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 第001章 于清清是被一阵叫喊声惊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年轻妇女站在她面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眼神里透着丝担忧,看到她醒过来时,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对她露出了个微笑:“阿瞒,你醒过来就好了。” 阿瞒?谁是阿瞒?此刻她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混沌,只觉得眼前的陌生妇女有些怪异,但眼神温和,语调轻柔,让她没有太强的戒备心。 那妇人又轻轻开口说道:“阿瞒,既然你醒了,就好好照顾自己,我得回家去了,虎子还在家里等着哩,这会儿估计该饿肚子了。”随即又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有什么事就来找嫂子,别总闷在家里,瞧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我帮你熬了稀饭,在灶上温着啦,你一会儿有胃口了就吃点……”交代完那妇人就匆匆走出门去。 于清清没搞清楚状况,一直处在发愣当中,至到那妇人走远了,才惊觉,刚才那妇人,虽然发式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髻,用了根老旧的银簪插着,这样的发式感觉有点怪异,但还是有些熟悉感的,可那衣服的样式,看上去可就年代久远了,不是在她生活的时代出现的啊! 心里悚然一惊,再抬头打量四周,茅草的屋顶,木头的横梁,泥垒的墙,空荡荡的屋内,摆设就两三件,再看盖在身上的被子,灰扑扑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代了都,这里的人过的是什么生活水准啊?最贫穷的棚户区也比这强吧! 她有些抓狂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刚刚那人还管自己叫阿瞒,自己怎么会是阿瞒,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是生病了么?怎么全身都使不上劲似的。 陌生的环境让她十分惶恐,挣扎着起身下了床,拖着重千斤的身体,走出门口转了一圈,这是三间茅草房,还有一间偏房做厨房用的,里面摆放了些农具,心里更加的疑惑了,她这都到什么地方来了? 外面用竹泥巴围了一个大院子,院子的左边还开得有一块菜地,地里的青菜,长得郁郁葱葱的,右边的空地修整得很平整,估计是用来晾晒谷物之用,这农家小院,虽然简陋,到是五内俱全。 整个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真是迷糊了,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逛了一圈,虚弱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气喘吁吁不说,额头还冒了一屋汗,汗津津的很不舒服,刚刚看到厨房的水缸,就去厨房打了盆水,准备洗洗。 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苍白的面孔,削尖的下巴,微蹙的眉头,除去肤色微黑之外,倒有几分病西施的模样。 于清清却吓得大叫了一声,任谁在照镜子时,看到镜中的自己,却是陌生女子的面孔,估计都会吓得不轻。 “怎么会这样?”于清清惊吓中问出了声,半响才反应过来,屋内就只有她一人。 难怪刚才那妇人管她叫阿瞒,原来她真的是阿瞒,或者说人是而神不是。 于清清只觉得心神俱裂,震惊得双臂发麻,腿也在轻微的颤抖,原本苍白的面孔更加的苍白了几分。 哆哆嗦嗦的又走回了卧室,机械的爬上了床,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卷成了一团,只留一双眼睛,惊恐的在四周扫射,整个身体紧紧的裹进被子里,似乎这样,才会让她不恐惧。 如此灵异的事件,做为无神论者的她,真的是一时难以接受,她此刻正以最原始的方法,来抵御心灵的恐惧。 null 第002章 一个月后,于清清哦不应该叫钱阿瞒,她已经逐渐熟悉了周围的生活环境,也对前身的身世有了大致的了解。 钱阿瞒刚出生时,长得胖嘟嘟的,足有八斤多,抱在手上都沉手,虎头虎脑的模样,很惹人爱,她娘为此就给她取名叫阿瞒,寓意身强体壮的意思,只可惜她娘生下她后,没几个月就染病去逝了。 后来她爹娶了后娘,后娘很能生,一口气生了三男二女,有亲生的儿女在跟前,自然对她就不待见,家里有什么活,总使唤她来干不说,一天到晚对她还总是没好气,她爹见了也总是闷不作声。 