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华灯初上,严正巍峨的太子府笼罩在晕红的光晕中,走廊里丫鬟们踮脚点燃一盏盏八角宫灯,往日进进出出的屋子如今清冷寂然,丫鬟们站成两列惶惶然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只等着谁能率先打破这份沉寂......
清冷的月光柔柔打在窗畔,锦塌上的女子懒懒的翻了个身,带动洒落在身上的几许花瓣零散在塌边,指尖还夹了支半残的海棠,没有允许无人敢上前打扫。
片刻,蹒跚的脚步由远及近,不难听出其中的轻快,先是探出个脑袋,看无外人后才蹑手蹑脚进屋挥退诸人,走到榻前重重一拜,幸灾乐祸道“娘娘,成了!”
与这处静谧截然不同的另一院落,丫鬟们手忙脚乱惊慌得不知所措,床边,夏苏颤抖的握着手帕,擦拭主子的额头,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隐约可见鲜血流出,她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双眸倒映着自家主子乌青的脸,强忍的泪,这些都让她心疼得发恨,恨不得忍受这份痛苦的是她。
“娘娘,再用力!再用力就不痛了!”她只能放低自己的声音,像平时哄着主子吃药似的安抚,努力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俞璟辞感觉身子越来越轻,有什么顺着自己身体流出,外边的跺脚声叹气声清晰明了,平日夏苏熟悉的嗓音此刻都能听出其中的战栗,不知过来多久,她好像能睁眼了。看着哭成泪人的夏苏,掩饰掉心底的情绪,苍白的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自己能体会当中的绝望,“夏苏,他走了对吗?”眼神落在温暖的烛心上,心却像坠入冰窖般冰冷,偏头看着抬出的血水以及掌心断了一片的指甲,喃喃自语“是啊,是我自己不要他的,不怪他走了!”
视线随着奔进来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辞儿!”
正文 俞公府之殇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京城的永平街,行人来去匆匆,大雪在其头顶覆盖了一层。其中,一虎背熊腰汉子裹紧身上袄子,半张脸隐在衣领下,咕噜着双眼朝疾驰而过的马车大骂。
骂声随着北风,同走远的马车一道消失在拐角!
不同于街上的萧条,俞公府——一座百年宅子,沉重的木板咯吱咯吱响着,来的男人眉头紧蹙,狼皮的袍子大半被雪花隐去了色泽。
李子恭敬弯腰的走在男人身侧,寒冬腊月的天他额头浸出了薄汗,小心的拿余光瞄一眼男人怀里的小姑娘,潮红的脸上挂着泪珠,嘴唇咬出的鲜血碰上外边的雪冰冷的粘在嘴角,硬没让眼泪流下......
行至一处院落,三五个女人挨挨挤挤的围在门前,华丽的披肩随意的搭在身头,精致的妆容在鼻翼两旁散开,像有人拿着墨笔在她们脸上勾勒了两条线,和周身打扮格格不入。
邱氏靠在紧闭的窗台边,身子朝前微躬,肩膀一耸一耸的抖动,听到脚步声,转身,流着泪接过男人怀里的女孩,轻轻擦拭起眼角,暗哑的安慰,“辞姐儿,太zu会没事儿,别哭啊......”
至始至终,忘却女孩眼中的晶莹未曾滴落......
片刻,门打开了,老嚒嚒缓慢的从里探出了脑袋,眼神扫视一圈落在邱氏怀里的小姑娘身上,挥挥手,语带哽音,“二小姐......老太爷想和你说会话!”
小女孩粉红的衣衫上挂着星星散散的雪花,不仔细瞧还以为是镶在上边的珍珠,惊艳明媚得晃眼,嘴角的鲜血让她平添了一抹生气,瞧在嬷嬷眼里,更是心疼。
老嬷嬷伸手轻轻拭去女孩睫毛上的冰痕,邱氏又想哭了“去吧,老太爷等着呢!”
俞璟辞垂着眼,抿紧的嘴角抖着,伸出冻僵的小手拍了拍自己脸颊,站稳,一步一步顺着半掩的门迈了进去。
屋里的禅香还似往日般燃着,她吞了吞口水,使劲咽下口中的腥甜,诺诺的叫了声,“太zu,我回来了!”
最里侧的床上,俞老太爷的咳嗽得更厉害了,艰难的偏头,伸出了手......
她恍然,大步上前跪在床边,冻得通红的手捧起俞老太爷的手,染上了哭腔“太zu......”
太国公缓缓睁眼,病色的面上因着她有了少许笑意,颤抖包裹住她的小手,眼中全是欣赏和满意,扯出和蔼的笑,温声询问“手这么冷?是不是冻着了?”说着不忘轻轻顺走她头发上结冰的雪,略有责怪的朝刚进来的俞清远道,“外边天冷怎么不给二丫头多穿些?”
俞璟辞听后,强装的理智崩塌,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掉,想到太zu最是不喜爱哭之人,急忙胡乱往脸上一擦,语带梨花道,“太zu,我不冷,爹爹才舍不得冻着我呢!”
明明和平常一样的语调却添了莫名悲伤,屋里人都双眼胀痛的低下了头。
俞老太爷看不过大家死气沉沉样子,威严喝道“哭什么哭?不就是要走了吗?你们去外边瞅瞅谁不羡慕我老太爷四世同堂?就不能开开心心送我一程?哭哭哭,我俞家就养出只会哭的废物?谁要再给我哭就滚出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心情!”
说完又是剧烈的咳嗽......
下边跪着的三位男子,听了俞老太爷的怒骂把头埋得更低了,......
俞璟辞把俞老太爷扶起来躺好,她想宠爱她的太zu和前两日突然消失的大姐一样要死了,忍不住抚摸过太zu手背,这双手布满了皱纹和老茧比她父亲的手要粗糙得多,可就是这双粗糙的手曾帮她梳漂亮的辫子,帮她做鱼竿,抱着她上树摘果子......也曾拿着戒尺训斥她,打她板子......
以后,这些都不会有了......
她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恳求,“太zu,不走好不好,以后辞儿会很乖很乖听你话!”
“早说太zu还真舍不得走了...”俞老太爷无力的摇了摇头,帮她把歪掉的辫子理好,看和以往没差别后才收回手,疼惜的说“辞姐儿以后跟着祖父生活,他平日没少珍藏好玩的,当初没见他拿来孝顺我,你可要替我把那些拿过来!”
被点名的俞老爷子跪着上前,羞愧唤了声“父亲.......”
俞老太爷没有看他,冲着俞璟辞微微一笑——宠溺而哀伤。
她的祖孙女,最是听话,体贴,懂事了。
渐渐,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料想刚才是回光返照,戎马一生未曾怕死,现在他也不怕。他脑中甚至能勾勒出多年后俞公府繁荣景象。手抚过小巴掌大的脸,他问得仔细“辞儿,还记得太zu教你的吗?无论走多远,唯有......”
俞璟辞咽下喉咙的哽咽,稳了稳自己的嗓音,接过话娓娓道来“唯有了家,才有人......”
终究是七岁的姑娘,平日里俞老太爷教的端庄沉稳在她的最后一句话里溃不成军,放声大哭,“太zu不走,辞姐儿什么都学不好还要太zu亲自教导呢!”
俞老太爷笑了笑,“又耍赖?太zu这次可不能依你了,可还记得taizu一生的心愿?”
俞璟辞啜着泣,眼角挂着泪花,凝视握着自己的那双大手,她感觉到手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不知不觉太zu的手这么枯槁了吗?她的话颤抖而有力,“一家安宁......”
门外的人听到这话,由无声落泪转为细细哭泣,逐至放声大哭。
“那你可要帮太zu把家守好了,若食言,太zu定不饶你,不过,太zu啊,心底最重要的还是你平安幸福......”
迷蒙的双眸因缓缓而下的泪清明了些,俞璟辞的话掷地有声“我会帮太zu把祖父的古玩字画都拿到手的,会孝顺大伯父......”她想太zu若还有牵挂,那便是俞公府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再大的权臣给不了子孙万无一失的庇佑,□□想让大伯父振作,撑起整个俞公府!
“太zu,我会好好守着俞公府的,孝顺大伯父!”说完喉咙好似卡了刺般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从来她都恣意行事,多亏有□□宠她护着她,她想若大伯走不出白发人送黑发人阴影,她愿意给大伯父当闺女,给研姐儿当亲姐,给她疼爱!
知她会错了意,俞老太爷嘴角笑苦涩了几分,闭上眼,手慢慢滑落。
“太zu......”
“父亲!”
“祖父!”
一声痛哭,门打开了,涌进了许多人,都跪在地上,屋内瞬时乱作一团,长途跋涉的俞璟辞抵不住嘈杂的哭声,昏了过去。
几日前,俞璟辞求着俞清远帮她寻一方磨砚,拗不过嫡女央求,俞清远托人打听得知西边绥化镇的墨斋有她要的宝贝,俞璟辞平日子懒,好不容易带着她出门,他就带她在镇上做玩了几日。
前两日,他正呵斥俞璟辞偷懒,给她裹得严严实实要带她出门,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小厮来禀说大小姐没了,大哥膝下只得两女,平白无故没了一位,俞清远来不及收拾,抱着俞璟辞就上了马车,半道上遇上俞公府的马夫,才知,俞老太爷生命垂危......
幸好,来得及见老太爷最后一面,不若,他会恨自己一辈子,辞姐儿也不会原谅他!
醒来已是三日后,俞璟辞脑袋昏昏沉沉,看着素色的帐顶脑子转不过弯来,翻身瞧着正往外挪花瓶的丫鬟。
“小姐,你醒了?”夏苏脸上一喜又急忙收回,召来院里的禾津,压低嗓音说“快去禀二夫人,二小姐醒了!”
邱氏搁下身边的活儿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俞璟辞三位哥哥。
冷清的屋子挤满了人,俞墨昱抱着俞璟辞脖子左右晃动,眼里满是担心和恐惧“辞姐儿,你说给我拿祖父的剑还没做到,可不能死!”
“昱儿,没看你妹妹脸都胀红了,快松手!”邱氏边抹泪边扯开俞墨昱的手,细细托起俞璟辞的小脸,以往肉嘟嘟婴儿肥的脸才多久就消了?女儿三岁就养到俞老太爷名下,这些年自己做母亲的没好好照顾她,想到此邱氏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了,把七岁的俞璟辞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似哄非哄的说道“辞姐儿不哭,娘在呢!”
“母亲!”俞璟辞鼻子发酸,头蹭着邱氏的肩膀,望向窗外,不知何时盛开的腊梅已残花挂在枝头,“太zu走了呢!”
她心思澄澈,换了旁人肯定会问是不是tai祖走了,她的女儿从来都不是,邱氏心疼的想,若她问一句她□□是否走了多好,起码有小女孩的天真。
“娘~”撒娇的环住邱氏脖子,脑袋枕在她肩膀,嘤嘤哭泣。
邱氏心软得一塌糊涂,眼神落在床头青花瓷的花瓶,那是俞璟辞六岁生辰她送的,平日都会记着让丫鬟送些花过来插在里边,如今却空荡荡了,“太zu在天上看着辞姐儿,辞姐儿不能让太zu失望知道吗?”
转向窗外,夏苏正垫脚用掸子清扫廊柱上的雪,邱氏回过神,想起屋里还有人在,拭了拭眼角的泪花,神色更为伤感,“你大伯母还在呢!”
宋氏刚丧女,此时见着自己和辞姐儿母女情深只会勾起她伤心事儿!
俞璟辞抬起小脑袋,顺势就要起身,想到自己刚才撒娇被大伯母听了去,耳根子红了红惹得邱氏在她耳边嗔怪“在自己母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俞璟辞在俞老太爷身边,学的女则女戒史书礼仪,规矩自然也比别人看得重,当着宋氏撒娇,心里别扭。扯了扯邱氏的袖子,稚声道“太zu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还没跟大伯大伯母请安呢!”
因着规矩?邱氏爱惜的帮她穿上衣服,见俞墨昱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俞璟辞,邱氏倪了他一眼,“辞姐儿要更衣,还不快出去陪你爹爹?”
