚上前要说话,被傅裕扫过来的一个眼神定住。 "你且说你家住哪里,我找人送你回去,再给你些银两,足够你弟弟妹妹吃饱不饿死。"傅裕阻止福伯要说的话,看向床上的女娃,瘦瘦小小的缩在那里,眼神温和不少,没有刚才的锐利。 "我……我不想回家!"二丫忽然抬眼看着傅裕,一双乌黑的眼珠带着渴望,蕴满泪水,笨拙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朝着傅裕跪下。 出门在外,不可能孩童的衣衫,福伯找了自己干净的衣衫给她换上,刚才窝在被子里不知道,现在她一出来,身上宽宽大大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半截长的衣袖随着她跪下的动作一甩一甩的,松松垮垮,说不出的滑稽。 "我给公子做下人,求公子不要送我回去,我不想回家。" "你刚才不是说不想做丫鬟,现在怎的又想做我的下人了?"傅裕好整以暇的问,福伯也看着二丫。 二丫抿着嘴瞅了瞅傅裕,"村里的李大娘说去春华楼的都不是好姑娘!" 听到这个傅裕倒是乐了,哼笑,还好姑娘,小家伙懂得倒还不少。 春华楼,这名字一听便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恐怕就是男人寻花问柳的青楼,福伯看着胆怯的二丫,就像是再看自己孙女儿一般,心都要跟着碎了,"公子,老奴恳请公子收留这个孩子!" 福伯极少有恳求他的时候,傅裕拍拍衣袍站起来,"就 福伯的意思,暂且留着,至于去处。"傅裕顿了顿,看着床上的面露喜悦的二丫,"等回了京城再安排。" "多谢公子!"福伯面露喜悦,对着床上的二丫道:"还不快跟公子道谢!" 小家伙倒是个机灵的,一听福伯这么说,麻利的往前爬了两步,跪在床边给傅裕磕头:"多谢公子!" "行了!"傅裕摆摆手,"福伯,下去瞧瞧,叫小二把晚饭送上来吧。" 福伯领命而去,傅裕瞥了眼床上的丫头,挥挥衣袍跟着走了。 等房里仅剩下二丫一个人时,她一咕噜坐在床边,好久没有吃饱饭,身子很虚弱,不过那双五黑晶亮的眼珠里却透射着欣喜。 傅裕只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早早起来赶路,这次出来巡视,对外给的由头是游玩,不过宫里的那位给他的期限是一个月,他得在十月初十前赶回去复命。 卯时未过,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福伯跟在傅裕身后走出客栈,去牵了马车过来,等自家公子上车之后,看着缩在旁边的女娃,迟疑了瞬,这才恭声对着车厢里的公子征求:"公子,这孩子身子骨有些弱,这一路风寒老奴担心她受不住,可否让她坐在车内?" 傅裕掀了掀眼皮,寡淡的瞥了眼缩在福伯身后的小家伙,身上穿的是昨晚福伯找来的孩童服装,因着赶路不便,福伯找的是男童的衣裳,眼下看着更像是个瘦巴巴的男娃,看着福伯的面上,傅裕轻嗤一声:"上来罢。" null 第6章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傅裕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车上自是不会准备有汤婆子等御寒的东西,除了一番福伯垫在车上的毯子再无其他,不过相对于外面呼呼刮脸的冷风,车里好太多了。 福伯把二丫抱上车,她缩在帘子下边,靠在角落了,不敢往里挪。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二丫缩着缩着,原本靠着边儿上,渐渐地就歪下去成了躺着了,车里垫着毯子,比靠在车壁舒服多了。 傅裕手里拿着本书,不过马车摇摇晃晃的本就不适合看书,正想把书放下再找点其他的乐子消磨这乏燥的赶路时间,马车一个颠簸,脚边滚过来一团东西。 二丫被摇摇晃晃的马车晃得直犯困,刚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她没防备居然被晃出去,滚了一圈背后碰到一只脚,她骨碌一下坐起来,满脸惊恐的看着傅裕,外面赶车的爷爷对这位公子都是恭恭敬敬的,公子答应了福伯才能收留自己,二丫自是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不能轻易得罪的,眼下撞到人了,她心下惊慌,唯恐惹着公子不高兴将自己丢去。 傅裕没有不高兴,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家伙敏捷的坐起,然后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过来。”傅裕淡淡的说了声,二丫本就惶恐,忽然听到傅裕出声,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身体就已经先往后缩,似是被吓了一跳。 