后娘在村里的名声很不好,总喜欢占人小便宜不说,口舌也多,闲下来时就跟村里三姑六婆瞎扯,一句话不对就会吵起嘴来,得罪了不少人,村里好多人见着她,都会绕着走,就怕被她胡搅瞒缠,她的名声,十里八乡的都传遍。 以至于钱阿瞒十五岁时,虽然人长得漂亮,但却没人上门提亲,为此后娘可是一点不急,钱阿瞒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什么活儿都能干,当个丫头使似的,她哪里会舍得让她嫁人。 拖到钱阿瞒快十六了,大湾村何家的为了生病的儿子,来找后娘提亲,要不是看在聘礼丰厚的份上,后娘估计还不会允。 何家拿出十两银子娶了钱阿瞒,为的是冲喜,眼看着何树根病得起不了床,何母听信神婆的话,娶了新娘子回来,却是没挨过三日,何树根就断了气。 何母早年丧夫,眼见独生儿子就没了气,何母哭得是肝肠寸断,扯着那神婆要理论,那神婆慌了神,见着钱阿瞒闪过的身影,忙对何母说:“本来冲喜是有用的,只是你娶回来的媳妇命太硬,你儿子是被她给克死的。” 何母心神俱乱,一听这话,心里一想,钱阿瞒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母亲,果然是命硬的,偏偏这人还是自己花了大价钱娶回来的,顿时血气上涌,眼皮一翻,就晕过去了。 何母被人七手八脚的给抬进了屋里,那神婆见此,慌慌张张的就从角门溜走了。 何母身子本来就不好,经此沉重的打击,在床上躺了几天,人也跟着去了。 他二人一死不打紧,钱阿瞒克母克夫的名声却传了出去,可怜她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出今出个门,人家看到她,都是绕弯走。 从此她就成了大湾村里,最不吉利的女人。 好在同是寡妇的阿花嫂子,很同情她的遭遇,时常来她家窜门,帮她理一下家事,指点一下她在村里不懂的地方。 只不过寡妇门前事非多,她虽然被认为是不吉利的女人,但是她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村里穷得讨不上媳妇的阿三,有事没事就爱从她家门前过,时不时嘴里还说上几句不中听的话,刚开始钱阿瞒还不在意,装作听不到,只是后来那话越说越难听,钱阿瞒就给气病了,这一病来势汹汹,估计之前,从她出嫁开始,到后来婆家连办丧事,她一直这么挺着,现在是支撑不住,终于倒了下来,只是没想到的是,再醒来时,却换了人。 null 第003章 了解到钱阿瞒的身世,心里对她充满了同情,同时也很唾弃这个万恶的社会,让女子生活得如此不易。 阿瞒带着针线去了阿花嫂子家,最近都跟着她在学绣花,她在娘家时,整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她后娘更不会教她针线,还是阿花嫂子劝着她,让她学点针线,农闲时做几个荷包或者绣个手绢什么的,拿去镇上的铺子换几个零花钱。 阿花嫂子人很温和,说话轻言细语的,常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着阿瞒,阿瞒生病的时候,也是她跑进跑出的照顾,阿瞒对她很有好感。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让她没了丈夫哩!阿瞒心下感叹,可见老天爷也不是时时睁着眼的。 阿花嫂子夫家姓赵,是村里的大姓,虽然没了男人,但还有很多叔伯兄弟,对她们孤儿寡母颇为关照,所以村里也没人敢欺负他们母子,就是家里的几亩地,农忙的时候,也是叔伯几家帮着一起种了,她自己平时也在家里做些针线去卖,手里也有活钱,日子很是过得。 钱阿瞒就不同了,她的夫家何家,是从外地迁来的,在村里置了两亩地,又出钱买了块宅基地建了三间茅草房,全村上下就这么一户姓何的,可以说在本村是一点根基也无,所以那个濑头阿三才敢对她出言不逊。 “阿花嫂子在家吗?”钱阿瞒敲着院门,朝里面喊道。 院内响起咚咚、咚咚的走路声,只听吱呀一声,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脑袋,笑嘻嘻的冲她说道:“婶子来了,我娘在屋里,让你进去哩。” 阿瞒上前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逗着他说道:“虎子你可真乖,都知道帮婶子开门了。” 虎子给阿花嫂子养得很好,小身板很壮实,脸上也是肉嘟嘟的,见人就笑,只有五岁的年龄,却比同龄孩子斯文很多,可能是从小没有父亲的原故,小小孩子就懂得看人脸色。 阿瞒进了屋,虎子就又把院门给关上了,别人家都喜欢敞开了院门,门口有人过路时,就会冲里面打声招呼,显得热闹,但他们家却是整天都关着门的,虎子虽然觉得一天开门又关门的,很麻烦,但这是他娘亲的吩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阿花嫂子是个慬言慎行的人,要不是看着钱阿瞒着实可怜,估计她也不会去多看她一眼的。 