进了厅堂,俞老爷子,俞致远俞清远也在,俞璟辞一一请安。
俞璟辞气色不好但也没那日不振之色,老爷子安心不少,“好好养着身子,好些了搬去香榭阁,我可是记着你说要背着拿我东西,得把你放眼皮下,不能如了你的意!”
如何不懂祖父是在宽慰自己,想到俞老太爷她心里又难受起来,眼眶蓄满了泪,答了声好,在邱氏身侧坐下。
俞致远刚经历丧女之痛又丧祖,英俊的脸色苍白无力,寂寥,看辞姐儿还记着礼仪,他敛了敛情绪,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俞老太爷教学懒散可最是注重规矩,跟自己女儿一比立马就有了高低。
俞致远在俞公府排老大,三十而立的他这些日子看上去像老了十岁,见他张嘴无言,俞璟辞起身,走到他身前,捶着他肩膀,“大伯父别太忧思了,你一直待辞儿视如己出,辞儿将来也会待大伯父视如己父!”
“乖!”憋了半响的话在她的童声中俞致远只说出一字。拉过俞璟辞的手仔细打量,以往只觉得她肥嘟嘟的可人,什么时候身子这么单薄了?
“辞姐儿一直知书达礼知进退,大伯父等着享福就是了!”
俞致远膝下无子育有两女,长女俞婉,芳龄十四。前几日去灵隐寺上香遇到劫匪亡命刀下,小女儿俞心妍三岁正是牙牙学语的年龄。身为长子,他最出众的却是又为温柔娴淑的长女,可再视若珍宝已香消玉损。
盯着和大女儿有几分相似的双眸他又爱又气又恨,神色复杂,不过瞬间就化为了愧疚“大伯一辈子愧对辞姐儿,只望辞儿和研儿平平安安,相互扶持,其他的就交给你爹爹和你三位哥哥了!”
俞璟辞听着,最后一句让她呆愣片刻,靠她爹爹和三位哥哥?大依着大伯的意思是不要爵位了?伯母今年才三十不到,努把力总会有儿子。俞公府长子顺理是公府世子,没有儿子袭爵京城也不是没有,她眼神露出一抹疑惑继而很快泯灭,大伯父的眼神露出太多情绪,她想估计是遭受丧女打击,脑子糊涂了吧。
俞致远不语,笑里是掩饰不住的苦涩和坚定。
一步之遥的宋氏听到这话,差点晕过去......
元叱六年,俞国公府老太爷甍,享年八十八岁,皇上亲自赐谥号忠义公以国公最高礼仪下葬,下旨赞俞公府子孙忠义有加。
俞老太爷说的没错,他的死确实能为俞公府避免一场灾难......
正文 胸中有沟壑
处理了老太爷后事,俞公府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再也没人敲响。
俞公府说了,丁忧期间,一律不见客。
有官员说俞公府怕是就此没落了,皇上未派人吊唁可见圣宠已逝;有的官员不死心还想撬开那扇大门,可无疾而终;渐渐,也默认了前者说法!
久而久之,朱红色的大门真的没了人,俞公府内,下人各司其职,真的当起了隐居京城的隐士,不和外界走动。
燃着熏香的书房,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俞老爷子抚弄着手里的扳指,幽深如墨的眸子看向旁边两人,一脸严肃“致远,可有怨言?”
“无!”
俞二爷听得皱眉,忍不住劝道,“父亲,大哥没做错什么,我家有三小子要是大哥不嫌弃过继给大哥一个......”
“胡闹,忘记你祖父生前说的话了?”
俞清远不敢开口了,一时屋内一片沉默。
俞致远拍了拍自己一母同胞的二弟,吐出一口气,坦然道“二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当家有什么重要的?”
“可......”
“二弟,为了俞家,咱再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了!”
死一般的寂静,燃烧的炭炉跃跃欲试似要挣脱炉子,啪啪尖叫......
太国公一走,老国公就该上奏请封世子,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下人们从一来二往中摸出了些门道,大小姐一走,俞璟辞就成了府里的大小姐,二爷又有三位少爷傍身,世子之位,悬着呢!拿现在的大小姐说吧,她身边的大丫鬟比掌家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打扮得体面。
榕湖院,宋氏又摔碎了一面铜镜,门边丫鬟们害怕的缩着头不敢进去,看到迎面而来的紫嫣时才松了口气,比了个摔的手势后退到两边,规规矩矩看着前方。
紫嫣将她们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进门立马换上了微笑,安慰,“大夫人气坏了身子何必呢?”
“紫嫣,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婉儿没了可还有研儿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啊!”婉儿是已故大小姐的小名。
紫嫣收拾好地上的碎片,铜镜只剩下一个金框,她略有犹豫,“夫人,这是大舅爷去年在南边淘的,桐鄯城现在都还没卖,您瞧......”
“算了,找家店再镶一面吧!”声音里有的是掌家十多年的疲惫和不甘,摸了摸自己脸颊,“紫嫣,大老爷这几日歇在谁的屋里了?”
俞致远不重欲,家里三个姨娘如今都没身孕,宋氏平时最得意的便是没庶子庶女在自己跟前闹心,如今却有些急了,只要谁肚子有动静甭管谁生的都是大房的希望。
走到门口紫嫣顿住,抬眸,眼神放在缺了铜镜显得有些空空的妆台上,“大老爷这几日都在书房,好像和老爷子、二老爷商量什么事儿!”
比起书房,宋氏自是更高兴俞致远歇在了姨娘屋里,之前千恨万恨的生怕大老爷去的地儿如今却成了她梦想大老爷去的地儿......可惜了......
“知道了,退下吧!”
俞家本家在桐鄯城边的一个小镇,皇恩浩荡许俞老爷子送回老太国公骨灰后在京守孝。
三年,俞公府要退出朝堂三年,三年后的朝堂谁又说得准是什么样?有人扼首惋惜,朝堂从来只有争斗。
送回太国公的骨灰,俞公府又恢复了安寂。
......
时间悠悠过了两年。
俞璟辞容貌长开了些,隐隐有了美人姿容,粉面樱唇,杏眼水漾,肤白凝脂,顾盼若浅。想来也是,二老爷身形俊逸,容貌俊美,二夫人容颜昳丽,是京城少有的美人,只看几位少爷,都是少有的玉树临风。
睡醒了,俞璟辞最爱打开窗,倚在窗棂上看水波荡漾,风过无痕。
香榭阁是以前俞婉的住所,连着她之前住的阁楼,侧边有个圆形湖连着她内室,她让人在床边安置了美人榻以便观赏美景。
香榭阁不远处是俞老爷子住的临安堂。
“辞姐儿看什么呢?”小姑娘没事儿就爱倚在窗边叹气,八岁的年纪哪有那么多愁绪?
“祖父!”俞璟辞听到声音,立马起身站好,趁俞老爷子望向窗外的时候拍了拍自己胸前衣上的灰,干净后才抬起头“祖父,今日我们还学《论国策》吗?”
圆圆的眼睛甚是清澈,俞老爷子心一软,到嘴的恩立马改了口“不了,学点辞姐儿喜欢的......”
俞老太爷年轻时拘束惯了,年纪越大性子越洒脱,教俞璟辞的多是尽兴随意的东西,而俞老爷教的多是她不懂的:元叱朝的朝堂,桐鄯城的大家族......
“差点忘了,祖父给你看样东西!我们去书房!”八岁的俞璟辞身材仍肉嘟嘟的,婷婷少女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把手放进宽厚的大掌中,一老一少去了书房。
书房里,高大的书架一排一排散开,桌上展开的是一幅地图,俞璟辞定睛一瞧却是去年竣工的仓河堤坝修筑图,堤坝坍塌以致洪水成灾,朝廷是打算彻查此事了?素手摊平图纸的每一处,不放过任何一根线条。良久,俞璟辞才收回目光,神情凝重,“祖父,这图纸有几处明显被人动过手脚,和俞公府有关吗?”
俞老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也看出其中的蹊跷了?你大伯回朝的第一份差......”
此刻,俞璟辞的脸上与之不符年纪的稳重和担忧尽显,图纸被人动过手脚,当时修筑堤坝皇上派了钦差监工,若是设计图纸的出了偏差和工部脱不了干系,若监工动的手脚......无论怎么说,大伯这趟差牵连甚广,“祖父,既然皇帝下旨让大伯彻查,其中缘由肯定有数,不知道这次跟着去的还有谁?”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伯父复朝的第一份差事若出了差错,以后想要翻山就难了。
听俞璟辞有条不紊分析俞老爷子欣慰的同时又叹了口气,“当朝太子......萧珂缮”
俞璟辞心底迟疑,太子什么时候也管工部的事儿了?半晌,她突地笑了,面容舒展,两腮的酒窝若隐若现,随手将图纸一扔,慵懒的伸了个腰想到俞老爷子在立马规矩站好,语气轻松了不少,“祖父,皇上要助大伯一臂之力是好事,你老人家可以把心放下了!”
皇上让太子出面定是为太子攒名声,其他随同形如虚设而已。
“辞姐儿,凡事都有由头,你说皇上为什么不选其他人选了你大伯?”
两人对视一眼,想了大半个时辰也没闹明白,俞老爷子摇头,“罢了,回去吧!”
俞璟辞回到香榭阁,闻着厨房里传出的香味,揉了揉肚子,走进屋,喊道“禾津,帮我把昨日绣的枕头拿来!”
老爷子教导的多是学问,邱氏管不着,可女儿家的女工不能落下了,邱氏没请女工师傅,让俞璟辞空闲了就去她院里学女工,这个枕头俞璟辞整整半月才绣好,上边的竹叶已经有了形状,且一眼就明了是竹子,不是鸭子,不是荷花,也不是杂草。
俞璟辞不擅长女工,开始时总避着她,绣花时也是插科打诨,有次,她和三哥顽皮了,划破了衣衫,那件杏白色的长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她问过针线房的绣娘,绣娘说不能补了,气馁的把裙子放进了柜子,谁知,两天后禾津拿出裙子,都缝补好了,而且看不出痕迹,她拿在手里,虽然一模一样,可她还是看出来了,这一件是新衣服。
她拿着衣衫去谢邱氏,夏婆婆说她睡着了,她才知道,邱氏为了给她补衣服,没日没夜赶了两天。
那次后,她就好好学习女工了。
“走,去二少爷院里!”说话时,俞璟辞嘴边的酒窝浅浅荡出一圈涟漪。
禾津小声嘀咕了句,跟在身后。
花园里,宋氏正训斥俞心妍身边的一个丫鬟,俞璟辞不是多事之人,让禾津回走绕过宋氏。
宋氏眼尖,看着俞璟辞要躲她了,训斥人的声音抬高,意有所指骂道“不要以为三小姐身边多了丫鬟照顾你就可以偷懒松懈不上心,今时不同往日,若被我知道你想要攀那高枝,丑话说在前头,即便你爹是管事我也能照样收拾你!”
丫鬟被骂得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俞心妍扯着宋氏袖子示意她别说了,眼睛转到俞璟辞身上有些着急,挤眉弄眼求她帮忙。
俞璟辞仔细看那丫鬟发红的脸,对大伯母的行为她不敢恭维,堂堂大夫人和一个丫鬟动手,不顾禾津扯着她衣袖,盈盈一笑,“大伯母也在呢?”
老太爷走后府里因着守孝,园里鲜艳的花全撤走了,此时的园子也就一两朵野花开得正艳。
“二小姐也逛园子呢!”宋氏说得咬牙切齿,二字咬得极重,不日俞致远就要随太子和仓河县查办案,回来能官复原职,到时府里的那些下人,她自会挨个收拾。
宋氏想着,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颇为得意的垂头斜视俞璟辞。
“大伯母,何必跟个小丫鬟过不去?若不喜欢直接卖了就是,不过上次她帮着三妹妹爬树伤了腿落下伤疤了吧?卖出府估计也没人要了!”俞璟辞慢悠悠说道,不等宋氏回答就径直走了。
“娘,山楂的腿是因为我才伤的,您不能......”俞心妍晃着宋氏手臂,着急道。
“好了好了都听你的成了吗?等山楂攀上你儿姐姐有你哭的!”倪了眼山楂,警告之意甚重,不过此事儿算接过了。
“山楂不会的!”
