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薛利荣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查清楚凌血虎的活动规律和范围,又花一个月精心布置陷阱,直到今天,他才用特意订作的利箭射中了凌血虎的要害。 他本以为凌血虎会当场丧命,没想到牠居然一路疾驰,甚至让他在刚才失去了牠的踪迹。 天还未亮,他只能凭着习武之人练就的过人眼力及敏锐的嗅觉,努力辨别着草地上的血迹,沿着血腥之气追踪闪电般消失的凌血虎。 山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峭,薛利荣伫立在山崖下,显得有些疑惑,难不成凌血虎就这样平空消失了? 牠应该有自己的巢穴,怎么会跑到山顶上来? 而且那百丈高的山崖牠是怎么上去的? 他听山民谈论过那山崖,他们管那断壁为“断天涯”,连天都会在那里断绝,更何况人烟兽迹呢? 薛利荣仔细勘察着地形,在他发现那陡峭的山壁并非绝路,而是有着难以察觉的可借力之处时,他决定爬上去一探究竟。 山崖上的洞穴,难道是凌血虎的窝? 薛利荣运气闪动身形,借着绝顶轻功朝着山顶移去。 薛利荣花了许多时间和体力,当他终于登上山顶时,天已经大亮了。 在山谷之北有个洞穴,洞口用草帘子遮蔽着,显然是有人做的。 这里有人居住? 薛利荣想起那个传说中活了八百年的神仙,不由得失声一笑。 真是骗人的笑话,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 他俯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草地上有凌血虎留下的血迹,而且一路延伸到洞口。薛利荣驻足在洞穴外仔细聆听,可以听到洞里传出凌血虎低沉而悲哀的悲鸣,听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他猜想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毕竟他射中的是牠的要害,而牠居然还可以跑这么远的路、爬上山岩,来到这个宛如另一个世界的山谷,已经非常令人佩服了。 或许……这山洞里有牠的孩子? 薛利荣提箭悄悄掀起草帘子,对着里面大喊:“有人在吗?” 山洞似乎很幽深,隐约传来阵阵回音。 过了很久,就在薛利荣以为不会有人响应的时候,洞里却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你是谁?” 嗄?真的有人! 薛利荣大惊,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声音是不是来自于什么虎妖幻化的精灵。 “呃……我叫薛利荣,是追一只凌血虎上来的。” 当他刚说出凌血虎两个字时,一股清风倏地席卷到他身边,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落在他的脸颊上。 薛利荣闷哼一声;真是岂有此理,就连珞珞都无法这样轻易偷袭他,这个胆敢掴他耳光的混蛋到底是谁? “是你杀了『毛毛』?”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少年,柳眉杏眼看起来异常漂亮,还透着一股娘娘腔般的柔弱。 “毛毛?”薛利荣用手揉着热辣作痛的脸颊,“你是说那只凌血虎吗?对,我本来是要捉住牠的。” “混蛋!”青衣少年气得小脸绯红,眼睛瞪得圆圆的,喷火一样地怒视着他,活像要一口吞了他似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毛毛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扬手又要打薛利荣,却被他一把抓住。 喔,好小的手! 连手腕都是出奇的纤细。 这样奇怪的触感让薛利荣不由得好奇地低头查看,在他的大掌中,少年的手宛如孩子般幼嫩小巧,被他握住的手腕也如白玉般细白莹润,而且正泛着浅浅红晕,显然是被捏痛了。 “你是女孩子吧?”薛利荣将目光移到少女略微起伏的胸前,俊脸充满了玩味之色。 “关你什么事!”青衣少女恶狠狠地想要甩掉他的手,可是几次努力都失败了,只能更加凶悍地瞪着薛利荣。 当薛利荣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少女时,突然觉得有些兴奋,他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但是她的轻功显然相当好,甚至比他还要出色,否则他不会在被打的时候来不及反应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薛利荣把少女捞进自己的怀中,左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戏谑地问道。 第2章 “唔……放开我!”少女在他怀中挣扎着。 薛利荣诧异的发现虽然她的轻功很好,但是没什么内力,全身也没多少力气,和普通女子没什么差别。 “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放开你。” 少女不甘心地瞪着他,清澈如秋水的明眸上下打量着薛利荣,“你是薛利荣?” “对。”薛利荣点点头,微笑地看着她。 “那……你是男人吗?” “呃……”薛利荣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如果我爹娘没有把我生错的话,我就应该是男人。” “快放开我!”一听他是男人,少女立刻惊慌失措起来,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泪花,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煞是楚楚可怜。 看着她那娉婷纤弱的模样,薛利荣竟然觉得心头蓦然一动,尚来不及思索原因,就低头吻上少女的眼睛。 “哇,放开我!”少女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用小手搥打着他,“姑姑说男人都是坏蛋,不要……” 男人是坏蛋? 薛利荣几乎要失笑出声,这是什么古怪的家教? 他用双臂圈住少女,盯着她的眼睛,开口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给你随便取名字喔。” 