傅裕皱眉,有些不屑的嘲笑,“胆子这么小!你是如何从牙婆手底下逃出来的?” 二丫咬咬唇,目光怯弱却又执拗的看着傅裕,后者似乎也没有在意她会不会回答,只是随口询问一般,“你可识字?” 二丫瞅着公子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悄悄地松了口气,对着公子摇了摇头。 傅裕额间微拢,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可是哑巴?” 二丫吓了一跳,摇摇头,眼看着公子对着自己皱眉,又弱弱的说了声:“不是。” “那我问你话为何都出声?”傅裕掀了掀眼皮,悠闲的靠着,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跟二丫闲聊,事实上也确实是在闲聊,只不过还是把小家伙吓到了。 傅裕轻嗤,“我又不吃人,何故这么怕我?!还是你觉得我长得很难入目?” 二丫拼命摇头,“不是!公子长的好看!”确实好看,她没撒谎。 见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差没拍胸膛保证了,拢着的眉间松开来,傅裕翘了翘唇,语气依旧淡淡:“既然如此,那便坐这里来!” 傅裕指的是他身边的空位,二丫瞅了眼又犹豫了,公子长的是很好看,可她还是不敢啊! “嗯?”见二丫犹豫,傅裕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怎的?还嫌弃本公子了?既然如此,那便到外面去,福伯!” 傅裕话没说完二丫当机立断直接坐过去,即使心里害怕也只是害怕公子会丢下自己,知道眼下只要配合公子,讨得公子欢心就不会被丢下了。 “公子?”一帘之隔的福伯自然是将自家公子跟小女娃之间的对话都听在耳里,默默叹了口气,公子定是赶路太久太无聊了,虽知道公子只是在吓唬小女娃,却依然还是应了声。 得到福伯的回应,傅裕淡淡的嘱咐:“走快些,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null 第7章 这才开始赶路,哪就需要这般忧心落脚的地方了,再说公子向来都是不过问这些的,虽是知道自家公子在糊弄二丫这小女娃,福伯心里叹气,却还是应下。 傅裕目光收回落在二丫身上,透着淡淡的得意,“几岁了?” 二丫目光怯懦的看着公子,还有些后怕,“六岁。”她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不过爹说她六岁了。 闻言傅裕皱眉打量着小家伙,看着哪里像是六岁的孩子,挺多也就是四岁不到,瘦巴巴的个子又矮,寻常人家的孩子四岁也就长这么高,就连府里二房那个四岁半的丫头看着都比她大许多。 傅裕打量完,审视着二丫,“你爹把你卖了你娘也同意?” “我没有娘,爹说我娘生下弟弟就死了。”二丫低声说着,她没见过她娘,不知道娘长什么样子,也没多少感情,只是看到别的小伙伴都有娘的时候还是会很羡慕低落。 傅裕大概明白了,沉默不语,看着小家伙低落的模样,半晌之后眉梢动了动,“可是饿了?”说着见二丫抬头看过来,一副已经被转移注意力的呆滞表情,有些不屑的嗤笑,果然是个没心肺的,听到吃的便能把亲娘都抛之脑后。 虽是那么想着,傅裕还是伸手从旁边的暗格里拿出一包点心,这是福伯给他准备路上吃食用的,不过傅裕却从未动过。 “喏,给本公子吃完了,一点渣都不许剩下!”递给二丫时傅裕板着脸肃然说道。 对于二丫来说,给她吃食的都是好人,眼下公子即使板着脸,却仿似没有那么可怕了,接过公子递过来的点心,二丫抿着唇看着傅裕。 小家伙接过去却不拆开来吃,还一脸迟疑的盯着自己瞧,傅裕皱眉:“怎的?还怕我毒死你不成?” 二丫的第一反应是将点心藏到背后公子看不到的地方,双手紧紧抓着,一脸防备地看着公子,唯恐公子一个不高兴反悔了将点心收回去。 “嗤~就这点出息!”对于二丫的反应傅裕嗤之以鼻,“为何不吃?” 见公子没有要把点心收回去的意思,二丫这才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看着公子犹犹豫豫的说了声:“多谢公子。” 她饿了许久,昨晚太夫嘱咐,福伯也只给二丫喝了点粥,早晨起来赶路前福伯虽又给她喝了碗粥,不过二丫却还是饿着,眼下谢过公子便迫不及待的拆开点心开始吃,怕扰了公子不敢大声吞咽,小口小口的咬着,速度却是极快的。 眼看着她小仓鼠一般的,一边把点心往嘴里塞一边还拿着眼瞅着自己,那护食的小心眼儿,傅裕嘴角抽了抽,向二丫伸手,“拿过来!” 傅裕对点心这一类甜腻腻的东西向来无甚好感,只不过眼下见小家伙吃得香,馋虫倒是被她勾出来。 二丫手一顿,看着公子伸过来白皙干净的手,心下不舍,犹豫的问:“公子也要吃吗?” “啧!”傅裕皱皱眉,嫌弃的看了眼二丫伸过来的那包点心,已经被抓的不成形了,都是碎渣,被勾出来的那点食欲转瞬间又没了。 