山楂平日虽和儿姐姐屋里的人走得近可对自己是真上心,四岁的俞心妍分辨得出谁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好。
路上,禾津有些担心身后的山楂,山楂心地善良若被大夫人卖出去如何得了,“小姐,你怎么不求大夫人放了山楂......”说完就知越了矩,赶紧住了嘴。
“放心,大伯母不会追究山楂了!”
宋氏生气也是看山楂和自己府里丫鬟走得近,以为山楂想到她屋里伺候,她住的是俞婉之前的住所,大伯母怕是以为她霸占了大姐姐的一切,才看她不顺眼,看跟她院里人走得近的人也不顺眼罢了。
俞墨渊此时刚下学,绕进花园看见辞姐儿和身边的丫头嘀咕,大步上前抢过禾津手里的枕头,凑到鼻尖闻了闻,“我就知道小妹最记挂我!”
俞璟辞撅嘴哼了声,“我就知道你是盼着我的礼物不是盼着我!”自顾进了院里,俞墨渊院子简单,院中见摆了几个练武的桩子,旁边一张桌子,其他摆设却是没有。
“二哥,你真想习武?若被爹爹知道了肯定会罚你闭门思过!”
俞璟辞做俞墨渊爱武成痴也奇怪,他身边没有武将怎么熏陶出爱武的性子来,眼神忽溜溜围着他转了圈,看得俞墨渊心里发毛。
“科举有大哥,光是之乎者头就晕了,与其拖大哥的后腿不如另辟蹊径,好男儿志在四方嘛!”俞墨渊说着有些叹气,他倒是想学大哥舞文弄墨,奈何没有天赋,后转念一想,若能上战场上杀敌岂不更痛快?
夕阳低垂,俞公府的下人开始掌灯了。
今天是一起用饭的日子,俞璟辞坐在邱氏身旁,老爷子带着人坐在里边。
俞致远说了今天收到的消息,贤妃明日要上门造访,替皇上为已逝的俞老太国公上香。
俞老爷子知道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贤妃跟皇后斗了多年若不是三皇子死了,谁当太子还不好说,三皇子病后贤妃有生了一位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都说母凭子贵,贤妃母凭女贵,皇上对她的的恩宠更是日霄呈上。
宋氏心底乐开了花,出孝期了贤妃亲自上门,不是是对俞致远的敬重是什么?饭桌上她夹了两筷子菜就坐不住了,自言自语道“家里全部是素色物件,死气沉沉,招待贤妃不妥,走廊的灯得换成红色,园里的花要移栽回来,房间里的摆设也要添些喜庆的颜色才行......”
沉浸在思绪中的宋氏完全没注意朝她射来的视线......
俞老爷子咳咳两声,对宋氏行径不喜,轻扣了饭桌两下,“老太爷走了还不到一年,府里换成大红像什么话?”
贤妃自来和皇后不对盘,这两年稍微收敛些,如今来俞公府哪有那么简单。
宋氏撇了撇嘴,手里的帕子捏称一团,一看就没将老爷子的话听进去,嘴角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正文 宫里贤妃来
翌日一早,被外边来来往往的步伐吵醒,俞璟辞略微不满,纤纤素手,拉起帷帐,唤道“禾津,外边怎么了?”
天刚刚露出鱼肚白,怎么吵起来了?
“小姐,寅时刚过再歇歇吧”禾津没有进屋,轻声答道,“大夫人说不让她换灯笼她就往走廊两边放盆景,初开的迎春,海棠沿着走廊放了两圈......”
“......”宋氏折腾就随她去吧,翻了个身,想到宫里的意思,俞璟辞睡意全无,睁眼到了天亮。
宋氏的阵仗还真大,不知道的以为府里有什么喜事儿呢!去邱氏院里请安,她也摇头叹气,“昨日你大伯母说把你三妹妹屋里的山楂送来伺候你,我给回了!”不说俞璟辞的事儿她做不得主,宋氏不要的丫鬟她也不想往俞璟辞屋里塞。
“三妹妹也同意了?”不知道有这茬,俞璟辞坐在邱氏腿上,环着邱氏脖子,露出小女孩的天真,“母亲若觉得山楂好就替我收了,大伯母自己爱东想西想,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把山楂打发了!”
山楂娘是厨房小管事,不说体面平日对夏苏几个丫鬟很是照拂,山楂毛手毛脚但心眼不坏,且山楂一家都是家生子,若因宋氏寒了下人的心,会落了俞公府不好的名声。
“你三妹妹闹了一通,你大伯母决定的事儿哪会改,你若喜欢我就替你收了,不过若到你跟前伺候还需去学学规矩!”
“知道,听母亲的吩咐就是!”
回屋让禾津去打听下山楂的事儿,不一会儿就见她回来,撅着嘴,神色不满。
昨天那事儿宋氏不追究了,谁知夜里带俞心妍回去的时听俞心妍说府里的下人要好好待二小姐,宋氏一听来了气,俞心妍房里的人只有山楂娘是管事,断定此话肯定是山楂娘说的,便闹到了邱氏院里。
夏苏敲了敲禾津的脑袋,“大夫人也是怕山楂敬着咱小姐对三小姐不尽责,哪有你说的那么气愤!”
禾津也知道自己过了,摸了摸脑袋,“小姐,山楂娘在厨房当值,以后你要吃什么更方便了!”
“......”
巳时不到俞老爷子就带人站在俞公府门口,时隔一年多,大门打开迎贵人,俞璟辞一身素色装扮,规矩的跟在邱氏身后。
待一顶轿子落下,俞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响起“给贤妃娘娘请安!”站着的众人都跪了下去。
片刻,轿子里伸出一只光滑白腻的手,中指上带着玉戒,手腕上青绿碧透的手镯随着这一动作滑到衣衫里,一宫人上前搭在手下,另一边宫人拉开帘子......
这才看清了贵人真容。
黄色绣满图案的碧霞罗宫装,逶迤拖地白色烟纱裙,妆容精致,不怒而威。
贤妃半垂着眼,嘴角微微扬起,从容的看着跪着的众人,走到俞老爷子跟前,懒懒的摆手道“平身吧!”
俞老爷子谢恩后让俞致远扶着慢慢起身,等他站定俞璟辞一行才跟着起来,没等她站稳只听俞老爷子中气十足再次俯身,“公主万福金安!”又要下跪时被贤妃阻止了,“她才多大点哪需要老国公如此待遇?”
仔细一瞧,瓷娃娃打扮的女孩梳着公主头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抢过宫人的活儿——手挽在贤妃手臂上,不依道“母妃,人老国公是尊重我,我怎么不能有这个待遇了?”
“好了,就你调皮,若被你父皇知道以后别想出来了!”贤妃宠溺的拍了拍她手臂,“老国公,带路吧!”
先去祠堂给老太国公上了香,说是替皇上香实际贤妃坐着,身边的公公代劳上了柱香,很快就结束了。
俞老爷子把人带去前厅,贤妃坐在上首两边按辈分开,俞璟辞坐在俞心妍旁边看小姑娘一眨不眨盯着公主发髻明晃晃的头饰,她装作看外边的风景,身子挡开公主的视线,用口型提醒俞心妍注意规矩。
“那个素色衣衫,头上戴了玉簪的那个......”大堂里,女孩明丽的嗓音格外打眼。
俞璟辞身子一震,偏头望向上边,起身欠了欠身“公主!”
“好大的胆子你,说,为什么挡本宫视线,是认为我觉得你妹妹比你可爱心里嫉妒了?”长乐公主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没有之一,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俞心妍眼神里的羡慕让她很是享受,没想到来了出个无趣的人,她恼恨,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就是要让人觉得她被羡慕是应该的。
“臣女瞧见公主,自知比不上,转头,没想挡了公主视线!臣女知错!” 俞璟辞大方的承认,“臣女被公主一身贵气吸引,因身份悬殊不敢过甚瞻仰,见三妹妹无畏表达我心中所想很是开心,可公主是受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唯恐三妹妹看迷了眼失了规矩臣女才会提醒......”
长乐公主今年五岁,骄傲自满的个性刚刚彰显,听了俞璟辞的说辞脸上笑开了花,晃了晃手臂上的镯子,“算了,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见识,以后别这样了知道吗?”
“是,谨遵公主教诲!”说完,俞璟辞又欠了欠身子。
贤妃在上首点了点头,赞扬“人说俞公府女子最是懂事儿,今日一见还真如传言,长乐调皮让大家看笑话了,来人,赏俞大小姐一前日进贡的珠花,小姑娘正是爱打扮的年纪!”
俞老爷子赶紧率众人跪下谢礼,俞璟辞刚坐上椅子又急忙起身跪下,膝盖刚触地就听贤妃笑道,“刚才本是长乐和俞大小姐两人玩乐,本宫也就是说了一句赏,哪需要老国公如此,快快请起,回宫皇上要是知晓本宫如此对他的忠臣,本宫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俞璟辞埋着头,刘海挡住她的思绪,都说贤妃性子好,不争宠,今日这般与传言大相径庭,联想已故的三皇子,俞璟辞觉得此番大伯和太子去查的事儿怕有困难,眉心微蹙,那句起身她也没听见,直到手臂传来力道才恍然大悟。急忙敛下沉思,道谢后重新坐好,这次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陈木椅柄。
“老国公,你家姑娘真是个妙人,沉稳安静懂规矩不说,坐在那里就跟仙女似的!”贤妃晃着手里的茶杯,青花瓷的杯沿镶了一圈和田玉,嘴间笑容更甚了,“本宫没想到今日能见识这一套青花瓷茶杯,当时吐蕃进贡时本宫就向皇上讨要来着,当时三皇子身子不舒服本宫也把那事儿忘了,等想起来,皇上已经把它赏给已故的太国公了,物是人非,吾皇儿不在了,太国公含笑离去,可这物件又出现在本宫面前......”
本还灿烂的脸像突变的天气染上一层朦胧,一旁的公公识趣的递上一方手帕,斜俞老爷子一眼,哑着嗓音道,“老国公,宫里谁不知咱娘娘的心病,你今日拿出这套茶杯不是让娘娘回想起过去的不愉快吗?”
俞璟辞心底叹气,估计又要下跪请罪了,等了半刻也没听到有人说话,她好奇抬了抬眼皮。
“倒是臣的疏忽了,以往皇上驾临俞公府必然会提到赏赐的这套茶杯,说是忠义府该得的,都说贤妃平日最懂体谅圣上一番苦心今日才拿出来给贤妃添茶,没成想老臣错了,立马就给贤妃换个杯子!”
“哈哈哈,瞧老国公说的,本宫刚才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一个小人说的怎能代替本宫?老国公想多了,别说,这茶杯盛茶还真有种淡淡的玉香味,难怪皇上只给了太国公,整个元叱朝只有太国公配得到这个......”
争锋相对的情势因着俞老爷子的话瞬间扭转,贤妃又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走的时候俞公府上上下下都得到了赏赐,看守角门的小厮也有,宋氏点头哈腰笑得一脸兴奋,只差没把公主既然喜欢我家心妍让她去宫里陪你这些话倒出来了。
碍着人多,俞致远不好警告宋氏,贤妃走远了,他才狠狠瞪了一眼宋氏,留下句丢人就跟着俞老爷子去了书房!
宋氏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这可是贤妃赏的!得意的牵着俞心妍,“研儿,走,回院里让厨房给你熬碗燕窝粥,刚才公主说你气色不好肯定是缺营养了,咱快补补!”
“......”宋氏今日丢脸丢得让俞璟辞不想说啥,她站在邱氏身边,诺诺的撒娇“娘,辞儿想吃红枣米糕,娘亲手做的!”
邱氏笑开了花,“恩,娘这就去下厨,你先去找你三哥,看看他今日去学堂学了些啥,要是不听话你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放心吧,三哥心里有分寸!”
邱氏最拿手的便是红枣米糕了,俞璟辞吃了好几块,此时,窝在邱氏怀里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让邱氏帮她揉一揉,眼神落在一动不动站着的俞墨昱身上。见他脸拧成了麻花手放在背后,衣衫被划破了好几个洞,此刻正楚楚可怜的给自己使眼色。
俞璟辞梨涡一笑,“娘,昨日祖父想吃西边果园的石榴,辞儿想给祖父一个惊喜便和夏苏偷偷搭了梯子去摘,谁知里边窜出一条蛇把辞儿吓得从梯子上滚了下来,裙子弄脏了不说,发髻都散了,告诉祖父非但没有受批评他还奖励辞儿了,说辞儿乖巧孝顺,娘亲,你说三哥今日是不是跟我学呢?”