少女狐疑地看着他。 “就叫你……小猫好了,呵呵,猫和凌血虎是近亲,说起来你和牠还真有点像呢,尤其是这双充满精神的眼睛。”说着的时候,薛利荣还故意在少女的眼睛上吻了一下,成功换来她再次尖叫。 “你是坏蛋!”少女用力推着他,“呜,都是你把毛毛害死了,你把毛毛还给我,呜……” 说着说着,少女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边哭边用小手搥着他宽厚的胸膛,“都是你害死牠的,呜……姑姑说男人都是坏蛋,你是大坏蛋,呜……” 那只凌血虎死了? 薛利荣看少女哭得哀伤,边用手温柔地拍打着她纤细的肩头,边向洞内望去,果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头动也不动的凌血虎,看起来真是气绝身亡了。 他定睛一瞧,发现凌血虎怀里还有一只小凌血虎,正呜咽着往凌血虎的怀里蹭啊蹭的,还发出哀戚的悲鸣,大概清楚自己的母亲已经丧命了。 那小凌血虎竟然全身纯白,真是好生稀奇! 母凌血虎是只白额吊睛虎,只有额头是白色的,而这只小虎崽竟然通体雪白,也许是因为变异吧! 在小凌血虎的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毛茸茸的白色小猴,正围绕着小凌血虎吱吱叫,那样子竟然像是在安慰小凌血虎一样。 真是个神奇的洞穴。 而且……人与虎同居?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小心害你的宝贝死掉了,可是在普通人的眼里,凌血虎是非常凶悍、非常危险的动物。”薛利荣抱着浑身颤抖的少女,努力让自己的脸庞显得柔和些。 也许是因为杀死凌血虎的歉疚心理,他非常希望能看到少女的笑颜,让她能开心起来。 “才不是!”一听到他说凌血虎的坏话,少女立刻生气地瞪着他,“毛毛最温柔了,牠总是保护着我,还帮我送来各种吃的东西,不许你说牠的坏话!” “哦?”薛利荣越发感到兴趣,“牠猎食是为了给你吃?” “给我和球球吃。” “球球?是那只小凌血虎吗?”薛利荣的目光落在那只像圆滚滚雪球一样的小凌血虎身上。 “嗯,毛毛是个好母亲,最疼球球了。” “那真是我的不是了,我不知道牠是你的好朋友,我以为牠是只普通的野兽,所以才猎杀牠的,对不起。”薛利荣真心诚意地道歉。 “唔……”一听到他认错,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还埋首在男人的怀里哭泣时,更是羞得满脸通红,立即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跳开。“姑姑说男人是坏蛋,不许和他们说话,你走吧!” “我不是坏蛋。”薛利荣无可奈何地叹息,“你姑姑说的话未必全对,男人也有分好人坏人,就像这山里的野兽有毛毛这样的凌血虎,但是也有吃人的豺狼一样。” 少女用疑惑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和他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真的吗?” 第3章 “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可是姑姑的话都是对的,不会有错!” “你的姑姑是谁?” “彩云姑姑,呜……”少女又哭了起来,“她已经去世了,她不允许我接触任何男人,哪怕是在山里砍柴采药遇难的山民也不准,因为他们都是男人,是专门欺负女人的坏蛋。” 原来如此…… 薛利荣脑筋一转,突然之间有些明白了,大概那位名叫彩云的女子曾经被男人欺负过,所以才会这样教导自己的后辈吧! 可是她怎能如此以偏概全,毁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呢? 薛利荣不禁心生不平,如果他不是追着凌血虎来到这里,这个女孩是不是就这样一个人老死山顶? “这个世界很复杂,有好人也有坏人,但不能以性别来区分,男人里有好人,女人里也有坏人,明白吗?”薛利荣努力向她解释着。 第一次听到其它人的见解,少女似乎有些好奇,也觉得有些新鲜,所以并没有吵闹,而是静静地听薛利荣讲下去。 “可以告诉我,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除了姑姑,还见过其它人吗?”薛利荣轻声问。 少女摇了摇头,“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了,除了姑姑外没接触过其它人,只有远远的瞧过山民,但是他们没见过我。” 薛利荣再次叹气,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觉得寂寞吗?”这是多么孤独的生活啊! “寂寞?”少女歪着小小的脑袋,似乎对他的话语感到不解,“寂寞是什么?” 薛利荣不禁失笑。 看来这个女孩真是天真过了头,居然连寂寞是什么都不晓得,难怪她能待在这山崖上十数年如一日。 “你多大了?” “我十八了。” “还真是小猫一只。”薛利荣笑道。 “我不叫小猫,我叫张玉箐。”少女立即辩驳。 “哦?原来你叫张玉箐。”薛利荣满意地点头,“不过还是小猫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你。小猫,你想不想看看山下的世界?” “咦?”张玉箐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可随即又沮丧起来,“不行,姑姑不许我下山,她说山下都是坏人,会吃了我的。” “不会,有我保护你。”薛利荣认真地说。 “呜……你骗人,你把我的毛毛杀死了,你是坏蛋,姑姑说男人都是坏蛋,果然是真的。”张玉箐又哭起来。 薛利荣忍不住叹气,他哪知道这凌血虎是有人养的? “我真的是不知道才会伤害牠的,但我发誓以后会好好保护你来赎罪,所以跟我下山去好不好?” 薛利荣对自己执意带她下山的念头也感到奇怪,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这么执着过,可是这个娇小可怜的女孩却让他心生悸动,总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安全。 “真、真的可以吗?”张玉箐并没有太多挣扎,毕竟她还年轻,对山下的世界难免感到好奇。 “真的!” “可、可是……你真的不是坏蛋吗?”