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1、遭人洗劫 亥时一过，营房的灯就全熄了，周围立即黑摸摸一片。杨思武在佯睡中，听到了更鼓声。不久，他还听到了从火房后院传来的三声猫叫声。这是杨思武与他弟弟杨小青相约的紧急“暗号”。这么晚了，思青他会有什么事呢？他们投靠赵旅长三个月，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别是又要改换门庭呀？ 杨思武不敢接着就起床，他等到最后落枕的老刘打起了鼾声，才从被窝里一拱，钻出了身子。听听他们动静，下了床，趿了鞋子，轻轻打开房门，隔着大院中央影影绰绰的树影，往赵府大门口张望了一下。赵府大门口的两个哨兵，在昏暗的夜灯下晃来晃去，他们背对杨思武，注视着门外的动静。 杨思武悄悄溜到后院火房左侧附近，这里有个茅屋，是专供兵营伙夫们出恭用的，外面篱笆边，杨小青站起了身子，他向杨思武招着手，很焦急的样子。 杨思武躬着身子，向杨小青摸了过去，他先是嘘了一声，才小声问：“阿青，你有什么事？这么晚了你还过来？” 杨小青猫下身子说：“哥，不好了，赵旅长他也盯上咱们家牛头了。” “赵旅长也盯上了？咱们家有牛头吗？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杨思武一直也不承认，他们杨家有牛头的事。那个传说中的藏有矿藏图的“牛头”，是他们外公柳三爷的镇矿之宝，什么时候到了他们杨家了？杨思武可是从来也没看到过。 杨小青听了，有些急了，他说：“哎呀，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我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你知道吗？就是晚饭前，有个姓蒋的营长回营，跟赵旅长说了咱们家牛头的事。如果咱们家根本就没有牛头，他们至于这样派人外出寻找吗？” “真有这事？是姓蒋的跟赵旅长说了？你亲耳听到了？”黑暗中，杨思武满脸惊讶。 “对，就是晚饭前，我去赵旅长那边给他喂马，在他会客厅窗外亲耳听到的，姓蒋的说寻不到咱们家牛头的任何线索。说不定咱们家那次遭人洗劫，死那么多人，就是他们干的。” “要真是这样，我们要赶快逃走，不能待在这里了。”杨思武说着停了下来，一手按在思青肩上，让他猫低一点才小声问，“阿青，那姓蒋的，他看到你了吗？” “没有，不过，他今晚回营时，也许看到我了，他看上去象蒋观权，就是蒋家老大。” “那就对了，营里有个姓蒋的，当了营长了，如果他就是蒋家二公子，赵旅长又派他出去寻找那个什么牛头，咱们迟早会暴露身份的。咱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你快回去收拾一下吧！别遗下什么。一会我在这里等你，得先把你送走。” “那你呢？你不走？”杨小青说着抓紧了杨思武肩膀。 “我明天一早要给赵小姐送早餐，送完我就趁出城采购的机会逃走，你先去码头悦鸿客栈住着等我。”杨思武说着从裤裆里掏出了两块元银，塞到杨小青手里。 杨小青接了，却有些紧张，不想一个人先走。两年前，他们家牛庄遭人洗劫后，他与杨思武，还有他姐姐杨思雯，过长安，奔太平，闯香港，流浪惠城，兄弟两人还从来也没分开过。他说，“我明天跟你一起走不行吗？” “不行。”杨思武原想今晚就跟他弟弟一起走的，可是想到赵旅长的千金赵桂英给关了一个礼拜，他得找个机会跟她话别。当初，他们就是凭着赵桂英帮助，才投靠了赵旅长的。他说，“你白天没有机会离开赵府，这会又不能从大门口出去，就得晚上偷偷溜走。我给你准备绳子，一会，你从赵小姐那个院边的围墙上顺下去，从这里往便门仔不远，你再沿着护城河向西，走半个时辰就可以到悦鸿客栈了，那里离码头最近了。” **********************************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2、连夜逃走 杨小青回去后，杨思武潜回柴房找了绳子，再回后院卧室，收拾了自己日常用品和衣物。