“哼,他那是调皮哪和你一样?他要是有你一半的乖巧娘就谢天谢地了!”想到俞璟辞从梯子上滑下,赶紧把人扶好细细检查,“辞姐儿,你没事儿吧?”
俞璟辞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手臂有些疼,娘亲就不要生三哥的气了好不好,说不定三哥身上也有受伤呢!”
哪不知道被俞璟辞忽悠了?邱氏又是气又是笑的,“行,不生气了,辞姐儿以后也别爬梯子了知道不?”
站着的俞墨昱脸上立马舒展开来,悄悄朝俞璟辞竖了个大拇指,不是他调皮,学堂里夫子太严格了,为了躲避惩罚他才爬到树上,谁知会遇到一个马蜂窝给栽了下来?
正文 闭门谢客中
贤妃走了,府里人收了赏赐,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儿,没什么不同。
外边却炸出了一道惊雷,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贤妃到俞公府为俞致远践行,是贤妃心血来潮还是受了上边指示,众人不敢想太深,稍有不慎就成了妄自揣测圣意的刀下魂,可他们又按耐不住,脑子转了几圈,遂派人守着俞公府,有什么事儿及时回来禀告。
几日后,也没关于俞公府的消息传出,就有人打着祭拜太国公的名义要进府上香。
俞老爷子在临安堂吃斋念佛,说了不准放人等更不许谈论是非,耳根子清净了。
宋氏撇了撇嘴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给老爷子请安都神情恹恹,心不在焉。
俞璟辞陪着俞老爷子修身养性,对宋氏趾高气扬的请安态度极度不满,忍不住为俞致远不平,只道女怕嫁错郎可曾想男更怕娶错娘。宋氏心眼小,爱斤斤计较贪小便宜,等成了俞公府主母只会更为嚣张,家里乌烟瘴气大伯也不能安心当值,看宋氏的眼神不由得狠厉起来,随即又意识过来,长辈的事儿与她无关,收回视线,规矩站在俞老爷子身侧,听他们闲话家长!
“不准开大门,继续闭门谢客,前边的人进不来,后边人自然就散了……”俞老爷子一手搭在俞璟辞肩膀上,一手玩着手里两颗珠子,沉香木圆珠——那是俞老太爷生前不离身的珠子。
“为什么不让?”宋氏抬头,一脸不忿,反问道。
大爷即将南下,多认识些人总归没坏处。感觉所有人都看着她,急忙用手帕遮住自己嘴角,着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渊哥儿和阳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不是守孝家里边估计都添丁了,趁这个机会正是打听打听城里哪家姑娘也好,是不是,二弟妹!”
“你胡说什么?”俞致远越听脸越沉,“去年阳哥儿也才十三,即便说亲也要等到十五,怎么就是添丁了?不该你管得事儿就别问,与其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去库房看看收了哪家人的礼,别被算计了还被蒙在鼓里!”
俞老爷子转眼瞥过宋氏,把欲张嘴的她吓唬了回去,“明日起,让你二弟妹帮着管理府中事务,致远前途有望了还有清远呢!”圣上的意思他不敢妄自揣测,可对俞公府圣上肯定是比较满意的,缓了缓声“清远先别急着走动,圣上的旨意估计也快了!”
俞清远点头,前两日邱氏大哥问他想去哪儿,礼部侍郎丁忧回家三年才归,说他若有意思倒是可以帮着跟上书走动走动,俞清远拒绝了,俞公府被打压,还不是翻身的时候,他只说俞老爷子让他观望观望。
聊了会,俞老爷子面显疲倦,手一抬“大家都散了吧,人多呼吸不畅,辞姐儿陪着我就成!”
宋氏捏紧了怀里的手帕,拉着研姐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后边的研姐儿被拉得手臂犯疼,“娘,慢些!”
宋氏顿了脚步,听邱氏询问昱哥儿的功课,旁边渊哥儿阳哥儿也恭敬站着,她觉得这个场面分外刺眼,哼了声转身离开,却是未再顾及研姐儿喊手疼了。
随后跟上的俞致远抱歉的朝邱氏点了下头,宋氏拎不清他这个做大哥的却是不行。
邱氏回以微笑,看向远去一大一小的背影“大哥,刚才也是我不对没顾着大嫂感受!”
宋氏最痛恨的就是她生不出儿子,邱氏一股脑连着生了三个,且邱氏带着孩子在她跟前转,难免宋氏见了不痛快,邱氏觉着她也有错!
阳哥儿十四了正翩翩少年模样,身躯凛凛,仪表堂堂,邱氏甚为满意。在邱氏心底,四个孩子生的好看她还是颇为满意,若两个泼皮听话的话就更圆满了。
“昱哥儿,若你还是不听夫子话要爬树我就让你二哥守着你……”
“不要啊母亲,我保证不调皮了,我可不要跟二哥一起...”俞墨昱看书童站在一边,边躬身边和邱氏说道“母亲,夫子还要检查昨日功课,我就先走了!”又朝俞墨渊和俞墨阳说了声才大步跑开。
“母亲,三弟虽然活泼了点,可该学的礼数礼教他从来没落下,以后就好了!”俞墨阳安慰邱氏,在他眼里,俞墨渊更为让人头疼。
“好了好了,你们手足情深我懂,你也要好好看书,今年秋闱一举考中说亲也容易!”虽然宋氏说的话有失水准,可阳哥儿真的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知道了,母亲!”
俞璟辞陪俞老爷子打坐,她不喜拜佛,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真的天灵,太zu就不会走,听着俞老爷子的木鱼声开始犯困,睡意渐浓,啪的声扑在了垫子上,木鱼声嘎然而止,她猛地清醒,怕被训斥,吸了吸鼻子,星眸微嗔,语声先落“祖父,困了!”
“你这性子真是随了你太zu,他一生不信鬼神,可世间无奇不有,礼佛也图安心,既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了,回去休息吧!”
俞璟辞神色微窘,捏着鼻子,稚声道“祖父,不若我们去钓鱼,钓鱼能平心静气,和礼佛不差多少!”
俞老爷子无奈,“行,祖父给你做鱼竿子,保管让你钓着大鱼!”
两人在头顶支了伞,悠哉躺在椅塌上,俞璟辞一手撑着脸,昏昏欲睡。朦胧间听到老爷子问话,“辞姐儿想你大哥找个什么样的大嫂?”
惺忪的看向波澜不惊湖面,俞璟辞思绪飘远,“性格和大伯母不像就成!”
她没想说谁的坏话,脑子里不知道为啥就忆起宋氏的做派,不敢想象她大嫂若是个趋炎附势素爱炫耀的人,家里怎么太平?
俞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大伯母也是那事儿受刺激了,不过,最近的确过了些,但愿你母亲管理后院能让她分出些心思!”
“祖父竟是打这个主意,我母亲可是让你算计了去!”
“你现在才知道?晚了,哈哈哈哈”气氛一下活络起来,俞老爷子来了兴致,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儿,祖孙两人的鱼竿一动不动叉在地上,聊得开心的人早把正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邱氏管家是俞老爷子亲口说的,宋氏再不愿也只得交出手里事务给她,外加老爷子说了不得让人进府,宋氏恼邱氏的同时还得随时留意外边的动静,不知为何,之前人挤着要送请柬上门,如今倒好,她主动送出去的帖子被原封不动还了回来,宋氏不明缘由,道官场中人翻脸终究是比翻书快!
正文 宋氏使绊子
对丫鬟送回来的帖子宋氏发了一通脾气,“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我堂堂俞公府请她们过来拜访是看得起她们,还给我摆姿态?”
紫嫣眼神示意让丫鬟把地上的请帖捡起来,恭敬的递上手里的盘子,“夫人何必跟一些无足轻重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是正中了那些人奸计了?”
宋氏面色一缓,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放在嘴边,抬眸问道“二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紫嫣朝帘外的丫鬟摆了摆手,待几人退出去后才贴在宋氏耳边,“负责采买的是李妈妈弟妹,做事最是老练,二夫人想要撬动这一块,难!”
“给我盯紧了,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随她们怎么闹都成!”宋氏满意喝了一口汤,勺子沿着碗沿轻轻搅拌,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被拒绝的怒意也一扫而空。
被提到的邱氏忙得晕头转向,天气渐渐热了,府里要准备夏衫了,换季后的菜谱也要送去厨房了,看着这两日从外边运回来的蔬菜瓜果,她眉头就没有舒展过,问采买管事说是今年开春天雨水不足庄稼不景气,蔬菜院里的蔬菜长势不好,外边大多如此。
俞老爷子在吃食上甚是挑剔,府里无人不知,而买回的菜色,自是不敢送去老爷子院里,邱氏无法,只得掏了私房钱让身边的丫鬟去外边重新买些色泽好的蔬菜回来。
如此几日,俞老爷子也没发现不同,邱氏甚爱几个子女,除了她自己和宋氏几人,都没有发现其中有何不妥。
当然,宋氏若这么容易放过邱氏就不是她目的。
今日,俞璟辞刚坐下用餐就瞧宋氏带着两位丫环婆子阔步而来,不知情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瞄了眼往后缩脖子的山楂,待对方进屋后起身,请安道“大伯母今日怎么有空来香榭阁?”余光瞥到宋氏身边的李妈妈提了篮子,明显是吃的,她有些狐疑,开口询问,“大伯母还没吃饭?要不嫌弃香榭阁的饭菜一起怎么样?”
宋氏没说话,哼了声大步上前,粗略的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心里鄙视邱氏真够偏心的,嘴里却装作不经意道,“以前你大姐姐住香榭阁的时候都没你这么好的待遇,瞧瞧桌上的饭菜,清蒸鲍鱼,红烧蹄花,啧啧,看得我都眼馋了呢!”
俞璟辞不知道宋氏打什么主意,红烧蹄花是她最爱的,平时邱氏也会自己下厨给她做,肥而不腻,入口极化,极软极糯,还没开口听宋氏又道,“有自己的小厨房就是好啊,哪像我们这种,吃什么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说来不是让人觉得咱俞公府寒碜吗?”
俞璟辞有些明白了,邱氏前两日负责采买,想来是那一块出了什么事儿让宋氏抓到把柄了,她移了移,不动声色站在桌脚,“大伯母,祖父这两日一直忙着打通子夜城的关系让大伯此行顺畅,若因为些小事叨扰了祖父而把大伯父耽搁了,得不偿失,而且,我母亲做事自来有分寸,别是因为小人作祟闹得大家不和,大伯母要是不嫌弃今日在香榭阁一起用膳,夏苏,给大夫人摆筷!”
宋氏气得脸色发青,从婉儿走后府里的人把俞璟辞捧成了宝,真以为她是俞公府的大小姐了?若不是婉儿出了意外哪有她俞璟辞的今天?可生气归生气她也不敢把事儿闹大,真如俞璟辞说的那样闹到俞老爷子那影响了自家老爷升官可是砸自己的脚,瞪了眼俞璟辞,随意瞄了几眼屋里的摆设,和之前截然不同,婉儿喜欢红色,屋里的摆设皆以红为主,如今,素色得慌,她倒要看看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宋氏一走俞璟辞眉头拧了起来,瞧边上得山楂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明显是知道什么,“夏苏,把饭菜装上,鸣香院走一趟!”
邱氏没想到俞璟辞此时回来,桌上的四菜一汤来不及撤掉,她尴尬的笑了笑,“辞姐儿怎么来了?吃饭了没?”见她盯着桌上的菜不放,急忙解释,“整顿大鱼大肉吃得心里发腻,今日便让她们做了些清淡的!”伸手揉了揉俞璟辞的额头,“还没说你怎么过来了呢?”
“大伯母找我,说她吃饭要看人眼色,母亲,其中缘由你清楚,有些黑锅不是你背别人就会放过你!”俞璟辞让夏苏把菜布好,拉着邱氏坐下,语气软了下来,“母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氏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可能因着在邱府处境的关系,上有懂事的大姐,下有受宠的小妹,以至于邱氏遇事儿首先就是不给人添麻烦,吃瘪了自己受着。宋氏能挑起俞公府大梁,邱氏性子对俞公府来说可谓是锦上添花,偏宋氏一直强势惯了,只要有人稍微不顺着她她就会想法设法报复对方。
“母亲,还不肯说吗?”
