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锦时 第001章 生产 夏天盛暑，弄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此刻舒府众人更加慌乱，只因大夫人即将临盆。 “快去禀报老夫人，说是夫人快要生了！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这早产可是连稳婆都来不及找！”王妈妈在房子里干着急，大盛暑的本来已经透不过气来了，家中大人又是纳妾又是调任的，夫人又即将临盆，这婴儿真是生不逢时！ 丫鬟听到此话，立刻慌张的跑开，只剩下王妈妈和舒大夫人在房中。 舒大夫人痛苦不堪，燥热又让她喘不过气来，像是鲤鱼打挺一样，越是坚强就越像濒临死亡。 此刻她倒是恨急这个孩子的，这是个强迫出来的孩子，并不是她的意愿，也不似她的骨肉一般，舒大夫人躺在床上突然冷静下来，似是绝望一样，瞪大了双眼，双手缓缓搭上了王妈妈的袖子上，忽的抓紧，张开发白嘴，叫道：“王妈妈……” “哎，小姐……”王妈妈瞧着这个样子，心疼的连忙握住舒大夫人的手，“别怕……小姐……很快就会有稳婆来了，别怕啊。” “那……大人呢，回来了吗？”舒大夫人忽的笑了，笑的诡异，“想来……也是在妾室那儿吧。” “我的小姐，您还是……放宽心吧，”王妈妈抽泣，“命苦，可自己要自强……没事……忍忍可就过去了……” “可我总要忍……也受够了……”舒大夫人突然挣脱了被握住的手，坚定的说道：“看这样子，我估计是要难产了，我讨厌这个孩子，我更不愿意被人强迫生下这个孩子，王妈妈，请你……拿子孙桶过来吧，底下……放些草木灰。”舒大夫人痛苦不堪，抓紧了床单，将这句话硬着嘴说了出来，说罢开始一阵嚎叫。 王妈妈听后震惊，突然也嚎啕大哭起来：“姑奶奶……天啊！怎么可以！这是你的孩子啊！如今孩子是男是女也不清楚，总得生下来再想办法！” 王妈妈是舒大夫人幼时的奶娘，一直抚养还是丞相千金的孙府嫡出大小姐，即是如今的舒大夫人。 相府的小姐嫁来舒府时，王妈妈陪嫁而来，等到成为舒家大夫人的相府小姐生出嫡长女凌华，也继续照顾凌华大小姐。舒大夫人如同她的儿女一般，如今却看着舒大夫人在舒府受苦，甚至要伤害自己的孩子，王妈妈更加心疼，不断地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 王妈妈不愿伤害性命，亦不愿意舒大夫人与自己相公夫妻失和。转眼想了想，王妈妈走出门外，对焦急等待的凌华说：“大小姐，和丫鬟一同去把你奶奶叫过来吧。”并吩咐了丫鬟把舒大夫人的话一一转告。 门外开始一阵骚动，舒老夫人闻讯赶来，道，“谁也别想动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多痛，总得生出来再说！” 王妈妈应了下去，便准备子孙桶去了。 不一会儿稳婆来了。看了情况，让王妈妈通报给舒老夫人，可以生产。 舒大夫人这一次临盆，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夏日炎炎，终于盼来一声啼哭。 年少锦时 第002章 舒家二小姐 王妈妈抱起子孙桶里小小女婴，连连叹息：“可怜的二小姐啊，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啊。”说罢像个宝贝一样搂在怀里，连叫了几声“小心肝”。 “没想到啊，又是个丫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舒老夫人连连叹息，“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生不出个儿子呢！真没出息，这大夏天简直要毒死人了！啐！”说罢，舒老夫人恨恨的啐了口唾沫，无奈离去。舒府众人也不敢出声，有些甚至在跟着啐了唾沫，咒骂几句，跟着离去。 王妈妈抱着女婴出来时，门口已经众人俱散，长呼了一口气，转而抹了抹眼角的泪，“幸好走了，否则二小姐不知道又要受多少苦……” 二小姐出生以后，无人问津，醒过来的舒大夫人甚至不看她一眼，一次王妈妈硬将她塞到舒大夫人怀中，只见舒大夫人将她扔到了地上，猛地拿起身旁的茶杯朝王妈妈扔过去，“贱蹄子！这孽种差点让我不得安生，差点要了我的命，你却让我养她！反了你了！”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王妈妈赶紧跪下，抱起地上嚎啕大哭的二小姐，额间的血缓缓流出，随着泪水流淌在粗糙的皮肤上。 “得了，以后你也别来我这儿了，好生照顾大小姐，若是我这嫡出的小姐有什么差错，定让你回家休养去！”舒大夫人忍着怒火，潜了身旁的丫头请个好的大夫给王妈妈治头伤。 王妈妈闻言立刻抱着二小姐退了出去，一路失魂落魄。二小姐的哭声止不住，一路嚎哭。 “王妈妈，怎么了，伤成这样？”丫鬟翠绿经过，被哭声吸引，看得此景有些诧异：襁褓里的二小姐摔紫了胳膊，而王妈妈额头带着伤。 “没事，是老奴不守规矩，惹了主子，”王妈妈倔强的忍住眼泪，吩咐道：“做你的事去，我还要回去伺候大小姐。耽误了可会怪罪。”丫鬟翠绿怕王妈妈怪罪，便连忙走开。 “哟，这不是那个二小姐吗，怎么被弄成这个样子。”舒二夫人走了过来，搀扶着舒老夫人，只听见婴儿不休不止的哭声，有些心烦，“王妈妈也不知道哄哄她，这样哭下去如何得了！” 舒老夫人看着这个婴儿，着实丑怪，又黑又紫的一大块，着实难看，求孙之事涌上心头，舒老夫人一片烦躁，于是说道：“赶紧带她回去！什么东西这是，要我是她娘，早就把她扔到草木灰里去了！” “老夫人说话可要留心些，这是您的孙女！传出去了老夫人声誉不好，我丞相府的人也并非好欺负!”王妈妈气不过，回了一句，不料被舒二夫人一巴掌扇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你又懂得什么？你只不过是个陪嫁的奶妈，也竟敢顶了老夫人的嘴？”舒二夫人挺着大肚子，肚皮滚圆滚圆的，怒火未上，倒有几分得到光彩的得意。 “二夫人，可别跟她计较，她家小姐生不出个儿子来，你可别劳了你这孩子的气。”身边的妈妈提醒舒二夫人道。 “听到这话了吗王妈妈，”舒老夫人阴阴地说道，“赶紧把这孩子带回去，省的，也给你们‘丞相府的人’丢人现眼。”说完舒老夫人不屑的笑了声，瞥了一眼王妈妈，便带着众人走了。 她也不愿跟一个奶娘计较，只是如今这个女婴的确带给众人厄运，全家人因为她而分崩离析：儿子纳妾离府而居，儿媳妯娌时常呛声，搞的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她是在恨极这个所谓的孙女！若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年少锦时 第003章 起名芜华 “王妈妈，你怎么了？”凌华看着哭的伤心的王妈妈回来，大夫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王妈妈一直无言，把二小姐放到摇篮里，等到大夫给她包扎好了，才抱住了大小姐凌华。 “你妹妹命苦啊……”王妈妈怜惜的捧起凌华的脸，亲吻了一下，“你是娇女，是大家的心肝。” “我看见妹妹的胳膊上有紫色的伤口，是娘做的吗？”凌华望着王妈妈，有些迟疑，“娘……她不喜欢妹妹吗？” “大小姐，你不要怪你娘，你娘是逼不得已的，”王妈妈摸着凌华的脸，“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不要管，你只要知道，你娘亲生你妹妹的时候，生了一天一夜，差点要了命去，着实辛苦。” 凌华闻言，头埋在王妈妈的怀抱里，似是撒娇般说道：“那我以后会照顾好妹妹的，她是我的妹妹。” “嗯，大小姐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王妈妈笑了笑，抱着凌华心疼的说：“小心肝……快快长大吧，自己坚强起来……” 一个月后。暑气消退了些，舒府也开始慢慢凉爽起来。 二小姐满月，没有人想要给这个二小姐办风光的满月酒，只是起名之仪，作为家人一定要参与。 舒家大人听到此讯息，不日便回到了舒府。 “弘儿，虽然这是个女婴，但咱们还是要给她起个名字，毕竟她是你的女儿，”舒老夫人喝了刚熬好的雪梨汁，咳了一下。开始她虽然不喜这个孙女，可冷静下来回头想想作为祖母如此也不称职，一个月来也送过一些小衣服过去，吩咐厨房好生待着。如今孙女已经满月，也是该起个名字了。 “是，母亲。”舒弘是舒家长子，长期在外任官，前几年刚娶了丞相千金做正房，倒是凭着相府谋了个好官职，过了几天好日子，与夫人倒是谈得来，后来时局变化，舒弘京官外调，夫妻之间也因为长期分离而有所间隙，后来得知舒弘纳妾多年，关系便开始恶化。这次舒弘趁休长假回来，便赶上给女儿起名。 舒弘踏进舒大夫人房门，只见房内无变化，婴儿也不在此处，只有舒大夫人一人在此饮羹，于是微微皱眉：“孩子呢？” “在王妈妈那儿，”舒大夫人斜瞥一眼，绷紧了脸擦擦嘴边的碎屑，装作不在意问道：“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听娘说你刚出月子，就来看看。”舒弘顺势坐下，关怀道：“怎么样？辛苦你了。” 舒大夫人听罢心里一暖，可又想起纳妾的事，倔强的拧过头，“也不及大人辛苦，在外辛劳。” 舒弘了然，眼神暗淡，道：“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想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舒大夫人越想越恨，于是恨恨说道：“做的时候，不会想到对不住我。孩子在凌华那儿，你去吧。” 舒弘哑言，于是默默离开，转而又折回来，问道：“孩子的名字，你取什么？” “大人还真是省事呢，孩子的名字都由我来取，”舒大夫人冷哼了一句，她似乎想到便是如此，似乎早有准备地说，“芜。