阿瞒看着干净整齐的院子,心里感叹,阿花嫂子真是个会收拾的人,屋里屋外的,都拾掇得十分妥当,转过堂屋,走进了正屋内,阿瞒轻言细语的说道:“嫂子,我又来打扰了。” 阿花嫂子正在绣一副枕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笑着说道:“阿瞒来了,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嫂子也是整天在家做针线的,你来了,咱们还能说说话。” 拉着她坐下,又问道:“上次我教你的绣样,可学会了?” 阿瞒使劲的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绣品出来,给阿花嫂子看:“我绣了三天才绣好,眼睛都看花了,你瞧还行不?” 阿瞒前世可从来没做过针线活,衣服什么的,直接买就好了,谁还用得着自己做,她以前就是拿根线来穿针,都要穿半天的,可现在却不得不学。 当她决定适应当下的生活的时候,她才窘然的发现,她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文钱也没翻出来,家里除了少许的粮食外,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这可让她怎么生活? 家里虽然有二亩地,但出产有限,刚刚秋收没多久,家里的粮食却剩下不多,她算了一下,省吃俭用的话,勉强够她两个月的口粮,眼看就要入冬了,到进候没吃没喝的,要她冻死在屋里吗? 还好阿花嫂子提点她,让她跟着学针线赚点零花,她才卯足了劲,每天认真的学绣花。 阿花嫂子拿着绣品,仔细看了一下针角,遂笑着说道:“你刚过门时,我见你粗壮的模样,还以为你是个手脚笨的,没想到这才多少时日,你就绣得有模有样了,真是我看走了眼。”随即又将阿瞒上下打量了一下,心里又有些发酸了,刚过门时多壮实的一个孩子,这才几个月的时日,就瘦得这般若不禁风,可见心里是有多苦。 阿瞒倒是满不在乎,心想,天才都是勤奋而来的,她这么劳心劳力的绣花绣朵,不过是想混口饭吃。 “你毕竟动针线的时日尚短,好几处地方绣得还不够细致,不过这也不错了,拿去铺子里卖个五文钱足够了。”阿花嫂子评估道。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能卖到钱就好,也不枉她一个月来勤学苦练,手指不知被扎了多少针眼,辛苦她不怕,就怕辛苦一场却没回报。 “我这里还有一些花样子,你可以拿去照着绣,针线上的功夫,你绣得多了,绣功自然就会越练越好的。” 阿花嫂子见她露出了笑模样,含笑着鼓励她。 “嗯,多谢嫂子了,要不是有嫂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阿瞒嘴里说着心里也盘算着,多绣几个绣品去卖,这个冬天估计也能熬过去了,这时她对生活才有了点信心。 阿花嫂子看到阿瞒现在这模样,感觉十分欣慰,一个月前的阿瞒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整日躺在床上,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活得跟个行尸走肉似的,现在的阿瞒虽说不上多么光彩照人,但混身上下却洋溢着生命的活力,这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子,该有的神情。 null 第004章 钱阿瞒带着新的绣样回家,她家到阿花嫂子家较远,要走上好长一段路,何家是外来户,迁来村子时,村里就已经没有什么好地给他们建房了,如今这房子就建在靠近山边,并不是个好地儿,地方太偏了点,与她家房子隔得最近的人家,也有近二百米远的距离,而且日照时间也短,一天中也就只有半天时间能晒到太阳,用这个时代的话说,就是阴气太重了。 她走进院子,就转身将院门给栓牢了,还顺手将门边的棍子给顶在门上,这才回屋里去,不能怪她防备太重,只是她一个女人家独居,心里实在没有安全感,白天还好,她还能去阿花嫂子家里窜窜门,说上几句话,要么就埋头做针线,日子很好打发,可到了晚上,到处都黑漆漆的一片,家里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外面有个声响都能把她吓一跳,这个她还真是没法习惯。 在院里的菜园子,掐了把莴笋叶子去厨房,她就一个人,随便煮点什么吃,能填饱肚子就行,家里本就没什么东西,她也没法挑剔,只能家里有什么就煮什么吃。 将米缸里的糙米,抓了二把放进锅里,添了水准备煮粥喝,糙米粗糙,吃到嘴里都难以下咽,她是吃惯了精细米粮的嘴,突然让她吃这些,她是连续吃了一个月,也没能习惯。 但饿肚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也只能勉强灌下肚,到胃里有了一点食物,不再有饥饿感时,她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所以前身粗壮的身体,让她养得日益苗条。 