她的眼里充满不安。 薛利荣现在真希望自己的脸孔不要这么严肃了,如果他有珞珞那种漂亮的脸蛋,小猫一定就会相信他了吧! “如果我是坏蛋,就让毛毛化成厉鬼吃了我。”薛利荣发誓道。 “唔……”张玉箐开始犹豫不决。 “我们先把毛毛埋葬吧。”薛利荣这样建议,“至于你要不要随我下山,咱们稍后再谈好吗?你可以再想想。” 张玉箐定定地看着他,最后抿着嘴巴点了点头,“好吧。” 第4章 薛利荣亲自动手,在北边的山坡上挖掘了一个很大的坟墓,把毛毛埋葬了。 虽然他在心底暗自惋惜那上好的披风就这样白白浪费,不过和诱拐小美人的念头相比,爷爷的礼物当然可以先放在一边。 他还为毛毛立了一块石碑,用随身携带的宝剑在上面刻了几个字以兹纪念。 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张玉箐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明净的大眼充满了迷惑与不安。 在她十六年的生命里,除了彩云姑姑,再也没有和第二个人交谈过,今天头一次和姑姑以外的人说话,让她感到很神奇,但也很不安。 她有一种自己宁静的日子就要结束的预感。 姑姑说男人都是坏蛋,可是她却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种让她感到亲切的气息,为什么呢? 薛利荣很高,足足比她高了两个头,手长、腿长,连双脚都大得惊人,他那宽厚的肩膀几乎有她的两倍大,而胸膛更是不可思议的厚实,刚才她用手搥去就像搥在石板上一样,可是这块石板却是温温的,有着暖和人心的温度。 宽肩、窄腰及修长的双腿,他的紧身黑衣完全显露出他身体的曲线,虽然没有见过其它人,但是张玉箐却直觉认为薛利荣长得很好看。 他的五官很英俊,斜逸上扬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还有那宛如石雕般的脸部轮廓,比她姑姑书上那些美男子还要迷人。 一开始张玉箐觉得薛利荣冷冷的,身上充满了野兽般的危险气息,可是慢慢的,他眼神中的凌厉渐渐消失了,看着她的时候竟然变得温顺柔和起来。 像他这么高大的男人,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就像毛毛一样,明明是只大凌血虎,可是对自己却好得出奇。 张玉箐也知道在普通人眼里,尤其是在山民的眼中,凌血虎是非常危险的动物,是威胁他们生命安全的野兽,虽然毛毛在姑姑的调教下从来没伤过人,但是山民们依然怕牠。 张玉箐觉得薛利荣身上就充满着和毛毛一样怪异的气质,明明很危险,却又让她莫名的想去依赖。 他杀害了她最心爱的毛毛,为什么她就是狠不下心讨厌他呢? 是因为他眼神中真挚的歉意吗?还是那抹温柔得让她想哭的怜爱? 姑姑已经去世三年了,在这漫长的三年里,她害怕自己失去语言能力,所以每天都对着毛毛、球球和雪雪说话,甚至拿出姑姑留下来的书来朗读,几年下来从不间断。 其实生活在这里,即使不说话也没什么关系,但她却好象有一种奇怪的执着,知道自己一定不能不会说话── 她想跟别人交谈!一个人独自生活了这么久,她真的好渴望能与活生生的人说说话。 可是姑姑说男人都是坏蛋,难道薛利荣也是坏人吗? 不过他说他并不坏…… 他说人是很复杂的,男人里有好人,女人中也有坏人,那她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他做事好俐落啊,才一会儿工夫就把墓穴做好了,还给毛毛立了个墓碑;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很肃穆,充满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张玉箐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讨厌他。 除了姑姑,他是第一个爬上山顶、第一个和她说话、第一个对她笑的人。 对,他对她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简直就像冬天的阳光一样,让她因为毛毛死掉的悲伤一下子减轻许多。 姑姑从来没有对她笑过,她一直以为“笑”只是书本上的一个字而已。 虽然尚搞不太清楚,但是她相信那嘴角上扬、眼睛瞇起、眼角微微堆起一些细小的皱纹时,一定就是笑了,那模样就像盛开在春天的花朵, 美丽而炫目。 他不是坏人吧?张玉箐这么想着。 第5章 当一切都收拾好,已经接近晌午时分。 薛利荣看着依然站在墓穴前默默垂泪的张玉箐,一把将她抱到一块岩石上坐下;球球在她的脚下转来转去,而雪雪也在她的肩膀上蹦蹦跳跳,还不时拨拨她乌黑的秀发。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点吃的。”薛利荣对她说。 张玉箐歪着脑袋看看他,点头说:“好。” “不要乱跑哦。” “嗯。”张玉箐乖乖地点头。 薛利荣走到山谷的另一头,想看看是否有其它出路,却发现这里比他刚才上来的那面山崖更加陡峭凶险,他只好摇摇头,从上山的原路飞身下去。 当他打了两只山鸡上来时,张玉箐已经抱着球球窝在草地上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垂着未干的泪珠。 薛利荣叹了口气,捡了一些树枝在干燥的岩石上生起火堆,并把山鸡的内脏清理干净,外面用泥巴包裹起来开始烘烤。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洞穴里找到了一些食盐,他猜想这些生活用品应该是那个彩云姑姑留给张玉箐的。 看来张玉箐这三年也没有使用多少,因为有些东西都已经变质发霉了。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烤鸡的香味让张玉箐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好奇地看着那散发着香气的东西,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烤山鸡,味道挺鲜美的。”薛利荣微笑着说:“就快烤好了,一起来吃。” 山鸡烤熟之后,外层的泥巴一敲就自动脱落,露出里面鲜嫩香软的鸡肉,薛利荣很快地撕下一只鸡腿给张玉箐。 “尝尝看。” 张玉箐尝了一口,立刻吃惊地瞪大眼睛。“嗯,好吃。” “多吃点,这边有两只。” 