舒芜华。” “既然夫人都取好了，那我就不必再为她取名，”舒弘忍着这股恶心，孙氏的伶牙利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说出来便让他无法接受，感觉他欠了她，便要赌上他的身家性命去赔一般，是在受不来。 想罢，舒弘便快快走远，连女儿都没来得及看，跟自家母亲禀报一番女儿的名字后，连饭都没吃，便又以公务为名离开了。 舒大夫人知道后，倔强的冷哼一句，眼泪却止不住掉下来，毫无表情。 命名那日，舒弘在堂上大力挥毫，二小姐便命名为芜华。 芜者，旺盛，杂也。这是旺盛的生命力，也是杂乱无章的人生。芜华的一生，便是这样开始了。一切的一切，便是这样开始了。 多年后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曾回忆了这一个王妈妈说的一天，没有多给评价，只是淡淡说道：“命运都是天注定的。人定胜天的话，始终也都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根本不知道会把人安置到一个什么地方，竟是这样定了。 年少锦时 第004章 芍华入府 转眼七年过去了。 “不识货的东西！”舒大夫人一巴掌打在来禀报的丫鬟的脸上，“这个野种也敢来做舒府的小姐？” “夫人饶命啊！是老夫人……老夫人让我来和夫人说的……”丫头一脸委屈，跪在地上闷声哭泣。 前几日冬至，舒府一阵热闹，先是办了三少爷的满月宴，后来又办了二少爷的生日宴、大少爷的入学礼，以及冬至当天的宴会，府上俱是一片喜庆，连舒大夫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脸。 众人看管家的奶奶心情好，没有再责怪又刁难，也都开始放肆起来。玩的高兴的时候，又是在府内凿冰湖钓大鱼，又是做冰灯的，这两日杀了个鹿，献给小姐少爷们做炉子菜，那两天又动手做了个鞭炮，炸的轰隆响，跟腊八节似的。 直到有一晚上一小厮给舒老夫人送来一封信，这种热闹才开始冷下来。 这天晚上舒老夫人和舒二夫人在厅子里给三小姐艺华教导女红的时候，小厮传上来一封信，老夫人拆开立刻色变，愤声道：“这个老大，可坑死我了！” “怎么了，娘？”舒二夫人疑惑的问道，“难道是大伯出什么事了？” “他……他竟然在外留种！”舒老夫人无奈扶额，她千差万算也没有想到，舒弘竟让舒家子孙流落在外，如今才要回来！ 然而这种有些荒唐而偏颇的想法恐怕只有是一个常年待在宅门大院的女人才有的。但对于作为大老爷的舒弘来讲，在外留种这一件事情只是一个失误，这个意外是令他也没有想到的。 当年画舫上流连，他尚未娶亲，画舫的主人是名家连玉嬛，一介女流却在画坛上有所成就，舒弘欣赏过画舫上的名画后，连连称赞，多次拜访，逐渐与连玉嬛有所往来，至舒弘娶亲后仍有联系，露水之情不断。 之后舒弘调任，加上此时连玉嬛又突然断了联系，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如今舒弘仍在外地任官，因为岳丈在朝中如鱼得水，恐是快要回京任职。 无独有偶，冬至归家前，竟收到连玉嬛的亲笔书信及他人所书的讣告，才知晓自己与连玉嬛竟有骨肉，便赶忙写书信告知家母，祈求原谅，同时想与老夫人商讨，令孩子认祖归宗。 信送来后不久，小厮便在门口领了一个女娃进门，舒老夫人差人将三小姐送回房，留住了惊讶的舒二夫人，道：“你且与我看看，好给这孩子安排住处。” 舒二夫人心有不甘，想道：带着个野种回了家，一切都会乱，自己的女儿也会没有优势，好吃好喝又多了个人分杯羹！但舒二夫人是个看脸识趣的，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回了个万福：“是，娘。” 舒老夫人看着这个五岁大的孩子，低着头不断地啜泣，一身丝绸衣服一副贵族的样子，养的这孩子手指骨若白玉青葱，身体小巧玲珑，不免暗叹：不愧是是京城名家连玉嬛！随后又一片哀愁，接下来不免是要得罪舒大夫人了。一个丞相千金如何受得了这般名堂！ 年少锦时 第005章 有女长成 “你叫什么名字？过来，让奶奶仔细看看。”舒老夫人拉着女娃的手，把她拉到了座位上坐下。 “我叫芍华。爹爹说，我以后就叫做芍华，不会再有其他名字了。”女娃答道。舒老夫人听后一只手轻轻抬起女娃娃的下巴，看见一副修正的容貌，舒老夫人慈祥一笑，摸摸芍华哭的红润的脸颊，道：“是个好娃子。” 芍华勉强一笑，掏出手帕拭去了泪，作了个万福：“芍华见过奶奶。” “哎，芍华，是个好名字，只是你爹这个混账做得了些，是我们对不住你。”舒老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舒二夫人，便起身介绍道：“这是你二婶。” 芍华闻言，乖巧地万了个福，道，“芍华见过二婶。” 舒二夫人听话微微颔首，以示回礼。后又说道：“媳妇先给她安排房间去了。”说罢给舒老夫人万福，随后撇了一眼芍华就离去了。 芍华进府，舒大夫人第二天才知晓，听到丫头奉命说的话不禁生气，不但赏了丫鬟一嘴巴子，还把桌子给掀了。