null 第8章 二丫仗着当下饿极了把一包点心都吃下去,只不过吃完点心的后果就是渴,不知道在她第几次吞咽干渴的喉咙之后,傅裕这才慢条斯理的瞟了她一眼。 “怎的?吃完一包点心之后的感觉如何,你给我说说?”他长臂一伸,在旁边的格子里又拿出个水壶,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转着。 二丫怯懦的看着傅裕手里的水壶,瞅瞅公子,再盯着水壶,双眼带着渴望的光,乌黑的眼珠随着那个水壶旋转,亮晶晶的就差没黏上去了。 “想喝?”傅裕收住旋转的水壶,拿在手里看着呆傻呆傻的二丫问道。 二丫看着那水壶,再看看公子,犹豫胆怯的点头,却不说话。 “说,你想不想喝?”傅裕剑眉微拧,带着股凌冽,有些不悦。 看着公子似乎不高兴了,二丫被吓一跳,有些恐惧,知道是自己不说话才惹得公子不高兴了,“想。” 瞟了眼二丫胆怯的模样,似是自己能吃了她一般,傅裕不悦的皱眉,把手里的水壶扔过去:“滚过边儿去。” “多谢公子!”二丫抱住水壶,脸上展现笑意,闻得公子叫自己滚开,更是高兴,她更喜欢窝在软乎乎的垫子上也不要坐在这里颠簸,便是很愉快的滚到角落里边儿去了。 兴许是崎岖的路段过了,马车颠簸的没那么严重,倒是平稳许多,傅裕又拿过兵书翻阅起来,看累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紧紧打了个盹,听到低低的鼾声,这睁眼一看,马车角落里小家伙已经缩成一团睡过去了。 英挺的浓眉动了动,傅裕看着睡得还挺享受的小家伙,面上毫无展露,却有些不舒服,他连续赶了快十天路程了,骑马找人注目,每天坐着马车,枯燥乏味也就罢了,身子骨都不舒服了,却没想这小家伙居然是睡得香甜看着还挺享受的,还真是在哪都能睡得着。 二丫不知公子如何想的她,不过傅裕倒是冤枉了二丫了,她从牙婆手底下逃出来之后便再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挨着饿还没有御寒的衣衫,每日都是缩在草堆里将就,眼下这马车对于傅裕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坐着是痛苦,不过对于二丫来说便是享受了,不仅仅吃饱了,还喝足了,就连马车里垫着的毯子都是她以前从未见到过的,更别说是躺在上面睡觉了,此时马车轻轻摇晃着,二丫一时困意上来缩着身子禁不住就迷糊过去了。 二丫意识都已经跟着沉过去了,却是被腰上不断的推攘弄醒的,睁开眼还有一些迷惘,直到对上公子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时顿时吓得小瞌睡虫都跑了。 把人推醒了,傅裕舒坦了,平静的收回脚,仿佛刚才只是在悠闲的伸了个脚活动活动。 “啧!别流了口水脏了地儿!”傅裕收回脚浑身舒坦了,不过却不想看二丫舒坦,瞥了她一眼,语气都是满满的嫌弃。 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没有流口水,二丫放心了,唯恐又惹公子不高兴。 “傻!”将二丫所有的小动作都收纳眼底,傅裕微嗤,而后便听到外面隐约传来闹市的动静,收回目光掀起马车车厢旁小窗的帘角看出去,“福伯,可是到万安镇了?” null 第9章 “公子,是到万安镇了,公子可是饿了,可是要找个地方用午膳?”福伯勒住马,马车缓缓停下,恭声询问道。 “不必,赶路要紧,福伯你去找些吃食回来路上吃便好。” “是!”福伯迎着,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往前继续走,一路张望瞧着是否有可以使用的吃食,这大冷的天儿,能买到些热乎的吃食再好不过了。 “公子,老奴瞧着这天儿似是要下大雪了,今晚咱们可是继续赶路?若是下了大雪估摸着就得耽误五六天了。” “嗯,今夜赶路,先赶到天津的庄子再做打算。”傅裕眉梢微拧,心下估算着路程。 福伯去买了几个热乎的烧饼回来,傅裕没多少食欲,随手把烧饼递给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烧饼瞧着二丫。 二丫其实并不大恶,她才吃了公子给的一大包点心,又喝了水下去,点心在她肚子里吸了水膨胀起来一般,先下正胀着,只是这烧饼她以前只是见过,还闻到过烧饼的香味儿,却是从未吃过,眼下见福伯买了五六个,这么没味儿的食物,公子仅仅吃了一个便不吃了,她却有些馋了。 烧饼还热乎着,外边儿酥脆,里边松软,表面抹着的那一层酱料更是香甜可口,二丫先是小心翼翼地要了一小块,接着便是迫不及待的大口吃起来,咔叽咔叽的咀嚼声,咕噜咕噜的吞咽声,瞧着那吃相,就不像是个六岁的小女娃该有的。 原已经将就着吃了些垫垫肚子的傅裕,眼下慵懒的斜靠在边儿上闭目,闻得动静撩了撩眼皮子瞧了眼正狼吞虎咽的二丫,嘴角动了动,瞥了眼还剩下的三个烧饼,竟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拿过一个咬了口。 