薛利荣伸手桃掉她沾在头发上的枯草,她全身倏地僵硬了一下,但并没有挣扎,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可以把另一只鸡给球球和雪雪吃吗?”张玉箐低头看着绕在自己脚下的小凌血虎和小雪猴。 薛利荣皱了一下眉头,差点忘记还有这两只小东西要喂,随即点点头道:“好吧,就给牠们吃,牠们也可以吃熟食吗?” “可以吃一点。”张玉箐愉快地将鸡肉分给她的好朋友们共享。 当她回头啃着自己的鸡腿时,忍不住呜咽起来,“我三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了,呜……好好吃。”她边哭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好象这辈子再也吃不到第二次一样。 张玉箐滑稽的模样让薛利荣想笑又笑不出来,他无法理解她为了一只烤鸡就感动到哭泣的心理,只是觉得有些心酸。 吃完东西,薛利荣再度开口道:“跟我回家好吗?现在毛毛不在了,没有人能陪伴你和保护你了。” 张玉箐嘟着小嘴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山坡上彩云姑姑和毛毛的墓碑,“我答应过姑姑永远不离开她的。” “她已经去世了。” “那也不能离开她,她这样要求过我的。”张玉箐扁着嘴,涩涩地说。 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 薛利荣开始讨厌那个彩云姑姑。 可是他知道世界上有个道理叫作“物极必反”,还有另一个叫“欲速则不达”,虽然他真的很想立刻带着这个小女人下山,但是看着她固执的表情,他决定再缓一缓。 两人吃饱喝足后,才觉得身上黏腻腻的。 薛利荣伸了个懒腰,“好想洗个澡。” 第6章 “啊,那边有个温泉哦!”张玉箐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她丢掉手中已经啃光光的鸡骨头,拉着薛利荣的手便朝西边跑。 两人来到一块巨石的背后,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池子,池面泛着翡翠般的碧绿,伸手摸一下竟然是温热的。 “山顶居然还有温泉,真是个好地方。”薛利荣喃喃地说。 “姑姑说这里的水对身体有好处哦,可以永保青春呢。”张玉箐笑瞇瞇地说,像在夸耀自己的宝物一样。 “我看是阻碍发育,所以你才像个小丫头一样。”薛利荣小声嘀咕着,当然不敢让她听到。 “好了,我要洗澡了。”薛利荣对张玉箐说,示意她回避一下。 可是张玉箐一点也不想离开,反而瞠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让冷李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呃……你在干嘛?” “你快脱衣服呀,进去泡一泡,然后我帮你搓搓背,很舒服哦,姑姑最喜欢我伺候她洗澡了。”张玉箐格外兴奋地说。 她毕竟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小丫头,有人陪她说话玩耍当然再开心不过。 薛利荣差点没晕倒,难道她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给她上一堂女子守则的课程时,张玉箐已经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衣服,因为她身上的青布衣衫仅用一条系带系着,所以很轻易就解开了。 她也不管薛利荣快要昏厥的表情,接着就像一条滑溜的鱼儿般跳进水池里,笑着把水朝薛利荣的身上泼。“薛利荣,快来洗呀,真的很舒服哦。”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像黑色的丝绸般随着水波漂荡在水面上,映着那张白皙无瑕的脸蛋,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明媚之感;薛利荣顿时觉得身体一热,喉头发紧。 该死!这个小丫头知不知道她正在挑战男人的生理极限? “怎么了?”见薛利荣迟迟没有动静,张玉箐停下泼水的动作,奇怪地看着他。 薛利荣的嘴角慢慢逸出一丝诡谲邪魅的坏笑,“我真的下去了,你可不要害怕喔。” “我干嘛要害怕,你不是说你不是坏人吗?”张玉箐歪着脑袋奇怪地问。 薛利荣差点被一口水噎住;她不愧是生活在山顶的人,不仅不懂世俗的那一套规矩、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对于陌生人也是深信不疑,别人说什么她居然就相信什么。 老天,像这样的小天真,或者叫作小笨蛋的家伙,怎么可以放她一个人生活? 大男人的心理让薛利荣更加坚信了要保护这个小东西的决心。 既然要保护,那就保护得彻底点好了,反正是她诱惑他在先。 “我不是坏人。”薛利荣慢慢地来到张玉箐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自己的怀中,用手指点着她嫣红的唇瓣说:“但我是男人。” “男人……是坏人。”张玉箐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虽然隔着暖热的水流,但这样的距离根本形同于无,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自在了。 以前她和姑姑一起洗澡时并没有这种感觉呀! “不,男人的职责是爱护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小猫。”薛利荣忍不住低头咬着她的颈项。 “啊……好痒。”张玉箐本能地闪躲着,可是酥麻的快感又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爱护女人……是这样吗?”她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薛利荣问。 薛利荣很想大笑,却还是装作很认真地回答她:“是这样的,人是不能孤独生活的,原本人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包含了男女两种性别,后来老天爷将其一分为二,一为男人、一为女人,为了得到自己的另一半,男女就必须在世界上很辛苦的寻找,一旦找到,他们就要结合为一体,重新成为完整的个体。” “咦?