此时芜华进来准备给娘亲检查女红，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舒大夫人看见芜华，想起一件事，于是问跪在地上的丫头道：“你可知道那个野种是个什么年纪吗？” “回夫人，听说是与二小姐一般的年纪，比二小姐……大……大上两个月……”丫鬟越说越小声，仿佛知晓了什么，害怕到颤抖。 “大二小姐两个月？”舒大夫人冷冷的笑：“两个月？”真是笑话，难怪，难怪那时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将他留在身边，原来是这样！想到此，舒大夫人气急攻心，又赏了丫鬟一大嘴巴子，回头看着胆怯的芜华，一把拉了过来。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舒大夫人在芜华身上拧了一把又一把，又用手打了芜华的屁股几下，恨恨道：“你什么玩意！你是什么玩意！” 芜华不懂反驳，只有一哭，越哭越让舒大夫人心烦，看着芜华手中的女红，也一把扯了过来，看了一眼摔打到芜华身上：“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跟凌华比起来差远了！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你！”说罢又操起那个失败的女红，往芜华身上扔了几次，最后不泄愤，操起拐杖打了过去。 芜华从小被打到大，已是常态，哭也只是因为疼，也从不会道歉。 拐杖重重的打在芜华身上，疼的芜华咬紧了牙关，却也从不屈服，只是握紧了衣角。这时，做女红在手指留下的针头伤一触即发，阵阵刺痛也随之而来，十指连心，竟也伤了心脉。 舒大夫人看着芜华不服软，竟把人打到昏厥，看着芜华被众丫鬟扶到了床上，舒大夫人才算消了气，坐在贵妃榻上喝着茶消气。 王妈妈闻言，立即跑进来将芜华带走。 走之前瞧着舒大夫人漠不关心的样子，王妈妈的心好痛。 芜华是难产儿，出生时便差点要了舒大夫人的命。她似乎是扫把星一样，凡是舒大夫人这一房的丫头小厮，见了她都躲着，像是沾了晦气一般。 加上芜华没有娘亲的疼爱，下人们也自然不把她当一回事。 王妈妈有时候委屈不过，可总也没有办法，亲娘都不要的孩子，自然命如草芥一般。 年少锦时 第006章 姐妹之情 直至夜晚，芜华才清醒过来。 “王妈妈，我真的是扫把星吗？”芜华掳起袖子，让王妈妈拿药涂抹伤口，顺带问道。 “不，二小姐……”王妈妈赶紧摇头，“二小姐是二小姐，不是扫把星。”想到什么，王妈妈有些悲伤，眼泪不禁流淌出来，但是看到一脸认真看着伤口的芜华，随即快速擦掉了眼泪，笑着看芜华一脸认真的样子。 “其实我也可以是嘛，你说天上的星星是最闪亮的东西，那么扫把星也是星星嘛，我可以做扫把星。”芜华哽咽了一下，也没有掉了眼泪。她绝不会屈服。 “傻孩子，谁肯做扫把星的啊。”王妈妈放下袖子，娇嗔的骂了一句，“先把你的女红做好吧，不然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我才不要，我根本不喜欢女红，我喜欢去锦园摘果子！”芜华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窗前，“特别是晚上，摘果子还能看见星星！” 王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姐，你都七岁了，再不学女红呀，以后真的嫁不出去咯，女孩子要是过了年纪，嫁的可不好。要是像你姐姐那样就好了……”说完，王妈妈想起凌华明日要进宫的东西还未准备好，就赶紧放下手头的东西，给芜华铺好床铺，急忙说道：“二小姐，待会你可要自己乖乖就寝，你姐姐明天要随你娘进宫看望太后娘娘，我得为她准备东西，明白吗？” “知道了。王妈妈你去忙吧，多给姐姐准备几套漂亮的衣裳。”芜华笑着说，回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露出一片孤寂。 她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自小没有父母的疼爱，连出生时也没有喝过一口奶，靠着粥熬成的浆糊才长大。 只有姐姐和王妈妈的照料，给了她一丝温暖。但母亲和其他家人的欺辱，让她自己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重要，也与丫鬟没有什么不同。别人对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拥有的，别人也可以问心无愧的拿走，表面她不在意，可暗地里却恨极了这些人。 想罢，芜华转身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向着今天丫鬟们说的那个“新小姐”的住处跑去。 跑到门口，芜华已是气喘吁吁，休息了一阵，芜华上前去敲房门，不料房门一下子便开了。 