同宿的大厨老刘以为他拉肚子，没有理采他。杨思武上床睡上一会，估计到杨小青过来了，他嘀咕了几声，又披着衣服起床，摸到茅厕这边。 杨小青已经先到了，他说：“哥，我准备好了，我往哪里走呀？” “刚才不是跟你说好了吗？赵小姐那个小院子边的围墙最矮，又有一棵树可以爬上围墙，你要从她那边走。”杨思武说着，引着杨小青，一会就摸到赵桂英住的小院边来了。这是一个院中院，就住着大小姐赵桂英。这会月光皎洁，如水而泻，虫声瑟瑟，幽远而来。 杨思武将包袱和绳子给了杨小青，让他从围墙边的一棵树上爬上小院边的围墙。杨小青爬上去后，站在围墙上，把绳子丢给了杨思武，杨思武抓住绳子，也上去了。 杨小青站在墙上，看着杨思武，犹豫了一下说：“哥，你包袱都带了，我们一起走吧！” “不，你先走。”杨思武把绳子绑在树上，他要杨小青先顺下去。 “那我在悦鸿客栈等你，你明天一定要到。”杨小青是不想就这么与杨思武分开。 “辰时，我一定到的。”杨思武把他自己包袱，也挂到杨小青肩上说，“遇事淡定点，哥明天不能带包袱，哥这包袱，你要带好、看好了。” “行，明天见。”杨小青说着抓紧绳子，蹬着围墙面，一步步顺下去，一点响声也没有。 看着杨小青消失在夜幕里，杨思武快速收起绳子，然后抱着树干，顺下院墙，又回到了伙夫们的营房后院，睡觉去了。 这个晚上，杨思武睡不着。两年过去了，他外公柳三爷那个镇矿之宝，若是真传到了他们杨家牛庄，那“牛头”显然也是随着他们家牛庄惨遭洗劫，消声于这乱世了，怎么这会又让人给挑了起来呢？ 因为生了他们兄弟俩，他父亲杨大炮不象别的牛庄掌柜，一有钱就纳妾、泡妓院什么的，但是他父亲也有个恶习，那就是一有钱就往赌场掷，他母亲为此跟他父亲杨大炮争吵过好几次，每一次，杨大炮说到要纳个小妾，他母亲就不再支声了。也许，传到他们家的镇庄之宝，那“牛头”早就让他父亲给当掉了。 杨小青说见到了姓蒋的营长，如果他没估错，那人一定是蒋威龙二公子蒋观柄。蒋观柄他认得，他也一定认得他杨思武。杨思武一心一意要从军，希望能在赵旅长这里，混出个样子，没想到蒋观柄就这里，还当了营长，真是冤家路窄啊！ 三个月了，他才摸了几回枪，打过三回把，就让人给赶到厨房当了伙夫。他弟弟杨小青身体单簿，连枪也没摸过，一进来就当了“弼马温”，专给赵旅长和丁副官他们几个营长养马、喂马。虽然没能成为大头兵，但是在这里待久了，他相信自己一定有机会的，没想到的是，这回又让姓蒋的给断送了。 天还没亮时，布谷鸟就开始叫了，整个惠城，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杨思武轻手轻脚起床，去厨房准备天亮后的事务，跟着，其他几个师傅也起来了。大家各忙各的，杨思武一会就将牛尾汤做得好了。赵旅长千金赵桂英半个月前因故放假回来，就喜欢上了杨思武这牛尾汤，这事自然就落到杨思武身上了。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3、香闺难离 做好汤，天麻麻亮了。杨思武平时是过了卯时才给赵桂英送汤、送早餐的，这会他却提前了。厨房大师傅老刘说：“大武，昨晚你好象拉肚子呢，今天怎么还这么早？” “赵小姐昨晚吩咐的，一会还要陪她出去，顺便去码头跟老钱，再订一些猪下水，那里的豆角、菜籽油也很便宜的。”杨思武为自己悄悄逃走留下后路。就是不知道赵桂英会不会也想着离开赵府。昨天赵桂英就要他给她开门，让她出城去赏春，他想着自己投靠赵旅长不容易，没有答应她，给她开门。 这会，老刘一边切着菜，一边问他，“小姐要出城，你跟旅长说了吗？要是旅长不知道，你也要跟二太太说呀，要不然，出了事，我不罩着你的。” “我不用你罩着，这事二太太她同意的，我中午会把赵小姐带回来，一会你让小四跟我一起去就行了。”杨思武撒了一个谎，他豁出去了。不管赵桂英跟不跟他走，他也得趁这个时机逃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让蒋观柄认出了他，他就走不了了。说不定还会被赵旅长逼着，替他们寻找杨家的牛头。这事他自己都没影，他是不可能去做这事的。 “那一会你去码头圩集采购时，先记着账吧！