姑姑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事呢。”张玉箐着迷地听着他的鬼话连篇,并且深信不疑。 “那是因为你姑姑还没等到你长大就去世了。女孩儿长到十五岁就是及笄,表示到了该嫁人、该寻找另一半的年纪了,你已经十六岁,都过了这个年龄,再不寻找,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喔。” “找不到很可怕吗?”张玉箐担忧地问,小脸上满是惶恐。 薛利荣已经憋笑憋到肚子有些疼,他忽然间有些明白沉瑛珞喜欢戏耍别人的心理,原来欺负一个人真的很爽。 “当然很可怕,如果找不到,你就会孤独寂寞一辈子,没人疼没人爱,说有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可是我一直是一个人,也没觉得怎么孤独寂寞呀。”张玉箐歪着头努力思索着。 “可是一个人是无法获得快乐的,尤其是那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得到的快乐。”薛利荣的笑容越来越邪恶,同时大手开始在张玉箐的身上游移。 第7章 当张玉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阳光透过草帘子照射进来,在山洞里形成若干跳跃的明亮线条,张玉箐的注意力被炫目的光线吸引住,望着它们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当顽皮的雪雪揪痛了她的头发时,她才倏地清醒过来。 她揉揉自己的脸蛋,将山洞打量了一番,诧异的发现床前竟然有一堆灰烬。 咦?有人为她生火取暖? 她有个坏毛病,就是起床时总是难以清醒,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个奇怪男子。 “薛利荣……薛利荣?”她赤着脚踩在沁凉的石板上,大声呼唤着薛利荣的名字,可是除了阵阵回声,根本没有其它声音。 她的心一慌,也顾不得把衣服穿戴整齐就跑出山洞,外面是静谧的山谷和山峰,除了偶尔飞过天际的鸟儿,根本没有别的人影。 “薛利荣你在哪儿?”张玉箐越来越心慌,不停地呼唤着。 可是直到她喊哑了嗓子,还是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张玉箐颓然地坐在草地上,看到山坡上毛毛的坟墓时又更加伤心,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从三年前姑姑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也满意这种宁静的生活,每天看着日升日落、和凌血虎母子以及小雪猴玩耍,日子也过得颇为逍遥自在。 可为什么自从薛利荣出现后,她就变得奇怪了呢? 球球和雪雪依然在她的脚下转来转去,可是她却觉得有些厌烦,突然觉得这美丽的山顶太过空旷,自己一个人是如此的孤独寂寞。 寂寞…… 昨天薛利荣曾问过自己,当时她并不明白寂寞是什么滋味,可是现在好象有些了解了。 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希望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说话、聊聊天,一起吃东西、一起洗澡、一起做快乐的事…… “嗷呜!”球球突然叼着一只山鸡跑到她身边,蹭着她的腿。 “你从哪里弄来的?”张玉箐奇怪地问。 “嗷呜……”球球的头转向山洞那边,表示自己是从山洞里叼出来的。 张玉箐歪着头思索一下,慢慢地走回山洞,才发现角落里放着许多山果和野味。 是薛利荣留下的吧……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却一个人离开了,而且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张玉箐觉得眼睛酸酸的,忍不住又想哭。 “嗷呜……”球球路着她。 “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张玉箐嘟着小嘴,又回到石床上躺下。 不高兴的时候她就会睡觉,现在就继续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讨厌的薛利荣,带来她讨厌的“寂寞”。 讨厌! “薛家堡”是一座位于天御国南部的城堡,距离都城相当远,坐落于经济繁华的商域。 南方的建筑多用竹子建造,而薛家堡则是用上好的大青石建成,而装饰用的顶级大理石更是多不胜数。 石造的城堡给人一种厚重威严之感,让见到它的人莫不屏息敛气,即使是武林高手到了门前,也会弯腰低头一副恭谨的姿态。 原因无二,因为薛家堡现任主人就是武林盟主薛君阳。 这几天薛家堡分外热闹,再过一个月就是老太爷薛傲雷的八十寿诞,武林中人已经开始提前送礼祝贺,因为薛家堡很大,所以有些人就住了下来,等着参加寿诞当日的庆典。 薛利荣换下黑色紧身衣,穿了件大红的锦缎长衫匆匆赶回家来,他本来极为厌恶红色,认为这是最俗气的颜色,偏偏爷爷年纪大了,喜欢大红大绿,非得要求儿孙们穿上这种喜气的衣服不可。 “少爷好!” “少爷早!” 一路上仆人们都恭敬地打招呼,他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忙碌,而后避开那些想和他攀交情的武林中人,一个人跑回自己居住的院落。 薛君阳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而薛利荣身为长子,自然被家人和武林同道寄予厚望,家人希望他能接掌父亲的位置,武林同道则对他虎视眈眈,想和他一较高低的人多不胜数,偏偏他本人却对这些毫无兴趣。 薛利荣刚踏入院门,一把利剑就向他横扫过来,他本能地闪躲,和那个暗算他的“敌人”对打起来。 第8章 那是一位身着紫色长衫的美男子,从头到脚都透着风流的韵味,连挥剑的姿势都与普通人不同,显得格外华丽,简直像美女舞剑。 外人或许会误以为他只是花拳绣腿,但是薛利荣却明白他华丽的剑招后是多么辛辣的剑势。 两人大约交手了一刻钟,薛利荣终于不耐烦地闪身退避到一丈开外,“停──不玩了!” “早点认输不就结了。”令狐羽撇撇嘴角,露出一副瞧不起他的表情,“我说小荣荣,你是不是欲求不满啊?看到你的亲密好友来了也不露个笑脸,脸色黑得像锅底的灰,啧!” 