门内的芍华被惊了一下，忙掩去落下的泪水，收起打开的画像，待看到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孩子时，芍华镇静了下来，问道：“你是……” “我是舒弘的二女儿，我叫芜华，”芜华走进来，一本正经的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那这么说……你是我的妹妹？”芍华听说自己的爹爹另有夫人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非娘亲说的那般好，伤心了好一阵子。又耳闻有一位与自己岁数相当的小姐，想必是眼前这一位。 于是芍华走上前去：“我叫芍华，是芍花那个芍。” “我是荒芜的芜。”芜华定着眼睛看向芍华，似乎要说什么。 “嗯，芜华，”芍华轻轻的笑，“没想到，我看到的第一个姊妹是你。” “怎么说？”芜华有些无语，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这里一天了，见到的人是二婶和奶奶，其他的人都没见过，我曾想过，奶奶口中的姊妹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很期待。”芍华笑了笑，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和娘在一起的时候……娘很严格，要求我学习礼仪，练习字画和书帖，我天天都在学，从没有和小伙伴玩过，我一直很希望，能有一些兄弟姊妹，如今……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姊妹，以后我们能一起玩吗？”芍华说罢，握住了芜华的手。 芜华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的，她嘟起嘴，似乎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芜华说：“可我什么也不会，我只会爬树，女红也做不好。” 芍华想了想，越发握紧了芜华的手，说道：“没关系，你不会的，我教你便好，你会我不会的，我会努力去学。”芍华认真的说道。 她真的很想和姊妹耍得来，只因为自己不甘寂寞，一旦有拥有的机会，便会抓住不放。 “我……对不起……”芜华突然松开了手，“一开始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被你欺负。我想能不能不让你欺负我……” “我不会欺负你的，”芍华肯定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几十年后，当芜华在长安城楼上再回忆起这一晚的时候，想起了童言无忌这一个比喻不禁失声轻笑。那时的她们，只有美好的日子，被做成回忆来缅怀，芜华也曾想过，如果没有那一晚，以后的她和芍华，应不会是这般光景。 所谓一眼万年，应该就是如此。 年少锦时 第007章 王妈妈的爱 自从芍华进府后，舒大夫人每每看到便噎不下口气，想着法儿刁难，这天又是批评女红，那天又是批评穿着的，只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儿，便着实看的严了一些。 只因芍华最得老夫人钟爱，而舒大夫人对老夫人还有些敬畏，才不至于动手打骂，却变着法儿克扣芍华的吃穿用度。 舒大夫人常在背后说：“连庶出都不算的娘子，用的、吃的，都是舒府给的福分，还要什么更高级的享受？” 而芍华也知道舒大夫人的意思，每次也便是强忍了下来。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结果快到月末了，舒大夫人分配下来给芍华的月钱和布匹都有所减少，老夫人虽然知道，也没有过多干预，只好任由大夫人自己做主。 谁都知道舒大夫人看不起芍华，也就不敢暗自做那些帮忙的小动作。 王妈妈是跟着嫁过来的老奴，自然知道舒大夫人的脾性。芜华这厢月钱是经常被克扣，王妈妈也没有与舒大夫人说过。 对于芜华，舒大夫人生活上没那么周到，经常也是没有好的物什下发下来。 因此王妈妈想了个好计谋，从伙计房里拿多了些月钱去凌华那儿，转而才拿到芜华那厢去用，生怕得罪了这头又牵了那头，两边不讨好。 芜华在厢房里做刺绣，看到王妈妈每月这样拿着月钱回来，这月便又是这样，心里挺不是滋味，只因为本不该这般做，也不用这般委曲求全。 放下刚做的刺绣，芜华同王妈妈说：“我都说了您不用这般，这边不需用这些臭钱！我们就算是如何了，也不需要！您快拿回去吧！” “小姐您年纪小小知道些什么！”王妈妈这是第一次生气了，“您是小姐，哪能同我们奴才一般受气？您的娘亲可是相府嫁过来的小姐，怎能让别人这般欺负？你是小姐，就该过好日子。” “够了！”芜华生气地说道，“您总是说我的娘亲是相府小姐，我的外公是相爷，其实您也明白，只有姐姐的娘亲是相府小姐，而我呢，我今日这般莫不是因为那位相府小姐？” “小姐！”王妈妈使了个眼色，“不能这样说你娘啊！” “我真是受够了！”