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李菜花要逆袭 烈日炎炎,树焦土裂。 一个细眉小眼的黄毛女娃,抖着腰,趿拉着鞋,懒洋洋地来到自家矮矮的篱笆墙下。转了一圈,才找到家里那几只正躲在树荫下,张着嘴打哈欠的草鸡。 穿着粗布麻衣的她,卷起半截脏兮兮的袖管,用手抹了一把额心上的细汗,心情烦躁地蹲下来,神情极为严肃地伸出她的扫堂腿。 “咕咕…咕咕,来,出来!滚出来!” 几番引诱,不管用。直接暴怒,一只大黄鸡率先窜了出来。 “你、你、你敢啄我的脚?我这就让你变鸡汤……” 女娃飞快地转身,大黄鸡不依不饶,带着一群小鸡气囊囊地扑了过来。一时间小院里一阵鸡飞人跳,随着鸡毛不断地飘起落下,女娃神色慌张地逃回了土屋,麻利地倚上门板,终于把那群会轻功的草鸡挡在了门外。 “我的老天,这里养得都是斗鸡吗?喂鸡的活儿,虽然省力气,但这也太危险了,以后也不能干了。”女娃仰面朝天地躺在凉快的土炕上,对着房梁上乌黑的干菜篮子唉声叹气地发起了呆。 房里没人,李大叔和李大婶带着大女儿枣花、儿子狗蛋儿下地去了。李菜花因为前些日子上山挖野菜,不小心被毒蛇咬伤,留在了家里。 听说当时极为凶险,昏迷不醒了半日,李家以为她没救了。多亏了同村住着的石大伯跑到镇子上请来大夫,灶上熬了药汤给她强灌下去。 醒过来好几天了,李菜花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来到古代山村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特别是李家上下一口一个“菜花、菜花”的叫着,她的脸都憋红了。 人家叫柳音音,如今却被迫改为李菜花。菜花,不是吃的菜吗? 一次没有任何征兆的心脏病突发,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特么地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里没电、没网、没公交,土屋闷热蚊虫咬,夏天吃饭要烧火,想洗衣服用草木灰,洗澡水还要自己挑…… 虽说古代山村空气好,纯生态环境挺难找,但为嘛她听说的是远处的山林有虎豹,村里的庄稼常被野猪盗,看到的是大风一刮一路灰,大雨一落一脚泥。 李菜花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不爱出门,也不愿见人,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见谁都爱搭不理的,整个人也变懒了许多。 李大婶瞧着她整日没精打采、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开始还忍着气。 今日跟着家里人铲完了地,嗓子眼渴得都快冒烟儿了,发现李菜花又忘了送水过来,坐在地头儿上终于忍不住对着李大叔一顿抱怨。 “孩儿他爹,你瞧这二丫头怎么了?她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让她下地她不干,让她喂了几天鸡,我发现咱家的鸡总掉毛。如今让她抬个水,现在还瞧不见。估摸又是赖在炕上睡大觉。咱们家又不像镇上的方大户,也不能像小姐似地供着她,如果过年还这样,送她到镇上方家当丫头吧,家里还能多些进项。” 李大叔闷头放下镐头,用衣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转头把儿子叫到跟前,瓮声瓮气地叮嘱道:“你回去瞧瞧,看看你二姐在干啥?帮着她抬些水过来,你娘口渴了,剩下的顺便浇浇地。” “哎!” 狗蛋九岁了,个头还像六七岁的孩子,面黄肌瘦的,大脑瓜跟个灯笼似的,来回一摇头,能让人从心里替他捏上一把汗,生怕他的小细脖禁不住。 既便是这样瘦弱的娃儿,因为家里男人少,也快顶上半个劳力使唤了。 见弟弟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没影了。枣花顺手从地里摘了一把大葱和一小撮嫩白菜。 比弟妹大上好几岁的她,自小到大就极为懂事。李大婶从未给过她脸子看,今天瞧见她手里的嫩白菜,也忍不住黑脸数落起来:“白菜这么小,咱还等它再长长,过些日子拿到镇上卖钱哩。你巴巴地摘了这些做什么?” “妹子说日日吃葱蘸酱,嘴里都是火气味,我就想着今日咱家换换样儿,她一准高兴。”枣花温顺地垂下眼帘,一时憋着心事解释道。 妹妹自从被蛇咬伤之后,情绪很低落,整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心里急呀!要是一把小白菜就能让妹妹好转起来,她觉得还是很值得一试的。 望着大女儿瘦削的身子骨,和她那被日头晒得通红的脸,李大婶一股心火窜了上来。 “依你妹子高兴,咱们家就得喝西北风!我瞧二丫头是惯出毛病来了,学会了好吃懒做,你们还宠着她。今日我偏要松松她的皮,看她还敢败家不?” 说罢,从地头儿折下一条榆木枝,抬脚踢飞了路边堆放的空菜篮子,叶眉倒竖,核桃眼瞪圆了,大嘴喘着粗气,急吼吼地往家里奔。 李大叔带着大女儿,拿着铲地的家什跟在后头,边追边喊:“你这急脾气,随了她舅爷了。菜花的腿还没好利索,哪禁得起你一顿打?” 此时院子里的李菜花,正与弟弟狗蛋亦步亦趋地抬着一桶水。水桶不大,但李菜花抬水走路总顺拐,一桶水还没出院,就被她晃洒了不少。 瞧见李大婶黑着脸,手里拿着树枝,咬牙切齿地扑了过来。李菜花本能地撂下水桶,尖叫着抱头鼠窜,在身上挨了两下后,慌不择路地往隔壁跑。 狗蛋瞧见这阵势,就知道老娘又起脾气了,连忙伸出胳膊抱住李大婶的一条腿,眼泪汪汪地拼全力拦着:“娘,你不要打二姐,她都已经被蛇咬傻了。” “懒妮子欠收拾,你拦着做什么?” 李大婶拔不出腿,气得连捶了儿子后背好几下,然后扯着嗓子高声喝道:“看你能躲多久,中午的饭甭吃了!” 后面的人也赶到了,枣花上来一路劝,好说歹说总算把人哄进了屋。李大叔看到李菜花躲进隔壁云秀才的院子里探头探脑,远远地瞪了她一眼。 “老天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正文 第二章 寻短见? 李菜花抚着胸口嘟囔了一句,不想却被身后的人听了个正着。 “姑娘行行好,寻短见可否换个地方?”一个变声期的哑嗓子气得李菜花七窍生烟,转身之际却一脸花痴地定住了。 一个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的英俊少年,正闪着墨玉般的眸子,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肤色和弱不禁风的身姿,都显示出他绝对的营养不良。要不是瞧见他头上的束发冠戴和略显宽大的袍子,李菜花还以为遇见个女娃呢。 “菜花姑娘,虽说我向你家赊了几回菜,但绝对没有不还的意思,你何必想不开呢?还想在我院里寻短见,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 这是哪里来的冒失鬼?谁说自己想寻短见了,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就算语文学得不好,也不能把感叹句当成肯定句用啊!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弱质男的份上儿,自己早就伸出九阴白骨爪,送他个满天星加满脸花了。 “怎么你的皮肤不黄不黑,和村里那些人不一样?” 这些天自己极少出门,也没心思好好打听村里的事,李菜花忽然看到让人近乎绝望的小山村里居然还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一时暗怪自己颓废太久,竟然忘了常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不求万事具备,只需坦然面对”。 少年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李菜花见对方盯着她不说话,连忙低下头左右打量自己。 一定是自己这身肥大的褂子太旧太脏了,还有她那双露出半个脚趾头的草鞋沾了不少泥。还有她的眼睛也小了点儿,眉毛也淡了点儿,头发也黄了点儿。 再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也就是比她个头高点儿、皮肤白点儿、头发黑点儿、眉毛重点儿、眼睛大点儿、鼻梁高点儿,嘴唇厚一点儿,存在感强一点儿。 “菜花姑娘,多谢你上次肯赊给我那么贵的菜花。今年听说你家又种了一些,下个月刚好是我娘的生辰,能再赊些与我吗?冬天我还给你家写幅对联抵账,如何?”少年见李菜花直愣愣地打量自己,一时鼓起勇气,拱手寒暄道。 李菜花听了他如此说话,心里忽然知道了他是谁。 没想到他就是彪悍的李大婶瞧不上眼儿又不敢得罪的邻居云秀才。 既不会种地,也不能出苦力,一年到头靠着与他相依为命的秋娘绣些绣品拿到集镇上去卖。家里但凡有一点儿钱,就花在了云秀才的笔墨纸砚上。 正经的日子过不下去,时常靠左邻右舍接济,从来只会用几幅对联抵账。 “方才你说你会写对联,你家里一定有书吧?” “有,你在院子里等我一下。” 云秀才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进了屋,很快很快拿着一本小册子走了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李菜花手上。 “你要认字,我可以教你。但以前的赊账要一笔勾销。” 