米下了锅,就往灶里点了火,到火烧旺了,就添了些树枝木棍什么的,慢慢的熬着,她每次都将这米熬得烂烂的,吃起来才会有点滋味。 天色还早,她已经习惯每天早早就吃晚饭,到天黑下来的时候,她就缩进卧室里,不再踏出房门一步,没有一丝灯光的夜晚,寂静得可怕,她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这么胆小。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前几晚还能看到丝月光,今晚漆黑的天空,连颗星星也无,天气开始冷了,外面好像也起了雾,本来不习惯早睡的她,现在为了省着些用灯油,不得不将针线收了起来,早早睡下。 家里的灯油就那么一点,她现在全身上下一个子儿也没有,用完了就得摸黑,想想都可怕,不得不将油灯吹灭了,拉着被子躺下。 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就左边侧翻了一个身,不多久又向右边翻了个身,辗转反侧,时间这么早,哪里睡得着,第N次在心里叹息:“真是长夜漫漫……” 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哗哗的声音,寂静的夜晚,一点声响都会听得很清晰,难道外面起风了吗?她听着好像是风刮着树叶的声音,屋内的门窗紧闭,她听得又不太真切,提着心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心里猜测着,外面还有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阿瞒心里十分不安,实在没法安心,遂起身点亮了油灯,提着油灯去厨房摸了把菜刀出来,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动静,但身边能有个防身的家伙,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将菜刀放到了枕头底下,这才又安心的躺了下来。 null 第005章 因昨晚上的动静,提心吊胆的,阿瞒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就发现眼底有了青色。 简单的做了早饭吃,将厨房略收拾了一下,就拿起针线做活计,家里的二亩地,之前都种下了麦子,她去看了一下,麦苗儿都长出寸许,现在都不用管它,家里也没什么活做,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绣花。 她现在初学,还只会绣手绢,等做熟练之后,阿花嫂子说,就教她绣荷包,荷包的工序要复杂些,当然价格也要高点,可以卖十文一个。 不过这些在阿花嫂子眼里,都不算什么,她看到阿花嫂子是在绣整副的屏风,她的绣工是从小就开始练,十分了得,针下的物什,活灵活现的,阿瞒对她的绣工十分崇拜,当然屏风绣得更慢,相对价格就更高。 她现在绣一条手绢需要三四天的时间,而一条手绢值五文钱,白米需要十二文一斤,糙米只需要八文一斤,照现在这个速度,估计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也急不来,绣得太差了,人家不收的,而且这些还是阿花嫂子去铺子里拿来做的,如果做得太差,阿花嫂子面上也不好看,得了她这么多好处,怎么也不能打了她了的脸。 阿瞒对这个时代还处在了解当中,许多生存规则都还不明白,而且她也没有其他能赚钱的本领,眼下就只能靠着针线来赚钱了。 为了多赚点钱,能吃饱饭,她是拿出全身的本事来提高绣花的技艺和速度,收效虽微,却也不是没有进步,一个月就能学成这样,她还是很惊讶自己的求知能力的。 虽然有些头疼现在的家徒四壁,但她对生活还是有信心的,凭自己的双手劳动,她不相信自己会被饿死,只不过她也能想象得到,一个单身女人,生活的不易,能有一个男人可以依靠最好,但她现在没有男人,只能靠自己。 她现在虽然是守寡的身份,事实上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而且她现在已不是原身,她可没有那种奉信贞洁的思想,如果是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她现在还这么年轻,当然是要找一个男人过日子的,只不过男人么,还是得找自己喜欢的,宁缺勿滥。 心里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目前主要的,还是要把日子过好,自己有了钱财在手,也能为自己增加些砝码。 