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婚后琐事多 秋菊本是一个乡村欢脱少女,偏偏被隔壁小秀才勾了魂,一心赚钱,与小秀才结亲,在卖烧饼的路上越走越远,不过卖烧饼使她人生逆袭,不仅脱贫致富,更是让小秀才看到了她的精明可爱之处,如今,秀才进省城赶考,弟弟铁柱也加入了赶考的阵营,可是,全家的迁徙使钱成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相聚固然美好,琐事却也从未间断。 一场小型聚会,宾主相谈尽欢。送走了山长夫妇,刘可妍也觉得有些乏了,刘氏兄弟也趁机起身告辞。李大婶舍不得孩子,秋菊也有心挽留。 “娘来一次省城不容易,一直没机会与外孙外孙女亲近。我就留娘多住几日,也刚好陪陪她四处走走,买些东西捎带回去。” 铁柱没意见,刘可妍想了一下,觉得自顾不暇,也陪不了老太太,也就点头同意了。 李大婶欢欢喜喜地留下来,秋菊陪着老娘含饴弄孙,逛街买东西,去自家的铺子,田庄看收成,看自己买的别院,母女俩好不快乐。 最后李大婶同意过年后搬到省城来住,但她表示想与老伴住在女儿的庄子上,帮着照看地里的收成,也有个事儿做,比闲在家里闷着强。 秋菊自然是万分乐意的,一时找来弟弟商量。 铁柱觉得爹娘搬过来该跟儿子住,住到姐姐的庄子上有些不妥当。 秋菊觉得老爹老娘在乡村里松散惯了,刚搬过来闷在宅门里会不开心。再说刘可妍与赵春微两个剑拔弩张的,日子久了让老太太瞧在眼里也会心烦。 姐弟俩第一次意见不统一,李大婶一旁听着,坚持道:“如果不让我与你爹住在庄子上饲弄田地,我们就不搬家了,还是村里的日子舒坦。” 铁柱觉得很为难,秋菊知道他怕外人说闲话,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爹娘住在南城我买的别院里也行,距离田庄还近,坐马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说来说去,爹娘搬过来还是住在姐姐家。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什么也做不了……”铁柱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孩子,你的孝心娘明白。娘之所以愿意住在庄子上,是觉得咱农家出身,跟省城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不一样,你让我天天与她们坐在一处,我还觉得不自在哩。再说我与你爹又不老,能在庄子上守着田地,干点活儿心里也敞亮。” 铁柱依然拿不定主意,秋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南城那处别院,本是我一时冲动买下的,如今也是空着,等你姐夫考上了进士,我打算只留如今住的这一处宅院,南城的那处宅子只花了四百两银子,打算送给咱爹咱娘住。” “二姐的意思是爹娘搬过来是住在自己的宅子里?”铁柱听懂了秋菊的意思,想着这样对外也有了一个交往。 “闺女是想送一座宅子给我和你爹住?”李大婶脸上乐开了花。 “这样弟弟就不会为难,娘与爹住在自己的宅子也方便。” 这次铁柱终于不反对了,李大婶让他回去跟儿媳妇说一声,再住两日就坐女儿安排的马车回去了。 铁柱也知道家里地里事情多,下个月就该秋收了。 刘可妍帮着刘荣忙刘倩儿的婚事,刘宏已经去书院报到了。听说婆婆过两日就回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婆婆只住了一日,但刘可妍就觉得不自在了。 这段日子,李大婶住在女儿家,刘可妍也乐得轻松。 铁柱说了明年老爹老娘要搬到省城住的事,刘可妍开始还有些紧张,当她听说婆婆坚持要住在女儿的田庄上,夫君不同意,二姑奶奶把南城的别院送给爹娘住,让他们帮忙照看田庄的事,帮着劝了几句,铁柱见妻子也赞成,就放心了。 爹娘来年搬家的事,秋菊也有意无意地对云轩做了备报。云轩对秋菊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有一条,小夫妻俩独处的时候,云轩不只一次地要求秋菊停了避子汤,每一次秋菊都是阴奉阳违,被云轩发现了好几次。 趁着岳母来家里住的这段日子,云轩告了秋菊一状,结果日日被李大婶盯着,厨房的人不敢当面熬药,身边的丫头不敢送药。 没喝避子汤的这段日子刚好是秋菊的危险期,云轩与岳母仿佛有了默契一般,一个外守,一个内攻。直到听说女儿的月事没来,李大婶才乐颠颠地离开省城。 丈母娘与女婿千万不能一致对内,否则女主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秋菊在发现自己真地怀上了,心情郁闷到极点,一日冲着赖在房里笑眯眯的云轩吼出心声的时候,云轩握拳掩唇地赞道:“娘子高见!娘子高见!” “下次我娘再来,你睡书房!”秋菊瞪圆了眼睛炸了毛。 你敢耍阴谋,我就敢耍阳谋,看看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赶跑了东风。 “你这样欺负我,我会告状的。”云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靠枕无声的飞过来,却没准头地砸到了跑进来传话的春杏头上。 “夫人,***奶听说您有了身孕,亲自过府看您来了。”春杏把靠枕放回床,扶秋菊坐起来,刘可妍就急匆匆地赶到了。 瞧见云轩也在,连忙福了福身子,打了声招呼。云轩冲春杏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出去了。 春杏搬了把椅子,巧月扶着刘可妍坐下,秋菊知道她准有事。 果不其然,刘可妍先道了喜,闲聊了几句就把话头儿转到生计的艰难上。 “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就是瞧着身边的亲戚下不得眼儿。” 秋菊也不接话,刘可妍一时说起了家里的事。 秦家请来了媒人,双方互换了庚帖,刘荣亲自跑到秦家见到了未来的妹婿秦大郎,觉得除了年纪大了些,各方面都还说得过去,家里是生意人,条件还不错。有一双儿女由秦老太太带在身边,妹妹嫁过去也不用照管。 男方下了聘礼,女方的嫁妆都是现成的,选了个吉日办了婚礼。那时秋菊刚被查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需要卧床静养,也就没去参加喜宴。 新婚三日回门后,刘荣就回去了。 刘宏进了书院,每日与姐夫一起上学下学,李宅的日子又清静下来。 可是刘沁儿有一天却来向妹子借钱,说是手头没钱了。下个月婆婆还要过来住,夏秀才向大伯求救,也只借到了十两银子。 刘可妍无法,又借出去一百两银子。打发走了亲姐姐没几日,刘倩儿也跑了回来,一见到刘可妍就哭得稀里哗啦,说是秦家二房只是个空壳子。 秦大郎每日窝在家里,经常乱发脾气,不只摔自己屋里的东西,一旦发起疯来,还会跑去别人的房里摔东西,秦家人私下里都叫他秦疯子。 从前摔东西,没人敢找他赔,刘倩儿嫁过来后,隔三岔五地被人缠着要补偿。她带过来的嫁妆又不多,房里的东西都快搬空了。 瞧着她哭得可怜,刘可妍一个没忍住,又借了她五十两银子。 把刘倩儿打发走了,刘宏有一日下学回来,说手里没银子,连书院同学的邀约都不敢参加。刘可妍私下里答应每月给他五两银子的零花钱。 自己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铁柱经常歇在偏院,昨日赵春微觉得身子不舒服,请大夫过去诊脉时,发现自己又怀上了。 惊喜之余,怕孩子又立不住,向大房备报后,要求保胎。不仅日日喝保胎的药汤,还时常向刘可妍要补品,每日的饭菜也要求有荤腥。 铁柱听说赵春微又有了孩子后,十分偏疼二房,要刘可妍满足孕妇的要求。 佩儿一样是个心大的,看到府里两个孕妇,借机聊扯主子,一夜之间从一个普通的丫头变成了铁柱的通房,铁柱把她调到书房,夜夜红袖添香。 弟弟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亲戚家的糗事,秋菊懒得理会,但铁柱年纪不大就对男女之事上心,秋菊还是十分恼火与担心的。 让刘可妍传话给他,如若再不用心读书,不仅没有每月五两银子的零花钱,连田庄每年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工钱也没有,以后不会再给他经济支持了。 刘可妍听后愣了一下,哭丧着脸说道:“夫君还未考取举人,单凭我微薄的嫁妆也支撑不了多久。若是二姑奶奶不管我们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如今日子好过了,他却不知珍惜了。让他过几天苦日子,就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从前是爹娘替他担着,如今是我替他担着,将来他要自己担着才行。” 秋菊当着刘可妍的面,对春杏交待道:“你坐府里的马车,亲自去一趟田庄,告诉你爹,以后庄子上的事由他管着,不用劳烦舅爷了,让他专心读书吧。” “我看他手里没钱,还有没有心情红袖添香?如果他依然不用心读书,我连你们住的房子也会收回去,让他回村里种地去吧!” 秋菊的情绪有些激动,刘可妍后悔不迭,本想让二姑奶奶帮帮忙的,没想到对方生了大气,也不敢再多嘴,脸色灰白地起身告辞。 回到家里,向房里的华妈妈诉苦。 华妈妈认真听罢,埋怨道:“女人有了身孕,都会多思多想,脾气不稳。你不该这时候去蹙眉头。况且你婆家这一脉就大爷一个男丁,二姑奶奶必是对大爷寄予厚望的,听说大爷不用心读书,想必急了。” 对于秋菊断了弟弟经济来源的事,华妈妈倒也不太担心:“断了大爷的财源,让他过过苦日子也好,总不会饿到***奶肚子里的孩子。我觉得二姑奶奶就是要激一激大爷,让他知道日子的艰辛,也好收心读书……” 正文 第二章 姐弟第一次闹别扭 送走了刘可妍,秋菊派人把管事刘全找来,隔着屏风对他传了吩咐,月初一秋收,头三日去庄子上坐镇,顺便打听一下田庄附近还有没有卖地的。 打发走了刘全,又开始与秋娘商议下个月儿子抓周的事。在拟定宾客的名单上,特意叮嘱秋娘,秦家与夏家不送请贴。 秦家是刘倩儿的婆家,夏家是刘沁儿的婆家,不请她们两家的缘故,秋娘以为是此前刘家姑娘闹出的糟心事,怕影响不好。 当秋菊告诉她连弟弟一家也不必下贴子时,秋娘微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是说连娘家兄弟也不请?” “瞧着他们心烦。”秋菊不愿多说,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 秋娘默默退下,转身就去了书房,见到沐休在家读书的云轩,一时说了秋菊的吩咐。 云轩听后挑了挑眉毛,对秋娘说道:“李家***奶方才过来探望,估摸着娘子与她闹别扭了。秦家与夏家不请也罢了,但舅爷一家的请贴还是要送的。” 秋娘也深以为然,结果秋菊的要求在云轩这里被打了折扣,在云磊抓周的前三日,请贴就下到了李宅。 铁柱与小舅子刘宏日日去书院读书,还是在家的刘可妍接了请贴。 刘可妍接到云宅的贴子还挺高兴,以为姐弟俩闹别扭终于有了缓和的机会。傍晚铁柱回来的时候,刘可妍第一时间把贴子送到他面前。 没想到铁柱把贴子接过来看了一眼,又塞给刘可妍,冷着脸说道:“后日你去吧,我没空。” 刘可妍知道自己从云宅回来,把二姑奶奶的话传给丈夫后,铁柱就一直冷着脸。