芜华扶额，“若是您觉得这样的生活您喜欢的话，这个小姐您去当吧。”说罢，便摔门而去。 王妈妈在后面泣不成声：“小姐……” 芜华心想，这样的银子就算是扔给她，她以后也不需用。 走到湖边，芜华拿起那石头往湖心扔去，只见湖中间泛出了几层银圈，慢慢散开。 想起从前，每每家中封赏时，亦或是又亲朋好友到访，姊妹们总得些金叶子和小银饰，可唯独她唯唯诺诺，但凡是好东西，只要碰了便是被舒大夫人责骂。 但凡是好东西，姐妹们有了，她也不可以要，有时根本也轮不到她取。王妈妈也看着舒大夫人的眼色行事，从不让她造次。 而凌华得到的东西往往最多。每次凌华看着芜华这般被冷落，都会微微叹气，对王妈妈说：“到时候送些我的东西去二妹妹那儿罢。” 依靠了长姐，她才能过的安稳。 她知道王妈妈的一片苦心，也知道长姐对她的爱怜，可她就是放不下。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根本与孤儿无异，空荡的人世间，长姐和王妈妈给的一些温暖根本不足以温暖她的心，不知何时，心中已经覆盖了一层寒冰，冰彻心底。 她多么希望有母亲疼爱，可母亲从不将眼光放在她心上，她恨她母亲，只是因为她都在意了。 每次看到舒大夫人对凌华那宠爱的样子，她也真是希望自己能够这样被疼爱，可现实总是像一桶冰水浇在她身上，她的娘亲，永远不会爱她。 一行冷泪划过，荡起心中涟漪。她捻起地上一根杂草，冷不防让风吹入了湖中。 芜华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芍华应该也是这般光景，和她一样，日子也不好过。 想着是这般，便跑去芍华处了。 “芍华姐姐，”芜华进来，“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的布料，一些棉布，快到腊八节了，总得做身新衣裳，你拿去用着吧。”她想着是这般，便先回去拿了一批布来，虽然自己的吃穿用度远远比不上舒府的其他小姐，连丫鬟们趁主子高兴被赏赐到的丝绸也没有，唯一的一块丝绸手绢还是姐姐凌华在她生日时赠与她的，但看到芍华的用度也不宽裕，惺惺相惜的滋味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妹妹……”芍华不免感动，收到芜华带来布料，像是珍贵的宝贝一样，摸来摸去，“倒是委屈妹妹给我送来这么好的棉布，姐姐在此谢过了。” 府中人因为她的身世而介怀，也只有芜华常与她说说话，让她不再那么寂寞，她是非常珍惜这个妹妹的。 芜华相视一笑，说道：“我送姐姐这棉布可不是蹭这一句谢谢的，哪天要是这姐姐也得了好东西，也得送一个与我才对。” 芍华听后，不怒反笑：“你这妮子，原是贪个好东西！” 年少锦时 第008章 嫡庶有别 是夜，灯火通明。 因着过几天便是腊八，舒府开始张罗节日的事情，下人们几乎轮流的挑灯夜战，把主子们要用的东西一一列齐，也顺带吩咐好如何去制作和添置物什，所以一到天黑，舒府也是夜夜通明。 两姐妹自从聚在一起便说个不停，晚上芜华硬是要芍华宿在自己房里，千缠万缠王妈妈，才被说动，同意芍华过来。 晚上睡觉前，芜华在床边剪断了烛芯，房子里一下子让月光泄了进来，落了一地银粉。 芍华一下子惊叹，道：“好漂亮的月光啊。” “平常更加漂亮呢，如今啊，添了人间烟火，也不那么漂亮了。”芜华嘟着嘴爬上了床，门外下人忙活踩着走廊木板“嘎吱”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每年腊八节都这样，吵吵嚷嚷的，没个消停，若不是我来你到这儿得快，估计被忙活的人塞住也是来不了了。” 芍华的房间安排在北后院，靠近舒家大堂，向北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每晚熙熙攘攘，到了腊八下人们更是多事情要做，就更是发出阵阵的声音，吵得芍华夜夜失眠。 而芜华所居乃是舒府东北的院子，离凌华居东的居所较近，又偏近书房，所以稍微冷清些，而西边是舒府各女眷所居之地，更是清净。能来到芜华的住所避避清净，已是所幸，芍华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姐俩看着月光打闹，直到王妈妈过来斥了几句，尤其是骂了芍华几句。这姐俩听到后，才安静下来，乖乖的躺在床上入眠了。 月色入户，芜华看着入睡的芍华，高兴地闭上了眼睛，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好心情，一夜安眠。 第二天，王妈妈早早地起来，给凌华梳洗过后，看着舒大夫人和凌华上了入宫的马车后，才来到了芜华的房间伺候梳洗。 推开门看见小姐正睡得正香，王妈妈轻笑一声，端着洗脸水便走进去。 王妈妈走到床边，看了芍华一眼，先叫醒了芜华。 芜华睡得浅，被吵闹一下子便醒了，懵懵懂懂的便下了床，接过王妈妈的脸巾，嘟囔着便洗漱去了。 “二小姐，”王妈妈想起什么，突然间变了脸色，“下次便不要再违背你娘亲的意愿了。” 