薛利荣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厅堂,令狐羽也跟着走进来。 “他们呢?”薛利荣倒杯茶,坐了下来。 令狐羽一把抢过去,放到自己嘴边,一口气便暍光光。 “喂!你不会自己倒啊?”薛利荣怒视着他。 “远来是客耶,你都不会招待客人的吗?” “有一来就刺杀主人的客人吗?”薛利荣忿忿不平地又为自己倒了杯茶。 “呵呵,看来你的警觉性有待提高,以前你不是早早就能察觉到杀气吗?”令狐羽也不坐椅子,反而靠到他身边要坐在他腿上。 “去,离我远一点!”薛利荣一把推开他,“别把我当作拓拓做你的肉板凳,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有什么断袖之癖。” “你不是很迷恋咱们的珞珞吗?现在又开始澄清了?真是心口不一的虚伪男人。”令狐羽撇了撇嘴,懒洋洋地坐到他的对面。 “懒得跟你斗嘴,拓拓他们呢?” “拓拓随后就到,至于秋航和寒熙,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大概不会那么快到,但是他们许诺过要来给老太爷祝寿就一定会赶来的;至于珞珞那家伙,谁知道呢,总是神出鬼没的。” 薛利荣点点头。 其实他并不是非要这些好友们来为爷爷祝寿,大伙儿不过是想藉这个机会团聚一下,毕竟他们六个人天南地北各在一方,而且大伙儿都到了必须扛起责任的年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潇洒的结伴行走江湖。 想到好友们就快要来到,薛利荣的心情好了许多。 “喂,小荣荣,你似乎有些不开心?”令狐羽伸出长手戳戳他。薛利荣耸耸肩。 正有些沉默,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少爷,夫人有请。” 薛利荣叹口气,“又来了。” “怎么了?”令狐羽有些不解。 “还不是催我成亲的事。” 他简直不能归家,只要在家里出现一会儿,就铁定有人追着他讨论相亲的事。 “哈,真是好事啊,那我也要凑上一脚!我和你一起去,很久没有和伯母聊天了,她一定也很想念我这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好孩子,呵呵呵……” 城墙大概都没有这个人的脸皮厚。 薛利荣无奈地和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一起来到前堂大厅,冷夫人和一些长辈都在那里。 “见过母亲、见过姑妈、见过姨娘、见过……” 薛利荣请安的时候,令狐羽也跟着拱手哈腰;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礼教多如牛毛,光是请安就会让人腰酸背痛。 “羽儿,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冷夫人笑瞇瞇地招呼令狐羽,“来来来,这是媒婆送来各家千金的画像,羽儿也来帮荣儿挑选挑选吧,这孩子心高气傲,总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真不知道他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终身大事。” “画像?”一听有美女图可看,令狐羽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他走到冷夫人身边,开始翻看大桌子上那一曼厚厚的画像。“这位姑娘眉如远山、眼如秋水,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哎呀,这个更好,身材窈窕、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这个也不错,杏眼桃腮的,看起来很是活泼;喔!这个也好看,英姿飒爽、身高体健,一定肩能挑水、手能提物,是个持家的好人选,不过这个也很好呀……” 令狐羽在那里逐一评论,薛利荣则听得脸色发黑。 “如果你满意,就把她们全部娶回家去。”薛利荣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狠狠捏了他一把。 令狐羽咧开大嘴,露出坏坏的笑容,“冷大少爷啊,这成家立业乃男子一生的大事,成家在先、立业在后,不成家不足以立业,要想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就必须走过这一关,所以你必须成亲,了却老人家们的心愿哦。”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怎么不成亲啊?” “我还没遇到自己的命中人嘛,呵呵……”令狐羽笑得一脸欠揍。 “荣儿呀,你可不能再这么不懂事了,你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最希望收到的寿诞贺礼就是你的成亲大典,你不成亲,你那些弟弟妹妹也不好意思成亲,这样岂不是耽搁了他们的大好年华?别忘了你的小妹也十八了,都是个大姑娘了。”冷夫人语重心长地劝着他。 薛利荣叹息再叹息,他其实并不排斥成亲,可是他对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不感兴趣啊。 一想到她们捏着鼻子说话、掩着嘴假笑的样子,他就开始反胃,要他娶她们还不如让他做和尚。 “喂,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吗?”令狐羽悄悄扯住他的袖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 “免了吧,你介绍的那些青楼女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好了。”薛利荣是个宁缺勿滥的人。 看来他这回是躲不掉了,谁教他是孝子贤孙呢! 脑筋一转,他忽然想起俊峰上的那个小女娃儿;对!就去找她好了,她活脱脱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璞玉,稍加琢磨一定会成为绝世佳人。 “好吧,我成亲,但是得由我自己决定要娶谁。”薛利荣微笑着对母亲说。 “好,可是……对象也要你爷爷同意喔。” “我喜欢的,爷爷一定也会喜欢。”薛利荣自信满满地说:“好了,我现在就去找新娘子了。” “喂,你要去哪里找啊?