每日除了按时去书院外,沐休的时候再也不去姐姐的铺子里帮工了。 人比往日沉默多了,回家除了吃饭能见到他外,基本上都待在书房里。新收的通房丫头佩儿依然陪伴左右,趁铁柱不在家的时候,刘可妍也曾把佩儿唤到上房,私下里打听丈夫在书房的情形。 佩儿的目光不敢与刘可妍对视,垂头含含糊糊地答道:“爷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与二舅爷一起温书。有的时候心情不愉,会吩咐张二宝去外面买些酒水。” 听说自己的丈夫躲在书房里喝闷酒,刘可妍寻了个机会,把自己的弟弟唤到近前,仔细地询问他俩在书房的情形。 刘宏对自己的姐姐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时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个详细。 “姐夫最近一个月心情不大好,在书院还好些,一回到家里就不爱搭理我了。我曾凑过去几次,发现他都在书房里喝闷酒,还让佩儿姑娘陪着。一次刚好喝多了,冲我吼了两句,我也没在意。听说亲家二姑奶奶不让姐夫管田庄了。从前我俩外出,都是姐夫抢着付账,如今姐夫手里没钱,也不爱出门了……” “那他每次买酒的钱,都是在外面赊的吗?”刘可妍听得心里一紧,连忙追问道。 刘宏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了,二姐还是问一问佩儿姑娘吧。她日日陪着姐夫,肯定知晓的。” 刘可妍避开铁柱在家的日子,再次把佩儿唤到房里,阴沉着脸盘问起来。佩儿先还想瞒着,陪在自家小姐身旁的华妈妈走上前,一巴掌打出了实话。 近一个月来,铁柱白天照常去书院读书,晚上回来三天两头的喝闷酒。每次喝得倒也不多,只有两三次喝醉了,谁在他跟前就骂谁,佩儿被骂了两次,张二宝被骂了一次,但都不敢跟外人说,知道自家大爷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打发了佩儿,刘可妍忧心忡忡地半天没吱声。华妈妈瞧不过,变着法子开解,但都没什么效果。最后只好直言道:“您就是不替自己想,也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大爷那里,就算二姑奶奶撒手不管了,还有老爷子与老夫人呢。” 刘可妍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想着秋收后公公肯定来省城送粮食,到时候求他帮着开导一下。明年公婆搬到省城住,总不会眼瞅着儿子颓废下去。 想开一这层,刘可妍又找机会向张二宝询问铁柱在外面赊酒的情况,听说酒坊离学市不远,是沈举人家开的,书院的人来买酒,是可以赊账的。 刘可妍拿出三两银子,让张二宝付清酒钱,余下的留着再买酒的时候用。 瞧着一个月来,家里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账本,刘可妍抚额叹气,派人去偏院请来赵春微,妻妾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到一处想法子。 赵春微嫁过来第一次接触账本,看了账上的亏空先是变了脸色,瞧见刘可妍一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的模样向她介绍家里的情形,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当她知道婆家二姑奶奶有了身孕,脾气渐长,看自己的弟弟不顺眼,抹了他的差事,自家爷气不过,经常躲到书房喝闷酒,没钱还在外面赊账的时候,出言建议道:“大爷心里不痛快,小酌一点儿倒也没什么,只是日日如此,久了怕会误了前程。咱们是劝不动的,不如偷偷派人告诉老夫人一声吧!” 刘可妍之所以唤赵春微过来,把账本拿给她看,也是想借机敲打她一下,家里没钱了,别再冲她要这要那。但听说要派人告诉婆婆,她却不打算如此。 “如今家里秋收正忙着呢,连童儿的抓周都顾不上,咱们还添乱,也忒没眼色了。过段日子,公公会送粮食过来,那个时候再提也不迟。” 赵春微见刘可妍早有了成算,却还把她叫过来,知道必有下文。 刘可妍借着这个机会,把两房的人叫到一处,吩咐从即日起,保持勤俭,严惩浪费,如果觉得大厨房的饭菜不可口,可以自己添银子开小灶。公账上的开销不能随意增加。赵春微的补汤没有了,要求日日有肉吃也不可能了。 回到偏院自己屋里,独自生了一回闷气,却也没有法子反驳。身旁服侍的范大嫂劝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熄了火气,觉得还是先不争一日之长短,保佑腹中的孩子顺顺当当地生下来比较重要,只好暗自认了这个哑巴亏。 刘可妍的心情就好多了,华妈妈出的这个主意恰到好处,自己用嫁妆银子补贴家用倒也没什么,但都补贴到赵春微的肚子里,她却万般不能容忍。 云磊抓周这一日,不到两个月身孕的秋菊一身秋色衣裙,怀里抱着红衣红裤的小男娃,把他放到琳琅满目的案子上。 在众人的催促下,小男娃结束了思考状,向手柄上镶嵌着宝石的短剑爬了过去,就在大家以为他会选剑时,小男娃一歪头,又相中了精巧的金算盘。 稍一犹豫,云磊扑了过去,一手抓算盘,一手抓短剑,起不来了。 人群中传来阵阵笑声,有人出声凑趣道:“小公子富贵双全,既是武将军,又是大富人。” 云轩伸出手把儿子捞起来,笑眯眯地曝料道:“这小子最爱宝石与金子。” 奶娘接过孩子,秋菊在外面露了一个脸,就跟着回房了。 秋娘出来,解释了女主人有孕不满三个月的事,宾客听说了纷纷道喜。 男客由云轩陪着,女客多数聚到了后堂,陪着秋菊聊家常。 秋菊看到刘可妍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陪屋里其余女客说话。 等宴席摆上,客人们都去花厅用膳的时候,刘可妍却留了下来。跟秋菊说起了近一个月来铁柱躲在书房里喝闷酒的事。 秋菊听得直皱眉,压着窜起来的火气,等弟妹说完才开口问道:“你打算让我怎么办?继续供他吃喝,让他过着衣食无忧、不思进取的日子?既然有本事纳小妾,怎么就没本事养家呢?赊账喝酒耍脾气,养出一身臭毛病!” 刘可妍不敢吱声,秋菊发了一通脾气,拿出了一张田契。 “我又买了一块地,大约四十亩,离先前买的田庄不远,你把田契交给他,就说是我送给他养家用的。田里还种着红薯和玉米没收呢,让他带着人赶紧去收。” 刘可妍这下高兴了,接过田契也顾不上吃宴了,提早告辞回去了。 外甥办满月酒这一日,铁柱向书院请了一日假,但也没跟着刘可妍去赴宴,而是守在书房里等消息。姐夫没去,刘宏作为客居的小舅子,也就没去。 刘宏后来才知道闹别扭的事,当小的不好说话只能陪着。 刘可妍欢欢喜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幕是他们在房里安安静静地温书。 当她把田契交到铁柱手上,眉开眼笑地催促他带着家里人去收庄稼的时候,铁柱还有些不相信。 “这是二姐送我的?” “说是地里还种有红薯和玉米没收呢,让咱们赶紧收了。” 铁柱这一回才真信了,仔细看一遍田契,问道:“良田位置,你知道吗?” 刘可妍摇了摇头,只把秋菊告诉她的大致位置说了一遍。 刘宏闪了闪眼睛,笑嘻嘻地插话道:“我跟着姐夫去一趟云家,姐夫当面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是呀,是呀!亲姐弟,哪有什么说不通的?” 刘可妍帮着科普了一下怀孕的人情绪不稳很普遍,铁柱这才彻底放下心结,也找回了面子,故意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生了一个月的气!” 正文 第三章 解开心结有奔头 铁柱换了身出门见客的衣裳,带着刘宏坐上马车,直奔云宅。路上还交代小舅子,见到云轩或秋菊问起来,就说自己闹肚子,斟酌之下才没来赴宴。 谁知一进云宅,跑腿传话的小山子把人领到席上,云轩一见他就拉着喝起酒来。 宴席散了,送走了最后一拨儿客人,微醉的云轩把铁柱与刘宏带进了书房。一时问起他与秋菊之间闹别扭的事。 铁柱听了刘可妍的开解,已经不生气了,随口说道:“女人有了身孕,心情时晴时阴。二姐冲我发脾气,我原想不明白,后来听了妍儿的话,才知道缘由。” 云轩扬起脸来,笑嘻嘻地连连摇头:“看来你还不了解你姐,她能生那么大的气,都不愿意见你,怕是只有一个缘由,你是不是最近又纳了小妾?” 一旁的刘宏吃惊地插话道:“原听闻女子对自家丈夫纳妾多半不喜,亲家二姑奶奶对弟弟纳妾,也会如此吗?” 铁柱听了也是半信半疑,一脸怀疑地反问道:“难道姐夫曾经想要纳妾,被我二姐阻止了,所以心怀不满,才有此一说?” 云轩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立刻板起脸来纠正道:“谁说我想要纳妾了?我曾在你姐面前立过誓言,一辈子只守她一个的!” 这一刻,刘宏掩嘴偷笑,铁柱也有些明白了姐姐发脾气的缘故,看来真如姐夫所说,姐姐讨厌纳妾,而且对他纳妾的事也十分恼怒。 想明白了这一层,铁柱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也越发轻松了。 从云轩的书房里出来,铁柱直接去了上房。见到秋菊后,深深一躬,一脸歉意地说道:“一切皆是弟的错,二姐勿恼。弟向二姐保证,从今以后心无旁骛,专心读书。不会贪恋杯中之物,也不会沉溺温柔乡中……” “是你姐夫点拨你的?”秋菊听了弟弟的话微微一怔。 “姐夫爱重二姐,醉酒还记着誓言,一辈子只守着姐姐一个!”铁柱握拳掩拳,笑吟吟地望着靠坐在软榻上的懒散人。 秋菊听得脸上一红,随即啐了一口,窘着脸开始赶人,铁柱这才想起此行目的。管事刘全得了吩咐,亲自送他与刘宏去新买的那块旱田地瞧了一回。 四十亩旱田的地界与秋菊的田庄只隔了一块地,地里大部分种了玉米,还有一些红薯与秋菜。 铁柱站在高处瞧了一下,发现这块地上没有庄户人家,一时有些为难。刘全告诉他,这一小块是卖主从中间的大片良田中分离出来的。 “田庄上的地还没收完,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过来帮忙。夫人的意思是这块旱田以后就由您自行处理了,是继续种庄稼,还是转手卖掉都随您。” 铁柱从前也是庄户人家出身,自然明白地里的活儿。带着刘宏从地里回来,就与刘可妍商量找农户买农具的事。 刘可妍听说秋菊送的那块地没有庄户人家,也跟着发起愁来。好在华妈妈从前也是庄户出身,对地里的事儿颇为熟悉,也能跟着出出主意。 铁柱带上华妈妈去牙行找懂得耕种的庄户人,刘可妍拿了十两银子,结果去了一趟牙行,带回来一家五口。 吕铁头与吕妈妈带着儿子吕大郎、儿媳香草,孙子礅子,是从乡下逃难过来的。家乡受了水灾,把自家的房子淹了,地里又没了收成。原打算到省城来找些营生,可是进了牙行,有人来问的时候,一家子说什么也不肯分开。 华妈妈说了让他们一家人还干地里的活,替李家守着四十亩旱亩地,吕铁头一听就肯了。带他们回来,先安置了住处,又带上吕铁头与吕大郎去买农具。 刘可妍听说还要买牲口拉车,一时想起了公公送粮食的毛驴车。从钱盒子里拿出十两银子觉得不够,又添了十两银子,铁柱还是摇了摇头。 最后带上三十两银子,买回来一头毛驴与板车,还有镰刀、锄镐、铲锹、耙子、木桶,装东西的柳条筐、麻绳与草垫子等东西。 置办了简单的家什,又从宅子里抽调人手。范大嫂的男人带着儿子,陈三、刘小牛,包括铁柱本人都请了几日假,带头下地干活去了。 