书名她是认识的,笑了笑打开小册子,看到第一句话,顺口念了下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里面有些繁体字,李菜花有不认识的,但并不影响她早已熟知的内容。 对上少年瞪得大大的眼睛,李菜花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 “没听说你识字呀!怎么会读三字经?”云秀才绷起了脸,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又转,一副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的表情。 李菜花一时张口结舌,傻愣愣地像被点了穴似的。 “我娘教我三字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不满五岁,你比我小三岁,难道比我还早慧?” 没想到云秀才会有这种奇特的想法,却刚好给了李菜花一个遮掩的借口。 “可不是吗?要不是家里穷,我弟怎么也要上一年私塾吧?我脑子好使儿,你教会了我,我可以再教我弟……” 为了博同情,李菜花苦着一张小脸,硬是让她揉红了眼睛。 “那束脩怎么算?”云秀才终于点了头,认真地问道。 “什、什么?你要收钱?我先借你这本《三字经》回去看看,遇到不认识的字再来问你。咱们算切磋,你还是专心读书考举人吧。太耽误你的时间,我会于心不忍的。等你当上举人老爷,束脩这点儿小钱根本瞧不上眼。再说你单收我一个女孩子的钱,外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李菜花强压下心中的不悦,耐心地与他摆事实、讲道理,终于成功地拐走了一本《三字经》,外加一本《千字文》。 云秀才没有收到束脩钱,但李菜花已经许诺回家后拔一捆大葱送过来。 闷头出了小院,特么地才发现自己亏了。先前的欠账还没收回来,对方下个月还要赊她家地里的菜花,自己又答应送他一捆大葱,这不是赊一送一吗? 一个堂堂的城市文青,脑袋瓜儿竟比不上古代一个穷酸秀才灵光。 李菜花一路盘算着怎么找回场子,还未进自家的院子,就被飞过来的一只草鸡惊得栽了个嘴啃泥。再一瞧被自己压歪嘴的那只鸡,追出来的李大婶怒了。 “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扶犁。如今连路都不会走了,除了吃还能干吗?今日的中饭没你的份儿,饿了就喝凉水去。”李大婶骂完了女儿,闷头追小鸡去了。 “娘,你只顾追前面的那只鸡,后面还有几只也跑出来了。” 李菜花站在院门口,笑眯眯地掸了掸沾在裤管上的泥,并不管逃跑的鸡。心情愉快地进了自家的院子,直奔已经熄火的灶间。 身后李大婶骂骂咧咧的,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 “你也是,没事儿跟娘治什么气?娘就是脾气不大好,她心里可疼你哩!”枣花尾随着跟了进来,嗔怪地白了妹妹一眼。 正文 第三章 今晚还吃窝头? 李菜花也不说话,掀开灶上的锅盖,拿起一个窝头,把小碗的白菜汤端出来,就在灶台旁闷头吃起来。枣花以为妹妹还在生气,索性陪着她开始和面。 “今晚还吃窝头?” 李菜花勉强吃了一个窝头,把清澈见底的白菜汤喝完。一个饱嗝上来,差点吐了。想想现代的杂粮窝头多好吃啊,那可是营养餐啊,里面除了玉米面,还有黄豆面,白糖,就着炒好的肉馅吃,那叫一个色香味美,哪像这种粗得拉嗓子。 “晚上喝粥,剩下的这点面还能蒸半锅窝头,明儿早上爹和小弟带着去镇上赶集吃。”枣花一边和面,一边跟她 讲着家里的事。 家里又没米下锅了,连仅有的半袋子玉米面也快用尽了。这种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李菜花听着都揪心。特别是赶上大旱天,地里的菜有许多都蔫死的了,估计今年的菜农要减收了。一时关心地问道:“咱家去镇上卖什么菜?” “地里的白菜卖了一茬儿,萝卜刚种下不久,爹是想卖葱和瓜菜,吃完饭已经和小弟又去地里了。”妹妹终于肯关心家事了,枣花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从前的李菜花很勤快,李大婶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李大叔性子敦厚,更没啥说的。狗蛋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他从小就懂事,对姐俩也十分友爱。 “那个,我能去吗?”李菜花一脸的期待,倒是让枣花有些糊涂了。 “只要你愿意,跟爹说一声就行了。从前你也是经常跟着爹与弟弟赶集卖菜的。”枣花笑了笑,继续埋头和面。 李菜花刷完了碗,独自进里屋,坐在炕沿儿上,把身上的两本书拿出来,一本藏到炕席下面,一本拿在手里,仔细研究起来。 虽然一本《三字经》才千余字,但其中的繁体字很多,她凭着对这本书的熟悉,开始认真辨识繁体。李大婶进来的时候,李菜花浑然不觉。 “这书是从哪来的?” 手上的书突然被抢走,李菜花吓得一激灵。瞧见老娘脸色不善,立刻警觉起来:“这书是我从云秀才那里借来的,要是弄脏了、弄坏了,是要赔银子的。” 李大婶不认识字,但也知道书是贵重东西。听说女儿是从隔壁借来的,一脸愕然地问道:“你又不识字,借书做什么?是不是云秀才又要赊账?” 李菜花差一点笑场,没想到这个平日看着娘亲,心里却很有成算,正好自己应允的那捆葱还没有着落,索性直接说出来。 “云秀才的书很难借,我用一捆葱才借到的。”李菜花缩了缩脖子。 “他去年赊的豆面与瓜菜还没给钱,你又要送他一捆葱。你这个倒霉孩子,怎么老是胳膊肘向外拐,你没瞧着你爹的肩头还打着补丁吗?” 李大婶气得想要扔书,又怕真地会赔钱,冲着灶房大叫:“枣花!枣花!” 枣花手里还沾着面,匆匆跑进来。 “先去洗洗手,把这本书还给隔壁的云秀才,顺便让他尽快还账。你妹妹因为借书,要送一捆葱过去。你说这叫什么事?咱家自己还要拿到镇上卖钱哩。” 李菜花也有点儿后悔,犹豫了一下,上前恳求亲自去还书。 枣花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柔声劝道:“娘,要不就送一捆葱过去吧?咱家地里的葱多半卖不完。云秀才家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 “我倒不是心疼那捆葱,只是云秀才向来爱赊账。你若把东西白白地送给他,只怕以后他来得更勤。他家还有秋娘绣荷包赚钱,咱家就靠着山边上的那块地。” 听老娘说得可怜,枣花也不再言声了,李菜花也开始考虑家里的生计。 《三字经》还是被枣花亲自送回去了,云秀才见她只送回来一本,而且不是借书的本人亲自送过来的,就侧面打听李菜花的消息。 枣花不会扯谎,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歉道:“我娘说家里人都不识字,借书回来也没大用,骂了菜花一顿,就让我把书送回来了。” “你妹子很聪慧,已把这本书背下来了。只要她对照这本书上的字,一个一个背出来,不用别人教,她自己就能认字了。等她把这本书的字都认全了,就可以教你与你弟弟了。” 云秀才的一番话,枣花又犹豫起来。自己不学也就罢了,弟弟狗蛋是男孩子,跟着认些字,将来说不定会有大用途的。听说镇上铺子里的小伙计,大户人家的丫头,也不都是睁眼瞎,似乎雇主更得意那些识文断字的人。 “你要的那捆葱,明日等我爹和我娘从镇上回来,再给你送过来。” 家里每次从镇上赶集回来,总会剩些卖不完的菜。枣花心里盘算着到时候把剩下不太好的葱拿些过来给云秀才,爹娘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如果李大婶同意免了去年的账,下个月再赊我一斤菜花,我还可以每日抽出一刻钟的工夫指点你弟妹认字。”云秀才绝口不提大葱的事。 看来娘亲担心的事果真要发生了,枣花心中不几分不愿,脸上却不敢带出来,捧着书转回自家,找李大婶商量去了。 李大婶瞧着大丫头手里的书没还,顿时立起了眉毛。枣花忙把云秀才的话学说了一遍,怕娘亲生气,迟疑了一下又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大婶转了转眼珠,把菜花叫到跟前,一脸不信地说道:“云秀才说你能背书,你先给我背几句听听。” 不识字的老娘要听她背书,菜花立刻清了清嗓子,把《三字经》的前半部分背诵出来。中间有几处忘记的部分,她都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去了。 李大婶与枣花大眼瞪小眼地听了一遍,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等她停了嘴,李大婶的脸色也和缓下来,用着商量的口气征求两个女儿的意见:“要不咱就免了云秀才去年的赊账?反正不免他也还不上,顶多到年根岁尾给咱家写幅对联,下个月再赊他一斤菜花,让他指点你认字,你再教教你弟……” 本以为妹妹会高兴得跳脚,转头却瞧见李菜花愤愤不平的小脸:“不能免,等他有钱的时候一起还,以后决不赊账给他。” 李大婶哂笑着伸出瘦削的手指戳了戳李菜花的额头,“指望云秀才还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考上秀才那会儿,村里敲锣打鼓地捧着敬着,结果一年过去了,他家还不是老样子?家里没地,里里外外全靠秋娘一个人支撑着,他还要花钱读书,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家就要吃锅盖了。” “吃锅盖?