要不要顺便带个媒婆和聘礼?”冷夫人关切地问。 薛利荣早已一溜烟跑出大厅,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第9章 “伯母您放心,他一定会带回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媳妇。”令狐羽微笑着安慰冷夫人。 “但愿如此。”冷夫人嘴里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儿子喜欢游历江湖,不会找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成亲吧? 那样子他爷爷不气得跳脚才怪! “你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 薛利荣兴匆匆地跑到俊峰,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漫天飞舞的水果和石头。 “你走开!你是坏蛋,男人都是坏蛋,姑姑说的一点都没错!”伴随着从草帘子里飞出来的“武器”,还有张玉箐哽咽哭泣的声音。 听她那语气,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让薛利荣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他前几天离开时她明明还好好的。 “小猫,发生什么事了?”薛利荣一边闪躲,一边关心地问。 “呜……我讨厌你,你走开,再也不要到我这里来,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张玉箐的语气带着若干撒娇的成分,即使是在说讨厌,也让薛利荣完全感觉不到被讨厌,反而觉得她越发可爱。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讨厌他?甚至比他杀死毛毛的时候还要更加躲避他? “小猫,有话好好说好吗?到底怎么了?我是因为担心爷爷才回家去的,我爷爷就要过八十岁寿诞了。” “八十岁?好厉害……喔,你走开,我才不要和你说话!”张玉箐气恼地咬住自己的舌头。 不说话还是说了,薛利荣在心里暗笑,他想了想张玉箐为什么会突然发飙的原因,再仔细回想她的态度,不由得释然一笑。“小猫,你是不是以为我再也不回来看你,所以生气了?” “咦,你怎么知道?呜……你在骗我说话,我讨厌你,不许进来!” 薛利荣必须抱着肚子才能让自己不失笑出声,“小猫,其实我也很想你,所以和爷爷说一声就立刻赶回来了,你看我一夜没睡,眼睛都红了,全身也软绵绵的,我大概是太累要昏倒了,喔……我真的昏倒了。” 薛利荣闭上眼睛,当真直挺挺地倒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哦,好痛!为什么倒在草地上还会这么痛? 薛利荣倒在草地上装死,眼睛不时睁开一点缝隙偷看草帘子后的动静。 过了不久,草帘子先是被掀开一角,接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畏畏缩缩地探了探,迅速朝外面扫一眼后又缩了进去。 薛利荣紧闭着双眼,又暗自运功让自己的额头迅速冒出汗珠,看起来好象是因为疼痛才大汗淋漓一样。 这次张玉箐终于慢慢地走出来,球球和雪雪好奇地跟在她的脚边。 她试探地走到薛利荣面前,看到他脸色铁青、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蹲下来跪在他的身旁,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大喊:“薛利荣?薛利荣你怎么了?呜……你不要有事呀!薛利荣……” 可是薛利荣依然一动也不动,她吓坏了,趴到他的怀里大哭,哭了两声,忽然想起以前姑姑救治小动物时的方式,便用手拼命摇晃薛利荣,她以为摇得越用力越见效,便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痛得薛利荣频抽冷气。 小笨蛋,干嘛不亲我啊?嘴对嘴呼气才是救人最快的方法耶! 薛利荣在心里嘀嘀咕咕,因为被张玉箐摇得太痛,他只好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薛利荣?你醒了吗?”张玉箐喜出望外,更加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脑袋。 拜托,不要再摇了,再摇下去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嗯……呼……我好难受,心口好疼……”薛利荣干脆装病装到底。 “哎呀,那怎么办?你到底怎么了?山洞里有许多姑姑留下来的药,我喂你吃吧!” “不、不用,唉!我这是心病。”薛利荣慢慢地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黯淡无光,“你知道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有什么心病?”张玉箐焦急地问。 “你不理我、对我这么凶,我伤心了。”薛利荣扁扁嘴,“我的心受到伤害,所以才病倒的。” “嘎?”张玉箐的脸蛋立刻红起来,“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会受伤呀!” “我怎么会不受伤呢?我这么喜欢你,为了你离开温暖舒适的家,跑到这荒芜的山顶上来吹冷风,还要忍受你的虐待及冷淡,我好伤心啊,心都碎成一片片了,难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另一半,你应该要对我很好很好吗?” “呜呜……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我不会再虐待你了,也不会再对你冷淡了,求你快点好起来吧,呜……” 小丫头被吓哭了。 噗哈哈……薛利荣的肚子又开始抽筋。 “唉!”他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明明说好要成为一体、不分彼此的,为什么转眼间你就变了呢?