“你这丫头,母亲亲多大了这点事儿还要你教?放心吧,我心里清楚着呢,你好好把刺绣练好就成,我也不说你祖父教的对不对,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看母亲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邱府在遍地是官的京城的确不算赫赫有名,可也官拜四品,若俞公府没有爵位,也算旗鼓相当了。大家族都会请专门的老师教导学问,邱氏也学过,不过在俞璟辞跟前,就小巫见大巫了。
俞清远和邱氏成亲后在老夫人在世时往房里塞了两个通房,后来邱氏生下俞墨昱后就把两个通房打发去了庄子,有了俞璟辞俞清远身边更是连伺候的丫鬟都没了,邱氏一直觉得俞清远重情义自己嫁对了人,论才貌她不及三妹,论才华不及长姐,可是她却是活得最轻松的一个。
“知道了,母亲,是不是采买出了什么问题?”俞璟辞又回到话题上,不能让宋氏占了便宜还被倒把一耙,“母亲,我都八岁了,人家八岁都开始学习怎么打理后院,我也该学学了!”
说到别人家的孩子邱氏又悲从中来,眼眶有些泛红,“人家八岁学什么是人家的事儿,你出去问问可有三岁就启蒙学《论语》《史记》?”知道俞璟辞今日不把采买的事儿弄清楚不会罢休,邱氏掩饰住眼底的心疼,把采买管事可能贪银子的事儿说了下,“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明清既然能去外边买到同价位的蔬菜且是上等的,可见那管事肯定从中捞了不少银子,辞姐儿,这事儿母亲心里有数,你啊,安心跟着你祖父就成!”
俞璟辞点了下脑袋,坐到邱氏大腿上环着邱氏脖子,蹭了蹭邱氏脖子。
俞致远出门那日俞老爷子没有出门送他,前晚两人在书房聊到子时才散了,俞致远出门时,去临安堂给老爷子磕了头就走了。
俞璟辞跟着俞清远把人送到城门前,一行人,三辆马车,前后有士兵围着,很是招人眼。
她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想着若是与二哥说起,他必然是心潮湃拜恨不能与之同往吧!
最前边,马背上的少年像有感应,俞璟辞视线刚移到她身上,他回过头来,逆着光,他眼神幽深,眸色微微波动,好似有万千思绪要说,俞璟辞待要细一看,少年已经转过身去,她想许是错觉了。
太子第一次出门,场面可谓是壮观,光送行的马车就跟了十多辆,皇后没有亲自送行,倒是身边的嬷嬷在一辆马车前嘻嘻叮嘱丫鬟小厮,太子旁边站着两位美人,说话之人语气温柔,尖细,多为保重之类,俞璟辞总感觉太子用余光扫量着她,晃眼那种感觉又没了,她摇了摇头,盯着手里的镯子发呆。
“辞姐儿,你大伯母平时说话没个分寸,若说了些什么你别往心里去,等着大伯回来告状!”俞致远笑道,一旁的俞心妍立马不干了,跺脚撒娇,“爹,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姐姐是你闺女呢,哼!”扑在宋氏怀里,不肯抬起头看俞致远一眼。
“你二姐姐怎么就不是我闺女了?多大人了还撒娇,站好,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俞致远觉得俞心妍就是被宋氏惯坏了,说话跟宋氏般不注意场合,此刻未来的太子妃和侧妃在场,让别人怎么看俞公府?
俞心妍没想到俞致远竟然批评她,抬眸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盯着俞致远,宋氏拍着她小手,“好了,好几个月看不到你爹爹人影就不能好好说说话?”
当然,这话与其是对俞心妍说的不如是提醒俞致远。
“辞姐儿,在家好好和你祖父下棋,等伯父回来咱俩也切磋切磋!”俞璟辞的棋艺是俞老太爷教的,随意洒脱但关键时杀你个措手不及,第一次见俞璟辞下棋他都被惊住了。
“好,辞儿到时让夏苏准备两道菜为大伯父接风洗尘,好好切磋切磋!”俞璟辞阔然应下,大伯父当着人的面打宋氏的脸,她不能不给面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安相处就够了。
不时,随着一声启程两字落下,俞致远坐上马车,哒哒的马蹄与轰隆的车声消弭天际,一行人缩成视野中的一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回头时,脚边突然多了双一双今年最流行的高跷鞋,这种鞋会显人高腿长美感重,京城里的小姐们都爱穿,俞璟辞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看俞心妍穿了才听的,当时邱氏也为她做了一双不过被她压箱底了。
“这位就是俞家妹妹吧,真是个美人胚子,比你大姐姐是一点不差啊!”望着声音的来源,俞璟辞认出那是站在太子旁边的一位美人,荣国府的嫡长女,陆怡颜——将来的太子侧妃。
“给陆家姐姐请安了!”
她现在还只是荣国公府的小姐,身份与她一般,俞璟辞嘴角挂着笑,甜甜唤道。
正文 府中来客人
看着眼前还未长成的少女,陆怡颜心里有些鄙夷,若俞婉在还能和她一较高下,眼前的小丫头怎么会是下一个太子侧妃?不说太子今年已经十五,就算俞璟辞是下一位太子侧妃又能怎样?太子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等俞璟辞长大太子府里哪还有她的一席之地?想清楚这点她脸上笑得真诚了些,“俞家妹妹平日在家如何消磨时光?前些日子府里养了只鹦鹉会说几句人话,妹妹要不要过来瞧瞧?”
鹦鹉是她嫂子送的,比一般鹦鹉说的话要多很多,放在走廊上进进出出的人都爱听它说话,陆怡颜觉得很是新鲜。
俞璟辞不懂对方刚刚还一副大敌当前为何一下就转性约自己上府玩,朝俞清远边看了眼,没得到提示,“近几日祖父身子不爽利,怕是不行……”对方不悦的神情让她顿了顿,声音一转“陆家姐姐说的鹦鹉肯定是非常讨喜,若不介意能不能把鹦鹉提到俞公府来,如此我既涨了见识又能照顾祖父,两不误。怎么样陆姐姐?”
看俞璟辞神色不似有假,俞老国公怕真身子不爽利,陆怡颜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等我,明日就过府让妹妹瞧瞧我说的鹦鹉,它的声音清脆,和人一般呢!”
“两位妹妹真不够意思,我还在旁边呢怎么不邀请我?”
片刻,陆怡颜手臂上搭过一只手,她险恶的甩开“您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整天日理万机会有时间放在一只鹦鹉上?到时耽误你做正事可就是妹妹我的不是了!”
被甩开的身子僵硬了下立马恢复自然,不过没有重新伸出手,只低头沉思,“妹妹说的是,太子回来怕已是深冬,我答应太子要为他缝件冬衣,刚才竟一下给忘了,那妹妹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府了!”
走前不忘给俞清远和宋氏问声好,不过她身边的奶妈子气色不好,上车时还剜了陆怡颜一眼,不过被她毫不客气的回瞪回去了。
马车上,沈梓姝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见奶妈看过来时又立马松开了,咬牙道“刚才是我沉不住气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奶妈说,你说那丫头是会侧妃吗?”
对面的奶妈拉开帘子看了眼还在原地的两人,嘴角斜道“是的话咱也不忌惮,如今的俞公府大不如从前,小姐去了太子府笼络住太子的心再为太子添上个大胖小子,那位置,就永远是大小姐的了,你安心当你的太子妃,老爷夫人早有打算,荣国公府和俞公府掀不起风浪,现在就是担心上边还有侧妃人选,那才是我们要提防的,据说韩府小姐貌美如花......”
“是吗......”
回到府,先去和俞老爷子请安提了提明日陆怡颜上门玩的事,从老太爷去世后俞公府没怎么接待过客人,找俞璟辞玩的人就更别说了,俞老爷子嘱托了两句,让俞璟辞好生待客。
宋氏回院子后关起房门大哭一场,把俞心研吓得躲到床边去了,听夏苏打探回来的消息说宋氏骂沈梓姝和陆怡颜霸占了俞婉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本来是俞婉的,她们都是靠手段得来的,又骂俞璟辞吃里爬外竟和敌人站到一条线上,总之,她就是不满意陆怡颜来府上做客。
俞璟辞听了也没放在心里,俞致远刚走宋氏不敢乱来,而且她也没心思和宋氏计较,她要准备明日待客用的菜肴和糕点,邱氏说邱府的表姐们好久没来了,趁着招待陆怡颜顺便让邱府的人也过来聚聚。
第二日,俞璟辞候在门边,荣国公府的马车一停,她就走上前,盈盈出来四个人,陆怡颜解释“家里妹妹们听我要来玩都闹着要过来,不会给妹妹你添麻烦吧?”
“家里边很少来人,你们能来我自是高兴,正好我表姐们也来了,咱人多热闹!”俞璟辞热情的把人带去院子。
走进回廊,宋氏牵着俞心研等在那里,俞心研一身粉红打扮,发髻盘成小辫子竖在头顶,上边的金钗晃得人眼花,俞璟辞问了声好,陆怡颜拉着荣国公府人也中规中矩的行了礼,宋氏只是高傲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知道宋氏心里的小九九,俞璟辞不想与她计较,拉起俞心研的手,对宋氏道“大伯母,妹妹既然来了,你去忙你的事儿吧,我们带着妹妹一起玩,不打扰了!”
宋氏笑了笑,接过话,顺其自然道“行,我还有一大堆事儿,你们小姑娘家的说说话我也就不掺合了,需要什么让夏苏过来说声就成!”宋氏虽然小心眼,可当着外人面她还是知道要把面子做足,而且俞璟辞都没说是她硬要带着俞心研过来的她若是提起不是惹人笑话?
邱家大小姐邱俅今年十三,和陆怡颜同岁,两人聊的话题相近,其他人完全插不进去。俞璟辞主要接待荣国府其他几位姑娘,受不得冷场气氛,每聊天到一个瓶颈时她都能接过话引起大家讨论,一旁的陆怡颜佩服不已,朝邱俅说道“你这表妹还真有两手,我几个妹妹在家都被被惯坏了,到这倒规矩了,俞家妹子引导有方啊!”
荣国府的位置是在马背上打下的,生养的姑娘都或多或少沾了武人性子豪爽不拘小格,可想而知,陆怡颜这种安静沉稳性子花了陆夫人多少心血,只差没断粮断水了,还好陆怡颜知道是为她好平时收敛着些,不然跟邱俅怕也谈不到一块去。
糕点是夏苏亲自下厨做的,味道好样式也好看,有鸭子,公鸡,梅花鹿,猴子形状,光是见了就好不欢喜。陆怡颜见了后,眼睛都直了,连续吃了几个还不过瘾,开口道“妹妹,你家厨子手艺怕是翻遍整个京城都很难找到,你们从哪儿淘来的?做的糕点真不错!”
旁边的邱俅也点头,“何止是不错,简直能和京城里最好的厨子一较高下,陆姐姐我告诉你你别不信,你心目中的大厨子就站你面前你信吗?”
陆怡颜摇摇头,看了眼四周,除了自家带的嬷嬷,这边全是丫鬟,丫鬟哪能做出那么好吃的栗子糕?“要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怎么做的出这种?”
“看吧,别说你不信,当初我也不信来着,可事实就是如此,它呀就是一丫头弄出来的,我记得是叫夏苏来着!”
俞璟辞推了推站着不动的夏苏,调皮道“夏苏啊,邱大小姐对你赞不绝口还不赶紧过去让她打上点银踝子?”
一句话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邱俅无奈道“我一说出那话估计就要被你宰一顿了,算了算了,不就一个银踝子吗?不要觉得我小气就成!”
邱俅的话让在场的邱家姑娘都笑了起来,陆怡颜好奇,“怎么了?难不成中间还有什么典故?”