舒大夫人昔日还是小姐时王妈妈便随在身侧，王妈妈明白芍华的出现无疑是让舒大夫人感觉到不适，这让王妈妈从意识中便排斥芍华。 更何况对于王妈妈来说，芍华的出现是一个耻辱，是一个在外的偷生女罢了。 虽然芍华的母亲连玉嬛是画舫名家，但始终在身份上，芍华最高也是个庶女罢了。何况舒大夫人也从未承认过芍华。 舒弘把芍华当成了宝，每次一回家便格外关照，却没有正眼看过芜华一眼，王妈妈心里便更不服。 “这几天腊八节怪热闹的，姐姐睡不着，来我这里避清净，又有何不可呢。”芜华回答她的话，贼贼的一笑，拉住王妈妈的手：“不要在意母亲那些话了，和我们一起耍罢？我好久都没有听王妈妈讲过故事了。” “二小姐，你要明白，”看了眼还在闭眼的芍华，王妈妈神色严肃的说：“你是舒府的嫡女，她最多只是个庶女，你的身份尊贵，岂可和她一同相处？” “我才不分什么嫡女庶女的，我只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芜华嘟着嘴，似乎有些生气，“您说我是嫡女，身份尊贵，可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我总觉着自己连个下人也不如。反而是芍华姐姐待我好，让我觉着我也没那么讨人厌。” “可是小姐……”王妈妈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芜华再次生气，所以欲言又止。 芜华无视了她的话：“王妈妈您就别再说了，再说我可就要罚你爬树上给我摘果子了！走，咱们先去把早饭拿来，等姐姐多睡一会儿，醒了一起吃！”说完娇俏一笑，蹦跶的拉着王妈妈去拿早食去了。 王妈妈瞧着二小姐说是说不听的了，无奈地摇摇头，便跟着去拿些吃食回来。 门已经关上，芍华睁开了眼睛。其实床上躺着的芍华早就醒了，只不过她从前一贯的喜欢睡醒后闭着眼睛养神，所以耳朵听得明白得很。 这府中谁对她的心意，她心中也很明了。 年少锦时 第009章 大人携妾回府 腊八这几天刚过，快要到新年了，舒弘便从任地赶了回来，全家收到消息赶忙到门口去迎接。而舒大夫人纵使心有不甘，可这是她的丈夫，听到消息后也只得在痰盂里吐了一口唾沫，抹了个嘴，吩咐丫鬟补补妆便带着凌华出去了。 这天芍华得到消息，兴高采烈，毕竟父亲已经很多年未回来了，每次舒大夫人出远门去探望父亲，却也总不会带她去。而父亲一向待她最好，于是她便兴冲冲的便去门口迎接父亲归来。 待到门口时，芍华发现周围尽是冷眼相对，每个人看她如同看豺狼一样，想想就害怕。 情急之下，芍华渴望发现芜华的踪影，却发现芜华不在迎接之列。正不知进退如何是好。突然一下子，一个丫鬟远远地便看见马车往舒府驶来，便叫了一句：“是大人的马车！大人回来了！” 一干人等听到，便涌了上去，一下子将芍华挤在身后。 舒大夫人注意到她，趁着不注意便将她碰撞，令芍华跌倒在地，芍华只有受气的份儿，亦不敢得罪了舒大夫人，只爬起来擦擦手，当做是没发生过一般。 “大人，您回来了。”舒大夫人在马车门前翘首以待，等候舒弘下车，却在舒弘掀帘时忍不住冷了脸。 只见舒弘身旁依偎着一位佳人，显然便是前几年所纳的小妾。只见小妾牵着一男一女，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身段还保持的极好，婀娜动人，令舒大夫人一阵嫉妒。 “嗯，娘在哪儿？”车上的一个小女孩出声了。舒弘亲昵的捏了女娃的脸，对她说：“小妮，我们到家了。”然后拉着小妾走下马车，说道：“兰芷，赶紧见过夫人。” 只见兰芷赶忙低头万了个福，道：“兰芷见过姐姐，不知姐姐这几日可还好？” 舒大夫人内心怒火中烧，也不出声，场面一下子凝固，王妈妈见了不是个滋味，便抱着三少爷递给了老夫人。 舒老夫人明白道理，将三少爷抱了过来，走过去递给了舒大夫人，对着舒弘道：“老大，这三少他娘刚出月子不多久，吹了风不好，咱快些进去吧。” 舒弘“嗯”了一声，望了一眼舒大夫人怀中的婴儿，眼中没有太大的波澜，扭过头便走了。众人见状也跟着离去，只有舒大夫人在门口抱着婴儿干生气。 兰芷见了，走了没几步便扭过头，轻蔑的笑了一声。 舒大夫人见此更来了气，冷着脸跺了一脚便走上去，说道：“刚来舒府就如此，那你还真的得现现你的本事。” “兰芷不可不敢，毕竟咱们可是以服侍爷为主，可这现喜欢本事的事儿，倒是些夫人太太们喜欢的，”兰芷万了个福，嘴唇泛出嫣红，笑起来像是带着辣椒一样，不足的是，雪白的肌肤硬扑了一层粉，却显得有些僵硬。 舒大夫人得此话，知道她是指桑骂槐，气得不轻，扭头便走了。 芜华在锦园里看着大雪初落梅花开的样子，又想起最近的炭都不够用了，汤婆子也是稀缺得很，若不是还有几张棉被在，估计也是无力抵御这寒冬了，想罢自己便打了个喷嚏，恨不得在锦园跑上两圈。 回头一见，雪地上满是自己的脚印。 突然，芜华想起什么，听见锦园内渐渐人声响起，芜华理了理鬓发，额前的刘海被寒风微微吹起，露出红红的皮肤，芜华像是受惊的小鸟，没想什么，一股脑的便寻了棵大树爬了上去。 