先把红薯挖出来晾晒,把秋菜运回家里,接着把玉米杆放倒,摘下玉米穗。 看着一筐筐秋菜运回家里,从未经历过秋收场景的刘可妍也是吃惊不小。专门腾出的一间屋子,很快就被菜筐占满了。 华妈妈瞅着有几分着急:“这样不成,得挖地窖才能存得久。” “他们都去收庄稼了,谁来挖啊?要不送到铺子里卖掉吧?”刘可妍第一次觉得东西太多也让人发愁。 华妈妈带着文嫂、范大嫂与厨娘开始忙着腌冬菜,晒干菜,也只用去了三分之一。留一部分年根岁尾送节礼,剩下的日常也吃不完。 刘可妍跑到食街的饭馆,秋果见是表弟妹来问,不好意思不收,却也不敢多收,就这样又卖出去几筐菜,得了十来两银子,刘可妍还挺高兴。 等秋菜运得差不多了,红薯又开始往回拉。 一筐筐红薯比秋菜还多,刚让出来的一块地方又被红薯占上了。 刘可妍觉得地里新挖出来的好吃,当晚就让厨房做了红薯糕。吃了一顿觉得味道还不错,忽然想起来秋菊的茶点铺子或许也会需要。 第一天就带去两筐,来福与柳月不敢作主,跑到食铺问山草的意思。山草听说是刘可妍,当即就拿出四两银子,买下她两筐红薯,晚上回来报给秋菊。 此前,秋菊已从秋果口中听说了弟妹向饭馆里卖秋菜的事,想了想说道:“估计她也卖不了多少,只要是不超过十筐,你就买下来吧。” 接下来的两日,刘可妍又带四筐红薯过来,山草都收下了。听说还可以收四筐,刘可妍心里挺高兴。 卖十筐红薯又得了二十两银子,加上买菜得的十两,秋收投入的钱就出来了。 剩下的三十几筐红薯,就堆到屋子里。 铁柱去地里干了六日,才把秋菜与红薯收完,二十亩的玉米还没收。 听说刘可妍往姐姐的铺子里卖了六筐菜、十筐红薯,赚了三十两银子,才想到要挖地窖存东西。 接下来的两日,铁柱把吕铁头一家留下来挖地窖,自己带着人去收玉米。就在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李大叔与大女婿石铁柱赶着一车小麦粉来省城了。 他们先去了云家,管事刘全亲自迎接,把李大叔与石铁柱让到了花厅。秋菊听说老爹与姐夫来了,连忙命人传话给娘奶,把云磊与果儿一起抱过去。 果儿九个多月了,自从生下来被抱走,石铁柱是第二次见到女儿。 一见到女儿,就想起难产去了的发妻,石铁柱把孩子抱到怀里,眼圈就红了。 李大叔把云磊接过来,瞧了瞧:“这小子怎么还没那丫头圆乎?” “念儿的胃口极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童儿可比不得他妹妹,整日里跟个老学生似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对于儿子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样子,秋菊也发愁。 一时的玩笑,冲淡了相见时的情绪,李大叔随口谈起了地里的收成。 秋菊早从老娘那里听说了,并不以为意。李大叔却有些遗憾似地说道:“今年种水田的人家就丰收了。听你娘说,年后搬过来住,家里那三亩地我想让你堂哥家来种,这样你奶奶吃得就不用发愁了。你那八亩良田怎么办?” “看能不能租出去,实在不成就卖了吧!” “要是妹子信得过,我们石家来种吧,租金就用地里的出产顶,岳丈觉得怎么样?” 石铁柱想租地,又苦于没有钱,刚好借着亲戚的关系,希望李家能通融一下。 八亩麦田是女儿的,李大叔自然要看秋菊的意思。 秋菊觉得以这种方式租地也行,说好以地里一半的出产作租金,给石家租种。 刘全安排人手把送过来的小麦粉放入仓房里,过来禀报,一共十袋面粉。 “给我弟家送两袋,顺便告诉他一声,老爷子来了。” 铁柱在地里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沐浴更衣来见老爹。 瞧见晒黑了的儿子有些意外,听说他正在地里忙着收玉米,李大叔匆匆垫了些点心,连洗尘宴也不等了,非让铁柱头前引路,爷仨很快离开了云家。 当李大叔在省城看到一望无垠的田地和稀稀落落的田庄时,很是兴奋地感叹道:“没想到在省城还有这样的地方,跟家里也差不哩!” 铁柱带着他们先去姐姐的田庄,李大叔看到八十亩地正在打场晒粮食。转到自家的四十亩地上,还有二十亩玉米杆没放倒。 李大叔与石铁柱当时就帮着割玉米秸秆,铁柱脱去长衫,也跟着下了地。 刘可妍在家里盯着厨房做晚膳,眉开眼笑地对华妈妈说道:“地里还有那么多玉米,到时候再跟二姑奶奶换些稻米和面粉,留着明年吃。” “如果咱们在田头辟出一块空地,养些家畜,把玉米粉成面子,拦在菜叶里喂鸡喂猪,也是不错的。”华妈妈随口说道。 “那就留些玉米自己用,这样厨房也能常见荤腥了!”刘可妍越想越美,头一次发现买田的好处这么多。 正文 第四章 同母不同命 李大叔在省城逗留十日,总算帮着儿子家把二十亩玉米穗收完了。地里的秸秆也被一车一车的拉回来大半,把柴房塞得满满的。 菜窖也挖好了,铁柱带人把红薯与冬菜移到地窖里,腾出屋子装玉米。结果仅玉米穗就占了两间空屋子。 秋菊的田庄也收完了,又给弟弟家送过来两袋子稻米。 她算了一下地里的出产,分给庄上的三户人家,每户两袋稻米、两袋面粉,二筐红薯,两筐秋菜。余下的一部分送到铺子里,自己的宅子里也留了一些,还有一些留在庄上专门用来装米面的粮仓中与地窖里。 刘可妍装了一车玉米穗送过去,秋菊让人拉到庄子上,分给三户人家。回头派刘全过来,想要再收几车玉米,正对刘可妍换米面的心思。 听说秋菊明年要开五亩地养家畜,刘可妍吃惊之余,脑筋转得也快,连忙说道:“我也想养几头猪和一些鸡鸭,给厨房添些荤菜。不如就放到二姑奶奶的田庄上一起养吧。我把玉米拉到田庄上,除了换些稻米与面粉,剩下的养猪鸡。” 两屋子玉米穗自家只留了一小部分,其余都被拉到了田庄上,换来了十袋子稻米、十袋子面粉。秋菊答应帮弟弟家再养十头猪与二十只鸡鸭。 华妈妈盘算了一下,觉得挺划算,又出主意道:“亲家二姑奶奶偏着弟弟家呢。咱们明年还可以继续种玉米,秋收的时候让田庄一并收走也省力。” 刘可妍觉得是这个理儿,乐呵呵地私下里跟丈夫商议,铁柱自有打算:“明年开春,索性把四十亩地交给庄上一起种,平日里咱们出些人力与家什照应着。” 转天,刘可妍又去了一趟云宅,把铁柱的想法说了,然后补充道:“我家没有农户帮着耕种,虽然买了些家什,从牙行里又带回来吕铁头一家人,但夫君说远远不够。我又不懂农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夫君明年还要参加秋闱……” 秋菊也明白小夫妻俩的难处,瞧着刘可妍越来越大的肚子,心一软就应了下来。 刘可妍这下高兴了,地里的出产不用愁,也不用耗费精力操心。 送走了弟妹,秋菊打了个哈欠,秋娘以为她累了,冲一旁服侍的春杏递了个眼色,春杏过来打算扶她进内室。 秋菊摆了摆手,对秋娘说道:“派人去前院备车吧,我要去铺子瞧一瞧。” “夫人的胎还未满三个月,正该在房里静养才是。若是实在闷了,我陪着你到院子里走走吧?” 云轩不准备纳妾,秋娘就盼着秋菊能多生几个,刚好这又有了。欢喜之余,更是把手边的事都放下,亲自过来照看孕妇的饮食起居,生怕有个闪失。 秋菊心里记挂的是铺子里的生意。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年后爹娘搬过来,弟弟家指望不上还要随时帮衬,等肚子里的孩生下来后,丈夫又要进京赶考了。 每每想到这些事,秋菊就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强忍着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凉了,庄子上还有好多事没有安排,哪能呆得住? 秋娘无法,叮嘱春杏一番,派人去前院传话。管事刘全听说夫人要去田庄,更是亲自驾车跟着。 田庄秋收结束后,正在收拾地面,晒了八分干的粮食开始装进仓子。稻壳麦杆一部分留着喂牲口,一部分在地里烧成灰作肥料。 田喜见夫人亲自来了,叫上赵快嘴、杨大个和徐老蔫三户当家人,聚到一起。 秋菊听说弟弟家二十亩玉米的收成运过来后,庄上的人都在忙着搓玉米粒。想了想问道:“一个月内,能把五亩养家畜的地圈出来吗?分猪舍、牛舍、羊舍、兔舍、鸡舍、鸭舍六个地方。我打算先养三百头猪、三百只鸡、三百只鸭、三百头羊、三百只兔子。牛舍暂时只养几只牛,用来耕地。每个牲口舍占八分地,可以用栅栏分别圈出来六块空地,再各自盖些遮风挡雨的棚子……”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落雪之前先把地圈出来没问题,至于搭棚子盖牲口舍,可以先盖出猪舍与牛舍、羊舍,这三种家畜不怕冷,冬日里养在外面也没事。至于鸡、鸭、兔明年开春再养更好些,那个时候再盖三舍也不迟。 田喜又提到了人手的问题,秋菊一时想起了刘可妍说过的吕铁头一家,答应会尽快再派一户人家过来,帮着一起搭建牲口棚。 从田庄上转回来。秋菊去食街的三处铺面瞧了瞧,直接奔向李宅。 刘可妍没想到秋菊这个时候会过来,听说想要借用吕铁头一家搭建牲口棚,当即就把人叫过来,吩咐了几句,让吕铁头夫妻俩带上儿子吕大郎一起跟过去。 秋菊说好要用一个月,让他们暂住在农庄上,刘可妍也答应了。 一个月后,秋菊再去庄子上,看到猪牛羊舍已经建起来了。分养在三户农家的六头种猪和三十头仔猪,已经统一进了猪舍。 秋菊带上田喜亲自去牲口市场又买了四头种猪和六十头仔猪,放到猪舍里,打算明年开春再买一批仔猪。为了让猪长得壮,让猪吃玉米糊拌干菜叶子。 考虑到一百多亩地的春耕,秋菊又买了四头牛,放到牛舍里喂着。 选羊倒是费了一番周折,秋菊养羊不只是为了吃肉,而是更看重羊皮的价值。北方冬天寒冷,用羊皮做的披风与坎肩都能保暖。 转了一圈,大部分卖的都是山羊,只有三家卖绵羊。秋菊把三家带来的成羊与羊崽全部买下来,也只有四十几只。养绵羊的农户听说她还要买,让秋菊跟着她回了远郊的村上,从村里养绵羊的散户中又收了二十几只。 在小山村里,秋菊幸运的看到了传说中的狐狸皮和狼皮,是一家猎户进山打来的,问了价钱,居然很便宜。一张狼皮只要一两银子,狐狸皮要五两银子。 坐下来交谈,发现村上的猎户不只一家,狐狸皮不常见,但狼皮很普通。这家姓张的猎户又翻出了一张鹿皮与一张狍子皮,问秋菊要不要。 秋菊买下后问道:“打来的猎物,有自家养的吗?” “村里养山羊的多。我们这里一两银子,能买五只羊,比外面卖得便宜。” 结果不想买山羊的人,又带回来一百只山羊。一辆板车不够用,村里的农户又出了两辆板车,帮着秋菊把六十多只绵羊、一百只山羊送回了庄上。 羊舍一下就占去了一半,田喜让人先用麦麸喂着。 秋菊想试试山羊肉做出的熟食好不好买,先让庄上宰杀了一只成羊,运到铺子里,分别做了萝卜羊肉包子、羊杂汤、烤羊肉,没想到食客吃了反响还行。 一只山羊,分成两半。一半送到饭馆里熬汤做菜,一半做成熟食面点放到食铺里买。也许是冬天冷的缘故,两天就能卖出去一只山羊肉。 秋菊带上自家的烤羊肉又去了老主顾林家饭庄,掌柜亲自尝过后放到饭庄试买,一日能买出差不多一只,让铺子每日送一只烤羊过来。 年前一个多月,庄上的羊舍宰杀了七十多只山羊,秋菊的钱盒子里多了二百两银子。山羊皮经过处理后,全部卖到毛皮铺子里,又赚了一百两银子。 看到养山羊有赚头儿,秋菊带着人又去了一趟那个小山村,收回来八十多只山羊,打算年后再卖个把月。冬天羊肉皮毛卖得好,作生意也要赶季节。 庄上的三家农户听说主人家贩山羊赚了钱,饲养家畜也更尽心。 临近年根岁尾,秋菊让庄上又宰了十只山羊,三只送赵、杨、徐三家农户,余下的七只拿到铺子里烤好了,作为年礼分别送了出去。 吴同知、纪教授、鲁山长三家礼重些,又分别送了一袋稻米、一袋面粉、一头仔猪。 