那得多硬呀!” 李菜花掩嘴闷笑,声声把李大婶的一腔怒火笑没了。瞧着她都十三了,还这么不知事,一时习惯的一巴掌拍过去,只听枣花“哎呀”一声。 “倒霉孩子,跟你说正经事呢。” 李菜花撒丫子跑了出去,身后的李大婶跳脚喝骂:“你个鬼精的丫头,每次都拿你姐当箭排。下次你姐犯错了,我都记到你账上,免得她一直委屈着。” 枣花抿嘴笑着扶李大婶坐下来,随手把书放到坑沿上。 李大婶拍着枣花的手叹了口气:“要说你妹子,虽不及你懂事,平日里也是个可人疼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多担待些。我跟你爹商议过了,再多留你一年,让她跟你好好学学,去了她那毛躁又跳脱的性子,等你嫁了我也能省心些。” 枣花比妹妹大三岁,今年十六了,去年与村东头石木匠的大儿子定了亲。本来说好今年夏天办喜事的,结果石木匠的媳妇先病了一场,花掉了大儿子的下聘钱,接着李菜花又出了事。两家人手头都有些紧张,商议后就把婚事推迟一年。 枣花心里也明白,知道老娘最近脾气暴躁,除了因为妹妹的事,还有她的婚事。家里的日子一直不宽裕,这几年随着他们姐弟三人都大了,家里的情形才略有好转。可是终究由于没根基,一场病下来就能掏空他们微薄的家底。 “娘,我也跟着隔壁秋娘学绣花、打络子吧?这样等农闲的时候也能补贴家用。” 枣花也跟着李大婶学过绣花与打络子,只是李大婶的手艺差,又不会画好看的花样子,做出来的东西只能家里人自己用,不能像秋娘那样拿出去赚手艺钱。 “娘当然愿你学。如果你学好了,还能教教你妹妹。只是云秀才家秋娘说得不算,你没瞧见平日邻里间走动的时候,只要云秀才在场,秋娘就很少说话,端茶倒水的事倒是常干。村里人私下都在传,秋娘不像云秀才的亲娘。你要跟秋娘学东西,估计先要过云秀才那一关。他可是个豆腐掉到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的人。你要真想学,就帮娘合计合计,看看有什么云秀才想赊账的东西?” 李菜花顶着热度,跑到自家山边那块地,看到狗蛋正在地里捋大葱,李大叔不在。一片打蔫的青菜叶子上,伏着一层黑色的毛虫,还时不时地动一下。 一时恶心得跳脚,尖叫着逃到狗蛋身边。 “二姐,你不想干活就说一声。从前你连蚂蚱都敢烤着吃,还怕菜虫吗!”狗蛋连头都没抬,继续磕打葱头上的泥。 炸蝗虫是一道菜,但没听说连毛毛虫也能炸着吃呀。 李菜花也学着弟弟,笨手笨脚地过来帮忙。 拔葱的活儿干不好,有时候会把葱头留在土里,葱白却断在手里。但去葱泥的活儿她还是能做的,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手擦。 瞧着李菜花的几个手指头弄得都是泥,狗蛋一脸嫌弃地把她挤到地垄边。直到大葱装满了两个柳条篮子,狗蛋又开始摘瓜菜,姐弟二人又摘满一筐。 “这么多,一次都能卖出去吗?” 李菜花不懂行,知道现代卖菜挺赚钱的,但不知道古代怎么样。 狗蛋用一种甩甩的眼神瞅着她,晃着他的大脑袋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二姐,我知道你变傻了。不过,你也不能傻得太离谱。” “臭小子,比姐还贫嘴!作生意都要了解行情,姐哪儿不对了?”上辈子是家里的独生女,如今终于有机会升级当管事的了,只是小弟似乎不服气。 “姐,我从五岁就跟着爹进城卖菜了。菜不好卖,大家都知道。娘让爹和我摘这么多菜,是想把卖不掉的菜送到城里的舅舅家,当舅娘的下奶钱。” 狗蛋不再和李菜花废话,取来地头上的扁担,先把两篮子葱担了起来。李菜花心里一阵佩服,那瘦小的身材肩膀倒有力气。 自己也想帮忙分担,盯着一柳筐瓜菜瞧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试着去挪筐,结果筐纹丝不动,自己的手和腿却抽筋了。 “我了个大罗神仙呢!听说阳光能补钙,为啥在我身上不管用?” 这时,李大叔推着独轮车停在路旁,身边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的酱脸汉子。 酱脸汉子来到近前,双手轻松地抱起柳筐,还不忘跟她打招呼:“你姐呢,我娘让她上我家拿炊饼。” “姐夫?”李菜花这才反应过来。 对方憨憨地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一白遮百丑,可惜白的是牙齿,不是肤色。眉毛浓密,眼睛有神,鼻直口方,只比普通样貌略逊些。 李菜花自告奋勇地替姐姐去石家,望着爹与准姐夫的背影才发现不知道路怎么走,又不敢乱打听,怕被村里的人说她有病,连亲家都不知道住哪。只好跑回家去,冲院里喂鸡的弟弟猛招手,鬼鬼祟祟地把人拉到一旁求指点。 狗蛋摇摇头,认命地带着他认为变傻了的二姐,去了村东头的石木匠家。路上还不忘叮嘱:“一会儿见到石大娘,你少说话,一切瞧我的。” 李菜花疑惑地白了弟弟一眼,还是点头答应了。 石家的院子比李家大一些,也是土房栅栏墙。狗蛋一进院,就被一个玩土块的小泥孩抱住了,晒着兴奋的小眼神,扭头大叫:“娘,抓住了。” 小泥孩瞧上去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细眉大眼的十分可爱,头发剪得光光的,只在脖子后头留了一小撮儿胎毛。 “小石头,哥一会儿陪你玩啊!”狗蛋扯开小泥孩的手,把他抱了起来。 “狗蛋来了?” 这时从后院转出一大一小,妇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弯眉大眼的十分耐看,皮肤虽然有些微黄,但难掩妩媚的身姿。手里拿着半笸箩刚摘下来的李子,身旁跟着一个穿着蓝色粗布短褂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 李菜花忽然忆起准姐夫的模样,这哪是娘呀?长得不像,年纪更像姐弟。 石大娘面对李菜花直愣愣的眼神,毫不介意地笑着把姐弟俩让到屋里。小丫头去灶间取来一个食篮子,放到木桌上。 刚被狗蛋放下的小石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扬起小脸求道:“娘,香香。” 小丫头走过来牵起弟弟的手,哄道:“中饭你吃过了,姐带你出去玩。” 瞧见姐弟二人出了屋子,石大娘笑着说了一句 “这孩子贪吃没记性”,把食篮子上面的布掀开,说道:“中午新烙了炊饼,还剩了几个,听说你们明天要去赶集,拿回去热了带到路上吃吧。” 李菜花连声道谢,瞧着狗蛋想要推拒又有些犹豫的模样,立刻闭了嘴。 石大娘进里屋拿出一个小包袱,对李菜花说道:“里面装的是鞋垫儿,你们去集上的时候,帮我卖一卖。上次我和孩子他爹去的时候,一下子卖了八副,五个铜子一副。这次我又做了八副,如果全都能买出去了,回来替我捎带两斗碎米。” 李菜花打开包袱,拿出其中的一副,看大小是给男人穿的,布料一般,没有花色图案,但针脚很密,摸上去并不软,想是里头浸过面浆。 这样普通的鞋底,估计只能卖给过往的贩夫脚客。李菜花虽然不懂行情,但却也能看出些眼眉高低来,只是不好点破。刚要收东西,却被狗蛋拦住了。 “大娘,前两次捎带到集上都没卖出去。我娘怕耽搁您用钱,先替您垫上了。如今我家里还有你做的十几副鞋垫呢。”狗蛋搔搔头,不好意思地婉拒道。 “那段日子我生病没精神,手劲也小,鞋垫做得不太好。所以才会卖不掉,但上次赶集,我与你石大伯一起去镇上,一共买掉了八副哩。”石大娘脸色依然带着笑,并没有把包袱收起来的意思。 实在无法,狗蛋只好收了她的东西。 临出院子,小丫头提着一个小篮子跟过来了:“小哥哥能帮我把这半篮子李子捎上吗?如果卖出去了,就替我买一包果糖,我答应给弟弟买糖的。” 狗蛋转头瞅了瞅石大娘,见她笑着点了下头,便接了过来,应道:“好吧,我试试看,但不敢保证一定卖出去。如果实在不行,等我爹卖完了菜,我给小石头捎两块果糖回来。” “谢谢小哥哥。”小丫头笑眯眯地把他们送出了院子。 “这小篮子李子,能卖多少钱?”路上,李菜花好奇地问弟弟。 “如果能卖出去,顶多两个铜板。咱家房后也有李子树,一筐还卖不上十个铜板。”狗蛋皱着眉,明显觉得这单生意会砸到自己手里。 李菜花没想到这里的蔬菜与水果这么不值钱,也歇了继续打听的心思。 回到家里,往东屋瞄了一眼,发现准姐夫还没走。转到灶间放下食篮,看到姐姐枣花正在忙活蒸窝头、炒菜。 “帮我把这盘菜端上去吧,窝头一会儿就出锅了。” 李菜花把一盘素炒瓜片和小半盆洗好的大葱端进里屋,又回到灶间拿酱碗和自家酿的米酒。枣花又炒了一盘葱煎蛋,让狗蛋端了上去。 东屋,李大叔陪着准女婿举起了酒盅呷了一口,狗蛋坐陪,李大婶拉着李菜花退了出来。娘三个躲在灶间里低声说话。 “铁柱明天跟咱们一起进城,他要去给方家修园子。听说一个月三百多个铜板,一日还管两顿饭,能干差不多三个月,估计这次能赚一两银子回来。” “石大娘托咱家卖鞋垫,狗蛋不好意思不收。”李菜花想起狗蛋的为难和石大娘的托付,一时起了打听的心思。 “你石大娘就是那点小心思。铁柱虽不是她生的,但到底是石家长子,将来小石头长大了,还不得靠他帮衬着。如今你姐姐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攒小份儿。自己赚不来钱,还往亲家的头上打量。前两次那十六副鞋垫只卖出去四副,余下的十二副,咱们给了她六十文,要不是看在她生病急用钱的份儿上,谁要她做的鞋垫子。没想到这人不懂事,还拿咱家当冤大头,一会儿我就把鞋垫送回去。” 李大婶越说越生气,从西屋拿了狗蛋收下的八副鞋垫,脸色不好地出门去了。枣花瞧着连忙跟了出去,劝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李菜花估计姐姐也跟去了,无事忙的她转身出了院子,来到隔壁云秀才家,看到一个身材纤弱的蓝衣妇人坐在院里的木墩上埋头纳鞋底。 “秋娘,能借我一小绺红色的绣线吗?”李菜花认准她是秋娘,直接上前打招呼。 秋娘抬起头,冲李菜花微微一笑,把身旁的针线笸箩往前一推,让她自己挑。 李菜花觉得眼前的这位妇人与云秀才长得一点也不像,但端庄的举止、淡然的神色、从容的气质,与云秀才身上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场相合。 李菜花拿了些红线,转头问起云秀才,得知他去镇上会同窗后,立刻央求秋娘借她纸笔。 秋娘犹豫了一下,从里屋取出小半张黄纸和自己描花样子用的炭笔。李菜花趴在院子的石台儿上画完,把炭笔还给了秋娘,带着那小半张黄纸回家了。 等到东屋的人吃完饭了,李大婶与枣花也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鞋垫送回去了?” “你石大娘说了,这次的鞋垫如果再卖不出去,就直接还给她,不会再让咱们帮忙垫钱了。前两次那六十文,她就用那十二副鞋垫顶账了。” “说来说去,还是让咱家帮她卖鞋垫。” 李菜花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刻被李大婶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也学着小心眼起来?到底是亲家,就算看在你姐的面上,也要伸手帮一把。” 正文 第四章 赚钱又遇倒霉蛋 “无论怎么说,您都有理!”李菜花觉得老娘立场不坚定,所以才会让石大娘这种有小心意的人得了可乘之机。 一想起家里二十几副鞋垫等着发霉,李菜花犟了一句嘴后立刻换了一副笑模样,献宝似地把她画的纸样子和从秋娘那里要来的绣线拿了出来。 李大婶开始收拾碗筷,听了李菜花的话刚要发火,瞧见她手里的红线和黄纸上的图样子,迟疑了一下稀罕道:“秋娘给你的?” “纸上的玉如意,你们把它绣到鞋垫上,取个好寓意,准能卖出去。” “这红线还是留着绣花吧。”李大婶有些舍不得。 枣花接过妹妹画的花样子,瞧着很新鲜,一时好奇地问道:“这就是大户人家娶亲时长辈赐的玉如意吗?是隔壁的秋娘画给你的?” 一辈子没见过玉如意的人家有许多,李菜花着急的是想让老娘采纳她的建议。看来只能从姐姐身上打算了,挖空心思地劝道:“姐,你把这个图样绣到鞋垫上,没见过玉如意的瞧个新鲜,见过玉如意的图个吉利,就试几副行不?” 枣花到底年轻贪新鲜,也经不起妹子的软磨硬泡,果真把玉如意的图样绣在鞋垫上,李大婶忙着准备赶集路上带的东西,也懒得理会两个女儿叽叽咕咕。 姐姐绣,妹妹陪,二人熬了大半宿。李菜花殷勤地帮着枣花挑灯芯,终于惹怒了满怀心事的李大婶,直接吹灭了灯火把油灯拿到了她屋里。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要浪费灯油钱。” 李菜花冲李大婶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与枣花一起乖乖地睡下了。 一大早起来,李大叔把东西装到独轮车上。李菜花睡眼惺忪地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包袱,哈欠连天地陪着老娘和弟弟,跟着独轮车去了镇上。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土路,路上歇了两次,来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了。空位很难找,李大叔只好把独轮车停在靠近集市的路边上。 “还是晚了。”李大婶有些懊恼地说道。 “好饭不怕晚,咱们有这个!” “谢谢小哥哥。”小丫头笑眯眯地把他们送出了院子。 “这小篮子李子,能卖多少钱?”路上,李菜花好奇地问弟弟。 “如果能卖出去,顶多两个铜板。咱家房后也有李子树,一筐还卖不上十个铜板。”狗蛋皱着眉,明显觉得这单生意会砸到自己手里。 李菜花没想到这里的蔬菜与水果这么不值钱,也歇了继续打听的心思。 回到家里,往东屋瞄了一眼,发现准姐夫还没走。转到灶间放下食篮,看到姐姐枣花正在忙活蒸窝头、炒菜。 “帮我把这盘菜端上去吧,窝头一会儿就出锅了。” 李菜花把一盘素炒瓜片和小半盆洗好的大葱端进里屋,又回到灶间拿酱碗和自家酿的米酒。枣花又炒了一盘葱煎蛋,让狗蛋端了上去。 东屋,李大叔陪着准女婿举起了酒盅呷了一口,狗蛋坐陪,李大婶拉着李菜花退了出来。娘三个躲在灶间里低声说话。 “铁柱明天跟咱们一起进城,他要去给方家修园子。听说一个月三百多个铜板,一日还管两顿饭,能干差不多三个月,估计这次能赚一两银子回来。” “石大娘托咱家卖鞋垫,狗蛋不好意思不收。”李菜花想起狗蛋的为难和石大娘的托付,一时起了打听的心思。 “你石大娘就是那点小心思。铁柱虽不是她生的,但到底是石家长子,将来小石头长大了,还不得靠他帮衬着。如今你姐姐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攒小份儿。自己赚不来钱,还往亲家的头上打量。前两次那十六副鞋垫只卖出去四副,余下的十二副,咱们给了她六十文,要不是看在她生病急用钱的份儿上,谁要她做的鞋垫子。没想到这人不懂事,还拿咱家当冤大头,一会儿我就把鞋垫送回去。” 李大婶越说越生气,从西屋拿了狗蛋收下的八副鞋垫,脸色不好地出门去了。枣花瞧着连忙跟了出去,劝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李菜花估计姐姐也跟去了,无事忙的她转身出了院子,来到隔壁云秀才家,看到一个身材纤弱的蓝衣妇人坐在院里的木墩上埋头纳鞋底。 “秋娘,能借我一小绺红色的绣线吗?”李菜花认准她是秋娘,直接上前打招呼。 秋娘抬起头,冲李菜花微微一笑,把身旁的针线笸箩往前一推,让她自己挑。 李菜花觉得眼前的这位妇人与云秀才长得一点也不像,但端庄的举止、淡然的神色、从容的气质,与云秀才身上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场相合。 李菜花拿了些红线,转头问起云秀才,得知他去镇上会同窗后,立刻央求秋娘借她纸笔。 秋娘犹豫了一下,从里屋取出小半张黄纸和自己描花样子用的炭笔。李菜花趴在院子的石台儿上画完,把炭笔还给了秋娘,带着那小半张黄纸回家了。 等到东屋的人吃完饭了,李大婶与枣花也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鞋垫送回去了?” “你石大娘说了,这次的鞋垫如果再卖不出去,就直接还给她,不会再让咱们帮忙垫钱了。前两次那六十文,她就用那十二副鞋垫顶账了。” “说来说去,还是让咱家帮她卖鞋垫。” 李菜花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刻被李大婶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也学着小心眼起来?到底是亲家,就算看在你姐的面上,也要伸手帮一把。” “无论怎么说,您都有理!”李菜花觉得老娘立场不坚定,所以才会让石大娘这种有小心意的人得了可乘之机。 一想起家里二十几副鞋垫等着发霉,李菜花犟了一句嘴后立刻换了一副笑模样,献宝似地把她画的纸样子和从秋娘那里要来的绣线拿了出来。 李大婶开始收拾碗筷,听了李菜花的话刚要发火,瞧见她手里的红线和黄纸上的图样子,迟疑了一下稀罕道:“秋娘给你的?” “纸上的玉如意,你们把它绣到鞋垫上,取个好寓意,准能卖出去。” “这红线还是留着绣花吧。”李大婶有些舍不得。 枣花接过妹妹画的花样子,瞧着很新鲜,一时好奇地问道:“这就是大户人家娶亲时长辈赐的玉如意吗?是隔壁的秋娘画给你的?” 一辈子没见过玉如意的人家有许多,李菜花着急的是想让老娘采纳她的建议。看来只能从姐姐身上打算了,挖空心思地劝道:“姐,你把这个图样绣到鞋垫上,没见过玉如意的瞧个新鲜,见过玉如意的图个吉利,就试几副行不?” 枣花到底年轻贪新鲜,也经不起妹子的软磨硬泡,果真把玉如意的图样绣在鞋垫上,李大婶忙着准备赶集路上带的东西,也懒得理会两个女儿叽叽咕咕。 姐姐绣,妹妹陪,二人熬了大半宿。李菜花殷勤地帮着枣花挑灯芯,终于惹怒了满怀心事的李大婶,直接吹灭了灯火把油灯拿到了她屋里。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要浪费灯油钱。” 李菜花冲李大婶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与枣花一起乖乖地睡下了。 一大早起来,李大叔把东西装到独轮车上。李菜花睡眼惺忪地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包袱,哈欠连天地陪着老娘和弟弟,跟着独轮车去了镇上。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土路,路上歇了两次,来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了。空位很难找,李大叔只好把独轮车停在靠近集市的路边上。 “还是晚了。”李大婶有些懊恼地说道。 “好饭不怕晚,咱们有这个!” “谢谢小哥哥。”小丫头笑眯眯地把他们送出了院子。 “这小篮子李子,能卖多少钱?”路上,李菜花好奇地问弟弟。 “如果能卖出去,顶多两个铜板。咱家房后也有李子树,一筐还卖不上十个铜板。”狗蛋皱着眉,明显觉得这单生意会砸到自己手里。 李菜花没想到这里的蔬菜与水果这么不值钱,也歇了继续打听的心思。 回到家里,往东屋瞄了一眼,发现准姐夫还没走。