难道福伯买的烧饼味道不是一样的? 二丫吃着吃着便瞧见原本悠闲闭目的公子忽然抓起一个烧饼开始吃,她顿时有些愣住,嘴里含着一口没咽下的烧饼,表情颇为呆愣的看着公子。 傅裕吃了口发觉不对劲儿,而后便见着小家伙满嘴的烧饼傻乎乎的瞅着自己,眉梢顿时一拧,“看着我作甚?到那里坐好,吃你的烧饼!”线条流畅圆润还带着稚嫩的下巴微颔,指着自个儿对面的位置,变声期粗噶低哑但却不是那种公鸭嗓的声音随之响起。 二丫乌黑的眼珠滴溜转了几圈,先瞅瞅忽然就面露不悦的公子,再瞧瞧公子指的那个位置,手里拿着烧饼她直接用脚蹬了几下屁股挪过去,坐好后等了半晌没见公子有反应,塞满烧饼的嘴最贼般的偷偷动着,想瞧瞧咽下嘴里的烧饼,却不想咬大口了,咽下去时不可控制的发出“咔噜”的动静,二丫紧张的偷瞧着公子,有些心虚的悄悄红了脸。 将二丫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底,眼见她居然红了脸,顿觉好笑,没想到这小家伙还会难为情呢! 眸光淡淡的瞥过去,傅裕下令一般的语气:“继续吃你的烧饼!” null 第10章 二丫继续吃,傅裕则是就着原来靠在那里的悠闲姿势,看着二丫吃,最后竟是慢条斯理的也把一个烧饼吃完了。 从袖口抽~出玄青色绣着青竹的帕子擦了擦手,傅裕淡淡的瞥了眼二丫,眸光平静淡漠,深不可测。 再次吃饱喝足,公子没有吩咐只是歪坐着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二丫不知道公子是不是睡着了,但她自己坚持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歪睡下去。 又赶了不知两个时辰的路,外边天色已黑,车内更是瞧不清东西,只是傅裕习武,五官自是比常人都敏锐些,对着暗自蜷缩的小家伙瞧了半晌,这才悠悠开口:“怎的了?”他有两个多时辰未曾开口说话,眼下声音里带着眷哑,倒不显得很冷然。 二丫已经冷汗涔~涔,她忍了约莫快要一个时辰了,就是瞅着公子在休息不敢出声,怕扰了公子让公子生气,只是眼下已经忍不住了,肚子钝痛难忍,闻得公子出声,没忍住哼唧呻~吟了声。 傅裕目光落在二丫身上,英挺的眉毛拧起,“福伯,且停下,进来瞧瞧。” “吁~”福伯勒住马停下,“公子?”前面马车奔跑,动静不小,他没察觉到二丫的异常。 “哎呀!”福伯掀开车帘,就着外边昏暗的光线看清楚马车里边的情况,自家公子正悠闲地坐着,似是在欣赏什么,公子正前方的脚下,二丫正痛苦的蜷缩着:“孩子?这是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福伯赶紧把女娃抱过来,探了探女娃额间,察觉没发热,这才松了口气。 “爷爷,我肚子疼!”二丫声音低低弱弱的,带着颤抖,听着也确实是疼得厉害。 一听小家伙说是肚子疼,傅裕倒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动了动,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随之响起:“啧~积食了?” “福伯,继续赶路吧!她只是积食,无甚大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傅裕吩咐福伯,嗓音里竟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对此感觉很是愉悦。 福伯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今个儿二丫被自家公子叫着吃完烧饼的事儿,叹了口气,愈发觉得公子真真是赶路太无聊了,往日里公子是不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来的。 可怜的孩子!福伯拍了拍二丫:“孩子,你且忍忍,丑时中便能停下,到时爷爷给你找个太夫瞧瞧。”昨个儿太夫也说了,这女娃不宜大饮大食,免得伤了脾胃,眼下瞧着倒是伤着了,也真是难为她了,遇上公子这般无聊的时候。 二丫又忍了小半个时辰,原本抽钝的肚子竟慢慢缓下,没有前面那般疼的难受了,乌黑的眼珠滴溜转了转有些高兴起来,往角落里缩了缩闭上眼睡觉。 “嘶~”傅裕原是在沉思这次出门所遇上所调查到的事情,回神时都瞧见二丫的动作,甚至就着车里夜明珠的光亮都把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楚,对小家伙那个满足的表情表示不理解,更是对二丫直接毫无顾忌的缩在地上安然入睡的行为表示很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