林家、曹家、周家、沈家加了一袋稻米、两筐红薯,一筐冬菜。 余下的一只烤羊送到了李宅,打算让弟弟和弟妹尝尝铺子烧烤的手艺。 当一整只烤羊用油纸裹着送过来的时候,刘可妍微微有些吃惊。烤羊肉她吃过,但家里从未做过整只烤羊。自己在出阁前,娘家的厨房也未曾做过。 一时生起好奇之心,让巧月帮着自己扯开油纸,撕下一块尝尝。 巧月笑嘻嘻地按吩咐照做,一时赞道:“虽说凉了,但烤肉很好吃。” 当着外人的面,刘可妍不好意思亲自上手,吩咐陈三把东西送到厨房去。 跟着过来送东西的周嫂,把背着的包袱递给巧月,这才传话道:“夫人说了,腊月二十六启程,怕舅奶奶路上着凉,特意送来两张熟羊皮、一张灰狼皮,说是做垫子,做皮坎都成。” 刘可妍还不大认识,身旁的华妈妈却有几分见识,连忙开口道谢。 今日是小年,只有两日收拾的时间,刘可妍不知道回去住多久,该带些什么,一时向周嫂打听。听说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往回赶,怕耽搁铺子的生意。 给了十文钱的赏钱,打发走了周嫂,刘可妍开始跟奶娘商量回程的事。 华妈妈觉得回去住不久,带几件衣物与常用之物就行。 接下去就是留守人员的安排,刘可妍不想让二房跟着,华妈妈觉得应该问问铁柱的意思。让人把铁柱与刘宏请过来,说了周嫂过来传话的事。 刘可妍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如果两个孕妇一起回去,不只路上不方便,到了镇上也怕有闪失。一旦有事,镇上的大夫可比省城差多了。妹妹已经滑过一次胎,为了以防万一,这一回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妥当些。” 铁柱怕赵春微不同意,让人把她唤来,原打算好好劝说一番的,没想到她竟痛快地答应下来。 赵春微的事顺利搞定了,刘可妍把弟弟单独留下来,开口劝道:“你对大姐纵有芥蒂,来省城这多久,也该随我一道探望她了!” 刘宏这一次没有拒绝,与刘可妍带上节礼坐车去了南城。来到姐姐家门前,看到门上的铜锁与帖出来的出租告示,上面娟秀的字迹正是出自刘沁儿之手。 正文 第五章 给情面也分人 刘可妍见姐姐的门上了锁,让陈三去邻里打听,等回来的消息是刘沁儿回婆家住了。赶到杂货街开铺子的夏大伯那里,被告知回乡下过年去了。 一时问起租房子的事,夏大伯说道:“秋收过后,孝云的亲娘被他哥哥送过来住过一阵子。进入腊月后,有一日孝云过来说要出租他们住的宅子,托我代为照应。临了又从我这里拿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等房子租出去后用租金顶账。” 刘可妍又问起亲家婆的住址,夏大伯瞧着大肚子的她,迟疑着劝道:“远着呢,坐马车至少要赶大半日的路,一直往南走,在省城边儿上,地名叫礅子村。” “二姐,咱们回去吧,让陈三把东西送到也是一样的。” 刘宏的提议,刘可妍想了一下就同意了,让陈三先把自己送回家,卸下马匹,骑马过去瞧瞧,节礼也改为只驮一袋面粉和捎带二十两银子的荷包。 回来后坐等消息,晚上吃饭的时候,铁柱吃了半盘子烤羊,觉得很好吃。刘可妍又吩咐厨房端上一盆羊汤,连自己也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回房,夫妻俩商议回镇上走亲戚、带年节的事。 铁柱觉得烤羊肉不错,笑眯眯地说道:“明日我去一趟食街,从二姐的铺子里再买些,带回去给岳父岳母大人尝尝。” “后日就启程了,二姑奶奶哪里多做剩在铺子里?”刘可妍不信,但还是给丈夫拿了五两银子。 这一次铁柱没去书房,而是留在了刘可妍的房里,夫妻二人早早睡下。 次日早膳后,铁柱出了门。陈三才过来见刘可妍,听说他是赶得早晨开城门的时候回来的,一来一回,竟也用了大半日的时辰,急忙询问姐姐的情形。 “大小姐的婆家瞧着不大好。”陈三如实禀报,刘可妍听后沉默不语。 礅子村是一个小山村,有一半的农户住在山坳里,地少人也不多。有一些村户靠采山果与打猎为生,算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 夏婆婆家在山上开了三亩多旱田,与大儿子夏老大住在一起。夏老大有股子庄户人的力气,地里的活儿基本都是夏老爹带着他和孙子孙女一起干。 农闲的时候,夏老大就会跟村里的猎户一起上山,隔三岔五的也能带些山鸡、野兔什么的。 礅子村的山不大,也藏不住大猎物,连只狼都少见,但山果野菜却不少,因为总共就那么十几户人家,即便每家都去采摘,也不会有人空手回来。 在小山村里住着,只要勤快些,就不会饿肚子,但条件却没法与省城比。 夏婆婆是个厚道人,大儿子夏老大为人也不错,就是大儿媳妇金莲有些爱拿乔。金莲是外乡人,听说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跟老夫人回城遭了劫匪,那时她只顾逃命迷了路,被夏老大碰到从山里领回来的。 陈三找到夏家天色已经擦黑,就在夏家住了一晚,次日起大早赶回来的。 夏家无端得了一袋小麦粉,极为高兴。 金莲见弟媳的娘家果然有钱,就开始转了度来巴结。 陈三见到夏秀才与刘沁儿后,把荷包交到刘沁儿手上,说起刘可妍要回镇上婆家过年的事。 刘沁儿听了脸色有些不大好,一时说起家事,夏秀才转了转眼珠问陈三:“妹婿的四十亩旱田花多少银子买的?我与娘子原打算把宅子租出去,一年的租金也能有二三百两银子,如果能买二十亩良田,在地头盖几间屋子住着也挺好。” “夫君的法子很不错。”刘沁儿听了脸色又和缓下来。 夏秀才又让陈三代话,说是年后回来亲自登门拜访,也请铁柱帮忙找合适的旱田地,到时候让他大哥与侄子一起跟过来,帮着他盖房子。 刘可妍听完了陈三的转述,又让他带上一袋面粉,一筐红薯、一筐秋菜,去秦家给堂姐家送节礼。临走时交代,让陈三问问刘倩儿有什么要捎给娘家的。 陈三赶着毛驴拉的板车,带上东西出门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铁柱与陈三一先一后都回来了。 铁柱不仅拿回了一只烤羊,还拿回来一只烤鸡和一篮子羊肉馅的包子。对刘可妍眉开眼笑道:“听说这只烤羊是打算孝敬岳父岳母的,二姐白送给我了。还送了这只烤鸡与肉包子,让咱们热热吃。” 刘可妍听了也很高兴,唤来厨房的人把东西拿下去了,也没要回她先前给铁柱用来买烤羊的五两银子。 铁柱先去了书房,陈三才得空跟刘可妍汇报去秦家的事。 “秦大郎的疯病越来越利害了,堂小姐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二老太太怕秦大郎伤到她,已经把儿子关起来了。” 刘可妍知道刘倩儿的情形,回镇上见到大伯一家也好有个交待,只是没想到事情竟这般揪心。 “二堂姐,瞧着怎么样?” “或许是腹中有了孩子的缘故,整个人安静许多。听说咱们明日离开省城,当即写了一封家书,托***奶转交给娘家。”陈三从怀中掏出信交与刘可妍。 家里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临行前该去探望的人也去过了。 次日早膳后,铁柱与刘可妍带着华妈妈、巧月、刘小牛、陈三四个人和年礼,与云轩秋菊的两辆马车、一辆板车,汇到一处,一起离开了省城。 走了三日,才到镇上的宅子,秦伯开门一见这么人回来了,面上先是一喜,在见到自己的孙子来福也在人群中时,越发笑眯了眼。 柴房里有柴禾,是李大叔前几日送过来的,周嫂带着山草赶紧生火做饭。秋菊带来三袋稻米、三袋面粉、三筐干菜、三头冻猪、三只烤羊。 炕烧热了,饭菜做好也端上来了。两家人凑在一处,吃了顿热乎饭。 饭后各自回房,收拾了一番,歇了个晌,秋菊与铁柱坐马车回了村里。 李大婶正用灶间快熄的火烤红薯,李大叔在牲口棚喂毛驴。 先看到孩子的李大叔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大声招呼他们一起进了屋子。 灶间的李大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笑着迎出来跟着进到东屋,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嗅到飘散的糊巴味,才想起灶炕里的红薯。 细心的秋菊,转了一圈,发现除了灶炕堆放的几袋红薯,并没有见到稻米和面粉,一时蹙眉道:“今年的收成不好,您和爹就日日吃这个?爹去省城给我送小麦粉,家里怎么不留几袋?” “原是留了两袋的,给你大舅家送去一袋,还有一袋给了你奶奶家。咱家的三亩旱田地,今年红薯长得好,多收了几袋。玉米也收了一些,给镇上的两家一样儿送去一些,反正年后就搬家了,就没向往年那样留些春天吃。” 听了老娘的话,秋菊这才放下心来,转而说道:“家里都收拾好了吗?有什么需要拿的,先搬到镇上的宅子里,等过完了正月十五,咱们就走。” “我与你爹的衣物已经拾掇出两个包裹,你爹说家里的农具与毛驴车都不带走,留给你堂哥堂嫂种地用。我想把家里的坛罐带过去几个,腌菜作酱存酒都用得上。” 秋菊点了点头,知道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说这就要去镇上,李大婶招呼李大叔把灶间的三袋子红薯、一袋子干菜、半袋子玉米面放到毛驴车上,自己去搬她的坛坛罐罐,跟过来的周嫂和来福立刻过来帮忙。 秋菊进屋拿了老娘收拾出来的两个包裹,被铁柱接过来。 等人都出来了,李大叔给门上了锁,走出院子,把院门关好,跟着女儿坐上马车,张二宝和刘大板赶着各自的马车,秋菊让来福替老爹赶板车。 回到镇上的宅子,秋菊又打发来福同刘大板一起,赶着毛驴车去买些炭回来暖屋子,又给了铁柱二十两银子让他去街上买些糖果点心和几坛子好酒。 腊月二十九,秋菊与铁柱陪着老娘带着节礼去了唐大舅家,让秋果赶的马车。 唐二婶带着小蓉正在灶间和面蒸玉米饼子,个头长高了的全哥儿正帮着烧火,唐外婆在里屋照看才满月的小孙女唐小花,秋果与小蓉的女儿。 稻米、面粉和烤羊送进灶间的时候,小蓉知道秋菊回来了。 全哥儿听说还有一头冻猪没搬进来,连忙跑出去帮忙,先把冻猪放入自家门前靠窗户的大缸里盖好了,然后才跑回去继续烧火。 唐二婶实在走不开,把面盆里的玉米面都粘了饼子放入锅中,才腾出手进屋找招呼。 此时唐外婆已经与女儿聊开了,怀里的女婴被小蓉抱了过去,秋果一旁瞧着。 “我哥儿怎么又去乔家米铺扛活?菜花临走时不是留了银子吗?”李大婶听说唐大舅又去出苦力,有些不大理解。 “你大哥想趁年节多赚点儿,平日是帮着外孙女守宅子,”唐外婆解释道。 一时聊起镇上的亲戚,唐外婆又道:“春兰也生了个女娃,比小花大三个月。秋果这次回来刚好可以带着媳妇过去探望一下,她如今的日子也紧巴巴的。依春兰的意思,来年不让孙大牛在镇上干了,一家子去省城头投弟弟。” 秋果没吱声,唐外婆与李大婶同时把目光转向秋菊,见她冷着脸不说话。李大婶碍于亲戚的情面,一时用商量的口气对女儿说道:“要不你给他俩也找个活儿,让他们住在庄子上?” “春兰表姐带着孩子又不能做什么,表姐夫这样扛活的人庄子上并不缺。如果她非要跟着,秋果年后就不必去我铺子里做事了。”秋菊一点没打算给情面。 正文 第六章 生得好不如嫁得好 听了秋菊的话,唐外婆不高兴地撂下脸儿来,李大婶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一时嗔怪道:“你这孩子,不待见春兰,也犯不着连秋果也迁怒了?” “娘,我的铺子与田庄即便缺人手,也不可能为了亲戚的情面,把不得用的人也塞进去。省城开销大,同样赚钱也不容易。表姐一家过去,只怕连吃饭的钱都赚不出来。