女人嘛,虽然可以靠男人,但也不能完全依靠男人,还得自己有点本事才行,要不然自己又怎么有本事去挑男人,若是等着男人来挑自己,那就太掉价了…… 终于又绣好了一条手绢,抬起头来望了望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今天的天气比前几天都要好,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心想,这绣花还真不能当成终身职业,否则她的颈椎迟早会坏掉,解决完眼前的温饱问题后,还得重新打算。 站起身来松活了一下筋骨,就听到院门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很急促,她不由怔了一下,她跟村里其他人都没来往,所以平时也没有上门,心里疑惑,谁会来敲她的门。 不敢冒然开门,站在门口问了声:“谁啊!” “婶婶,我是虎子,你快开门。”虎子稚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由松了口气,暗怪自己太多疑:“原来是虎子来了,我这就给你开门啊!”边说边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虎子就一脸急色的说道:“婶婶,我娘让我来告诉你,说你后娘带着你兄弟来寻你来了,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虎子将话带到,人转身就走了。 阿瞒还傻愣愣的在门口站着,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是了,她还有娘家,之前因为娘家的人对她不好,所以她就从来没有想过去依靠娘家,慢慢就忘记还有娘家这回事,只是现在寻过来,只怕也没有好事。 null 第006章 之前据说她婆家的人死绝了之后,她后娘也来过,说是让阿瞒把二亩地卖掉,跟她回娘家住,说什么另外再帮她寻户好人家,当时阿瞒当众拒绝了,她后娘还发了一顿脾气,阿花嫂子看不过眼,出头帮她说了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有登门,这次来不知道又想干什么。 这样的人,旁人都知道她心思不轨,她居然还敢上门。 现在的阿瞒可不是以前的阿瞒,谅她也讨不了好,阿瞒轻哼了一声,又将院门给关上。 心里却是很感激阿花嫂子,还特意让虎子来告诉她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准备,要不然后娘冒然上门,她到时连人都不认识,岂不是露了破绽。 阿瞒回到屋里,没过多久,院门又被敲响,她心中已有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一白白胖胖的妇人,拉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她开了门,那女人满脸堆笑的上前:“阿瞒啊,我和你兄弟来看你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来者是客,她将两人让进门内。 那妇人进门就是将屋里屋外打量了一遍,随后自顾自的在扶手椅上坐下,阿瞒给倒了水,也挨着坐下来。 那妇人娘家姓宋,阿瞒娘去逝没几个月就嫁了过来,很快就生了个儿子,所以这少年今年也十五岁,到了说亲的年龄了,因为有儿子傍身,宋氏对阿瞒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过。 看宋氏母子俩,从进门就一团和气,要不是知道他们的底,阿瞒还真会被他们的表象给骗过去。 宋氏喝了口水,将杯子放下,一脸慈爱的对阿瞒说道:“女儿啊!上次娘过来,就跟你说过,你这单家独户的,日子可不好过,家里没个男人支撑,谁都可能来欺负一把,你还是跟我家去吧,我跟你兄弟特意来接你回去……。” 宋氏口才极好,能说会道,巴拉巴拉的一阵,说得感情丰沛声情并茂,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了,都会说她是有情有义。 阿瞒不为所动,冷眼旁观,心里却门儿清,这是当她是傻子吧,匡了她去家里,将何家的东西一卖,银子全进了他们的口袋,再把自己随便再嫁一次,他们又能得一笔聘礼钱,却不再管自己的死活,嫁了还是好的,要是缺银子狠了,说不定卖了自己都是可能的,心里暗恨,她就是这么傻的? 宋氏从坐下来,就没停过嘴,一直说个不停。 “你兄弟也说了一门亲事,明年开春就能成亲,你放心,你回家后不会把你留成老姑娘,我都替你看好人家了,你这就跟我家去,赶着腊月,就能嫁过去,那可是户好人家,比何家强不知多少……”宋氏的语气,对何家十分不屑。 可以想象,当初她让阿瞒嫁过来时,定然是把何家夸成了一朵花,如今何家在她眼里,却成了一团泥,还真是两面三刀哇。 宋氏唱着独角戏,一个人说了半天,嘴快说干了,才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阿瞒。 