八角、香料也没有了，顺路带点回来。” 杨思武嗯了一声，把早餐和牛尾汤盖好，装进餐盒，拎着就往赵桂英的小院送。赵桂英住的小院，原是她母亲住的，几年前她母亲走了，赵桂英就不住了，但她才回来几天就要返回省城，说是要搞社会调查，赵旅长坚决不同意，两人相持不下，被关到了这里。 杨思武在门外敲着门，赵桂英半晌才说：“大武，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还没起床呢，你就放在外面吧！我一会出来拿。” “不行，你快起床吧！我要看着你吃。”杨思武想进去，跟她说事。 “我又不逃走？你怕什么？”赵桂英在里面叫着说，“要不，你今天带我出城赏春吧！我中午跟你回来，保证不逃跑的，我爸怪不了你。” “好呀！那你快起床吧！”杨思武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赵桂英在里面洗漱一番，换了衣服，过来给杨思武开了院子的门。 杨思武拎着早餐，侧着身子进去了。关上门，他扫了一眼院墙，院墙四合，又那么高，没有人帮她，赵桂英怎么跑得了？赵桂英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脂粉香气，杨思武跨过门坎，他就闻到了，这让他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女人的身体和她优雅的生活。 赵桂英衣着得体，举止端庄。这会儿，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显然，她还没梳妆完毕。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杨思武说：“大武，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就不怕我爸怪你、治你罪了？” 杨思武冲她傻笑一下说：“你都说不跑了，我还怕什么呢？”杨思武其实是期待赵桂英离家出走，这样，赵旅长他们就不会太过关注他们兄弟俩的不辞而别了。她几天前不是嚷着要出去赏春吗？再不出去赏春，春都快过去了。 赵桂英也在揣摸着杨思武今天为何要进到她这个小院里跟说话？她说：“要是我到时真跑了呢？”赵桂英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杨思武将早餐放到桌子上。 杨思武没正面回应，赵桂英放好手里的梳子，转到桌子边坐下，拈起筷子和汤匙，津津有味地喝起杨思武做的牛尾汤，她一边喝，一边说，“大武，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我包袱都打好了，是想随时离家出走的，你真的不怕？” 杨思武听了，心里一阵高兴，他说：“你要是想出去赏春，一会你少带点衣物吧！别让小四和看门的看出来。”杨思武以为赵桂英会香闺难离呢，没想到她真计划着离家出走。 “大武，我看不出来呢，你真会放我走？”赵桂英停下手里的汤匙，有些疑惑地说，“你放我走，要是给我爸他们逮着了，至少要挨二十军棍，你受得了吗？” 杨思武看着她笑了笑说：“我受得了，才这么做的。”其实，杨思武想的是保证自己安全离开赵府，至于赵桂英最后能否离家出去，他可不敢保证什么，他只做他该做的。 “那我不管你了哦，是你自己自找的。”赵桂英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喝了牛尾汤，去院外洗手盆那里洗手。 杨思武思忖着，到了码头圩集，他要如何摆脱随他出城的赵桂英和小四呢？就让小四去等着老钱的猪下水和菜籽油，他去买香料，他就可以摆脱小四了。到时，他或者陪赵桂英，或者只跟他弟弟杨小青一起走，都不成问题。想好了，他催着赵桂英快点准备。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5、心挂桂英 杨思武瞅准这个时机，对伙房的伙计小四说：“小四，你在这里等着老钱，记得记好账哦，回头老刘会让老钱进府里结账的，我去逛逛花圩，就回来。” 