告诉我为什么!” “我、我一睁开眼发现你不见就好慌乱,这里……就是心窝好疼,疼得我都哭起来了;我已经三年没哭过了,可是自从见到你之后就一直在哭,呜……我一想到你就难过,我一定也是伤心了,因为你把我丢下来不理我,我的心也碎成一片片了,呜……” 张玉箐有样学样,把薛利荣的话重复了一遍,可是薛利荣却明白,他自己这么说是哄着她玩的,但是张玉箐说的却是实情。 这个纯真的小丫头还不会完整表达自己复杂的情感,她因为他的离开而难过,这说明她是在乎他的吧? 薛利荣为这个发现兴高采烈起来,看来他故意选择离开,让她的感情冷却一下,果然是理智而聪明的决定。 “乖,我是想回来给你个惊喜的,怎么会离开你呢?” “姑姑说坏男人专门惹女人哭,你总是让我想哭,一定就是姑姑说的那种坏男人,所以我才决定再也不要见你,否则我以后一定会很不好过,我才不要那么悲惨,我喜欢这种宁静的生活,有球球和雪雪陪伴我就够了,呜……” 薛利荣怜惜地抱紧她,“小傻瓜,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理我了?” 张玉箐红着眼睛点点头。 “其实不是因为我坏你才想哭的,你是因为想念我、不想和我分开才会这样,知道吗?小傻猫。”薛利荣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咦?”张玉箐不解地看着他。 “简而言之,你爱上我了。” “嘎?”张玉箐完全傻住。 第10章 “呜……呜哇……” 张玉箐这回干脆放声大哭,把薛利荣吓了好大一跳。 “小猫猫,你又怎么了?”他千般宠爱、万般怜惜地把她搂在怀中,大手为她拭去滚滚落下的泪珠。 “呜……你说……我爱上你了……” “爱上我会这么激动吗?”薛利荣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小女娃的思考方式。 “不激动……呜……可是会害怕……” “什么?”薛利荣鬼叫道:“爱上我你居然会感到害怕,为什么?” 岂有此理! 天底下的姑娘们都抢着要他爱、哭闹着要嫁给他,为什么这个小丫头却不识抬举地说她害怕? 难道他是恶魔吗? 笑话!他可是他们六个死党中最善良、最正直、最富有同情心的人耶──虽然他总是铁面无私,表情酷酷的。 但人不能只看表面,心肠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呜……姑姑说女孩子绝对不能爱上男人,如果爱上男人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已经一脚迈进地狱里,呜……我完蛋了,我快要下地狱了,呜……” 这、这、这……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薛利荣已经气得目瞪口呆。 爱上他就等于下地狱? 老天爷,那个什么彩云姑姑真是害人匪浅,她到底都给这小丫头灌输了什么思想啊? “我快要下地狱了,呜……我好悲惨,我才不想死,我还要和球球、雪雪玩耍呢,我为什么要爱上你呢?呜……” 张玉箐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她对姑姑的话不曾有过丝毫怀疑,对薛利荣的话同样也不曾怀疑。 薛利荣说她爱上他了,她就信以为真;姑姑说爱上男人就会很悲惨,她也深信不疑,两相结合,她就以为自己已经一脚迈进地狱了。 薛利荣无奈地抱着她,“傻瓜,你怎么会相信你姑姑说的傻话呢?” “傻话?”张玉箐慢慢地抬起脸,迷蒙泪眼不解地看着他。 “我现在敢确定,你那个彩云姑姑是怕你长大后会离开她才这么骗你的,什么男人是坏蛋啦、爱上男人就被判死刑啦,都是她编造的谎言。” “咦?”张玉箐惊讶地张大嘴,随即又流着泪瞪着他。“不许你污蔑我姑姑,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是是是,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是她也可能有自己的私心。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女孩子长大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自己喜爱的男人,然后亲亲爱爱一起过日子,像你这样总是一个人生活是很孤单寂寞的喔,而且嫁人之后还会生小娃娃,你就会像毛毛一样做母亲了,也会有自己的球球,明白吗?” “咦,是这样吗?”张玉箐有些向往地看着他,眼神变得梦幻迷离,脸蛋也绯红起来,“我会有自己的小宝宝?他会陪我玩吗?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当然是这样的,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多生几个宝宝,那样会更热闹;所以说,爱上一个爱你的男人,你不仅不会被判死刑,反而会得到比现在更多的幸福,你会觉得自己比神仙还逍遥快乐,怎么会下地狱呢?” “真的吗?” 薛利荣认真地点头,并举手发誓,“我以我的性命作担保,我保证句句绝对部是真话。” “可是姑姑也不会骗我啊!”张玉箐很为难,不知到底该相信谁。 薛利荣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姑姑只说了一种情况,因为她可能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所以才会觉得爱上男人宛如下了地狱;可是我爱你呀,我是你的另一半,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真的吗?” 薛利荣再次重重地点头。 “不会骗我喔?”张玉箐大眼睛眨呀眨的,小心翼翼地问着。 “绝对不会编你。” “你不会再突然离开我了吧?” “绝对不会。”薛利荣再三保证。 “那……好吧,我就允许你爱我了。”张玉箐认真地说。 闻言,薛利荣差点跌倒;这丫头真够厉害,还摆出一副女王的姿态来呢。 “你想不想要自己的小娃娃?”薛利荣见她已被自己说服,便坏坏地问道。 “想!”张玉箐一点都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们现在就来做孕育小娃娃的快乐事,好不好?”他邪恶地笑着。 “快乐事……就像以前那样吗?”一想起上次的快乐体验,张玉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丫头居然一点都不会害羞,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