她都嫁人了,怎么还想着靠娘家亲戚供她吃住?” 秋菊并不打算就此退让,房里的气氛有些僵持不下。 秋果与小蓉是小辈,又事关姐姐投奔自己的缘故,一时不好开口说话。 李大婶原想着给外甥女一家随便安排个活儿,对女儿来说是一件不起眼儿的小事,没想到秋菊却偏偏不肯,而且秋果的活儿也受了影响。 一时觉得外甥女与外甥比起来,还是后者更重要些,也就没了继续帮忙说项的心情。唐外婆的想法与李大婶差不多,苦于没有台阶下,只好僵着脸不说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唐二婶这时却柔声打起了圆场:“要说春兰现在的情形与小蓉差不多,都需要在家带孩子。如果在镇上都过不了,省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孙大牛与秋果不一样,秋果认字,孙大牛到省城也是出劳力,赚不了多少钱。” “二嫂说得也在理,秋果在省城铺子里作事,小蓉还不是在家里带孩子?小蓉这里还有娘与二嫂帮衬着。春兰没婆婆只能自己带。要说赚钱,也只能孙大牛一个人赚钱,春兰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想到这一层,李大婶也觉得春兰不该去省城,唐外婆也跟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说起年后搬家的事,唐外婆关心地问起村里田地与镇上房产的处理,李大婶说了李大叔打算把自家的三亩地交给侄子一家耕种,秋菊的八亩良亩租给石家的事。唐外婆听了也无甚话说。 听说秋菊要把镇上的宅子与铺子都卖掉,唐外婆吃惊地问道:“你们不打算回来了?” “二女婿考上进士,以后还会离开省城,哪还能每年回镇上?铁柱以后也会像她二姐夫一样,自然不会回镇上住了。”李大婶解释道。 女儿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唐外婆自然也替李大婶感到欣慰,但自己却不能跟着去,一时心情跌宕起伏,竟又没了言语。 唐二婶问起唐大舅的差使,铁柱开口说道:“这次回来我会求岳父帮忙,看看衙门里有没有空缺适合大舅干的差使。” “全哥儿过年也十岁了,也能出来做事了,你让亲家帮着一道问问。”唐外婆瞅了一眼立于唐二婶身旁的唐小全。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李大婶带着儿女起身告辞。唐外婆想留女儿吃顿饭,听说铁柱还要去岳家和大伯家送节礼,就没强留,说好过年时再聚。 从唐家串门回来,刘可妍就张罗着要跟着铁柱一起回娘家。铁柱瞧瞧她的精神头儿尚好,也就同意了。 对于拜见岳家的节礼,除了烤羊外,刘可妍还从省城带回来一袋稻米和一筐干菜,秋菊又让弟弟拿了一整头已经宰杀好的冻猪肉。 小两口欢欢喜喜地坐上马车,让人赶着一板车东西,去了刘府。 快过年了,刘夫人日日掐着指头算,终于把女儿盼回来了,一脸笑容的接出来。管事刘忠带着人把节礼抬进厨房后,就跑去书房传话。 刘夫人拉着女儿在堂屋陪女婿说放,刘主簿带着儿子刘宏匆匆赶到。 刘宏跟姐姐一道从省城里回来,到了镇上就先打马回府了。当时铁柱与秋菊忙着安置,也顾不上他。今日再见,铁柱当着岳家的面,表示了歉意。 刘主簿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道:“宏儿回来时说了他在省城的情形,觉得在书院读书挺好,我与你岳母商量过了,年后他跟你们一起回去。至于明年八月的秋闱,让他下场试试也无妨,纵然考不出好成绩,也能多几分见识。” 铁柱提及姐姐打算托刘府帮忙,要卖镇上宅子与铺子的事,刘夫人微微一怔。刘可妍连忙说了公公婆婆年后搬去省城的事。 刘夫人详细询问了亲家搬去省城后的安排,听说李大叔与李大婶并不住在儿子家,而是住进秋菊在南城置办的别院里,帮忙照应女儿的田庄。 从儿子刘宏的口中,刘夫人已经知道了秋菊送给弟弟四十亩良田的事,而且对儿子帮着女婿一起下地干活儿还有些吃惊。 刘主簿是不知道的,对于亲家公不住儿子家还颇为介意,扫了刘可妍一眼,以为是婆媳不合,出言教训起女儿来:“你既已嫁作李家妇,就要孝够公婆。公婆不愿住在儿子家,你就要好好反省自己,是哪些地方惹得他们不喜!” 刘可妍觉得委屈,但也不敢出言顶撞,铁柱因为爹娘不住自己家的事,开始也不认同,但直到秋菊暗地里表示,等云轩考上进士,云家离开省城时,就会把南城别院的房契交给爹娘,铁柱觉得爹娘住在自己家也说得过去。 经过一番解释,刘主簿听说亲家原想住进庄子上,还是秋菊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爹娘住进离田庄不远的南城别院,将来就把这处房产送给爹娘。 铁柱又说了自己的四十亩良田以后会与姐姐田庄上的田地一起耕种,秋收的一部分出产换姐姐田庄的稻米与小麦粉。刘可妍也说了田庄帮她代养家畜的事。 刘夫人听得出女儿与女婿话里话外的意思,转而劝起了刘主簿:“妍儿在省城虽有一处铺子,每年能收些租金,但家里人口多,开销大,又不能怠慢外面的人际往来,如今妻妾都有了身孕,女婿又忙于明年的秋闱,若不是亲家二姑奶奶一直帮衬着,只怕支撑不到今日。” 刘可妍对刘夫人的话深以为然,一时直言道:“家里每月的开销就要几十两银子。还好二姑奶奶送了我夫君四十亩良田,又答应帮我们养些家畜,顶了不少银子,一年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的进项,我们平日再节俭些,就勉强够用了。” 刘主簿没想到女儿女婿在省城开销这样大,一时感慨道:“还是镇上逍遥。咱们府上,一年也用不上四百两银子。” “可是在省城赚钱也多啊?我夫君考上了举人,将来在书院教书,一年也有五百两银子的进项,再加上地里的出产与我铺子的租金,那时候日子就好过多了。” 对于自家娘子的话,铁柱也比较认同,特别是听说姐姐卖烤羊一个半月,净赚了三百两银子的事,一时说漏了嘴,听得刘主簿与刘夫人直咂舌。 说了一会儿话,刘主簿带着女婿与儿子去书房了,刘夫人拉着女儿进了内室。 刘可妍让巧月拿下包袱,亲自打开,刘夫人瞧见里面是一件羊皮坎肩,细瞧针脚,知道出自华妈妈之手。 “这羊皮是亲家二姑奶奶送与你的?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这次送节礼,烤全羊与冻猪肉都是二姑奶奶给的,没花钱。听说田庄上还养了好些绵羊,比山羊的皮质好多了。我夫君说等明年秋天向二姑奶奶要几张,给我做一件羊皮斗篷。”刘可妍满面笑意,笑嘻嘻地说道。 知道二女儿嫁过去日子过得还行,刘夫人也就放下心来,一时又问起了女婿的妾室,刘可妍把去省城一年家里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一遍。 刘夫人听后唏嘘之余,把刘主簿因为大女儿刘沁儿的事与自己大吵,纳书院洒扫丫头碧桃为妾的事也与刘可妍说了。 刘可妍听说碧桃与自己一样,怀了快六个月的身孕,诧异之余提起了姐姐。她知道自从姐姐未婚先孕嫁入曹家的事被掀出来,刘夫人就疲于周旋。好不容易求得大伯家出面,用代嫁的方式摆平了此事,事情又出现了翻转。 姐姐被休再嫁,堂姐也没逃出这样的命运。虽然后来又都嫁出去了,但却嫁得不好。 对于刘沁儿的事,刘夫人不愿多说,甚至在家里都不准人提及,但侄女刘倩儿却避不过。一时问起她的情形,听说侄女有孕与秦大郎发疯被关起来的事,刘夫人一皱眉:“过年去你大伯家,估计你大伯娘听了又是一阵唠叨。” “大伯家的节礼,我还没准备,不知该送些什么?也不知要不要亲自去?”刘可妍心里也有几分打杵。 刘夫人觉得女儿已经回来了,不过去拜会长辈,让人知道了不大好。午膳的时候,刘家留女儿女婿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便饭。 饭后送女儿女婿出府的时候,刘夫人把铁柱叫到一边,塞给他一个荷包。 “一会儿你们回家前先去妍儿她大伯家瞧一眼。你们回来了,不去不好。妍儿没准备,你就用荷包里的银子帮她选几样节礼,送到她大伯家去吧。” 铁柱知道因为刘沁儿的事,岳家与刘可妍的大伯家关系有些微妙。坐马车离开岳家后,带着刘可妍去街上肉铺买了半挂猪肉,又去米店买了一袋小麦粉,余下的钱又买了两匹布和几样点心,拉着节礼去了刘秀才家。 孟氏听说侄女侄女婿来了,热情招待。刘荣从省城回来后,就开始闭门读书。这一次听说铁柱与刘可妍登门,也放下书本,跟着老爹过来相见。 刘老秀才见到铁柱的第一话就是笑眯眯的开口请托:“荣儿托亲家的福,见到了省城书院的山长大人。回来后跟我说,云贡生与山长大人都看好他。刚好他妹子嫁到省城的秦家,我打算年后让他跟着你们一同回去,暂住他妹子家,准备明年的秋闱。还请亲家多多照应,等荣儿中了举,必当好好答谢。” 刘荣的媳妇荷花盯着陈三与张二宝把节礼送进厨房,才过来与客人见礼。看到刘可妍大起来的肚子,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瞧着有五六个月了吧?我家小姑子嫁到秦家也有好几月了,也不知道怀没怀上?” “怀上了,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她还托我带来一封家书,让我忘到府里了,改日我派人送过来。”刘可妍小心翼翼地说道。 孟氏一听喜出望外,荷花更是冲刘荣嚷嚷起来:“你不让我跟着去省城,怕我打扰你的功课。如今妹子有了身孕,我这个做嫂子的去探望一下还不成吗?” “去,都去。年后送荣儿去他妹子家,咱们也一起跟着去认认门。倩儿嫁过去这么久,我与亲家还未见过面呢!” 孟氏这下更高兴了,刘老秀才也跟着点头,铁柱与刘荣相视一笑。只有刘可妍心怀不安,陪着笑脸,掩饰着说不出口的尴尬。 正文 第七章 顺心的日子又起包 铁柱从刘可妍的大伯家出来,已经是下晌了,他带着妻子匆匆忙忙往家赶,还是晚了一步。李大叔与李大婶带着女儿准备好的节礼,已经出发了。 留下来传话的来福一见铁柱就说道:“老爷与老夫人让大爷***奶回来后赶紧过去。” 结果铁柱与刘可妍刚下了马车,又重新坐上,出了家门。 李老太太见二儿子二儿媳带着节礼来看她,很高兴地把长孙长锁唤过来陪着一起说话。长锁媳妇带着一双儿女在灶间忙活,准备留二叔二婶吃晚饭。 李老太太问起秋菊的肚子,一脸慈爱说道:“一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婚后两年多,就有了两个孩子。别看孙女婿那一支单息,很快就儿女满堂了。” 说得秋菊有些不好意思,云轩却笑眯眯地表示赞同。 一时又问起铁柱与刘可妍,听说去岳家还没回来,就又说起了长锁。 “长锁与他媳妇在顾家客栈干两年了,明年再干一年,他爹欠下的账就一笔勾销了。这两年多亏了你们常来看我,又带吃的又带烧的,才勉强维持下来。” 李大伯与李大娘自从离家躲债以后,就再没了音信。长锁与他媳妇被逼着给顾家客栈干了两年活儿,从前的懒病也给去了,连带着孩子也会生火做饭了。每年赚的六七两银子,只够家里几个人吃个半饱的。 李大叔一个月总会过来一两趟,每次不是带菜就是带面,连柴禾也供着。 长锁听说二叔二婶要搬到省城去,第一时间恳求李大叔把家里的三亩旱田地让他来种。打算春耕的时候请几天假,先把地种上,再让儿子大兴时常过来看看。 “等我与媳妇干满了这一年,就搬到村里住,这样也方便种地。