邱俅失笑,第一次吃俞璟辞院里的糕点她也觉得是为老厨子做出来的,让俞璟辞把厨娘借给她用一个月,谁知叫出来竟是夏苏,在她印象中俞璟辞三岁的时候夏苏就跟在身边伺候了,比俞璟辞大三岁而已,做的糕点连邱老太君都赞扬说厨子老厨子之手,她觉得应该打赏,就让贴身丫鬟赏夏苏一个银踝子,谁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装银踝子的钱袋,但话已经放出去了,为了不食言,她取下自己的手环递给夏苏“银踝子没有那就用银镯子代替!”
谁知俞璟辞不答应,说她舍不得钱就弄些有的没的来糊弄人。
她的手环可比银踝子值钱多了,偏俞璟辞不依不挠。
竟是如此,陆怡颜笑道“邱妹妹小气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俞家妹妹喜欢银踝子那我就送夏苏一颗银踝子就好,雪儿,赏一颗银踝子给夏苏!”还没说完就听雪儿靠在耳边提醒她道“大小姐,你忘了我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银踝子?”
她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立马爆发一声哄笑,“哈哈哈,原来不止我一人,陆家姐姐,取下你手臂上的银镯子估计又要被说成小家子气了!”
俞璟辞故作恼怒瞪了眼戳穿她的邱俅,气氛因为这么个小插曲也变得活跃很多,俞心研待在俞璟辞身边跟大家玩得融洽,笑脸红彤彤的看上去煞是喜人。
等把人全部送上车后俞璟辞只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回屋看着乱哄哄的棋盘,拼图,她挥了挥手“打水我要沐浴!”
去临安堂陪俞老爷子说了会话,她觉得陆怡颜心机不重,不过也没看上去的那么无害,她以为俞老爷子会问她这个,谁知两人聊了许久也没听俞老爷子提今日之事,渐渐,她也忘记要和俞老爷子说什么。
夜里起风,窗户啪啪的传来震动声响,俞璟辞不睡着睁眼见窗台边夏苏轻手轻脚拉着窗户,见她窗台缝取出了什么东西,翻个身准备接着睡,可是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感觉有很多事儿压在心里面,不知不觉叫了声“太zu”刚出口她就惊醒来,夏苏已经关门走了出去,望着荷花帐顶,睡意全无……
翌日一早给俞老爷子请安时脑子浑浑噩噩更是迷糊,俞老爷子一看到她也吓了一跳“丫头,怎么了这是?”眼神责怪的扫了眼伺候俞璟辞的几个“你们主子不舒服干嘛还让她过来?”说着朝俞璟辞挥了挥手“丫头,过来!”
手探到俞璟辞额头整个人都惊慌起来,这种情绪俞老爷子许久不曾有过了“辞儿,你发烧了,赶紧请大夫去啊!”刚说完就感觉怀里贴近一人,俞璟辞晕了……
俞老爷子把人拉到软塌上躺着,对一旁急得不行的邱氏道“你来陪着辞儿,都发烧了还过来请什么安?以后全都不用过来了,你们那边离得远,有这份心就成!”
大夫很快就来了,为俞璟辞把了脉说只是一般的风寒吃两副药就成了!
俞老爷子问昨夜大小姐屋里伺候的是谁,一问才知道俞璟辞说屋里有人睡不着把人都打发走了“大小姐说不让伺候你们就真走?夜里起来谁伺候她?这次就算了,以后大小姐屋里再缺了人惟你们是问!”
俞璟辞一年没怎么感染过风寒,谁知这一病就拖了一个月才见好,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邱氏眼底的黑眼圈没有消掉过,连平日最是捣蛋的俞墨昱都乖乖听夫子的话不敢再惹邱氏伤神!
俞璟辞以前的婴儿肥全部没了,显得眼睛更加硕大明亮,跟邱氏保证再也不会生病后她才肯搬回自己院子去,邱氏一走,俞璟辞脸立马沉了下来,“夏苏,我生病那晚看见你悄悄关窗,当时窗户是不是被布包卡住了?那东西还留着吧?”
“大小姐给我比划我就知道意思了,放心吧留着的!”
正文 病中有蹊跷
夏苏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蓝色的布料回来,俞璟辞让其打开,她有些犹豫,“小姐,你身体刚刚好,要不过段时间再说吧?”
邱氏对俞璟辞寸步不离,以致于错过最好的时机,“这布包之前放哪儿来着?别离太近了!”
“小姐放心,这个一直被我藏在柴房,无事!”摊开放在桌上,味道比之前淡了很多,夏苏鼻子靠近闻了闻,道“小姐,这个我得好好闻闻,你远一些!”
夏苏四岁就在俞璟辞身边伺候了,俞老太爷从乡下带来的,一直让她学习药理,把个脉不是问题,尤其在膳食那块最是拿手,平日里小厨房也是由夏苏管着。
完后,夏苏皱了皱眉,不确定的说道,“得让我师傅来闻闻,我还不敢断定!”
“行,你把她叫进来,不要惊动太多人,让人问问那日到底谁在窗户下逗留过!”俞璟辞觉得不是自己多疑,自己身体什么样的再清楚不过,哪是夜里没关窗户就能着凉?
夏苏师傅来得快,见到桌上的布包拿起来闻了闻,眉心微蹙,“小姐,这东西哪来的?”
“可知里边有什么?”夏苏抵了抵她胳膊让她赶紧说。
“这个我也只在书上看过,不敢确定是不是,不过你们怎么会有这个?”眼神转移到俞璟辞略带苍白的脸上,顿时瞪大了眼,“小姐,你的病是?”
当时大夫来看过说只是一般的风寒两副药就能好,可吃了七八副身子才好转了些,夏苏师傅赶紧把布包兜进怀里,“我先把这个拿去处理了,下午再给小姐回复!”说着急冲冲走了,心里掀起了狂风巨浪。
“师傅,你倒是回来啊!”夏苏觉得师傅真是奇怪,什么事儿当着面说清楚就行了啊。
俞璟辞一脸沉默,再说话时脸上露出笑容,“好了,她应该也是不确定里边的成分而已,你给她点时间查查!”
中午,邱氏带着饭菜过来,探了探她额头,“好好躺着,母亲喂你,刚才你祖父还问你来着,这两日你身子好些了他过来看你”
“娘,看我气色是不是好很多了?我壮实着呢哪有这么容易被打垮?”俞璟辞搂着邱氏手臂撒娇,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
“哪有姑娘家形容自己壮实的?你若真壮实就多吃点!”邱氏理了理俞璟辞额前的碎发,心疼道“听夏苏说你晚上还看书?若真要看书就白天看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而且本来就生病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休息?”
俞璟辞吐了吐舌头,这几日邱氏夜里要回院子照顾俞清远,得到解脱的俞璟辞当然要好好看看堆积起来的书本了。
“知道了,母亲!”
下午夏苏师傅回来脸色通红,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担忧“我查到了,小姐的病真的是从布包来的,这次错不了,我们只要把人拉出来对直接就成!”
夏苏握紧了手帕“咱防得滴水不漏为什么还是让人钻了空子?若是被老太爷和夫人知道,咱……”
“别乱想,这事儿就咱三个知道,咱不说祖父跟母亲不会知道的,对了,这事儿教给禾津去做,她认识的人多,打听消息起来也方便!”
对于此事儿俞璟辞丝毫没有对邱氏和俞老爷子说,邱氏下午过来时脸色憔悴,她想到前些日子之事“母亲,采买你要是不想做那就给祖父说不做好了!”
俞老爷子让邱氏帮着管内院主要是让宋氏心静下来,若邱氏一下子被宋氏压着,那么俞老爷子的初衷达不到,邱氏也做得心力交瘁。
“都说女儿贴心,你几个大哥一点都不体谅我这个当娘的,真是白养她们了”邱氏抱怨归抱怨,不过脸上洋溢着作为母亲的自豪和满足。
俞璟辞知道邱氏说的是反话,道“大哥忙着科举,二哥和三哥要去学堂念书,内院之事儿他们不在意也是情有可原,若是被他们听到娘亲如此形容,估计会伤心得抬不起头来了!”
邱氏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脑中描绘出他们个个面红耳赤的神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知道又怎样?跟你比起来一点都没冤枉他们!”
俞璟辞拉着邱氏又说了会话,话题转移到正题上,“娘可以说说大伯母到底怎么给你出难题吗?”
邱氏叹了口气,知道俞璟辞不知道肯定会一直追问,便简单说了下“我怀疑那管事贪了府里的银子买一些次品滥竽充数,本是让明清跟去瞅瞅,谁知被反咬一口说我让荷花将采买的银钱贪起来中饱私囊,现在好几个管事逼着要说法,说今日能克扣中公的银钱明日就能克扣她们的,你说说……”
俞璟辞想了想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出主意道“母亲,既然管事来找你肯定说不给说法就辞工不做对吧,与其讨好她们不如提拔一批有用的人,祖父那里人多,你让爹爹去跟祖父要,祖父肯定会给!”
现在府里的管事儿都是宋氏提携的,平时不做事就知道指使别人,唧唧歪歪东家长西家短,俞璟辞不满意很久了,现在有机会正好杀鸡儆猴看看谁还敢不规矩做事?
邱氏有些迟疑,“问你祖父要人不好吧,而且你爹去问若你祖父觉得我管理不好内院不是讨嫌弃吗?”
“放心吧,祖父心里自有一杆称,不会这么想你的,你找爹去要人准没错!”
今日俞墨昱下学时间早,进来看到邱氏跟俞璟辞其乐融融场景有些吃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两口茶“母亲真是偏心,妹妹不过得了风寒母亲就不做事了,整日守在跟前,我当时着凉却惹来一阵怒骂和惩罚,不公平。”
邱氏起身敲了敲俞墨昱脑袋“你妹妹因为吹风着凉的,你呢?跑到湖里捉鱼去?活该关祠堂,我看你是惩罚还没受够!”
“母亲,你再敲就更笨了!”俞墨昱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见邱氏停止动作才起身,走到俞璟辞跟前,“妹妹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在学堂都快憋出病来了!”
俞璟辞好笑,见邱氏脸拉了下来,她赶紧开口,“三哥真是体贴!”
俞墨昱平时最会来事儿,三天在学堂爬树捉鸟,两天下河捞鱼,若不是因为体谅邱氏照顾她辛苦,早就跑出去闯祸了。
邱氏也听出俞璟辞话里的意思了,口不对心道“你三哥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晚饭时,俞老爷子也过来瞧俞璟辞,见俞清远也在,身边三个小子规矩站在两旁,道“既然人多那么晚上就在这里摆饭好了!”
俞璟辞心里搁着事儿,见禾津进进出出两次给夏苏递了给眼色让她出去和禾津说等人走了再进来。
宋氏没有过来,说俞心研年纪好若被过了病气不好,邱氏对此事没什么看法,宋氏的担心她能理解,一旁的俞墨昱嘀咕了句“妹妹已经好了怎么就过病气了?”
当然指责宋氏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不然传出去名声就坏了,俞清远当即瞪了俞墨昱一眼,“胡说什么呢?食不言寝不语,再乱说给我关祠堂去!”
俞老爷子没说话,只问俞璟辞想吃什么菜让厨子做,身子太单薄了要好好补补才成。说完又问了下俞墨渊功课怎么样了,今年中的机会有多大,俞墨渊都耐心回答,今年的状元估计会出在李家,明年李家即将走出一位太子妃,皇上面上怎么也要和李家过得去才行,至于还有两位就得靠自己的实力去拼了了。
俞老爷子估计自己也清楚,安慰道“今年赵家怕是也要出一位前三甲,还有陆家,你的对手不少,只要做得对得起自己就成,咱不求丢脸就好!”
俞墨阳点了点头,赵家是皇后娘家,当时想法设法要把女子嫁进太子府,不过皇上没允,最终挑了沈家,陆家,俞家三位姑娘,怕让皇后不高兴,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科举就是一个很好的甜枣了。
“清远,你的事儿也有消息了,和想的一样,慢慢来吧!”俞老爷子想到俞清远官职还没恢复,可据打听,俞清远补上那一位置的可能性很大。
俞清远唔了声,不动声色夹起菜放进嘴里,“我没有大抱负,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知道自己官复原职离不开俞老爷子在朝廷的人脉,他有些汗颜,“父亲放心,我定会做好自己的本职,不会让任何人抓住自己把柄的!大哥来信说子夜城一切顺利,太子年少有为是我国之栋梁,怕是再过不久就能回来了!”
