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休书   日薄西山,夕阳的微光洒在庭院里,平白添了几分荒凉。   乔恋恋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堂屋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吟哦之声,混合着男人的低喘,听上去格外让人血脉贲张,面红耳赤。   那个女人放在身上不住颠簸的男人,正是她离家三年未归的丈夫!   乔恋恋下意识地要逃,然而才刚走了一步。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沈晨生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哟,这是谁?”那个女子披了件睡袍,站在沈晨生面前,妖妖娆娆地往他身上一靠,“这就是你那个结了婚却一直没有见面的妻子?”她将乔恋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上去……呵呵,好土。”   乔恋恋死死地抠住裙摆,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到沈晨生身上,期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   然而,沈晨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一把揽住那个女人的腰,将她往屋里带,“我还没完呢。”   那个女人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娇声说道,“别这样,还有人呢……而且我的腿心,好酸……”   “是吗?”沈晨生一向冷淡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邪笑,“等下就好了。”   “你哄我……”   “晨生!”乔恋恋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他,“你……你难道不,不给我个解释吗?”   她可是沈晨生的结发妻子啊!   他怎么能如此轻慢她?   沈晨生转过身来看向她,好像十分疑惑,“解释?”   “这个女人,是谁?”乔恋恋抬手,指向旁边的女人,浑身颤抖,“她,是谁?”   沈晨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是谁,用不着告诉你。”   乔恋恋唯恐自己刚才的语气招惹到了他,连忙补救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不介意,不介意她进门的。”   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她和沈晨生结婚三年,三年当中没有见过一面,谁曾想,沈晨生刚刚一回来,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丈夫能够全心全意地爱自己呢?   可她是正妻,她必须要为丈夫张罗,他如果真的喜欢,自己也没有办法……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那个女人笑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愿意自己的丈夫纳妾呢?晨生,你只跟我说你和她是指腹为婚,你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妻子,原来是个土包子啊!”   乔恋恋羞愧极了。   她也知道,她和沈晨生之间隔着天堑。他从小上的是洋学堂,而自己,自幼是在家中私塾中长大,父亲还经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是赶不上外面的那些新式女子……   正胡思乱想间,沈晨生开口了,“你倒提醒了我。”   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封信,递到乔恋恋面前,“听说你从小读的是私塾,那我就按照你的规矩来办。这是一封休书,拿去。”       第2章 无家可归   乔恋恋看着那封休书,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不,我不要……”   她嫁进沈家三年,侍奉姑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她跟沈晨生受的教育不一样,她也没错。   为什么晨生他要给自己休书?   见她不接,沈晨生皱起眉头,旁边的女人适时笑起来,“天呐,晨生,你这个妻子可真是够土的。现在人人忙着挣脱包办婚姻,你主动放她走,她却不肯,我都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乔恋恋好像只会摇头一样,“不,我不要,我没错……”   沈晨生皱起眉头,将那封休书放到她面前,“这事情你说了不算。我立刻让人收拾东西送你回去,从今往后,我们就一别两宽,再无关系。”   他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揽着那个女人走了,剩下乔恋恋一个人站在原地,满眼含泪地看着他们。   “啪!”   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乔恋恋的脸上,她猝不及防,被打得倒退了两步,还是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稳。   “不知廉耻!”乔父指着她的鼻子怒道,“简直不知廉耻!我乔永联一生桃李满天下,怎么会教出你这样有辱门楣的女儿?”   “送出去了还要回来,你这是还嫌我们家丢人丢得不够吗?”   “老爷你别生气。”乔母连忙走上前来安慰道,“这件事情虽然是我们女儿的错,但沈晨生也不是完全占理。哪有三年不见,一回来就休妻的?恋恋只是错在没能将夫君的心把住罢了,你就别骂她了。”   乔父没好气地看了乔恋恋一眼,不想搭理她。   “我……”乔恋恋正想说她没错,可是才刚开了个头,乔父就怒道,“你还敢顶嘴?如果不是你没做好,晨生会休了你吗?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他才会这么讨厌你。”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她的错,她才是受害者!   乔父越说越生气,站起身来一把将乔恋恋往门外推去,“你走,你给我走。我乔家就没有嫁出去还被人赶回来的女儿。