阿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她是活腻歪了才会答应她。 斜眼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夫君婆婆过世还不到一年时间,就算是要改嫁,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初嫁从父,再嫁由己,阿娘在家侍候着一大家子人,已经很辛苦了,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宋氏干笑两声:“那里有什么辛苦的,这不是顺手的事么,阿瞒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爹那,也成日在家里念叨着你这个女儿,你怎么着也要为你爹想想,瞧你都瘦成这样了,你爹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乖女儿,你就随娘回家吧。” 来时宋氏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将阿瞒给哄骗回家,为儿子说亲花了一大笔钱,怎么也要把这个窟窿给填上,只是不知怎么,阿瞒这丫头如今倒主意多了起来,怎么也说不通,让她觉得棘手。 null 第007章 好吧,把她爹也抬了出来,说起这爹,要真是疼女儿的,怎么也要上门探望一下才是,可她嫁过来大湾村这么久,她爹一次也没上过门,可见亲情之淡薄。 “阿娘这么能干,我爹有你照顾,自然是十分妥贴的,再说了,我一个守寡的女儿,回娘家住,不是让我爹被人说闲话么,为了我爹和家里人着想,我怎么也不能回去不是,再说了,阿弟不是说了亲嘛,要是家里住着守寡的姑奶奶,想来弟媳妇也会不满,阿娘怎么能为了我一个人,让家里人都不舒坦。”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宋氏自认是个能说的,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宋氏说不通钱阿瞒,心里有些恼,见钱阿顺木头桩子似的,坐在哪里一声不啃,伸手就一巴掌拍到他头上:“瞧你姐姐在这里受苦,你也不知道劝着你姐姐回家……” 宋氏家里家外,一惯好强,钱老爹被她压制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在她面前,谁也不敢跟她喘大气,钱阿顺被她呵斥,唯唯诺诺的,声也不敢啃一声。 将钱阿顺发作了一通,宋氏眼角扫了一眼钱阿瞒,见她纹丝不动的坐在哪里,跟没看见似的,也不知道劝她两句,心里就更不得劲了。 这死丫头,如今倒是硬气起来了。 这里是大湾村,不是钱家村,可以任她打滚撒泼,她在这里闹起来,谁会理会她?何家在村里没有根基,但始终是大湾村的人,这村里人自然不会向着自己,上次得的教训,让她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在人家的地盘上用强,她是再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难道今天,只能白来一趟? 钱阿瞒老神在在,她才不怕宋氏跟她闹,她现在一穷二白的,任宋氏怎么闹,也得不了好处去,若是还逼着她卖地,她也不是吃素的,阿花嫂子家是村里的大姓,有她帮自己出头,宋氏是讨不了便宜去的,阿瞒还真想她能闹起来,趁机将她好好收拾一顿,为以前被她欺负的钱阿瞒讨个公道。 宋氏虽然是个强势的人,但有时候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几句话说下来,心里已经清清楚楚,现在的钱阿瞒可不是以前那个,任她搓揉的钱阿瞒了,想要占到她的便宜,估计是不能了。 心里的失落,脸上就带了出来,她名声不好,就算再穷的人家,都会讲究个脸面,因她的原故,带累得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好说亲,一听说是她家说亲的,问也不问就一口回绝了,她不容易说了现在这一家,但人家非要让她出十三两银子的聘礼,想着说亲的不易,她咬牙答应了,亲事是定了下来,但一想到那十三两银子,可是她存了好久,才存上的,心里肉痛得很,这才想着找补回来。 如今软的硬的,钱阿瞒通通不吃,宋氏只得另外盘算着。 皱了好一会的脸,突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既然你不想回家,那就由你吧!只不过,你弟弟就要成亲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着也要帮衬二个不是?” 一听这话,钱阿瞒真想大笑出声,自己现在是穷得叮当响,居然还有人要找她要钱,真亏她想得出来。 “阿弟成亲,按理说,我这个姐姐,定当是要帮衬的,只不过么,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昨儿还在想,眼看就要过冬了,家里却没有存粮,日子可怎么过?想着爹娘这么疼我,我回家拉一石二石的粮食回来吃,估计阿娘定然会应允我的……” null 第008章 话还没说完,宋氏的脸色就变了,何家是什么情况,她上次来时就了解清楚的,如今钱阿瞒这番说辞定然不是哭穷,心里顿时就紧张起来,可不能让她给赖上了,一石二石的粮食,那是多少粮食?亏她说得出来。 宋氏顿时就如坐针毡了。 眼见捞不到好处,说不准还得给占了便宜去,宋氏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拉起钱阿顺,直说家里还有事要忙,脚步匆匆的就离开了。 钱阿瞒望着那脚步慌乱的背影,心里一阵嗤笑。 阿花嫂子一直让虎子留意这边的动静,阿瞒的后娘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她早就领教过,阿瞒现在已经很苦了,不能再让她后娘给欺负了。 虎子一跟她说人走了,她就赶过来看看。 “你后娘来找你做什么?可是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清楚,就是说什么,你也别放到心里去。” 阿瞒微微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嫂子你别担心,她只是跟我说,家里的兄弟明年开春就要成亲了,让我到时候送份厚礼。”阿瞒知道阿花嫂子对她好,也不想让她事事费心,挑了一部份说给她听。 阿花嫂子见阿瞒气色还好,不似受了委屈不说的样子,放下心来,又撇着嘴说道:“还以为什么事啦,明年开春还早着呢,这就眼巴巴的上门讨礼来,阿瞒你也别为送礼发愁,到时候家里有什么就送什么,他们对你如何,大家心里有数,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了……” 阿花嫂子的话,说得十分实诚。 庄稼人送礼,几刀肉,几块布料,就算得上十分厚重的了,普通人家,送一只鸡,或一篮鸡蛋也过得去。 阿瞒可不会为送礼而发愁,只是阿花嫂子的话,却让她心里满感动的,有血缘的亲人都不过如此,一个外人却对她知冷知热。 “嗯,嫂子,我知道的。” 见她神色并无不妥,阿花嫂子留下一小篮鸡蛋,带着虎子回去了。 阿瞒将人送到门口,直到人走远了,她才转身回屋。 数了一下篮子里有十个鸡蛋,抿着嘴笑了一下,总算可以开荤了,她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糙米稀饭,总算能吃到点不同的食物了,一天吃一个,也够吃十天了,瞬间心情大好。 虽然后娘的到来,让她的心情有点小不痛快,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脚步轻快的烧火做饭,她为人还是很乐观的,不管日子过得如何,悲伤是一天,快活也是一天,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高兴一点。 饭菜再简单,那也是一餐饭,她也就尽量做到合自己口味一些,糙米虽糙,煮得长一点时间,煮得烂烂的,口感也就好上一点,别人家觉得煮得太久费柴禾,煮熟能吃就是了,她不怕费柴禾,她家靠山近,后面的枯树树叶,随便扫一扫就能当柴烧,一点也不费劲。 就是烧起来烟大了一点,每次做饭,就一屋子的烟,但是那家做饭不是烟熏火撩的,这些忍忍也就习惯了,做完饭后,开着门烟气也散得快,并不影响什么。 null 第009章 钱阿瞒拿出绣好的五条手绢,交给阿花嫂子,让她帮着代卖,去镇上的路挺远的,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半天时间,阿瞒身上没钱,也没那心思去逛街,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里做针线。 阿花嫂子绣活做得快,经常会去镇上,由她代卖最好不过了。 接过阿瞒的绣活,看她的针线做得日益熟练,称赞道:“我说你是个手巧的,可没说错,瞧你这几日可是进步了,速度快了,绣技也有所提升,可见你不是个笨的。” 阿瞒生活有了指望,人也变得开朗起来,笑嘻嘻的说道:“有你这个厉害的师傅,我这做徒弟的想笨也笨不起来。” “扑哧!”阿花嫂子被她逗笑,伸手点着她的头:“以前没看出来,你这嘴也是不饶人的。” 将绣品收好,又问阿瞒:“你这么早过来,可吃过早饭了,若没吃,就将就着在我这儿吃点,我这收拾好就要去镇上了,虎子给他大伯娘看着我放心……。” “我吃过了,嫂子你忙的,我这就回去了。”知道阿花嫂子忙着出门,她也不便在此打扰,正经事说完,也该回了。 “行吧,那嫂子就不留你了,没事的时候,你再过来。”阿花嫂子送她到门口,才转身。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今天天气不错啊!