转到灶间放下食篮,看到姐姐枣花正在忙活蒸窝头、炒菜。 “帮我把这盘菜端上去吧,窝头一会儿就出锅了。” 李菜花把一盘素炒瓜片和小半盆洗好的大葱端进里屋,又回到灶间拿酱碗和自家酿的米酒。枣花又炒了一盘葱煎蛋,让狗蛋端了上去。 东屋,李大叔陪着准女婿举起了酒盅呷了一口,狗蛋坐陪,李大婶拉着李菜花退了出来。娘三个躲在灶间里低声说话。 “铁柱明天跟咱们一起进城,他要去给方家修园子。听说一个月三百多个铜板,一日还管两顿饭,能干差不多三个月,估计这次能赚一两银子回来。” “石大娘托咱家卖鞋垫,狗蛋不好意思不收。”李菜花想起狗蛋的为难和石大娘的托付,一时起了打听的心思。 “你石大娘就是那点小心思。铁柱虽不是她生的,但到底是石家长子,将来小石头长大了,还不得靠他帮衬着。如今你姐姐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攒小份儿。自己赚不来钱,还往亲家的头上打量。前两次那十六副鞋垫只卖出去四副,余下的十二副,咱们给了她六十文,要不是看在她生病急用钱的份儿上,谁要她做的鞋垫子。没想到这人不懂事,还拿咱家当冤大头,一会儿我就把鞋垫送回去。” 李大婶越说越生气,从西屋拿了狗蛋收下的八副鞋垫,脸色不好地出门去了。枣花瞧着连忙跟了出去,劝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李菜花估计姐姐也跟去了,无事忙的她转身出了院子,来到隔壁云秀才家,看到一个身材纤弱的蓝衣妇人坐在院里的木墩上埋头纳鞋底。 “秋娘,能借我一小绺红色的绣线吗?”李菜花认准她是秋娘,直接上前打招呼。 秋娘抬起头,冲李菜花微微一笑,把身旁的针线笸箩往前一推,让她自己挑。 李菜花觉得眼前的这位妇人与云秀才长得一点也不像,但端庄的举止、淡然的神色、从容的气质,与云秀才身上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场相合。 李菜花拿了些红线,转头问起云秀才,得知他去镇上会同窗后,立刻央求秋娘借她纸笔。 秋娘犹豫了一下,从里屋取出小半张黄纸和自己描花样子用的炭笔。李菜花趴在院子的石台儿上画完,把炭笔还给了秋娘,带着那小半张黄纸回家了。 等到东屋的人吃完饭了,李大婶与枣花也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鞋垫送回去了?” “你石大娘说了,这次的鞋垫如果再卖不出去,就直接还给她,不会再让咱们帮忙垫钱了。前两次那六十文,她就用那十二副鞋垫顶账了。” “说来说去,还是让咱家帮她卖鞋垫。” 李菜花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刻被李大婶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也学着小心眼起来?到底是亲家,就算看在你姐的面上,也要伸手帮一把。” “无论怎么说,您都有理!”李菜花觉得老娘立场不坚定,所以才会让石大娘这种有小心意的人得了可乘之机。 一想起家里二十几副鞋垫等着发霉,李菜花犟了一句嘴后立刻换了一副笑模样,献宝似地把她画的纸样子和从秋娘那里要来的绣线拿了出来。 李大婶开始收拾碗筷,听了李菜花的话刚要发火,瞧见她手里的红线和黄纸上的图样子,迟疑了一下稀罕道:“秋娘给你的?” “纸上的玉如意,你们把它绣到鞋垫上,取个好寓意,准能卖出去。” “这红线还是留着绣花吧。”李大婶有些舍不得。 枣花接过妹妹画的花样子,瞧着很新鲜,一时好奇地问道:“这就是大户人家娶亲时长辈赐的玉如意吗?是隔壁的秋娘画给你的?” 一辈子没见过玉如意的人家有许多,李菜花着急的是想让老娘采纳她的建议。看来只能从姐姐身上打算了,挖空心思地劝道:“姐,你把这个图样绣到鞋垫上,没见过玉如意的瞧个新鲜,见过玉如意的图个吉利,就试几副行不?” 正文 第五章 浪费灯油钱 枣花到底年轻贪新鲜,也经不起妹子的软磨硬泡,果真把玉如意的图样绣在鞋垫上,李大婶忙着准备赶集路上带的东西,也懒得理会两个女儿叽叽咕咕。 姐姐绣,妹妹陪,二人熬了大半宿。李菜花殷勤地帮着枣花挑灯芯,终于惹怒了满怀心事的李大婶,直接吹灭了灯火把油灯拿到了她屋里。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要浪费灯油钱。” 李菜花冲李大婶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与枣花一起乖乖地睡下了。 一大早起来,李大叔把东西装到独轮车上。李菜花睡眼惺忪地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包袱,哈欠连天地陪着老娘和弟弟,跟着独轮车去了镇上。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土路,路上歇了两次,来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了。空位很难找,李大叔只好把独轮车停在靠近集市的路边上。 “还是晚了。”李大婶有些懊恼地说道。 “好饭不怕晚,咱们有这个!” 第三十六章 三喜临门 “订亲是大事,岂有因为几句闲话就改变心意的?妍儿是个温柔可爱的,连我弟也很喜欢。我原想着如果夫君中了进士,这个铺子就留给弟弟,将来与妍儿成婚,在省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如果夫君此次没有考中,来年在省城买所宅院,弟弟成婚也可以搬过来住。如今非要今年成婚,实在没有准备。” 李菜花也没藏着掖着,刘忠也不便多说什么,想到回到镇上再与家主商议。 对于省城买铺子的事,李菜花有些为难。虽然在省城待了大半年,但也只对食铺街与杂货街还算熟悉。要说买铺子出租的事,她也不大懂,而且省城认识的人也不多。 思来想去,给刘忠的建议是让他每日出去各条街面转转,自己先了解一下省城地界的情况,如果遇到相中的,她再请人帮忙探看。 至于狗蛋参加院试,李菜花以云祥的名义向纪府递了拜贴,带着狗蛋拜见了纪大人与纪夫人。 纪大人在书房试了狗蛋的学问,纪夫人拉着李菜花到后宅叙话。一时谈及省城的宅子与铺面的价格,纪夫人娓娓道来:“你也瞧见了,像我家这种大二进的宅子,没有六七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铺面的价格也要分地方,最不济的也要上百两银子,要想出租就去热闹的街面上买,不必担心租不出去……” 李菜花得了提点后,带着喜滋滋的狗蛋离开了纪府。 路上,狗蛋面带得意地说道:“纪大人考核了我的功课,又看了我县试与府试的成绩单,说是只要我临场不急不躁不紧张,秀才的功名就跑不了。” 李菜花也把纪夫人的话对刘忠说了一遍,又把自己买铺子的经历跟他说了一下,问他最近可有看好的铺面。 刘忠来省城四五天,对买铺子的事很上心,每日至少在外面逛上大半天,但依然不知该买什么样的,最后捉摸了许久,才对李菜花说道:“我瞧着食街上的铺面生意都不错,亲家夫人的铺子也在食街上,要不就在食街上买吧!” “你可看到食街上有卖铺子的吗?” “有一家有点偏,在食街的边上,是一家小饭馆,瞅着门脸儿不大,价钱却不低。” 李菜花让马车直接驶向了刘忠说的地方。小饭馆还在营业,窗上贴着出租出卖的字样。走进去发现里面没什么客人,摆了六张桌子,柜前只有一个人盯着。 听说是来看铺面的,店里的老板十分热情,带着他们转了一圈。除了摆食桌的饭堂,隔壁还有一间屋子能住人。 后院的空间不大,除了一口水井,还有一个仓房和一个猪圈,猪圈里面还养了两头猪。后门开在角落处,正对着一条斜街。 一问价格,李菜花吓了一跳。店主说得清楚:如果租铺子,一年的租金是三百两银子。如果买铺子,一口价,五百两银子。 “这价格也有些贵了吧?我也是这条街上开铺子的,帮朋友打听价钱,能否有得通融?” 报出自家的名号,李菜花又说出与林家饭庄供货的关系,店主迟疑了一下,才勉强让了价,但也只让了八十两银子,并且说道:“这铺子是有点偏,但在咱食街上的铺面价钱都不低,就你家的食铺,要是出售,五百两银子,保证抢着要。” 李菜花又问了一下对方为啥不干了,店主也没隐瞒,说道:“咱这小店比不得你的铺面生意好,但每日也有几两银子的进项,我在别处还开了铺子,却要分出心来照管这间不太赚钱的小店,觉得不划算,就不打算再做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讨价还价,店主再让四十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肯了。 “你要租,每年一百八十两银子,要买,三百八十两银子。我给的最低价,还是因为你是同行。要是换作别人,少于第一次的让价,我是不会答应的。” 李菜花把刘忠叫到一旁,低声问他:“你可愿意?我的铺子当初之所以只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买下了,是因为熟人的关系,又加上急于出售。这位铺子的老板,似乎是不着急的。如果你也不急,就再看看别处的。” “夫人临来时嘱托过了,如果铺子贵那么一二十两银子也无所谓,关键是怕以后租不出去。”刘忠也不隐瞒,把家主的担忧说了出来。 “如果你家夫人担心这个,大可不必。食街上的铺子哪会租不出去,不过是价钱上多少罢了。如果你家夫人愿意,我可以先把这间铺子租下。只是如今手头有些紧,没法一次性付清一百八十两银子,只能先给你一半。” 听了李菜花的话,刘忠也不再犹豫,当场立下字据给了银子,拿到了房契。店主把屋里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拿了铺盖就走人了。 