小四站在河边，看着杀猪佬老钱一家，等着取猪下水，并没有理采杨思武往哪个方向走。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转眼就跨进离码头不远的悦鸿客栈。 ************************************ 在悦鸿客栈里等了一夜的杨小青，显然用过了早餐，他等得有些焦急了，因为过了辰时了。杨思武在楼下问了店小二，上了二楼靠楼梯口那间客房。 杨小青见着他，一阵欣喜，说：“哥，你来了，他们没怀疑你什么吧？” “赵小姐也出城踏青，他们派人盯着她了，再说，我差不多每天出城的，他们一点也不疑心我们，一会，等小四拿了猪下水回去，咱们就可以去码头上船了。” “上船？咱们要去哪呀？姓蒋的真讨厌，要不是他，咱们也犯不着离开赵旅长。”在香港流浪了一年多，走丢了他姐姐杨思雯，杨小青渴望有个稳定的生活，哪怕是寄人篱下的。 “去莞城找余老板。”杨武思年初带着杨小青从香港回来时，杨小青就提议要找余老板，到他们牛庄事做，但杨思武去却带着杨小青从军。这会儿，为了避开仇家蒋威龙之子蒋观柄，他们又不得不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那你还记得余钦照模样吗？我怕他不认咱们了。”余钦照一家过去与他们杨家牛庄有过商意往来，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在莞城，余钦照一家不仅开着牛庄，还开了钱庄和商行、船行，做着无尽的牛产品贸易和码头生意，希望他不要狗眼看人低吧！ “他模样我记不准了，但是栓发牛庄，我记得，还有那个六叔，左脸有一撮胡子，过去跟咱们家有些交情。咱们先去找找他们吧！”杨思武说着，走到客栈房间临河的窗前，往外看着码头上的那条石板路，好久好久，小四挑着老钱烫好的猪下水，离开了码头，他叫着杨小青说，“阿青，咱们可以走了。” 杨小青拈了两个包袱，挂到肩上，随杨思武走到楼梯口，一楼下面的赵桂英吆喝着店小二，给她做牛肉面，杨思武赶紧退回房去了。杨小青说：“哥，怎么啦！走不成了？” 杨思武嘘了一声说：“赵小姐和警卫排肖班长在下面，咱们还不能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再不走，一会他们就知道我们逃跑了。” 杨思武自忖着，早上赵桂英明明己经吃了他做的牛尾汤和早餐，这会她还吃什么早餐哟？一定在讨肖班长欢心，让他对她发慈悲，放她去省城。怪不得呢，这回是肖班长放走她，他杨武思就算给逮着了，也不会给打上二十军棍的。 杨思武这么想着，心里满是喜欢赵桂英，可是赵桂英这么一个高枝上的凤凰，是他这么一个落泊的昔日公子哥该想的吗？杨思武呀杨思武，你这懒蛤蟆就别想着吃天鹅肉了，快心死了你这条心吧！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6、摆脱 相思 过了一会，杨思武轻踮着脚跟，向房门外探出脑袋，再往楼下瞧了瞧，赵桂英连牛肉面也不吃就走开了，那肖班长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一定都走开了，或者肖班长追赵桂英去了。 两人轻步下楼结账，快跑到码头，一班开往莞城镇的客船正要启开，杨小青跑得快，呼地窜了上去。杨思武随着也窜了上去，站定了，抹着额头，心想跑慢一步，就赶不上了。 等喘过了气，看着船离开码头，杨思武转身到了船的右侧。他突然发现站在右侧的赵桂英，他在心里笑开了。你赵桂英不是要踏青赏春吗？怎么跑到船上来了？分明就是离家出走。看来，赵桂英真的早就想离家出走了，可是她为什么不搭车去省城，却跟他同一班船呢？ 杨思武没有叫赵桂英，他又转回到船只的左侧，他弟弟杨小青在远遥着远处的山景，杨思武挤过去说：“阿青，赵小姐也在这班船上呢。” “在哪？”杨小青眼睛在船上寻找着，却不见赵桂英身影，他说：“哥，你不是骗我开心吧？她怎么可能在船上呢？” “不是骗你，她在右边，象你一样，看风景呢。”