俞老爷子也收到俞致远的信了,“他回来做什么自有皇上定夺,你不要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俞清远面上有了一丝表情,知子莫若父,他想什么俞老爷子都清楚,可若按着俞致远的意思来更是不行。
俞老爷子一眼就能看出俞清远在想什么,再次提醒,“不管什么路都是你大哥自己选的,他心里有分寸,若你贸然插手只怕会弄巧成拙,别管你大哥的事儿!”
俞璟辞不知道两人在说啥,一人一言有些莫名奇妙,看俞墨渊他们没开口问她也稳住了。
大家一走,夏苏跟禾津立马走了进来,禾津愤愤不平道“大小姐,我找院里的人仔细打听过,你猜那人是谁?要不是亲耳听到三人说,我自己都不敢承认,是邱三小姐放的,平日小姐你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们,她们呢,个个蛇蝎心肠 ,不行,我要把这事儿告诉夫人去,让夫人去邱府讨个公道,一个姨娘生的丫头都敢对大小姐包藏祸心,不出口气难解心头之恨!”
对禾津说走就走的性子她哭笑不得,“管那么多干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三表姐虽是姨娘生,可名义上她也算我表姐,闹出去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禾津不懂俞璟辞意思,扯了扯夏苏袖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夏苏略一埋头,抬眼时眸中的怒火小了些,“大小姐说的对,这事儿咱不能说就算了还得自己受着,一个弄不好就会坏了邱府姑娘的名声,但是真正的凶手却在一旁看着我们发笑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是什么?”
禾津仍感觉脑子迷迷糊糊的,仇人就是邱三小姐啊,院里负责打扫的婆子说只看见她在鬼鬼祟祟在窗台逗留了,那不是干坏事是干嘛?
“想想邱三小姐姨娘的大姐你就明白了,平时打听消息这么厉害怎么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夏苏忍不住碎口,不过没有任何恶意。
禾津嘟了嘟嘴,“这不一时没想到吗?谁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么多?”
邱三小姐的姨娘有位姐姐,当初一位送进邱府一位抬进了罗府,京城两人相依为命走的还算勤快,而罗府偏偏又是陆夫人的娘家,陆怡颜的舅家,如果深想想去矛头是谁不言而喻。
虽然矛头指向陆怡颜,可俞璟辞却丝毫不怀疑她,看陆怡颜表现来说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若之前遇到的陆怡颜是伪装的,那么太子妃位置就是她的了。
俞璟辞没想到俞老爷子会杀个回马枪,三人沉默思考对策之际门从外打开,俞老爷子一脸阴沉,“若不是看禾津急急忙忙的我还不知道有这茬,你这丫头心思真够沉得住气!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好好养病,过段时间我们去乡下看看你太zu父!”
屋里的夏苏与禾津吓得后背冒汗,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照顾大小姐不周,请老太爷责罚!”
“你们是该罚,屋里多了什么东西都没注意?这次还好伤得不轻,各自罚去半年俸禄,可有怨言?”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答道,知道俞老爷子和俞璟辞有话说,两人退出去的时候把门拉上守在边上。
正文 妯娌间不合
俞老爷子没有怪俞璟辞,略微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道“我家辞姐儿太过懂事儿有时候反倒让人觉得可恨至极,小小年纪有什么不能不说?而且这事儿告诉祖父还能替你讨个公道,若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哑巴吃黄连?”
俞璟辞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拿出自己的杀手锏,装无赖,眨眼道“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她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她?她是谁辞姐儿知道吗?”俞老爷子调侃的看着俞璟辞,有的事儿她根本不知道,转了一圈俞璟辞估计连幕后之人是谁都找不出来。
见俞璟辞托腮思考良久,然后,晃了晃小脑袋,无所谓道“她害我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不怕她不露出马脚来!”
语气带着与之年纪相符信心满满,豪气万丈。
“傻丫头,哪有让自己以身犯险的?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祖父有什么脸去见你太zu?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就多找你爹爹和大伯问问,他们还会不帮你不成?”俞老爷子手心玩弄着两颗弹珠,眼睛放在俞璟辞的小脸上,“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后我们就去郊外住一段时间,躲躲清静也好!”
“祖父,有件事儿要和你说,能不能把你身边的嬷嬷教教辞姐儿规矩,娘亲这两日早出晚归别,若要教导我怕是没有空闲!”俞璟辞不怀好意朝俞老爷子身后的一位嬷嬷笑了笑,俞老爷子知道她心里搞什么小九九,没拆穿,走的时候留下一位嬷嬷说另外一位明天送过来,俞璟辞脸上笑开了花,“谢谢祖父!”
两位嬷嬷一到场,俞璟辞规矩站好,姿势调整好,她三岁俞老太爷亲自教导后有养在俞老爷子跟前哪需要别人教她?偏偏还装得有模有样,没发现两位嬷嬷一直憋着笑。
一个时辰后俞璟辞喊累让两位去邱氏那里转转,路上她一直在想用什么样的说辞比较好,谁知其中一位嬷嬷先开口了,“小姐不必理会一些那些人,老太爷已经交代过我们要怎么做,小姐不必愁眉不展,太老爷说了谁要是不做就直接走人,最好全部都走,反正府里也要开始买人了,要走的趁早!”
俞璟辞觉得俞老爷子技高一筹,平时不出门,周边的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
到的时候又有管事朝邱氏抱怨说发到手里的银子太少了,是不是邱氏暗暗在中做了手脚,俞璟辞听得窝火,那管事趾高气扬只差没指着邱氏鼻子骂了,偏偏后者还好言相劝不要再吵了,解决办法才是最好的方法。
俞璟辞脸色微沉,嘴巴紧抿,还没开口说话就见一嬷嬷阔步上前抬头挺胸道“大家既然要走的话那就请把家眷一并带走好了,俞公府最不缺的就是奴才,像你们这种好吃懒做的,谁要走谁走,别以为缺了你们都活不下去了,谁要走的麻烦上前检察一下!看看可有带走一部分属于咱公府的东西!”
嬷嬷是俞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了,说话不怒而威,吓得一群管事往后退了好几步。邱氏有了主心骨脊背也挺直了,声音洪亮不少“刚才嬷嬷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要走的上前一步登记下就可以搬出俞公府去,我们不强留!”
大家哪敢真上前一步?挑事的管事更是立马躲回了后边去,其他管事儿有样学样,畏畏缩缩不敢再出头说话。
震慑住管事下边就是清查账册了,邱氏今日做了充分的功课,让人把从外边买的蔬菜瓜果挑进来跟采买管事儿弄的并排在一起,“大家瞧瞧这两样有什么区别?”
管事都埋头盯着自己脚丫不说话了,刚才还闹哄哄现在安静下来,邱氏让人掏出账册“我找人去外边买了一批和我们府里平时日常用的,价钱比采买的便宜不说,大家看看花色就知道是为什么了,不要以为我好说话你们就能随便滥竽充数以次充好来糊弄我,贾妈妈,你出来,采买是由你负责的,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贾妈妈是宋氏心腹,平时没少往自己腰带里放钱,此时有些心虚的硬着头皮道“可能是给我们运送蔬菜的农户没有好好经营农田,蔬菜瓜果不景气就拿来糊弄我们,二夫人,我都不知情,你要明察秋毫啊~”
邱氏冷笑一声,“行,既然贾妈妈说她不知情那可有谁知道的?”
院子里此时聚集了不少人,有被宋氏打压得不好生存的家生子站出来作证,“二夫人,那日我看见贾妈妈拿来一大串银子出去买酒回来请客,肯定是她从中作梗贪了银子!”
贾妈妈一个眼神回瞪回去,不过效果甚微,“二夫人,我是冤枉的啊,虽然我是跟着大夫人陪嫁过来的,可心里一心想的都是俞公府啊!”
“来人,去贾妈妈房里找,看看能翻出什么稀世珍宝来?”邱氏之所以如此有底气完全是因为有两位嬷嬷在场的缘故,她觉得当初就不应该接下这种苦差事,得罪下边的人不说还得罪宋氏。
果真,刚说完就听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其声不见其人道“贾妈妈是我房里的陪嫁,我倒要看看谁敢动她!”宋氏的声音尖锐有力,贾妈妈顿时士气大振,“大夫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不知道为什么二夫人说我拿了公家的钱,天知道那些银子都是我和孩子他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啊。”
邱氏被贾妈妈声音震得头皮发麻,不过语气一点没有放松,“大嫂,你来了更好,有人告她贪了银子,为证明她清白我让她搜她屋子去!”
“她都说自己没贪银子你凭什么搜她屋子?而且就算搜屋子也该由我说了算!”宋氏争锋相对道。
邱氏气势立马弱了下来,“不是那样的大嫂,大家都在咱就把最近的账册理顺,搜查贾妈妈的房间也是为了……”
还没说完两位嬷嬷从远处而来,什么时候离开过都不知道“二夫人说的不假,这位贾妈妈的房间里边好东西比一个大丫鬟房间里的都多,真是让老身眼前一亮啊!”
啪的一声,贾妈妈差点跌倒在地,这次眼泪是真流出来了,“大夫人你可要救救我啊!”
“不中用的东西!”宋氏骂了句不过瘾伸腿踢向对方的大腿“平时给你的赏钱还少吗?中公的银子你都敢拿,真是白养你这种白眼狼了。”
俞璟辞暗暗为两位嬷嬷竖起大拇指,宋氏一出现她就知道会坏事儿故而让夏苏带两位嬷嬷找找证据,以她看来,宋氏就算要包庇对方也要衡量对方值不值得她冒着风险去做。
果真,宋氏的表现没让她失望,“二弟妹,后院的事儿太多导致我管教下人无方,此事儿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你放心吧,来人,贾妈妈一家人贪污银钱,中饱私囊可谓是算计成精,将他们逐出府去,永世不得回府!”
贾妈妈本以为宋氏是装装样子的,邱氏说完她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着宋氏边上一位妈妈的大腿道“姐姐,你替我们为大夫人求求情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张妈妈识趣没有开口,看向邱氏的眼神已经说明她此时的感情。
贾妈妈一走就再也没人敢随意出来喊委屈,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站着不说话。
“好了,大家下去干活吧,以后采买的事儿就教给赖妈妈来管,谁要是不服现在可以出来说。”
宋氏把自己陪嫁过来的嬷嬷都打卖出去谁还敢出来跟邱氏呛声?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都散了,不去干活在这里干什么?真当俞公府是花钱没闲人的?”
两日,禾津从外边回来笑得一脸解气,“邱三小姐姨娘被邱老爷打发去庄子了,自力更生~对了,听外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沈家二少爷在外得罪贵人了,冲进去调戏贵人之后大打出手,弄得好不狼狈~”
当然,今年的科举考试就是他能参加也和会试无缘了,会试不接受品德有污的人,沈家从今年的科举中淘汰,俞墨阳听说后只是淡淡答了声喔就再无其他。
俞璟辞问俞墨阳把握大不?三年一次科举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三年后的京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了。
俞墨阳很用功,很多时候把一个人关在书房看书看到子时,身子刚缓过来邱氏也没多余的精力注意俞墨阳。
俞璟辞总觉得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有些奇怪,但是那种感觉又说不上来,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因为她要准备收拾行礼了。
正文 他乡遇少年
俞老爷子此次回乡是为已故的俞老太爷扫坟,前一晚俞墨昱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若是到乡下可以不用被夫子叨念,缠着俞璟辞让把他也捎上,“妹妹,整日在学堂受鞭策好无趣,还没出去见识过外边一番,你给祖父说让他带我一起嘛!去了乡下,我给你捉鱼烤来吃,给你上山打猎吃野味多好?”
见诱惑不成,俞墨昱都快急疯了,“妹妹,咱约法三章,我在乡下乖乖写功课,不闯祸怎么样?”
夏苏正在帮俞璟辞准备换洗衣物,抬眼瞄了瞄稳如泰山坐在床边的俞璟辞,“小姐,三少爷既然想去何不跟夫人说一下,只要功课不落下夫人不会反对的!”
把玩着手里的玉环,她不知道为什么俞公府的人对玉都有种说不出的痴迷,眼神斜视了眼桌上的茶杯,对方很有眼色的立马端到了跟前,她好笑接过,轻轻啜一口,微热的玫瑰花瓣蔓延口中,空气都充斥着花香,“我和母亲说可以,但不能保证母亲一定会答应!”