回到李家食铺,李菜花与刘忠又写了一个租铺的字据,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又打了一个八十两银子的欠条,刘忠连带铺子的房契,一起小心翼翼地收好。 正文 第六章 利润二百两银子 在省城又逗留了一日,就高兴地告辞了。 李菜花让秋娘守铺子,带着周嫂与山草,亲自去饭馆打扫屋子,整理铺面。一时等到狗蛋下场考完了院府的正试与复试,才放鞭炮开张饭馆。 李家食铺,让狗蛋与秋娘盯着,李菜花做起了饭馆的大厨,周嫂与山草当起了伙计。瞧着人手不够,又从牙行花了三两银子找来一个与狗蛋年纪相仿的男孩张二宝,让他帮忙赶车,送货,干杂活儿。 饭馆开张几日,开始还没引起路人的注意,渐渐地食客开始增多。一个月下来,账上的流水就达到三百两银子,刨去成本,利润近二百两银子。 年后来省城两个多月,刨出给刘忠半年的租金和日常的花费,手头有二百两银子的结余,只要再干一个月,就能把如意当铺的房契赎回来了。 李菜花准备好好大干一场,喜报就到了,李贵中了秀才。 李贵是狗蛋的学名。 狗蛋听说自己中了秀才,开始还不敢相信。这段日子太忙了,他都忙得忘记去看院试出来的榜单了。特意换了一身衣裳,坐着马车去看榜单。 回来后,跑到饭馆告诉李菜花:“中了!中了!我中了第三十六名。” 李菜花让周嫂去买红纸,让狗蛋写了两张告示,分别贴在食铺和饭馆的墙上,“老板弟弟中了秀才,三天八折优惠价!” 忙得姐弟俩脚不沾地,就在狗蛋中秀才的喜气劲儿刚过去,京城的喜报又到了知府衙门。 衙役来到李家食铺,狗蛋开始还有些畏惧,一听是姐夫会试通过了,中了贡生,连忙又跑到饭馆给李菜花送信儿。 李菜花让狗蛋再贴喜报,“老板的夫君中了贡生,三日八折优惠价!” 第三十六章 三喜临门 “订亲是大事,岂有因为几句闲话就改变心意的?妍儿是个温柔可爱的,连我弟也很喜欢。我原想着如果夫君中了进士,这个铺子就留给弟弟,将来与妍儿成婚,在省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如果夫君此次没有考中,来年在省城买所宅院,弟弟成婚也可以搬过来住。如今非要今年成婚,实在没有准备。” 李菜花也没藏着掖着,刘忠也不便多说什么,想到回到镇上再与家主商议。 对于省城买铺子的事,李菜花有些为难。虽然在省城待了大半年,但也只对食铺街与杂货街还算熟悉。要说买铺子出租的事,她也不大懂,而且省城认识的人也不多。 思来想去,给刘忠的建议是让他每日出去各条街面转转,自己先了解一下省城地界的情况,如果遇到相中的,她再请人帮忙探看。 至于狗蛋参加院试,李菜花以云祥的名义向纪府递了拜贴,带着狗蛋拜见了纪大人与纪夫人。 纪大人在书房试了狗蛋的学问,纪夫人拉着李菜花到后宅叙话。一时谈及省城的宅子与铺面的价格,纪夫人娓娓道来:“你也瞧见了,像我家这种大二进的宅子,没有六七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铺面的价格也要分地方,最不济的也要上百两银子,要想出租就去热闹的街面上买,不必担心租不出去……” 李菜花得了提点后,带着喜滋滋的狗蛋离开了纪府。 路上,狗蛋面带得意地说道:“纪大人考核了我的功课,又看了我县试与府试的成绩单,说是只要我临场不急不躁不紧张,秀才的功名就跑不了。” 李菜花也把纪夫人的话对刘忠说了一遍,又把自己买铺子的经历跟他说了一下,问他最近可有看好的铺面。 刘忠来省城四五天,对买铺子的事很上心,每日至少在外面逛上大半天,但依然不知该买什么样的,最后捉摸了许久,才对李菜花说道:“我瞧着食街上的铺面生意都不错,亲家夫人的铺子也在食街上,要不就在食街上买吧!” “你可看到食街上有卖铺子的吗?” “有一家有点偏,在食街的边上,是一家小饭馆,瞅着门脸儿不大,价钱却不低。” 李菜花让马车直接驶向了刘忠说的地方。小饭馆还在营业,窗上贴着出租出卖的字样。走进去发现里面没什么客人,摆了六张桌子,柜前只有一个人盯着。 听说是来看铺面的,店里的老板十分热情,带着他们转了一圈。除了摆食桌的饭堂,隔壁还有一间屋子能住人。 后院的空间不大,除了一口水井,还有一个仓房和一个猪圈,猪圈里面还养了两头猪。后门开在角落处,正对着一条斜街。 一问价格,李菜花吓了一跳。店主说得清楚:如果租铺子,一年的租金是三百两银子。如果买铺子,一口价,五百两银子。 “这价格也有些贵了吧?我也是这条街上开铺子的,帮朋友打听价钱,能否有得通融?” 报出自家的名号,李菜花又说出与林家饭庄供货的关系,店主迟疑了一下,才勉强让了价,但也只让了八十两银子,并且说道:“这铺子是有点偏,但在咱食街上的铺面价钱都不低,就你家的食铺,要是出售,五百两银子,保证抢着要。” 李菜花又问了一下对方为啥不干了,店主也没隐瞒,说道:“咱这小店比不得你的铺面生意好,但每日也有几两银子的进项,我在别处还开了铺子,却要分出心来照管这间不太赚钱的小店,觉得不划算,就不打算再做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讨价还价,店主再让四十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肯了。 “你要租,每年一百八十两银子,要买,三百八十两银子。我给的最低价,还是因为你是同行。要是换作别人,少于第一次的让价,我是不会答应的。” 李菜花把刘忠叫到一旁,低声问他:“你可愿意?我的铺子当初之所以只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买下了,是因为熟人的关系,又加上急于出售。这位铺子的老板,似乎是不着急的。如果你也不急,就再看看别处的。” “夫人临来时嘱托过了,如果铺子贵那么一二十两银子也无所谓,关键是怕以后租不出去。”刘忠也不隐瞒,把家主的担忧说了出来。 正文 第七章 立字据 “如果你家夫人担心这个,大可不必。食街上的铺子哪会租不出去,不过是价钱上多少罢了。如果你家夫人愿意,我可以先把这间铺子租下。只是如今手头有些紧,没法一次性付清一百八十两银子,只能先给你一半。” 听了李菜花的话,刘忠也不再犹豫,当场立下字据给了银子,拿到了房契。店主把屋里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拿了铺盖就走人了。 回到李家食铺,李菜花与刘忠又写了一个租铺的字据,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又打了一个八十两银子的欠条,刘忠连带铺子的房契,一起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省城又逗留了一日,就高兴地告辞了。 李菜花让秋娘守铺子,带着周嫂与山草,亲自去饭馆打扫屋子,整理铺面。一时等到狗蛋下场考完了院府的正试与复试,才放鞭炮开张饭馆。 李家食铺,让狗蛋与秋娘盯着,李菜花做起了饭馆的大厨,周嫂与山草当起了伙计。瞧着人手不够,又从牙行花了三两银子找来一个与狗蛋年纪相仿的男孩张二宝,让他帮忙赶车,送货,干杂活儿。 饭馆开张几日,开始还没引起路人的注意,渐渐地食客开始增多。一个月下来,账上的流水就达到三百两银子,刨去成本,利润近二百两银子。 年后来省城两个多月,刨出给刘忠半年的租金和日常的花费,手头有二百两银子的结余,只要再干一个月,就能把如意当铺的房契赎回来了。 李菜花准备好好大干一场,喜报就到了,李贵中了秀才。 李贵是狗蛋的学名。 狗蛋听说自己中了秀才,开始还不敢相信。这段日子太忙了,他都忙得忘记去看院试出来的榜单了。特意换了一身衣裳,坐着马车去看榜单。 回来后,跑到饭馆告诉李菜花:“中了!中了!我中了第三十六名。” 李菜花让周嫂去买红纸,让狗蛋写了两张告示,分别贴在食铺和饭馆的墙上,“老板弟弟中了秀才,三天八折优惠价!” 忙得姐弟俩脚不沾地,就在狗蛋中秀才的喜气劲儿刚过去,京城的喜报又到了知府衙门。 衙役来到李家食铺,狗蛋开始还有些畏惧,一听是姐夫会试通过了,中了贡生,连忙又跑到饭馆给李菜花送信儿。 李菜花让狗蛋再贴喜报,“老板的夫君中了贡生,三日八折优惠价!” 这一次,李菜花终于累倒了,大夫过来诊脉后,喜眯眯地说道:“恭喜夫人!夫人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屋里的人听了具是先惊后喜,周嫂唬着脸说道:“夫人最近这般忙碌,可别累怕了小少爷!” “二姐,要不要再贴两张告示?就说店老板有了身孕,三日八折优惠价!” 这一次,李菜花终于累倒了,大夫过来诊脉后,喜眯眯地说道:“恭喜夫人!夫人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屋里的人听了具是先惊后喜,周嫂唬着脸说道:“夫人最近这般忙碌,可别累怕了小少爷!” “二姐,要不要再贴两张告示?就说店老板有了身孕,三日八折优惠价!” 第三十六章 三喜临门 “订亲是大事,岂有因为几句闲话就改变心意的?妍儿是个温柔可爱的,连我弟也很喜欢。我原想着如果夫君中了进士,这个铺子就留给弟弟,将来与妍儿成婚,在省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如果夫君此次没有考中,来年在省城买所宅院,弟弟成婚也可以搬过来住。如今非要今年成婚,实在没有准备。” 李菜花也没藏着掖着,刘忠也不便多说什么,想到回到镇上再与家主商议。 对于省城买铺子的事,李菜花有些为难。虽然在省城待了大半年,但也只对食铺街与杂货街还算熟悉。要说买铺子出租的事,她也不大懂,而且省城认识的人也不多。 思来想去,给刘忠的建议是让他每日出去各条街面转转,自己先了解一下省城地界的情况,如果遇到相中的,她再请人帮忙探看。 