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滚,赶快给我滚回沈家去!”   乔恋恋被她爹推着,没看到后面的门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面跌去,还没等她爬起来,一个包裹就狠狠地砸到了她身上。   她看着那个包裹,怔怔出神。   娘家回不去,夫家不要她,她还能去哪儿呢?   “哟,这是谁?”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乔恋恋耳边响了起来,一张艳若桃李般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正是沈晨生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一样,转过头来看向沈晨生,“晨生,这不是你的下堂妻吗?”   沈晨生看也不看乔恋恋一眼,揽着那个女人就要进去,然而才刚刚走了一步,裤腿就被人拉住了。   他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乔恋恋,只见她满脸苍白,喃喃低语道,“求你,求求你了……”   求求你,不要让我走……   “我爹听说你休了我,不让我回家。他认定了我有辱门楣……我爹一生都没有受这么大的侮辱,我不能让他老了面子还丢了。晨生……求求你了,求你了……”   “那又如何?”沈晨生问她,“休书已经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不,我不承认。”乔恋恋梗着脖子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休了我?我不服,不服!”       第3章 由妻变妾   “我不喜欢你,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沈晨生说着,将自己的裤腿从她手上扯了出来。再也不看她一眼,迈开步子,大步朝里面走去。   他不喜欢自己,他不喜欢自己,他不喜欢……   原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从头到尾都错了。   她最大的错,就是沈晨生不喜欢她。   “哈哈哈,哈哈哈。”乔恋恋低声笑起来,越笑越觉得讽刺。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其实就是最厌恶她的人啊……   “喂,土包子。”一个黄莺般的声音打破了乔恋恋的低笑声,她抬头一看,泪眼朦胧中,沈晨生身边那个女人就站在她面前。   那个女人走过来,一把抬起乔恋恋的下巴,“你想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她微微一顿,“当妾。”   “做梦!”乔恋恋一把打开她的手,对着她怒目而视,“我明明才是晨生的正妻,凭什么要我来当妾?”   “因为他的正妻,是我方雨诗啊。”方雨诗笑道,“那你就只能当妾了。”   “妄想!”做什么事情都有先来后到,这个女人她凭什么?   “哎呀,你不想啊,不想的话,”方雨诗眼珠子一转,“不想的话那就算了,这里你也不能跪了,来人——”沈家门房立刻围过来,只见方雨诗指着乔恋恋说道,“给我把她赶走,免得污了这块地。”   “是——”   他们说着就七手八脚地过来将乔恋恋拖着往外面的大马路上扔去。她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我才是沈晨生的正妻,我才是!”   可是没有人听她的,那个包袱再一次被扔到她身上,将她砸了个正着。   乔家认为她有辱门楣,沈家又不收留她。天下之大,乔恋恋竟觉得,没有一处是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她抱着那个包袱,在大雨滂沱中踉踉跄跄。   “不,我没错……我没有错……”可是,她既然没错,那为什么要她来承担后果?为什么?   老天爷,你好不公平!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轰隆隆一声巨响,老天爷只回给她一道惊雷,大雨中,乔恋恋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刺啦——”   轿车猛地停了下来,沈晨生被撞得一怔,抬起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回少爷,前面好像有个人。”   沈晨生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不用管她。”   “好。”随从开车正要离开,然而沈晨生却叫住了他,“等等。”   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好像是……乔恋恋?   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把她,带回去。”   片刻之后,沈晨生看着靠在他身上的女人,眼中露出一丝厌恶。   旁边的女人因为被雨淋湿了全身,原本掩藏在宽大衣衫底下的曼妙身材全都显现了出来,凹凸有致,玲珑婉转。伴随着她的呼吸,让人莫名心动。   该死,居然只是靠着他,他就有了反应。   沈晨生嫌恶地一把将乔恋恋推到一边,再也不许她靠近自己。   乔恋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身下是高床软枕,面前是温暖姜汤,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美好。   “你醒了?”当然,要是面前这个人不是方雨诗,那就更好了。   “是你。”乔恋恋充满戒备地看向她,“我怎么会在这儿?”   “哼。”方雨诗冷哼一声,“贱.人。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招数,没想到是使苦肉计让晨生心软,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是沈晨生救的她……   乔恋恋心中一暖,还没来得及反应,方雨诗就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下巴,“我之前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有?”   “做梦!”乔恋恋傲然道,“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把正妻之位给你让出来的,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永远是妾。想要鸠占鹊巢,你妄想!”   “是吗?”