邱氏的院子也是一片忙腾,要为俞璟辞准备衣衫,食物甚至她平日爱吃的水果都让人装上,看着丫鬟们略为慌张的步伐,俞璟辞嘴角扬了扬,掏出帕子帮邱氏额上的汗拭去,假大人口音道“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要弄得出门一年半载似的!”
想到邱氏还把她当小孩子照顾,心里微微有些别扭,可邱氏才不管她呢,转身朝还在往外搬东西的丫鬟吩咐道,“对了,仓库里的银耳给小姐全部拿出来,天气热了,她最受不得,冰镇银耳可以去热,就是不知道乡下有冰块没?”
“娘,我跟祖父是去扫坟的,阵仗如此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搬家呢!作甚要带这么多东西?”俞璟辞哭笑不得,去乡下肯定要入乡随俗,照邱氏大阵仗,她们若不把东西吃完回来都不好意思回来。偏头瞄到对面的树下边三哥一直朝自己吹口哨,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朝树那边做了个手势跟着邱氏进屋了。
“三哥说整日去学堂学的腻了,夫子教的东西不如祖父懂得多,三哥想让祖父亲自教导!”
正忙的邱氏反应了一秒,“那泼猴倒想清楚了?不过你祖父哪是那么好请动的?他想也得你祖父愿意才行!”
俞璟辞拉住又要出去的邱氏,“祖父一直觉得膝下只有我陪着略显独孤,要有三哥一道祖父肯定会很高兴,子孙承欢,祖父怎会不愿意?”
邱氏点头嗯了声,走到门外才发掘俞璟辞说的哪儿不妥,半晌,恼怒的看了眼远去的俞璟辞,“真被你给绕晕了,算了算了,他要去就去吧,功课别落下就成!”
本是简单的扫坟,出行整整装了四马车,俞老爷子骂了声奢侈上车闭目养神去了,俞璟辞紧随其后,马车垫的是软垫,俞璟辞舒服的喟叹一声,“三哥跟着吴叔骑马怕以为垫子还是之前的,没有人跟我抢,如此甚好!”
俞墨昱话多,有他在车上肯定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扰得人烦,看吴叔忍无可忍的表情就知道了。
到驿站时管事让休息会儿再出发,离沙丘镇还有半天路程可到达,俞璟辞的目光被跪在边上的一少年吸引,白净的脸蛋被划破几个口子,血迹盖在皮肤上有些狰狞,腿脚边放了一具尸体,面前立了一块牌匾,“卖身葬姐!”
“咦,死的人是你姐姐吗?”俞璟辞晃神之际有一拨人已经把少年围住,为首男子笑得一脸开怀,“脸蛋虽贴了几个口子可看得出是个英俊小哥,行,你埋人的费用我出,说说你怎么回报我吧?”
大肚腩随着他的哈哈大笑上下起伏,俞璟辞有些怀疑他肚子是不是装得水,一动水波荡漾......再次扫向一脸镇定的少年,他明显不为所动。
“喂,我们少爷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大肚腩身边的小厮怒问道,脚还踢了踢地上的凉席,露出一个少女的头来,那一张脸被刀划得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俞璟辞恶心的偏开了头惹来俞老爷子注意,她摇摇头指了指外边,俞老爷子掀开帘子一瞧,神色正常,“叫吴叔给少年送些银子让他把家人埋了入土为安吧!”
吴叔过去大肚腩朝马车方向望了眼,看到马车上的标志时露出一抹不甘,最后乖乖走了,她掀开帘子,感觉那少年看过来,之前侧面看还不觉得怎样,正面看只觉得一双眼美得让人惊艳,像是要把自己吸过去似的,她镇住心神,难怪大肚腩要如此,美色误人!俞老爷子顺着她掀开的帘子看了眼少年,放下帘子时感叹出一句话,“物极必反!”
少年如此俊俏可以想其姐姿色是怎样倾国倾城。
驿站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刚到乡下总是很兴奋的,住的是俞家主宅,常年有人打扫房屋没有落下灰尘,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后已经是傍晚,夕阳霞光打在窗台上投下星星点点红印子,温暖而惬意。
半夜,睡得正酣被外边的吵闹声惊醒,习惯的叫了声夏苏才反应过来夏苏要跟着师傅学膳食留在京城了。
“小姐,起身了吗?”
“外边怎如此吵闹?”俞璟辞侧耳倾听,好像是两人在争执,农村的夜晚很是安静,外边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山楂出去问了,很快就回来……看,山楂回来了!”禾紫接过山楂手里的篮子,促崔,“快给小姐说说怎么回事?”
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听到的说了遍,原来是有个少年说我们出银子让他买棺材葬了家姐,现在是来报恩的!
让禾紫扶她起身被山楂制止住,“小姐不用出去,夜里寒气重,我回来的时候遇到老太爷已经过去了,听,没有声音了呢!”
俞璟辞侧耳,貌似真的寂静下来了,“行,你们也早些睡下吧!”
第二日去给俞老爷子请安的时候那少年也在,不同于昨日的破烂,这一身明显要好很多,听俞老爷子说才知道此人叫小甲,和家姐上京投奔亲戚,谁知道亲戚都是些禽兽,侮辱囚禁她姐不说连他也不放过,他姐为了保护他拼着命让他逃了出来……
俞老爷子没有细说,俞璟辞也不感兴趣,倒是俞墨昱看到少年很是开心,有了玩伴再也不害怕人生地不熟了,围着小甲问了一圈问题还不停歇,小甲隐隐有招架不住的趋势。
“三哥,来者是客,你如此待客要是被夫子知道又要抄写论语一百遍,有你哭的时候!”
俞墨昱瞥了眼俞老爷子,最终安静下来。
“俞爷爷,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规矩多,看不上我这种毛头小子,我只想报恩!”少年说得一脸诚恳,俞老爷子不为所动,“报恩的事儿以后再说,你腿受了伤,把伤养好再说吧!”
少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吃完饭,俞璟辞要回屋刺绣,走的时候那少年仍规规矩矩坐着,严谨和他大哥不相上下。
乡下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漫长,小甲腿好后开始被俞墨昱拉着到处跑,捉鱼,掏鸟窝,去山里采菌子,俞老爷子说他就快赶上脱缰的马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银杏树下,俞璟辞看着说上的棋局陷入沉思,旁边俞老爷子换了好多声才回过神来,“难得辞儿也有走神的时候,可是心里有事儿?”
俞璟辞落下一子,说出心里的担忧,“小甲留在这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辞儿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是,就是感觉不太对,他姐姐死相如此恐怖但是他却一脸平静,世上真有如此淡定的人?”俞老爷子知道这几日俞璟辞一直纠结,“辞儿,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真实一面展示出来,我们看到小甲的时候他姐姐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或许悲伤绝望愤怒都已掩盖苍白无声的泪下。”
俞璟辞盯着棋盘,静默很久......
村民知道她们回存送来好多吃的,蔬菜瓜果都是刚从地里摘出来的,“祖父,咱要不把马车上的吃的拿来让村民们尝尝,礼尚往来,邻里多走动,书里边这么说来着。”
“嗯,听辞姐儿的!”
当时回村时只给俞家本家的送了礼物,库房的货物还有许多,邱氏准备的蔬菜都被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里边的布匹更是从搬进屋就没再见过光日。
村民收到礼物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俞璟辞也高兴起来,找吴叔做鱼竿,银杏树高大的枝干遮挡了冬日阳光,坐在水塘边的软椅上,惬意享受静谧时光。
当然,舒适的日子总过得短暂,给俞老太爷扫完墓回来就见信差拿着信焦急的等在一旁,俞璟辞一眼认出是俞府的人,握着俞老爷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继而松开,语气和平常无异,“祖父,我去问问怎么了?”
“给老爷子,大小姐,三公子请安!”
“起来说话吧,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俞璟辞语速不紧不缓问道然而紧绷的脸出卖了她强装的淡然。
“大老爷回来时受了伤,大夫人闹着要和离,现在府里乱成一锅粥了,二夫人让小的送信来问要不要请大夫人回来?”
“胡闹!都多大的人了一有事儿就朝娘家跑像什么话?回去告诉二夫人,府里的事儿她先处理,大夫人要在娘家待就让她待着,不许请人去!对了,大老爷的伤是怎么回事?”俞老爷子手里的玉扳指沾了些泥,随意掐了片树叶轻轻将其擦去。
“伤了小腿,说是回来马车受了惊吓才弄成如此的,大夫说静养三个月就可以下地行走了!”送完信,小厮又快马加鞭赶了回去,烈日炎炎午后,俞璟辞感觉背后出了层凉凉的汗,“祖父,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回去了?”
“嗯,不知道你大伯父伤势怎么样了,见过才能放心!”
玩了不到一个月又要准备启程,一路上俞墨昱撅着嘴谁跟他说话就给谁甩脸色,俞璟辞懒得找不痛快干脆无视他。
马车一进城门就瞧俞公府管事等在那儿,拐进俞公府在的街时,她好奇大门为什么敞着,上次大门敞开还是贵妃上门,如今宋氏不在家邱氏没怎么处理过事务,真来了客人邱氏怕处理不当。她母亲性子单纯,没有花花肠子,和外人一接触对方就知道她什么性子,软疙瘩一枚!
刚下马车管家就迎了出来,“老太爷,宫里那位又来了,说是替上边来看看大老爷的,太子也在!”
贤妃和皇后斗了几十年最终以三皇子去世收场,不知道这次又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俞老爷子匆匆换了官服就去拜见贤妃和太子了,俞璟辞回自己屋舒服的泡澡,出来,听见丫鬟们惊叫,“呀,有乌云,是不是要下雨了?”
跑到窗边,果真,如帷帐般大的乌云快速在天边穿梭,刚还晴朗的天顿时暗了下来。
青色的石榴树上,结了好几个果子了,俞璟辞搬根凳子在树下坐下,一颗两颗数着青果,发现竟有二十个之多,“夏苏,我们再栽几颗石榴树怎么样?明年咱不用去果园也有石榴吃了!”
夏苏正去厨房端冰镇酸梅汁出来,听到俞璟辞的话急忙点头,“都听大小姐吩咐,不过,西园有石榴树,再种上几株会不会没甚用?”
一碗汤下去凉爽很多,还没缓过气来就听远处一丫鬟焦急跑来,“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长乐公主看上府里一小厮,死活要把他带到皇宫,怎么办啊?”
俞璟辞听后觉得奇怪,以长乐公主高傲性子,整日被阿谀奉承惯了会看上府里的小厮?“别乱说,诋毁公主名声几个脑袋都不够活命!”
“奴婢也不清楚,公主正拉着人准备走呢,小姐你快过去瞧瞧!”
禾津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指着二门。
八岁的俞璟辞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小姑娘,可在俞公府,她的身份地位和俞老爷子不相伯仲,集一府宠爱于一身,虽然以前的大小姐不叫俞璟辞,叫俞婉。
俞璟辞到的时候公主已经带着人走到二角门了,见两个婆子拖着小甲,往外走,俞璟辞声音洪亮道,“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
“对了,你来得正好”手指了指一旁被拉着不断挣扎的小甲,“这是你们府里的小厮吧,本公主觉得他浇花浇得好,特把他带回宫,你不会想要跟本宫抢人吧?”
“民女不敢,只是当今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怕是没有时间核查公主身边伺奉的公公,且小甲家就他一根独苗以后要传宗接代的,宫里怕......”说完故作为难盯着小甲,忧心忡忡!
“不管,本公主就是要他去宫里给本公主浇花,皇后娘娘忙本宫就跟父皇说去,父皇肯定会答应的!”长乐公主眼神移到小甲身上后就像被定型似的动弹不得,脸上透着娇羞。
“公主,奴才说过了,奴才身份卑微虽没有远志向可家里上有老人要供养,奴才甘愿一辈子在俞公府为奴!”小甲怎么说也是一个少年,被这么多人围着,脸色红得渗水。
“本宫让你浇花是你祖上积德,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现在你得本公主垂爱竟不知感激,哼!”长乐觉得自己很受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眼缘的他又不配合自己,不管怎样,人她一定要带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