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入冬之后就难得看到有个太阳,今儿天气好,不如把家里的衣服被子什么的,拿去洗洗,家里也该收拾一番,天气再冷些的时候,只怕就不想动弹了。 想到就动手,阿瞒将床上的被套拆下来,床单扯下,从柜子里重新拿了套干净的给换上,家里的床单被套、棉被,这些东西都有两三套新的,估计是她成亲的时候置办的,衣服也有二三身像样的,不过都不怎么厚实,到冬天冷的时候,估计是顶不住,倒有一件厚实些的棉衣,只是太破旧了,两边手肘处,都破得有洞,看样子就知道是被磨破了,可能穿了好些年头了。 若是有钱,就买些新的棉花棉布回来做,若是没有钱,缝缝补补的凑合穿,谁叫她穷啊! 没一会儿就收罗出一大堆要洗的衣服,叹了口气,看这么大堆脏衣服就犯愁。 她家住得偏远,用水也不方便,村里有两口井,都离她家较远,家里用水,都要去井里挑回来,装在家里的水缸里,她本人没什么力气,每次都只能挑半桶,若是整桶的水,会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当时村里人看她只挑半桶水,心里还好奇怪,问她:“以前挑一桶水跑得飞快,现在怎么挑半桶都吃力了?” 这话问得她怪心慌,满头满脑的冷汗,慌乱作答:“大病了一场,身子还虚得很……” 别人见到她比以前瘦了一圈的身体,这话也就信了,后来也就没人再问她类似的问题。 挑水回来洗衣服,实在是太费力了,还是背了衣服去前面的河边洗比较划算,虽然也有点远,但总比挑水回来省力气。 null 第010章 说干就干,寻了个背篓将衣服背上,再拿了个木盆之类的东西,关了院门就往河边走。 其实平常到河边洗衣服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阿瞒不太喜欢跟村里的人来往,大家都有意避着她,看她的眼神带着异样,虽然她不是十分在意,但被人这样对待,心里总会有些不开心的,所以她就不跟人来往了,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到了河边,看到有五六个妇人在洗衣服,一边洗,还一边说笑,看到她来了,说笑声就停顿了一下,钱阿瞒心里就有点郁闷了,至于这样嘛。 也不理会她们,自个找了个地方,放下背篓,开始洗衣服。 那些妇人的说笑声,也就停顿了一会,马上就又开始了,钱阿瞒洗着衣服,也留心听了下。 “听说那吴秀才病得快不行了,现在天气冷了,病人都是冬天难熬,我看他啊,估计熬不过这个冬。”那妇人口齿伶俐,长得肥肥胖胖的,钱阿瞒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才想起这妇人叫兰草,大家都叫她阿兰嫂。 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妇人接口道:“这吴秀才身子骨一直都不好,这么多年了,都是病病歪歪的,没见他好过,当年他刚搬来村里时,我还想过把我家红姑许给他做填房,这幸亏当时没许给他,要不然可拖累我家红姑了。” “什么?阿婶你还动过这心思啊!这吴秀才家,你咋看得上眼呢?”一边的妇人惊讶的问道。 “嗨!这吴秀才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啦,而且人家还是个秀才,当年搬来村里,虽然瘦弱了些,但那模样,可是全村长得最好的,红姑当时心气高,所以我才有这心思。”老妇人徐徐说道。 “还好阿婶当时没将红姑许他,这吴家哪里是过日子的人家,你瞧他家,上好的地虽然有五亩,若是平常人家,日子肯定过得红红火火,但他自己却不去种地,佃租给人家种,一年收几石的粮食,这也罢了,有几石的粮食,日子也过得,但他整天书啊纸啊,笔啊墨啊的,往家里搬,就这花钱的速度,有多少钱,都给他败了,而且还常年吃药。” “可不是,嫁进去还有个现成的儿子要养,所以我当时啊,左思右想的拿不定主意,还是红姑她爹劝了我,说他身子瘦弱,看着不是个长寿的,我才打消了这念头,如今看来,我家老头子还是有眼光的,这看人看得准。” 见她如此夸着自家男人,几个妇人挤眉弄眼的说道:“可不是嘛,要说阿叔眼光最好的,还是瞧上了阿婶您,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这打趣的话一说完,几个妇人就嘻嘻哈哈的笑开来。 老妇人顿时笑骂:“你们这些没羞没躁的,居然打趣起我来,看我不告诉你们家男人,让你们男人好生捶你们一顿。”那老妇人也嘻笑着说道,想是这样的玩笑也经常开,并不见她生气。 几个妇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阿婶,你就饶了我们吧,可不敢再笑话您了。”虽是告饶的话,语气里均是带着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