杨思武嘿嘿笑着说，“她肯定不是出来踏青赏春的，刚才咱们在悦鸿客栈，还看到肖班长。但现在，肖班长不在，他一定被赵小姐甩开了。肖班长不在船上，赵桂英才有这个好心情的。” 杨小青说：“她真在船上？可是她不去省城，她去莞城干什么呢？还跟咱们同一班船，要是赵旅长发现她不见了，派人追上来，不也把咱们给逮回去了？” “那你见着有人追上来了吗？”杨思武说着轻笑起来了，心想赵桂英没有坐车走，而是先坐船去莞城，她父亲赵旅长就是发现她不见了，派人去车站堵她，那也是白搭。她根本就不走那条路，他们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高枝上的凤凰，会落在这艘破客船上。 杨小青顺着杨思武手指的方向，往船只右侧瞧去，他就看到赵桂英了。她背向他们，婷婷玉立地站在船边，远眺着远山。一定是远处岸上油菜花，吸引住她注意力了。杨小青说：“哥，要让她知道咱们也在这班船上吗？” “不用，咱们就坐在这一边。一会到码头了，再找她，问她为何不去省城，却来莞城。” “好。”杨小青不再往赵桂英那边张望，两人坐在左侧，商量着到了莞城之后，如何找到栓发牛庄。他们相信，只要找到栓发牛庄，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 中午时分，杨思武兄弟俩就着黄瓜，每人啃了两个馒头。这是在船只上买到的午餐。他们在船上打盹，眼还没合上几下，船的右侧就骚动起来了。人群中，有两个人推揣着一个女孩子，杨思武一格登，跳将起来了。一看那女孩子正是赵桂英，他左右开弓，拔开众人，冲到那两男人面前，挥手揣开了其中一个黑衣汉子说：“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学生，算什么东西？有种你冲着我来。” 众人看到他们要开打，全都腾地挪开了地儿。赵桂英也往一边宿退着，一看是杨思武，她说：“大武，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一会下了船，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7、桂英被接走 “哟嗨，小娘儿，还蛮蛮横嘛，这会有人给你撑腰了，爷今儿不跟你斗，看你一会下了船，能把我怎么样？走。”黑衣汉子说着招呼他同伴，到船的另一侧去了。 杨小青这时也走过来了，他叫着赵桂英，跟他调侃说：“赵小姐，你怎么也坐在这船上？你不是去踏青赏青吗？船上哪有什么青可踏哟？” “我不是要踏青。”赵桂英看着杨小青，调皮地笑着，等发现杨小青肩上的包袱，她又说：“不经允许，你们这是要去哪呀？你们别跟我说，你们已当了逃兵哟。” “我？我带阿青去莞城看病？”杨思武反应快，抢先说了。 “什么病？阿青不是好好的吗？”赵桂英看着杨思武鬼笑了两下说：“我知道你们早就不想待在我爸那营房里了，都这个时候了，有志青年，怎么可能甘心屈就做马夫，当伙头呢？是不是？大武。” 杨思武听了呵呵而笑，他说：“赵小姐，你就别把我们兄弟俩说得那么好了，我们文化没你高，出身没你好，有志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当下人？” “大武，你太悲观了。你要看到你长处，阿青也一样，他不是考上过大学吗？”赵桂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跟他们谈这些。为了避开她父亲赵俊汉有可能的追寻，她没有直接返回省城，而是坐上了这趟船，她想先到她同学余春霞家里，玩上几天，再跟她一起去省城。 杨思武兄弟俩和赵桂英在这趟船上的交流，一直开心地持续到下船上码头。 一上莞城东江码头，曾在船上欺负过赵桂英的两个小流氓，早已溜得无影无踪。杨思武仨人随人流向码头上面的石道走，码头上摆卖的人不停地吆喝着“香烟香瓜子”什么的。跨过栈桥，上面的人力车夫，马车立即围上了一堆，都争着做他们生意。 杨思武兄弟穿过众多车子，随着赵桂英往外围走，他们要分开了，赵桂英欠身对杨思武说：“你们是真去看病吗？要不要我介绍医馆，或者诊所？” “不用，谢你了，赵小姐。”