奶奶说这所宅子到时候就租出去,一年也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每年农闲的时候我再到镇上打打短工,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 长锁对未来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在坐的人心里都跟着轻松了不少。李大叔一家依然没有说出已经替大房还清欠债的事,觉得秋菊的法子挺有效。 秋菊解下腰间的七彩荷包,亲手塞到李老太太手里,对她说道:“奶奶,荷包里有二十两银子。只要我还在省城住,每年都会派人回来给您送银子。” 李老太太接过荷包,捏了捏,脸上乐开了花。 李大叔于心不忍道:“大哥与大嫂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娘跟我们一起去省城吧?但凡儿子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娘饿着的!” 李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一年的债没还完哩。顾家说了,必须每日去客栈干活顶账,还是让长锁和他媳妇再苦一年吧。再说你大哥大嫂没回来,家里也要有长辈帮忙操持着,我要是走了,怎么能放心他们啊!” 这时候,铁柱带着刘可妍到了。 见面给李老太太行礼的时候,李老太太起身把刘可妍扶起来,忙不迭地劝道:“你这肚子比菜花还大,可得当心些,磕碰了可不得了!” 说罢,把刘可妍带到身旁坐下来,刘可妍赶路冻红的小脸越发红了。 灶间的大兴与妹子采莲看到案板上的猪肉与烤羊,馋得直咽口水。采莲伸手要抓,被哥哥大兴一手拉住了,瞪起眼睛喝道:“太奶奶与叔公还没吃呢!” “哥,你说咱们多久没吃肉了?我算过了,整整三百六十天。过了这个年,咱们又没肉吃了。要是天天有肉吃,那该多好啊!”采莲的目光又飘了过去。 在灶上炒菜的长锁媳妇听了心里一酸,险些没落下泪来。 让孩子把饭菜一样一样地端上去的时候,秋菊才看到堂侄与堂侄女,从前的霸道骄纵不见了,如今朴实得让她想起自己与弟弟铁柱小的时候。 吃过晚饭,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了大伯家。 转天三十这一日上午,秋菊派人去肉铺又买了些猪肉,带上从省城拿过来的几样礼盒,让铁柱代她去探望一下杂货铺子的于掌柜。 于掌柜听说秋菊要卖镇上的铺子与宅子,当即表示想要自己买下来。 铁柱心中一喜,回家就告诉了姐姐。 秋菊听说后,亲自去了一趟杂货铺子,见到于掌柜后一番寒暄。一时问起买宅子与铺子的缘由,于掌柜笑着说道:“你经手的铺子生意好,你家的宅子出了一位贡生与一位秀才,将来想必还会出一位进士与举人,算是吉宅吉铺了。” 没想到于掌柜还这样迷信,秋菊面带笑容的没说什么。谈到价钱的时候,秋菊想起对方给予自己的关照,宅子与铺子一共只收了二百二十两银子。 于掌柜也没客气,当即付了钱。秋菊命人回去取来两张房契给了对方。 秋菊起身告辞之际,于掌柜道:“实不相瞒,今年秋季的时候我在省城食街也买了一个铺面,位置靠近悦来客栈,铺子原是做小吃的,当时买下来后曾去你的食铺找你,铺子里的人说你有孕正在家中静养,就没好意思过去打扰。” 于掌柜也不绕弯子,直接提出想要与秋菊合伙作生意。他出铺子,秋菊负责经营,双方共担成本,赚了钱利润四六分成,对方只要四成。 “行,三年一次秋闱,食街的铺面准赚钱。”秋菊痛快地答应了。 于掌柜指着伙计说道:“你这次回省城,我派冬宝跟着过去。掌柜他做不了,但是卖个货、帮忙打个下手还是能行的,他是我远房的表侄。” 说罢,又拿出了二百两银票,做为他投入的先期资金,主要是不想让秋菊在铺子开业初期一个人担成本。秋菊也笑眯眯地收下了。 大年三十,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转天早晨起得都有些晚了。 秦伯开门的时候,看见秋果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外转圈。一见大门开了,就向里面跑去。秦伯连忙唤来孙子来福,让他跟着去瞧瞧,顺便给主家传个话。 秋果来到廊下,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来福一路跟着过来,看出他有急事,就提点道:“表少爷有什么事,先回老爷与老夫人吧,他们起得早。” 转到客房,秋果见李大叔正在院子里溜达,连忙上前一步唤了一声“姑夫”,就垂下头去,局促不安地说了唐大舅与姐夫孙大牛双双摔伤的事。 李大叔听说二人为了多赚钱,大年三十在乔家库房登高搬货,梯子没放稳,孙大牛跌了下来,正好砸到唐大舅身上,唐大舅一只胳膊骨折了,脑袋磕破了一块皮,还伤了脚踝,孙大牛一条腿蹲了筋,一只手腕扭伤,伤势轻多了。 “大过年的,本不想这个时候说。但过了一夜,瞧着不好。医馆与药铺都关门了,连个大夫都请不到。听说药铺有明日开张的,心里实在没底……” 秋果从省城回来就回了唐家,本来想着与媳妇好好聚聚,没想到大年三十的晌午,自己的爹被乔家库房的人用门板抬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孙大牛。 李大叔带着秋果到上房来找儿子,铁柱从床上爬起来向刘可妍要了银子,让陈三备车,连早饭也顾不上吃,跟着老爹、表哥一起出门了。 刘可妍听说唐家出事了,也起身唤人进来帮她拾掇,穿戴梳妆后坐等消息。 早饭的时候,秋菊才从老娘与弟妹的口中得到消息,让山草去厨房把几个人的早点装入食盒,送到唐家去,顺便探望一下伤者,走前又给了二十两银子。 山草是与李大叔父子一起回来的,瞧见女眷围坐到一处等消息。 李大叔蹙眉说道:“妹婿的伤势不伤,别的还好说,就是右脚踝骨伤得厉害了,大夫说即便是身体痊愈了,他的右脚也吃不住劲儿了。” 听说李大叔请来了大夫,众人心中还有些安慰,但唐大舅将来成了跛子,还是让李大婶颇为忧心。以后上马都成问题,更别说登高卸货扛重物了。 一时间与儿女们商议道:“你大舅如今这个样子,怕是不好找活计,就算亲家肯帮忙,遛马、搬扛他都干不了,最多就是扫扫院子除除草。全子还小,你二婶一个女人家又顶不起外面的事,秋果怕是要留下来照顾家里了。” 秋菊却不打算让秋果走,铺子里本来就缺人手,于掌柜还请她照管新铺子,等庄子上的牲口养起来了,也需要添些人手。 “我多留些银子给大舅,让他好好养着。秋果年后先跟我回去,等我把铺子里的人手安排妥当了,再放他回来床前尽孝。”秋菊斟酌着说道。 “也好。” 大年初二,李大婶带着秋菊又回了一趟娘家,瞧见唐大舅的样子有些揪心。 唐外婆抹着眼泪说道:“你大哥后半辈的日子怕是难过了,你如今日子过得好,多帮衬些,纵有一日我闭了眼,也能放心了。” 秋菊把事先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交给唐外婆,唐外婆这才止住了眼泪。 唐大舅有些灰心道:“以后怕是不能干重活了儿,家里的担子要落到秋果身上了。我知道他是个心气高的,只可惜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误了他的前程。” 一旁沉默不语的秋果也红了眼圈,秋菊看看了他,说了想让他年后先在铺子里干一段时间的事。秋果没说什么,唐大舅思忖片刻点了头。 “表姐,听我哥说,他在铺子里干得可顺心了。我也想跟我哥去铺子里做事,你们走的时候也带上我吧?”唐二婶的儿子全哥儿突然开口恳求道。 “你与你哥都走了,家里怎么办?”秋菊不动声色地问道。 正文 第八章 回城遭遇非常事 “家里还有我和小蓉呢。”唐二婶也如他的儿子全哥儿一般,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唐外婆手里有了银子,心情大定之下,也支持起唐二婶与全哥来。 “万一有事,还有你表姐表姐夫帮衬着。眼瞅着全哥儿也大了,多赚些钱,留着将来说媳妇。” 唐外婆的话像是触动了唐二婶,一时红了眼圈垂下头去。 从唐家回来,秋菊就在心里盘算,云轩进来的时候,发现她正在算账。 “依我说,你的田庄不是还缺人手吗?让大舅一家搬到田庄上,一边能帮把手,岳父岳母也多几个说得上话的亲戚,岂不两全其美?” 秋菊不是没想过,但是如果唐家搬过去,李家大房也会跟着搬过去。因为李老太太可是自己的亲奶奶,紧着外婆家而不顾嫡亲的叔伯,也说不过去。 亲戚多了,事儿也多,思来想去,还是都不动得好。云轩并不理解,但也不便多言。 一时夫妻俩商量起回省城后的安排,云秀才说了钱家酒楼的少东家来访的事。 秋菊在镇上开铺子,经常往钱家酒楼送货,自然是熟悉的。没想到钱家也是来跟她商量在省城合开铺子的事。 钱家酒楼的少东家钱少能带着一车节礼,自亲过来奉上拜贴,可惜没见到秋菊,与云轩见了面,说明来意,表示改日再登门拜访。 云轩已经听说杂货铺子的于掌柜要与秋菊合开铺子的事,没想到钱家也有此意。微微吃惊之下,对自家娘子又高看了一眼。 秋菊听了云轩的转述后,转天就去了钱家酒楼,见到钱家少掌柜后,对方详细的说了自己开铺面的计划,“我打算在省城开一家饭庄,铺面已经在年前的时候买下了,正对着学市那条街上,位置还不错。四间大瓦房,起了二层。你家的面点与肉食卖得好,咱们还像先前一样订货送货……” 回到家里,秋菊直接去了爹娘的屋子,跟他们商量了一回,李大叔去了一趟大哥家,对李老太太说明了让大房搬家,一起跟着去省城的事。 李大婶则兴冲冲地回了娘家,跟唐外婆报着喜讯,一家子听说等唐大舅的身子养好了,可以搬到省城的庄子上住。 唐大舅顾不上疼痛,非要坐起来,将信将疑地问道:“怎么上午你与外甥女来的时候没有说?” “当时考虑你的身子不适合搬动,打算入夏后再说。” 李大婶不好意思说才定下来,但唐大舅听了却信以为真,一时欢喜地问日子,然后对唐外婆说道:“我的身子不打紧,这次和你们一起搬过去。” 两家人开始忙着收拾东西,李老太太托二儿子帮忙,要把宅子卖掉。李大叔劝了一回,说是怕大哥大嫂回来没地方住,李老太太想了想才作罢。 秋菊原定回城的日子是过了正月十五,考虑到两家亲戚搬过去要安置,手上又多了两家铺面的生意,自己这一方要提前做些安排。 结果提前了五日,刘家听说后,让刘宏与刘荣也跟着提前去省城。 马车不够用,托刘主簿的关系,又雇了四辆,加上刘家的一辆,钱家的一辆,一共八辆马车,三辆毛驴车,几家人凑到一处,热热闹闹地上路了。 于掌柜的远房表侄冬宝与钱家派过去的王掌柜也跟着一起离开了镇子。 三日到了省城,王掌柜先回了钱家饭庄,冬宝暂住秋菊的铺子里,听候调遣。 秋菊把爹娘安排在南城的别院里,李老太太也跟了过去,堂哥长锁一家被暂时安排住进别院的客房。全哥儿与秋果一起住饭馆的隔间里,唐外婆与唐大舅、唐二婶、小蓉儿以暂时客居的身份住进了云家的客房。 春兰与孙大牛也跟了过来,也同样被安排到南城别院的客房。 秋菊叫来田庄的管事田喜,让他立即召集人手盖三座小院,一处给唐大舅一家住,要三间屋子。其余的两个小院只要两间屋子即可。 在庄上盖宅子的事,秋菊跟两家人都已经说好了。长锁与孙大牛由李大叔带领着日日去庄子上帮忙,庄子上原来的三户人家也紧急抽调人手。 过完正月十五,秋菊的食铺、茶点铺子与小饭馆也正常营业了。 于掌柜的小吃铺子让秋菊改成了烧烤铺子,专门卖烤肉,而且日日向钱家饭庄与林家饭庄送货。 冬宝忙得团团转,秋菊把来福调了过去,又让刘大板帮着送货,自己则亲自坐镇。 钱家饭庄开起来后,生意很红火,对李家烧烤的需求量很大。秋菊与于掌柜的铺子除了平日的散卖外,几乎专门给钱家饭庄与林家饭庄供货。 铺子的生意好了,庄子上的禽畜需求量就大了。鸡舍、鸭舍、兔舍还没盖起来,秋菊心里急,又去弟弟家里借人。 