至于狗蛋参加院试,李菜花以云祥的名义向纪府递了拜贴,带着狗蛋拜见了纪大人与纪夫人。 纪大人在书房试了狗蛋的学问,纪夫人拉着李菜花到后宅叙话。一时谈及省城的宅子与铺面的价格,纪夫人娓娓道来:“你也瞧见了,像我家这种大二进的宅子,没有六七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铺面的价格也要分地方,最不济的也要上百两银子,要想出租就去热闹的街面上买,不必担心租不出去……” 李菜花得了提点后,带着喜滋滋的狗蛋离开了纪府。 路上,狗蛋面带得意地说道:“纪大人考核了我的功课,又看了我县试与府试的成绩单,说是只要我临场不急不躁不紧张,秀才的功名就跑不了。” 李菜花也把纪夫人的话对刘忠说了一遍,又把自己买铺子的经历跟他说了一下,问他最近可有看好的铺面。 刘忠来省城四五天,对买铺子的事很上心,每日至少在外面逛上大半天,但依然不知该买什么样的,最后捉摸了许久,才对李菜花说道:“我瞧着食街上的铺面生意都不错,亲家夫人的铺子也在食街上,要不就在食街上买吧!” “你可看到食街上有卖铺子的吗?” “有一家有点偏,在食街的边上,是一家小饭馆,瞅着门脸儿不大,价钱却不低。” 李菜花让马车直接驶向了刘忠说的地方。小饭馆还在营业,窗上贴着出租出卖的字样。走进去发现里面没什么客人,摆了六张桌子,柜前只有一个人盯着。 听说是来看铺面的,店里的老板十分热情,带着他们转了一圈。除了摆食桌的饭堂,隔壁还有一间屋子能住人。 后院的空间不大,除了一口水井,还有一个仓房和一个猪圈,猪圈里面还养了两头猪。后门开在角落处,正对着一条斜街。 一问价格,李菜花吓了一跳。店主说得清楚:如果租铺子,一年的租金是三百两银子。如果买铺子,一口价,五百两银子。 正文 第八章 租铺子 “这价格也有些贵了吧?我也是这条街上开铺子的,帮朋友打听价钱,能否有得通融?” 报出自家的名号,李菜花又说出与林家饭庄供货的关系,店主迟疑了一下,才勉强让了价,但也只让了八十两银子,并且说道:“这铺子是有点偏,但在咱食街上的铺面价钱都不低,就你家的食铺,要是出售,五百两银子,保证抢着要。” 李菜花又问了一下对方为啥不干了,店主也没隐瞒,说道:“咱这小店比不得你的铺面生意好,但每日也有几两银子的进项,我在别处还开了铺子,却要分出心来照管这间不太赚钱的小店,觉得不划算,就不打算再做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讨价还价,店主再让四十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肯了。 “你要租,每年一百八十两银子,要买,三百八十两银子。我给的最低价,还是因为你是同行。要是换作别人,少于第一次的让价,我是不会答应的。” 李菜花把刘忠叫到一旁,低声问他:“你可愿意?我的铺子当初之所以只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买下了,是因为熟人的关系,又加上急于出售。这位铺子的老板,似乎是不着急的。如果你也不急,就再看看别处的。” “夫人临来时嘱托过了,如果铺子贵那么一二十两银子也无所谓,关键是怕以后租不出去。”刘忠也不隐瞒,把家主的担忧说了出来。 “如果你家夫人担心这个,大可不必。食街上的铺子哪会租不出去,不过是价钱上多少罢了。如果你家夫人愿意,我可以先把这间铺子租下。只是如今手头有些紧,没法一次性付清一百八十两银子,只能先给你一半。” 听了李菜花的话,刘忠也不再犹豫,当场立下字据给了银子,拿到了房契。店主把屋里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拿了铺盖就走人了。 回到李家食铺,李菜花与刘忠又写了一个租铺的字据,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又打了一个八十两银子的欠条,刘忠连带铺子的房契,一起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省城又逗留了一日,就高兴地告辞了。 李菜花让秋娘守铺子,带着周嫂与山草,亲自去饭馆打扫屋子,整理铺面。一时等到狗蛋下场考完了院府的正试与复试,才放鞭炮开张饭馆。 李家食铺,让狗蛋与秋娘盯着,李菜花做起了饭馆的大厨,周嫂与山草当起了伙计。瞧着人手不够,又从牙行花了三两银子找来一个与狗蛋年纪相仿的男孩张二宝,让他帮忙赶车,送货,干杂活儿。 饭馆开张几日,开始还没引起路人的注意,渐渐地食客开始增多。一个月下来,账上的流水就达到三百两银子,刨去成本,利润近二百两银子。 年后来省城两个多月,刨出给刘忠半年的租金和日常的花费,手头有二百两银子的结余,只要再干一个月,就能把如意当铺的房契赎回来了。 李菜花准备好好大干一场,喜报就到了,李贵中了秀才。 李贵是狗蛋的学名。 狗蛋听说自己中了秀才,开始还不敢相信。这段日子太忙了,他都忙得忘记去看院试出来的榜单了。特意换了一身衣裳,坐着马车去看榜单。 回来后,跑到饭馆告诉李菜花:“中了!中了!我中了第三十六名。” 李菜花让周嫂去买红纸,让狗蛋写了两张告示,分别贴在食铺和饭馆的墙上,“老板弟弟中了秀才,三天八折优惠价!” 忙得姐弟俩脚不沾地,就在狗蛋中秀才的喜气劲儿刚过去,京城的喜报又到了知府衙门。 衙役来到李家食铺,狗蛋开始还有些畏惧,一听是姐夫会试通过了,中了贡生,连忙又跑到饭馆给李菜花送信儿。 李菜花让狗蛋再贴喜报,“老板的夫君中了贡生,三日八折优惠价!” 这一次,李菜花终于累倒了,大夫过来诊脉后,喜眯眯地说道:“恭喜夫人!夫人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屋里的人听了具是先惊后喜,周嫂唬着脸说道:“夫人最近这般忙碌,可别累怕了小少爷!” “二姐,要不要再贴两张告示?就说店老板有了身孕,三日八折优惠价!” “二姐,要不要再贴两张告示?就说店老板有了身孕,三日八折优惠价!” 狗蛋嘿嘿闷笑,李菜花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吓得房里人连忙劝阻,生怕她动了胎气。 “还不快回去看铺子,秋娘一个人在呢!”李菜花不放心,把弟弟赶走了。 秋娘闻讯赶来,板起脸来对李菜花说道:“怀胎前三个月,需要静养。铺子里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李菜花却不同意,“铺子的房契还在如意当铺压着呢。过了个月就赎不回来了。” 秋娘一听急得不行,最后只好说道:“两个铺子同时开,咱们人手不够。再从牙行带两个人回来吧,夫人也能轻松些。” “咱们住的地方不够用,再要一个小伙计就够了。” 秋娘去牙行带回来一个与张二宝差不多大的男孩徐小牛。把他留在食铺里,让他与狗蛋一起照看食铺的生意。秋娘空出手来专门照应李菜花的起居日常。 还没到月底,李菜花带着四百两银子,从当铺拿回了食铺的房契。她把欠刘夫人的半年房租也留了出来,数了数手头的钱,还剩了二百两银子。 三个半月,终于还清了外债,食铺与饭馆的生意都走向了正轨。李菜花决定要喘口气,食铺的生意,交给弟弟打理,每月月底她来查账。饭馆的生意,她还是亲自盯着,因为她的一手好厨艺,确实吸引了不少食客。 每日除了身上乏,并没有特别多的不适,连孕吐也不强烈,这让李菜花很满意,私下里对秋娘唠叨:“这一胎估计是个女孩。” 秋娘却不这么认为:“性子沉稳安静的男孩也是有的,说不定是位小少爷。” “秋娘,还不知是男是女,你现在就开始做衣裳,是不是早了点儿?” “无事,如果是女孩,我在衣裳上多绣几朵花便好。” 正文 第九章 办婚事? 李菜花闲下后,常常与身边的人唧歪。大家都当她是怀孕的正常反映,有问必答,谁也不敢惹她生气,怕她心情不好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算了算时间,就算科考的殿试已经结束了,还要等放榜,再从京城回到省城,最快还要两个半月,云祥才能回来。狗蛋一直陪着自己,中了秀才也没回家。 李菜花晚上收工回了食铺,问起弟弟另外一件事:“你来的时候,咱姐与石家的婚事办了吗?” 狗蛋一拍脑袋,一脸的懊悔道:“都忙忘了,临来时娘还叮嘱我,等我中了秀才,让我与二姐一起回家,给大姐办婚事。” 李菜花算了算日子,狗蛋中秀才后在省城待了快两个月了,家里没来人,也不知道镇上的情形怎么样了,如今她最担心的是大伯一家的宅子还在不在。 考虑再三,李菜花劝弟弟回去一趟,“我是回不去了。两个铺面,如果咱俩都走了,至少有一个铺子要关门歇业。” 狗蛋也想回家看看,当晚就收拾了衣物,李菜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周嫂晚上给她做些干粮。次日早饭后,狗蛋斜跨包袱,一个人骑马回去了。 李菜花人员调配了一下,让秋娘与小伙计徐小牛留在铺子里卖东西,张二宝依然负责送货、打杂,自己与周嫂、山草在饭馆里坐镇。 狗蛋骑马比坐马车还快了半日,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回到了镇子上,也没停留,直接回到村里的家。刚好赶上下地回来吃晌饭的爹娘。 李大婶一见儿子回来了,一脸惊喜地把他让进屋,然后生火做饭。 李大叔放下镐头,跟着进了屋。 狗蛋没有见到姐姐枣花,一时问起来。李大叔说道:“你中秀才的喜讯传到村里,本来以为你与菜花会很快回来,谁知等了一个月也没动静。你娘就给她与铁柱办了婚事。石家年后接了一间屋子,你大姐就住进了婆家。” 