杨思武和杨小青几乎同声说了。 赵桂英说了声“再见”，快步走到一辆马车前，车上的一个女子向赵桂英伸出手、拉她，这马车显然是接赵桂英来的。赵桂英一弯腰，就坐了上去。 看着赵桂英坐的马车远去，杨小青一边走，一边掖紧肩上包袱问：“哥，你记得栓发牛庄怎么走吗？你别迷了路哦。” “你让我想想。”杨思武抬眼看看天，估模着也就申时，便就近在石板路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忽然失去了方向似的，望着往码头赶船的乘客，一会才起身问了个过路人，过路人却说不知道栓发牛庄如何走，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跟着赵桂英走。要是跟着她走，她肯定有办法帮他们找到栓发牛庄的。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8、又住客栈 “哥，要不咱们也坐马车，先去莞城城内再问，肯定有人认得栓发牛庄的。” “你钱多呀！坐马车？你想都别想。”杨思武白了杨小青一眼说，“咱们家以前那种日子，永远结束了，在香港，我就跟你说过，咱们得重新开始，你知道不？走。” 杨思武看到天还没断黑，决定先走路寻找栓发牛庄，一来可以熟悉这一路上的街铺，二来省点坐车的钱。毕竟，万一栓发牛庄余老板不接收他们，他们就得象在香港、在惠城那样，四处飘泊、干苦力。就算今儿找不着，客栈里住上一晚，也好喱清下一步思路。 兄弟两人走过一条条商业街，一路的打听，却仍然没有人知道栓发牛庄位于何处。 “往城中心走，肯定有人认得栓发牛庄。”杨小青走着走着，对杨思武说，“哥，中午才啃两个面包，我饿了，咱们先找地方填填肚子吧！我走不动了。” 杨思武在香港，走丢了他妹妹杨思雯，现在身边就这个弟弟杨小青了，身上钱不多，也得照顾好他。他嗯了一声，就近闪进一家牛杂店，给杨小青叫了吃的，顺便跟店老板打听栓发牛庄如何走。 店老板摇头说不知道，这就奇怪了。杨思武心想大名鼎鼎的栓发牛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这牛杂店里的牛杂，是从哪里进的货？他真奇了怪了？这一路上，他问了六、七个路人了，都说不知道，不可能呀！这么想着，他就探过身子，往柜台里拿了纸墨，写了“栓发牛庄”四个字，出示给店老板看，说他要找这个店。 店老板一瞧，呵呵笑着说：“你找栓发牛庄呀？刚才你把‘栓’念成‘全’了，这栓发牛庄在城东十里地，好找着呢。” “十里地？怎么走嘛？半个时辰可以走到那里吗？”杨思武终于打听到了栓发牛庄，心中一喜，叫着杨小青快点吃，也好赶路。 店老板说：“你是找栓发牛庄总店呢？还是要找他们分店，或者是余老板家的栓发商行？他们还有码头、钱庄。” “我要找余老板他们家住的地方。” “哎哟，这我就不好说了，余老板究竟住哪？我也不知道，你往城东走，十里地那里，就有他们家牛庄分店，你去那里问问，不就清楚了？”牛杂店老板说。 杨思武想了想说：“才十里地，走路半个时辰，不就可以到了？” “呵呵，小兄弟，这十里地是个地名，半个时辰，走不到那里的。你要是想方便，你就在隔壁客栈先住下，明儿一早，我店里有伙计去取牛下水，你随他去，保证不担误你们的。” “那好，再来一碗牛杂粉，粉要多。”杨思武说着走到杨小青那张台边，坐下说：“阿青，搞清楚了。明天咱们随这店里的伙计去找，保证不会错的了。” 一会，兄弟两人用过晚餐，就在隔壁客栈住下了。明天就要见到余老板了，见面跟他说些什么呢？得有准备，还有就是余老板问起他们家两年前那场浩劫，他得有所保留，不能什么事都说了。他生怕杨小青年幼，不会藏事，杨思武睡下时，又对杨小青说：“阿青，明天见着余叔叔，还有六叔，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09、三小姐骄横 “我知道了。”杨小青掖着被子，睡里面去了。 杨思武不放心，又说：“咱们家的牛头，根本就没有的事，以后一个字也不许提。还有，在白叔叔那床底下的暗道，更不能对外人说。” “好，我睡了。”杨小青说着转过了身子。 