想起回来后还没给弟妹送租饭馆的年租,带上银子,又带了弟弟爱吃的烤羊肉,坐上马车去了李宅。 铁柱与刘宏都不在,陈三开门见是亲家二姑奶奶,陪着笑脸接了进来。 秋菊由秋娘与春杏跟着,直接转到弟妹住的上房。外间煨粥的文嫂先看到了她们,屈膝行礼之余,提高了嗓音向碧纱橱内禀报:“二姑奶奶看***奶来了。” 随着珠帘轻轻挑起,巧月把秋菊让了进去。 见刘可妍斜靠在榻上,嘴唇发紫,脸色灰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身旁的华妈妈正一口一口地喂她喝粥。 “这是怎么啦?”秋菊瞧着刘可妍的样子像是病了。 “回来半个月,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头晕乏力,身上懒洋洋的,吃不下饭,觉倒是睡得多了,却又觉着不解乏。也许是月份大了的缘故吧?”刘可妍推了华妈妈拿的粥碗,摇了摇头,表示不吃了。 “看过大夫没有?” “奴婢劝了好几次,可是***奶说她的肚子又不痛,没也什么大事。” 华妈妈也希望请大夫诊个平安脉,但刘可妍却不肯,原因却不好跟外人说。 孟氏听说刘倩儿也有了身孕,本想跟着一道过来看看,但想到儿媳妇荷花也要来,家里没了女人生火作饭,照顾刘老秀才的饮食起居,最后就没去。 刘荣与荷花夫妻二人与刘宏一道来了省城,在李宅歇了两日,荷花就吵着要去探望妹子。刘荣想着不久后还要借住在秦家,先打声招呼也好,就陪着去了。 回来后荷花冲刘可妍大吐苦水,说秦家骗婚。刘荣也极为不满,说是等他考上了举人,一定要帮着妹子脱离苦海,让妹子改嫁。 刘可妍与刘宏都不好说什么,铁柱对刘家的事一向不大热心。 结果刘荣搬到书院里,荷花又惦记孩子,让李家派马车送她回去。打发这两个人,刘可妍又花了几十两银子,因为堂哥与堂嫂都没钱。 想着以后家里的开销,刘可妍是能省则省,再也不肯多花一分钱。所以即便身子出现异样,只要不是肚子出问题,她还是不肯轻易请大夫。 秋菊觉得情形不对,还是让人把陈三找来,给了银子,让他去请个擅长孕产的大夫过来。 陈三走了一会儿,秋菊眼瞅着弟妹的眼皮不住的打架,心中愈发起疑。从身上取出二百两银票,交给刘可妍,刘可妍面上一喜,强打精神陪着说话。 等大夫来了,给刘可妍反复诊脉,最后眼神疑惑地说道:“瞧着脉相有些乱,***奶的身子怕是出了问题,至于问题出在哪儿,老朽冒昧地说一句,怕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儿,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闻了什么不该闻的东西……” “大夫的意思是说,我弟妹中毒了?”秋菊的话,华妈妈与服侍刘可妍的人都吓了一跳。 华妈妈是刘可妍的奶娘,庄户人家出身,人在刘府多年,也有些见识,但刘府人口简单,她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根本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巧月是刘可妍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自小就跟着刘可妍,人也单纯得很。 大夫也不敢肯定,因为他并不擅长查毒解毒,建议李家另请高明。 无奈之下,秋菊派人去打听省城擅长解毒的杏林高手,贴子直接递到了纪府,惊动了纪夫人,也就惊动了纪大人,还真找到了这样的人。 自从听说刘可妍有可能中毒之后,华妈妈带着巧月把房里搜了一遍,也没搜到什么。厨房的陈大娘也是刘可妍从娘家带过来的人,自然信得过。最后,大家都怀疑起了二房赵春微的人。 因为过年二房的人都留下了,完全可以趁着众人离开之际,找机会下毒,至于毒下到了哪里,谁也猜不准。 擅长解毒的大夫同样姓刘,刘大夫过来给刘可妍诊了脉,又问起了她的情况,然后开了一个方子,交给秋菊,对她说道:“按这个方子熬药,每日早晚各一次,五日后就会恢复正常。李***奶中的这种毒无色无味,可以下到香炉里,也可以抹到纱帘上,比如绣帷上,衣服上,脂粉盒里,甚至花盆的土里,喝的水里,都可以。” “能否查得出来?”刘大夫的话说得众人毛骨悚然,连秋菊都觉得自己在弟妹房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有可能会中毒。 刘大夫蹙眉开始找毒源,桌案、香炉、床幔、被褥、脂粉、茶壶茶碗、柜子里的衣物都找过了,还是没任何发现,最后在窗前摆放的一盆万年青旁停下了脚步…… 正文 第九章 爱好有时也是弱点 万年青是铁柱喜欢的,所以刘可妍就在房里摆了一盆。刘大夫端起盆来仔细查看,最后翻动盆里的培土,凑近嗅了嗅,把盆栽重新放下,说道:“土里有淡淡的药粉味,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被下了这种药粉?” 刘可妍听了大吃一惊,指着那盆万年青大叫着让人扔掉。 “大夫,这种药粉的药效是多久?”秋菊心里也在打鼓。 “这种药粉放到沙土里,保持干燥,药效能保持个把月。如果遇到水,会很快溶解。如果放到香炉中燃烧,烧净了药味也就跟着散了。我建议李***奶离开这间屋子,让人彻底打扫清洗一遍,包括角落里的泥土也不要放过。” 秋菊也怕被染上,连忙请刘大夫给她诊脉,被告知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刘可妍不敢再住这间屋子,犹如惊弓之鸟,觉得家里哪儿都不安全,扯着秋菊的袖子带着哭音说道:“二姑奶奶,让我去南城婆婆那里吧!” 华妈妈却持不同的意见:“***奶,这件事不能这么了了。一定要查出给药的人才行。您总不能以后不住这了吧?难道把这么好的宅子留给二房?这次一定是她们趁咱们不在做下的手脚。让大爷好好发落她们,宅子里就清净了。” 秋菊也觉得该好好查一查,但又担心刘可妍再出什么意外,左右为难之下,派人去书院给弟弟传话,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铁柱不知何事,又不好中途走掉,直到上午的课散了,才与小舅子刘宏打了声招呼,两人一道匆匆赶了回来。 此前,秋菊已经命吕大郎媳妇与文嫂封了偏院的门,不允许二房的人进出,又把通房佩儿关了起来,直接让秋娘带着巧月去搜佩儿的住处,把可疑的东西都拿到了上房,请刘大夫检验。 刘大夫把一个小香炉里的剩余香灰倒出来,嗅到了药粉味。众人惊异之下,把佩儿带过来盘问,佩儿听说后吓得连连扣头,哭着辩解。 “那香炉是年前偏院扔掉的,我瞧着还能用,就偷偷捡回来,放到床下,一次也没用过。谁知那里面没倒净的香灰参杂了毒粉啊!” 矛头直指二房,秋菊命人把偏院的管事妈妈范大嫂叫过来,问她香炉的事,范大嫂一口咬定香炉并不是二房的东西,她从未见过。 秋菊知道她们之中一定有人在说谎,一时冷下脸来说道:“这个香炉是谁的,我会派人去查。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们双方都有嫌疑。为了大爷嫡出的骨肉,只要事情一天没查清楚,你们就不能自由走动。” 把她们各自带下去,让人清理刘可妍的卧房。无论是绣帷还是被褥,通通换掉,房里的陈设,无论大件还是小件,包括床榻、桌椅、橱柜、屏风,都搬到廊下,一一检视,擦洗,空出来的屋子重新打扫。 人手不够用,秋菊让赶车的刘大板回铺子里挤掉了几个人,过来一起帮忙。 铁柱与刘宏回来的时候,瞧见地就是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秋菊与刘可妍陪着大夫坐在廊下,一边盯着干活的人,一边陪着大夫聊天。 终于把人盼回了,刘可妍先前的委屈又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对着自己的丈夫与娘家弟弟,说了许多话。 铁柱听后颇为吃惊,要不是秋菊与刘大夫在场,他都不敢相信。 秋菊把先后两次给弟妹请大夫,最后递贴子求到纪大人府上,才找到杏林圣手刘大夫时,刘宏气得脸色发青,当即恳求姐夫惩治赵春微与佩儿。 铁柱思忖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如今香炉究竟是不是二房的,还不清楚。不如把佩儿赶出李家,让二房闭门思过,在赵春微的孩子出生之前,不允许她们外出走动。等她的孩子生下来,交由妍儿教养。你们以为如何?” 秋菊觉得弟弟的安排有点儿和稀泥,一时说道:“如果不是佩儿所为,而是赵春微手下人做的,你这样做岂不是冤枉好人,又放纵了恶人?” 刘可妍与刘宏姐弟俩也觉得铁柱有偏袒之意,刘可妍不好说,刘宏却不想忍着:“弟以为把佩儿赶出门的同时,应该惩罚二房的人,特别是那个范大嫂,多次怂恿赵春微对我姐姐不敬,此次应该新账老账一起算,把她也赶出去。如果这件事是赵春微指使的,即便没被咱们拿到把柄,至少也能去了她的爪牙。” 铁柱觉得不妥,秋菊也觉得这样处置简单粗暴,一时斟酌道说道:“毕竟咱们没法证明佩儿所说是不是真的,不过双方都有嫌疑。为了能让弟妹在生产前平安无事,我倒有一个法子,不如把范大嫂一家与佩儿发配到农庄上出苦力,我正缺人手,正好让她们忙点累点,也省着闲得整日里想着怎么算计人!” 秋菊的处罚方法,对房里的人来说都有些特别。铁柱没意见,刘可妍见姑奶奶都发话了,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刘宏虽觉得惩处得太轻了,但想到把她们调离李宅,赵春微失了左膀右臂,姐姐也能安全些,所以也没吱声。 佩儿听说自己被打发到秋菊的庄子上去帮工,万分感激地叩头谢恩,因为她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府去,没想到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范大嫂听说自己一家被发配到庄子上,却是万般不乐意。赵春微却不敢这个时候给她求情:“你没听说***奶房里被查出下药的事吗?让你去二姑奶奶的庄子上,而不是赶你们出府,就说明大爷与二姑奶奶还没查出加药的人……” “没想到我着了那个小蹄子的道儿,却被她反咬一口。等到了田庄上,找机会让她好看!”范大嫂一脸忿忿地嘟囔道。 “如果不是你起了心思,又怎会被别人利用?”赵春微知道范大嫂也是为了她,有心责备几句,想着她就要离开自己去庄子上受苦了,又有些于心不忍。 送别之际,给她塞了块银子,让她去庄子上务必好好表现,等将来自己再找机会把她调回来。 秋菊并不知道加药事件是佩儿与范大嫂合谋对付刘可妍,只是觉得她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却不知是两个人都说了谎。 佩儿与范大嫂一家走了,赵春微被禁足在偏院不准出来,刘可妍与她身边服侍的人也觉得安全多了。 李家重新恢得了以往的平静,刘可妍按大夫的法子喝了五日的药汤,人也精神了不少。 铁柱与刘宏见她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放心之后把心思又转到了备考上。 秋菊把这件事按下,带着范大嫂一家与佩儿来到庄子上,暂时挤住在庄子上的农户家。自己又花钱雇了五个帮工,前后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才顺利地把房舍与余下的三处牲口棚盖起来。 这期间,又开始了一年一度最为忙碌的春耕。 原来三家农户代养的三十只小鸡和三十只鸭子移进去,又从牲口市买了二百只小鸡与二百只鸭子,分别放入了鸡舍与鸭舍。 