一时问起省城的事,狗蛋把李菜花帮刘夫人买铺子又租铺子的事说了,还欢喜地说道:“二姐夫中了贡生,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二姐有了身孕,如今经营两个铺子,平日里可忙了,过几日我还要赶回去。” “你先别急着回去,等你娘做好饭,有事问你。”李大叔闷闷地说道。 父子俩谈到了村里的地,李大叔脸色又多云转晴起来,咧了咧嘴笑着说道:“你二姐那八亩地,加上咱家的三亩,十一亩地实在忙不过来,从村里雇了两个短工,开春把地种下了,没想到入夏后长势这样好,今年秋收更有得忙了。” 儿子回来了,李大婶特意炒了两个菜,又把早上蒸的馒头热了一下,连带着蘸酱菜一起端上来了。 狗蛋早饿了,一会儿工夫两个馒头下肚,两个炒菜吃了一半,酱碗下了一个坑,摸着鼓起来的肚皮,一脸满足地说道:“还是地里的菜新鲜啊。” 李大叔和李大婶见儿子吃饱了,也把剩下的菜包圆儿了。 李大婶不忙着收拾碗筷,而是坐在炕沿上跟狗蛋唠叨起来。 狗蛋去省城不久,顾家就派人过来收李老太太的新宅子。李大伯苦苦哀求,钱庄掌柜才说了李菜花的法子,让他带着儿子媳妇给顾家作工。 李大伯开始还不大乐意,但瞧着钱庄真要收了宅子,就有些犹豫了。李老太太听说只要作工三年,就不收宅子,当即骂了大儿子一顿,说他好吃懒做,如果不去作工被收走了宅子,她就搬到二房,再也不管大房的事了。 李大伯夫妻俩虽不乐意,但还是在契约上按了手印。第二日带着儿子媳妇去顾家的货栈卸货、打扫垃圾,干了几日就干不下去了。 回到家里又怕李老太太逼着他们去干活儿,连夜收拾了东西,李大伯带着李大娘跑路了。李大伯的儿媳妇桂花第二日早上起来没见到公公婆婆露脸儿,去房里一瞧才发现两个人偷着走了,连忙去叫丈夫长锁。 李老太太这才发现自己的钱盒子不见了,哭天抢地的大骂儿子媳妇不孝。顾家货栈的管事没见到李家扛活儿的人,派人找到了李老太太家里。 顾大爷听说了,并没有急着收宅子,而是派人到村里找到了李大叔和李大婶,问他们是同意钱庄收宅子,还是替李家大房还债? 李大婶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包括李菜花给她买的银镯子和银钗,枣花也把自己的银钗和银耳环拿出来,一共才凑了一百两银子。 来人拿了钱,说加上利息还欠五十两银子,李大叔表示等儿子从省城回来就还。没想到狗蛋一直没回来。家里种地与雇短工的钱都是向借里正的。 里正知道李大叔的女儿女婿在省城有铺子,在镇上也有自家的宅子和铺子,也就借给了他。 狗蛋听说了家里的情况,把李菜花给的银子拿了出来,五十两银子路上住了两晚客栈,连带吃饭花掉一两银子,把四十九两银子放到桌上。 李大婶没收,对他说道:“你回镇上先把这些钱还给顾大爷,还欠一两银子等秋收咱家给他送两袋麦子就顶上了。” 狗蛋收好银子,又问家里的欠账,李大叔说道:“开春种地倒不多,两个短工每人每月二百文,等到秋收给你二姐送货到省城再给他们结账就行。” 李大婶听说李菜花怀孕了,乐得脸上开了花:“要说还真凑巧,你大姐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子。家里的地多,铁柱怕我们忙不过来,没去外面作工。你石大伯上个月去了镇上,给乔家修仓房,你石大娘还做她的鞋垫子,只是卖得没有你二姐在的时候好,每副五文钱,还经常卖不出去。” 狗蛋又问起了秋果,李大叔说道:“地里的菜有的能卖了,秋果听说镇上的铺子咱家收回来了,就劝我还开张。没本钱,只能卖些菜和猪下水。可能是种类太少,东西也没你二姐做得好吃,买东西的人很少,一个月也赚不上二两银子。” 狗蛋在家里住了一晚,次日早饭后,李大叔送他去镇上还顾大爷的银子,顺便带了一筐菜,打算看看老娘与大哥留下的孩子们。 正文 第十章 高利贷 毛驴车直接去了顾大爷的钱庄,掌柜认识李大叔,狗蛋把四十九两银子交了上去,钱庄掌柜数了数,笑眯眯地说道:“还欠十一两。” “上次不是说还欠五十两银子吗?今日我带来了四十九两,怎么反倒多欠了十两?”狗蛋一听气愤得立起了眉毛。 “李秀才,李老大欠的是高利贷,明日距离上次去你家又过了两个月,多出来的十两是利息。”钱庄掌柜解释道。 狗蛋一脸不愤地离开了钱庄,顾大爷从里屋来到柜上,掌柜说了方才的事。顾大爷点了点头,吩咐道:“如果他再来还银子,你就说我把李老大余下的欠款给免了。” 狗蛋跟着老爹去了李宅,见奶奶在看孙子孙女,堂哥堂嫂都不在。 李大叔把一筐菜放到灶间,回堂屋跟李老太太说话。狗蛋问起堂哥堂嫂,李老太太咳声叹气道:“去顾家货栈作工去了,怕宅子被收回去。” 李大叔也没提替大房还钱的事,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出了李宅,狗蛋让老爹把毛驴车赶到刘府门前停下来。 门房的人是认识父子俩的,管事刘忠听说亲家公到了,直接把他们让进花厅,亲自去给刘夫人报信儿。 刘主簿还在衙门没回来,刘夫人出来见客,身旁跟着大女儿刘沁。二女儿刘妍儿害羞,不肯出来,留在房里等消息。 李大叔不认识刘沁,狗蛋在刘家温书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给刘夫人行礼后,又与刘沁打了声招呼。 谈起省城的事,听说李菜花租下饭馆后生意很好,刘夫人脸上微笑着说道:“刘忠回来把买铺面的事说了,多亏了亲家二姑娘帮忙,才买得成铺子。” 听说李菜花怀了身孕,刘夫人给刘忠递了个眼色,刘忠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就取来一个榆木小盒,打开送到李大叔面前。 李大叔一看是十个小小的银元宝,慌忙起身拒绝。刘夫人示意他坐下,柔声劝道:“亲家二姑娘租了铺子,我也省心多了,这二十两银算我的一点谢礼,亲家公请务必收下。接下的话,咱们才好说。” 听说刘夫人还有话要说,李大叔重新坐好,狗蛋也坐直了身子。 刘夫人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地说道:“是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 看到李大叔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脸色略些和缓些,转头瞅了大女儿一眼,把目光扫向了狗蛋,轻了轻嗓音说道:“想必沁儿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三年只生了一个女孩,被婆家逼着给丈夫纳妾,还把我刘家的姑娘传得如此不堪。” 对于刘夫人娘家的事,李菜花已经给弟弟打过预防针了,就是不参与。所以狗蛋听了并没有多惊讶,李大叔脸色倒变了样。 刘夫人瞧见父子俩的不同表情,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刘家并不是不同意给女婿纳妾,只是想再晚一两年,毕竟嫡庶有别,嫡子更尊贵。我家老爷气的是对方把气儿撒到刘家头上,在外面乱说刘家女儿的不是。女儿的名节最重要,要是因此得婆家不喜,婚后夫妻感情也难以和睦。” 对于这一点,狗蛋与李大叔都比较赞同。没想到刘夫人话峰一转,瞧着狗蛋说道:“二女婿考上了秀才,要在省城读书。为了能让两个孩子多亲多近,我家老爷决定在省城买所宅院,让妍儿先搬过去,沁儿也陪着过去散散心。买宅子的事还要请亲家二姑娘帮忙,也不用多大了,够两个孩子住就行了。” 刘沁把怀里抱着的首饰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推到狗蛋眼前,狗蛋一看里面的金银首饰就愣住了。 “你把这盒首饰带到省城去,交给你二姐,让她看着买一间宅子。等买好了,我就让刘贵把沁儿与妍儿送过去。”刘夫人极力掩饰着脸上的微窘。 狗蛋也没说什么,接过首饰盒起身告辞。刘忠把银钱盒子拿起来,送李家父子出门的时候,交到李大叔手上。李大叔想要推拒,刘忠转身进了宅子。 父子俩上车,赶着毛驴再次来到顾家钱庄,掌柜见他们父子果然又来了,在柜前探出笑脸,说道:“我家大爷说了,剩下的十一两银子给李家免了。” “不用还了?”狗蛋微微有些惊讶。 见掌柜点了点头,冲对方一抱拳:“替我谢过顾大爷!” 父子俩离开钱庄,狗蛋提出去镇上的铺子看看表哥秋果。 来到自家铺子门口的时候,秋果正无聊地坐等食客来访,一仰头看见李大叔与狗蛋,立刻惊喜地跑出去,对狗蛋深深一躬:“听说表弟中了秀才,大喜啊!” 狗蛋抬脚进了铺子,看到打蔫的蔬菜,没卖出去的猪下水引得苍蝇盘旋,一时皱了皱眉,说道:“如果生意不好,还不如租出去划算。” “姑夫与表弟过来,是打算出租铺子的?”秋果听了脸色微变,见狗蛋摇了摇头,才放下心来。 “要是有银子,多买些调料,收些猪头回来就好了,猪下水咱做得不及二表姐的手艺好,猪头肉倒是容易做些。”秋果有些遗憾的说道。 狗蛋也想试一试,转头对李大叔说道:“爹,如今咱们手里有银子,去肉铺收两个猪头回来,让娘做好了送到铺子里,看看卖得如何?” 秋果听了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说道:“一定能行的。当初二表姐管铺子时,也是猪头肉卖得最好。” 离开了铺子,父子俩赶车到肉铺低价收了两个猪头,又到杂货铺子买来油盐酱醋,回家看到大姐枣花与大姐夫铁柱正坐在东屋,陪着李大婶说话。 见狗蛋来了,夫妻俩起身来到近前,好一番打量。 “弟弟真是大喜了。”铁柱冲狗蛋抱了抱拳,身旁的枣花笑意盈盈地看着。 “大姐,我回来晚了,没赶上你与大姐夫的婚事。”见姐姐已变妇人的妆容,狗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歉道。 “回来就好。”枣花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