杨思武也则着身子睡，不过，他面向了房门。这会儿，赵旅长的千金赵桂英到哪里去了呢？是探亲？还是访友，一路上她都不肯说出实情。今早说放她出去踏春，最后却变成离家出走，这赵大小姐，真任性。 ************************************* 二 赵桂英这天让省城女专同学余春霞接回她们家时，天还没断黑。余家的女眷、丫头们，差不多全在大院的一进前院花园井台边，洗着衣服、毛线什么的，看到余春霞将赵桂英接了回来，都踮着脚跟，往院道这边张望着。 三小姐余冬岚和丫头娟子，在西院墙地沟边挖蚯蚓，弄得手袖很脏的。余春霞喝着娟子说：“娟子，你挖什么？客人到了，快去厨房瞧瞧，看黄婆子她们准备好了没有？” 娟子应声往前院东院厨房走，三小姐余冬岚追着娟子跑过来了，她说：“娟子姐姐，我也去，你等等我。”说着往赵桂英跟前走了过来。 余春霞瞪她一眼说：“冬岚，你哑了不是？见着英姐也不打招呼？” “哼，就不叫？我妈还没说我呢。”余冬岚拧着小小姐脾气，横了赵桂英一眼，一溜烟往前院东院厨房那边去了。 “随她吧，春霞，冬岚她还小着呢。”赵桂英不想因了她，伤了春霞和冬岚的姐妹和气。 春霞说：“不小了，再有两年，就念完小学了。” 等走到大院二进门台阶上，余家大管家余顺六从后院出来了，见赵桂英手里并无多少行李，以为她不是跟春霞相约着去省城的，他说：“怎么啦？赵小姐不是要去省城吗？” “是呀！不过，先在你们这里歇歇脚，避避风头，明天，或者后天再走。” “避风头？”顺六梳着左脸的一撮胡子，满是疑惑地问：“是你爸不让你再去省城了吧？这会省城乱呀！几路人马争着什么自治啦！北伐啦！都找不着主子了。” “可不是，但是桂英只是个学生，他们怎么样闹，也不关咱们的事呀！他们乱他们的，我去我的。”关于联省自治，或者国民政府组军北伐、统一中国，赵桂英是有自己的看法，但她不想随口议论。免得又象是和她父亲赵俊汉讨论那样，说着、说着就吵起来。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10、春霞真开放 “你这么想就好了。”管家顺六呵呵笑着说，“赵小姐，你先进去坐吧！我去码头接老爷回家，一会一块儿吃晚饭。” “那你忙你的吧！桂英等着你们。”赵桂英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顺六背影，见他消失在一进大院门边，这才转身对春霞说：“这六叔呀！这么多年，好象总也不老似的。” “那肯定罗。”春霞轻笑着说：“去过我们家牛庄的客人，都说我们家牛鞭羹做得好，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先尝了头啖，才卖给客人呢？男人呀，就爱这道菜。” 赵桂英瞧着余春霞，想不出春霞是因了什么事，竟说出这么让她脸红的话，她说：“余大小姐，你还没从女专毕业呢，这么让人脸红的话，你都说得出口，是不是想嫁人了？” “也许吧！”春霞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家里呀！除了我爸和六叔、三喜、二仔他们，一屋子女人，这会我们说什么，也没有男人听到，你怕什么？” 经春霞这么一说，赵桂英忽然想起刚才走进大院一进门后，真的是一屋子女人在洗着衣服、毛线什么的，男人的一个影子她也没见着。 到了余春霞闺房，赵桂英放下挎包，拢着过耳的头发说：“春霞，我坐了大半天的船，有点倦，想洗把脸，精神一下。” “我让人给你打水吧！”春霞说着走出她闺房，冲外面叫着：“小红，打盆热水过来。” 对比自己家，赵桂英觉得，春霞她们比她养尊处优多了，家里养了这么多丫头、婆子。但是，余家虽然家大业大，却跟她赵家一样，还欠着下一代男人来接捧。赵桂英来了两次，都没见着她大妹余秋霞，赵桂英问：“二小姐呢？她不是在莞城读中学吗？怎么老也不回家？” “秋霞呀！大部分时间在她姥爷那边。” 赵桂英跟春霞说话间，丫头乐小红打水过来了。因为水还很热的，小红重重地将脸盆放在了一个红木架子上。春霞瞧着她说：“你手怎么这么重？轻点放不行吗？” “这水还很烫。”