雪地上人们踩着雪“沙沙”地响，最先一阵急促的踏雪声像是老妈子们在厨房两只手用力的扭断那些蔬菜一般，随着“咔咔”“咔咔”声越来越响，芜华睁大了眼睛，还好没有人发现她。 然后一抹青黄色的影子小心翼翼地闯了进来，原来是芍华。 年少锦时 第010章 一不小心闯了祸 原来芍华一直在大堂，并没有发现芜华，芍华心急，而周边人似乎没有发现芜华不在这一件事情。后来舒老夫人让她给父亲上茶，芍华也顺从的做了，而且很有礼仪。 芍华因为很知礼数，十分得老太太和舒弘的喜欢，众人也不敢太过造次。但是舒大夫人毫不避讳的尖刀般的目光，令芍华恨不得赶紧逃开。 舒弘看她的眼神既是怜爱又是陌生，但又仿佛是看到故人一般，于是舒弘捏着芍华的下巴看了几眼，点头，道：“是越来越像你娘了。”。 说完后，芍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起身抱住舒弘：“爹，我想娘亲了。” “好孩子，有爹在，爹会照顾好你的。”舒弘拍了拍芍华得后背，“等明年过了春，爹定当陪你回去看你娘亲。你娘……是个很温婉的女子。”说着，舒弘也不免有些感动，想起了往事。 于是两父女抱在一起，默不作声的缅怀着那个人。 这么和谐的场面，每个人都象征性的拿着手帕假装抹着眼泪，似是也是很悲痛一般。舒大夫人左看右看，更不是个滋味，隐约骂道：“都是些戏精胚子，作妖给谁看呢。” 芍华奉完茶后，兰芷又给舒大夫人奉了茶，岂料舒大夫人喝了一口茶后，举起茶杯，轻一松手便让茶杯掉落在地。 场面一时又凝固起来，舒老夫人为了缓解这般局面，提出去锦园赏梅，此时芍华才忽然想起芜华极有可能是在锦园。 走在锦园的路上，芍华又想到要是这么多人发现芜华在锦园而没有来迎接父亲的话，必定会惹祸，如今逃走也不是，只得向着舒老夫人万福，说：“奶奶，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舒老夫人疑惑，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见芍华说完立即跑开了，引得众人一阵好奇。后面的舒大夫人轻蔑一笑，道：“没受过规矩就是没受过规矩的。” 舒弘看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只得皱眉作罢。 凌华跟在舒大夫人身后，似是想到什么，走到舒大夫人身旁，贴近耳朵说：“二妹不在。或许，在锦园里。” 舒大夫人闻后一惊，周围一望也惊讶了，看了看身后的凌华，再望望刚刚芍华消失的地方，似是眼中一片了然。 “妹妹，赶紧下来吧，”芍华喘着气，“父亲他们往锦园这边来了，要是发现你在树上，可免不了受罚。” “我……姐姐，我要是现在下不去了，真正是要受罪了，”芜华额间今早才点了一点红，如今小小的眉毛拧在一起，把小红点都拧的无了形，“姐姐你快走，可别让我连累了你。” 芍华听后气的急跺脚，想到什么，赶紧跑了回去，想想去找找凌华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芜华待在梅树上，今天她穿了一身红色的厚衣，与这梅花倒是融为一色了，她看着茫茫的天，风越来越大。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害怕。 大人回府她却没去，她是渺小的，去或者不去，都没有人注意她。但是她又是那么显眼，稍微一些小动作，便会被惩罚。这都是令她两难的。所以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爬上树躲了起来。 她倒是忘了，她能爬上去，却下不来。王妈妈不在，没有她的帮助，她下不去。 “阿婆，大人，娘亲，锦园如今虽然梅花盛红傲立，但是寒冬霜雪毕竟容易感染风寒，还是先去水云阁煮杯热酒暖暖身子吧。”凌华走到面前，万了个福，遣了两个丫鬟上前，呈上了东西，“这是孩儿前几日去宫中探望太后娘娘时，太后娘娘赏给孩儿的御酒，吩咐孩儿带回来与家人共享，想来味道是极好的。” 凌华担心芜华会招惹是非，趁着大家没有注意，便想要引开大家，最好不要让家长们与芜华在锦园碰面。 “凌儿此计甚好，”舒大夫人眉笑眼开，顺势附和道：“让我们也尝尝御酒是如何，大人说这样可好？” 舒弘听后也赞同，笑道：“不错，不错，那咱们便去水云阁喝一喝太后娘娘赐的美酒。” 所谓舒家，便是太后娘娘的姻家，当朝的太后娘娘是舒大夫人的二妹，因此凌华身为舒家嫡长女，又是舒大夫人所出，便常常得到太后娘娘的传召进宫，得到不少珍贵的东西。 各位夫人比起受冻，也喜欢那暖了的美酒，于是都乘兴转了地方去水云阁耍去了。 众人不久便到了水云阁外。 水云阁是挨着锦园的一间赏景阁楼，可以看到舒府院子里的各种美景，也可作为茶会宴饮之地。 大家进去以后，丫头们呈了菜单，各位夫人点了菜后都安静的坐着。 席间，舒大夫人暗自与凌华说道：“你先盯紧了芍华那丫头，可别让她乱了我们的局面。” “是，娘亲，”凌华低首遵命，转身看了看梅林，道：“希望妹妹不要有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