唐家也从云家客房搬到了庄子上自己的宅院。唐大舅的身体在云宅养了两个月,骨折的胳膊已经长好了,头上的伤落了一块疤痕,走路右脚有点跛。 李大婶把老娘唐外婆接到别院来住,与自己的婆婆李老太太做伴。她则日日跟着李大叔一道去庄子上帮忙,与唐大舅、唐二婶一起打扫牲口舍,喂鸡喂鸭。春兰与小蓉瞧着连长锁媳妇都带着儿子大兴与女儿采莲一起跟着干,也不好意思因为孩子在家躲懒,给孩子喂完奶后,就背到背上系好,也出去帮忙。 等春耕结束,男人们有了时间,女人们的日子就清闲了一些。但随着二百多只兔子送入兔舍,三车果树苗被运进果园,众人又忙得脚不沾地。 盖房子的时候,秋菊吩咐要多盖出一处小院,专给帮工们住。范大嫂一家与佩儿也有了自己的住处,原来雇的帮工忙完盖房子的事后就撤离了田庄。 庄子上的事都弄好了,铺子里的生意也同样走上了正轨。 于掌柜与秋菊合开的铺子,第一个月就迎来了开门红。秋菊亲自记账,一个月下来净赚了三百六十银子,按到四六分成,秋菊赚了二百一十多两银子。 庄子上的羊肉卖得最快,秋菊带着田喜去偏远的村子收山羊,又收回来一些山鸡、野兔,让她觉得意外之喜的是,还赶上一家猎户卖野猪肉。 听说野猪肉不仅味道鲜美,而且比家猪的营养价值高,秋菊把剩下的半头野猪肉买了回去,一部分肉送到饭馆,被当做特色菜卖出了双倍的价钱。 后来索性安排唐大舅跟着田喜,有空就出去收些野味回来,送到小饭馆里充当特色菜。他们一个月先后出去五次,每次带回来最多的是山鸡和野兔,即便是这样,一个月下来,饭馆的收入也比从前高出四分之一。 秋菊把大量的羊皮、兔皮熟出来,卖到毛皮铺子里,每月都能赚上百两银子。回省城三个月,自己名下的各种生意,让她手里多了三千两银子。 平均一个月净赚一千两银子,这是她从前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如今她却觉得还可以赚得更多一些,因为三年一度的秋闱还有四个月的时间,秋收后天气也跟着冷起来,接下来会迎来铺子生意的又一个旺季。 就在一次她抱着银钱盒子畅想未来的时候,忽觉腹内一痛。匆匆赶来的李宅管事陈三唬着脸向她求救:“二姑奶奶,你快去瞧瞧吧,***奶快生了。” “赶快去请大夫,我也快生了!”秋菊捂着肚子,小脸煞白。 “夫人,第一胎你是在铺子里生的,这一胎不会也这样吧?”秋娘一见,一时间也乱了方寸。 正文 第十章 生男生女一样吗 陈三请来了大夫,先就近给秋菊诊了脉,大夫捋须皱眉,说道:“夫人操劳过度,身子有些不济,七个月离生产还早,恐怕需要在家里静养。” 秋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秋菊听说不是早产,只是短暂的肚痛,也放下心来,转头对陈三吩咐:“你先带上大夫回去,我稍作休息,一会儿就过去。” 目送陈三驾车离去,秋娘一脸不赞成地劝阻道:“大夫说了夫人要静养,估摸***奶还只是阵痛,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生产,万一您去了又身子不适……” “不是有大夫坐镇吗?再去请一个稳婆过来,也不知道***奶事先准备了没有?”在秋菊的坚持下,带着现请的稳婆,一起去了李宅。 李宅的上房很是慌乱,刘可妍第一次生产,又痛又恐惧,不懂得配合,只是不断的唤痛,等秋菊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嗓音已经嘶哑了。 瞧见秋菊,刘可妍一把抓住她的手,憋得通红的脸颊上沾有漉漉的头发。秋菊知道她出了很多汗,估计也是累的,怕她生产没有力气,转头给了春杏一锭十两的银子,让她坐刘大板的马车,赶紧买些参片回来。 刘可妍不让她走,秋菊只好隔着屏风向大夫询问产妇的情形,被告知时候尚早,才稍稍放下心来,打发巧月去厨房做碗蛋羹,端过来让产妇吃点东西。华妈妈不放心,亲自跟了过去。秋菊陪着刘可妍在房里说话,转移她的情绪。 铁柱与刘宏赶过来的时候,刘可妍已经吃过东西睡着了。 秋娘怕累坏了自家夫人,坚持让秋菊先回客房歇着等消息。整个下午,都没有动静,秋菊在弟弟家的客房也睡了一大觉。 当她再次来正房探望刘可妍的时候,铁柱正蹙着眉头,神情专注地等房里大夫的消息。 “怎么啦?”房里没有动静,秋菊也觉得不对劲儿。 “晌午睡下后,一直不见醒,方才请大夫进去诊脉,如今还未出来。” 铁柱的话,让秋菊及其身边服侍的人都露出不安的神色。 等了一小会儿,大夫出来,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细汗,摇头说道:“***奶的情形似乎是睡着了,但气息很弱,如果一直不醒,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 “可是她这种情形,怎么生产啊?”询问稳婆,稳婆也没主意。 秋菊想起从前那位查毒的刘大夫,派人拿贴子再去请。 刘大夫被请过来,给产妇诊脉后,一时蹙眉说道:“产妇身子弱,刚好吃了东西引发不适,出现昏迷不醒也是有的。” 施了银针一刻钟,刘可妍终于睁开了眼睛,先前请的大夫让厨房赶紧熬催产药,生怕刘可妍再昏睡过去。 等把催产药给产妇灌下去,等了不多久,刘可妍的阵痛又出现了。这一次稳婆让她嘴里含了参片,开始动手帮着引产。 前前后后折腾到掌灯时分,总算听到了一个娇弱的啼哭声。 刘可妍产下一女,又昏睡过去。 铁柱抱着小小的襁褓,瞧了一会儿,交到华妈妈手里,转头去了书房。 刘宏也替姐姐有些遗憾,瞧过了外甥女,也回了客房。 华妈妈强作欢颜,替主子打点。先赏了稳婆,又拿出银两送走了两位大夫。转头把事先找好的奶娘齐氏唤到近前,叮嘱了几句,让她把孩子抱下去。 秋菊见天色已晚,怕云轩回去等着急,也起身告辞,临走时给华妈妈留下一百两银票,让她给产妇好好调理身体,帮着刘可妍尽快恢复健康。 华妈妈见秋菊并没有因为***奶生了女儿而有所不满,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陪着笑脸亲自送到二门口,而后转去厨房亲自给自家小姐做月子饭。 云轩听说妻弟家产下一女,秋菊过去帮忙的事,有些担心地瞧了瞧她的肚子,劝她多在房里将养。秋娘趁机说了秋菊曾在铺子里腹痛的事。 结果第二日,秋菊就被阻止出府,但她借着娘家侄女洗三之名,很快又成功地解禁。 洗三这一日,刘可妍正在坐月子,不能出来见客,一切都由华妈妈帮她打点。 李大婶亲自过来看了一回,还带了庄子上的老母鸡与猪肘子过来,让厨房给给儿媳妇多补补,抱着孙女珍姐儿也没有不高兴。 刘可妍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一时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李老太太听说曾孙媳妇第一胎生的是女娃,就没跟着过来。唐外婆倒是跟着女儿一起过来认了门,一脸安慰地对李大婶说道:“先开花,后结果。小两口都还年轻,多生几胎,总能生出儿子的。” 李大婶点了点头,一时提起了曹春燕:“春燕的月份与菜花差不多,再过三个月,她俩也要生了。到时候,总有外孙让您抱。” 唐外婆与李大婶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出了刘可妍的屋子,打算瞧一眼曹春燕。走到偏院门口,却被吕大郎媳妇拦住,文嫂是见过李大婶的,连忙引见。 李大婶到现在才听说府里加药的事,吃惊之余越发想要见一见赵春微,打算当面问一问是不是她指使的。 偏院的人被关了三个月,除了每日三餐陈大娘会按时送过来,根本就没见过别人。连大房生了一位嫡小姐的事,也没人告诉她们。 唐外婆与李大婶亲自过来,赵春微欣喜异常地匆忙迎接,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碎石滑了一下,栽歪着被身后跟着的香兰扶住,继续疾步上前,当她第二次栽歪却没那么幸运,而是刚好撞上眼前的唐外婆也脚下打滑,碰了她一下。 唐外婆被李大婶一把拉住,赵春微却跌跪到地上,很快就见了红。 香兰惊恐之下跑出去唤人,唐外婆与李大婶呆立着不知所措。 守门的文嫂听说二奶奶跌倒见红了,不敢隐瞒不报。 华妈妈听说后先一皱眉,让文嫂去报与老爷知道。自己则找到正在陪客的秋菊,冲她附耳几句,报了这个消息。 秋菊觉得外婆与老娘就不该去偏院,更气偏院守门的人为何不拦着。 铁柱得到这个消息后,连忙吩咐人去请稳婆,他自己不便撇下客人,吩咐刘小牛来请秋菊去偏院坐镇。 秋菊只好借故如厕,带着秋娘和春喜去了一趟偏院,把赵春微抬到房里,等稳婆来了以后准备接生。 可是赵春微这一胎却等不及,稳婆到的时候已经露头了。生产异常的顺利,前前后后也没花上半个时辰。 当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道贺的时候,唐外婆越发有些尴尬,李大婶却笑眯了眼,冲着秋菊说道:“还是春雁有福气,第一胎就是个男娃。虽说早产了,但生得痛快,而且七活八不活,我这个大孙子也是个福分大的人。” 秋菊瞧了一眼男婴,因为早产的关系长得很瘦小,闭着眼睛咂着嘴,连忙说道:“娘,孩子饿了,您先把他交给春雁吧。” 孩子回到亲娘的怀里,秋菊把老娘拉到屋外,压低声音说了弟妹家前段日子发生的事,对李大婶说道:“弟妹生了女儿,心里本就有些不自在。如今在珍姐儿的洗三宴上,万万不能传出赵春微生男孩的消息,还是晚一日再说吧。” 李大婶想了想,同意了女儿的安排,回头又叮嘱了唐外婆一声。唐外婆本来就对自己无意碰了赵春微,导致她跌倒早产而且生的还是男孩的事,心有不安。 如今瞧着女儿与外孙女有意给大房脸面,故意压下二房生男孩的事,觉得赵春微并不被李家人看重,心中的不安也就跟着减了三分。 秋菊给了稳婆赏银,把文嫂叫到近前,让她带着稳婆从后门出府,又叮嘱她不许在府内张扬偏院生儿子的事。 文嫂从前就在大户人家做过事,对宅门里的这些弯弯绕也明白一些,知道秋菊是不想在珍姐儿的洗三宴上惹***奶心里不痛快。 直到洗三宴圆满结束,众宾朋各自散去。铁柱与刘可妍才得到了偏院产下男婴的消息。 铁柱欣喜异常,特意跑过去瞧了一回,见到赵春微后越发觉得她可怜。打算等孩子满月后,也解了她的禁足。 对于要不要把儿子送与大房抚养这件事上,心里也开始有了动摇。 赵春微不想把儿子送到大房去,怕刘可妍借机报复,让孩子吃苦头。刘可妍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生,也不想让赵春微的儿子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头。 结果在三方都动摇的情形下,铁柱也就放弃了自己先前的承诺,让赵春微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并给儿子取名李天福,寓意孩子生来福气大。 在女儿洗三的次日,铁柱又把生子的消息传给亲友,但考虑到毕竟不是嫡子,而且女儿的洗三宴刚过去,所以就没再办洗三,打算好好给儿子为一场满月酒。 李家大妇怀孕期间被人加了药,妾室产子又在正妻之女的洗三宴上。 尽管秋菊刻意压制,但还是被有心人挖了出来,一时间成为妻妾之争的巷尾奇谈。最后连曹老太太与书院鲁夫人都知道了。 曹老太太亲自过府,探望月子里的侄孙女,关起门说了一通外人不知的私房话,然后找到铁柱,直言道:“如今府上的妻妾之争已传了出去,都是下人作恶,让主子背黑锅。春雁已产下长子,若再不给她正名,必会累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