小红支吾着说，“大小姐要等一会，别烫着了。” “水烫，你不懂加点冷水吗？”春霞说着又瞧小红一眼。小红这一年长得快，差不多追上她身高了。看着她离去，她想她或许有心事了。 过了一会，春霞找了毛巾，递给赵桂英，让她先洗洗脸。 赵桂英试了一下水温，感觉不烫了，才下手，她边洗边问：“你二妈也不见，她该不是跟你嫂子都待在牛庄，照看商意吧！” “我二妈呀！她一天要跑两个分店，不过，多半会待在钱庄。牛庄总店那里，有我大嫂坐镇，我爸和六叔就待在商行，或者跑码头、外地。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回来，可能，我爸想让我帮着我大嫂吧！前几天，他一会说给我找个婆家，一会又说让我去牛庄历练历练。” “你爸真让人给你找婆家了？看不出来呢，春霞，你才十八岁。”赵桂英对余家人这么安排春霞的人生、婚事，感到不可思议。在赵桂英看来，春霞再怎么样，也是她们学校的高材生，加上她们家业，有必要这么快给她找婆家么？ “我也不知道我爸是不是真找了，反正我没见过男方，你不知道，自从我哥出了意外，我爸一年多才缓过气，我大嫂呢，连个孙子也没给我们家生出来，就守了寡，我们家这几年真的好背了。” 第一部《民初商战风云》 卷一：投靠 011、水火不融 “可是，你们家商意一直不错呀！牛庄分店都开了三家了，就差没往省城开了。” “这不都是我爸硬撑着吗？我哥走时，我担心死了，还以为我爸会一厥不振呢，谁知道，自从春节时，我去过你家回来，我爸整个人，仿佛吃了什么特效药似的，特别有精神，才三个月，就又开了一家分店。” 赵桂英洗了脸，看着余春霞闺房，又看了看她回家这些天做的实习作业，她有些惊讶地说：“春霞，上次回家时，你不是说你要做幼教选题吗？怎么做起商贸选题来了？” “我呀！这是投我爸所好，幼教选题在这里呢，我已经做好了。”余春霞拉开床边木柜抽屉，拿出一叠稿纸，递给赵桂英。 赵桂英看了一眼，“哎呀”了一声说：“你这么快呀？那你去了哪个学校实习了？” “就是我小妹冬岚那间学校呀！一说让我试教一、两堂课，人家立马就同意了。” “怪不得呢，刚才对三小姐那么汹的，原来你有实践体会了。” “那你的呢？”春霞说，“你还没做好吗？” 赵桂英不敢说她这次回家，她的这个实习作业，受到了她父亲赵俊汉的严重干挠，更不好说她因为要做政治选题，让她父亲关了一个礼拜的事。要不是兵营里那个伙头兵杨思武给她开了门，让她借口出城踏青，她这会还给关着呢？做政治选题，她不出去调查、了解社会各阶层思想现状，她怎么做哟？再说了，她得征求戴先生意见，她不能轻易就做出决定。她说：“我一个字也没写，你倒好，也不等等我。” “你跟我不同嘛，你有大把时间，因为你家就你一个大小姐，你可以不做任何事，可以任性，就是离家出走，你爸也奈何不了你。可我，能这样吗？我爸那么多生意，我怎么样也得帮帮他，所以，我就笨鸟先飞了。” “你可不是笨鸟。你家请了那么多人工，都帮不了你爸吗？你大妹秋霞可以待在她姥爷那边，尽享自由，你也可以呀！你就别给自己找理由了，明、后天，你要不要跟我去省城？” “赵大小姐，我爸等着看我做的商贸选题报告呢，要是做好了，提前回省城，肯定没问题了。可是，我前几天才去了牛庄和牛圩，才写了个提纲，这次，我看还是你自己先去吧！” “春霞，要是我说通了你爸，你去不去呢？中国革命的中心已经南移了，省城里汇集着各种潮流思想，我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家里的。” “我就知道你待不住，才跟我说这些话的，我又何曾不想象你这样，投身充满激情的革命潮流呢？可惜，真的很可惜，我哥走了，我怕我爸自己撑不住那种思想？又要给我们找小妈。”余春霞说着，不免有些伤感，赵桂英安慰她说：“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赵桂英看过余春霞实习报告，赞着余春霞写得很好时，丫头小红过来端洗脸水，春霞问：“小红，见着我爸回来了吗？黄婆子她们还没做好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