方雨诗怒极反笑,“好好好,有骨气,希望你等下也这么有骨气。”   她说着,伸出手一把将乔恋恋从床上拖下来,“你给我下来!”       第4章 三重罪   “啊!”她动作太粗暴了,乔恋恋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到了桌子上。可是方雨诗根本就不管她,硬是将她拖到地上。   “你不肯让出正妻之位,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没错呗,那我今天就好好告诉你,你究竟错在哪儿了。”方雨诗说完,冲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嬷嬷样的人走了进来,方雨诗说道,“这可是母亲身边的常嬷嬷,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方雨诗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既然不死心,那就让常嬷嬷代替母亲来告诉你,你这些年究竟错在哪些地方吧。”   “不——”乔恋恋不可置信地看向走进来、一脸漠然的常嬷嬷,“我这些年,兢兢业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哪里错了?”   常嬷嬷根本不管她,双手放在胸前,漠然说道,“乔恋恋嫁进沈家三年,一无所出,此一罪也;乔恋恋不侍姑婆,不敬老人,此二罪也;乔恋恋无才无德,被丈夫嫌弃,此三罪也。三条皆是大罪,你还说你没罪过?”   “我没有!”   乔恋恋大喊道,“你说我三年无出,可是沈晨生一直在外,我就是想有孩子也不可能;你说我不侍姑婆,可这三年来,沈府大小事情哪件不是我在做?你说我无才无德被丈夫嫌弃,整整三年,我跟他连面都没有见过,何来感情——啊!”   她话没有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常嬷嬷恶狠狠地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老夫人打的,谁让你如此桀骜不驯?”   乔恋恋恶狠狠地盯着她,“常嬷嬷,我自问进府以来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常嬷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说道,“你的嫁妆都被老夫人拿走了,现在的你,毫无利用价值,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对你?”   原来,如此!   有了新人才有新嫁妆,她这个旧人,就该下堂了。所以,即便三年来她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也依然是被人说丢就丢!   “好了。”方雨诗没有听到她们两个刚才的对话,走过来懒懒说道,“你要是现在愿意给我斟茶道歉,我就容你进门。”   说着,她身边的丫鬟将一杯茶送到乔恋恋面前,等着她接过来。   谁知,乔恋恋一挥手,那杯茶立刻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开水溅到方雨诗手臂上,她立刻尖叫起来,“啊——来人,把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给我弄跪下!”   她身边的丫鬟一脚踢在乔恋恋的膝盖弯,她猝不及防,猛地跪到地上,双膝正好跪在那茶杯碎片上!   乔恋恋立刻痛得全身蜷缩起来,她正要起来,可是丫鬟却已经先她一步,一把将她死死地按在碎片上,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是沈晨生!   乔恋恋眼中放光,连忙站起来,正打算告诉他,方雨诗虐待自己,可谁知道,她好死不死,正好撞在方雨诗的肚子上。   只听方雨诗“啊——”了一声,她猛地向后仰去,撞在了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雨诗!”   沈晨生冲上来,一把将方雨诗抱住。乔恋恋被吓到了,讷讷说道,“不是——”   “啪!”       第5章 怀孕   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乔恋恋的脸上,沈晨生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让她的脸立刻高高肿了起来。   “她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陪葬!”沈晨生丢下这么一句话,立刻就抱着方雨诗,到了床上。   过了半晌,请来的大夫终于把脉完毕,沈晨生见了,连忙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那老大夫先是沉吟片刻,见沈晨生眉头越皱越紧,他才笑起来,“恭喜沈少爷,贺喜沈少爷,夫人这是,喜脉啊!”   “当真?”沈晨生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惊喜地看向大夫。   大夫笑着点了点头,“当真。”   沈晨生大喜过望,常嬷嬷自告奋勇地要去禀报老夫人和小姐,其他人都被沈晨生安排着领钱去了。做完这些,他才将目光转向一边站着的乔恋恋,沉声说道,“你给我过来。”   乔恋恋满腹心酸地走过去。沈晨生眼角眉梢都还挂着没有完全退去的喜悦,那些喜悦,全都是因为方雨诗,一丝一毫一丁点儿,都跟她没有关系。   “晨生,我……”乔恋恋刚刚张了张口,正想解释,沈晨生就已经不耐烦地抬手打断她,“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听,你应该庆幸今天雨诗没有大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滚吧。”   乔恋恋刚刚张口,还没有来得及发声,便听到床上传来一个非常虚弱的声音,“晨生……”   沈晨生连忙弯腰过去,柔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方雨诗点了点头,“我没事。”她满目柔光地看先沈晨生,“晨生,我刚才听到大夫说,我有身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赶姐姐走了吧。她无家可归也挺可怜的,不如就收留她,我不介意跟另外的女人共享你的。”   “雨诗,你不要这样说。我属于你,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属于你,其他女人,根本分不走。”沈晨生说道,“她必须要走。”   “晨生。”方雨诗再次拦住他,“姐姐无处可去,你如果实在不想她在你眼前晃悠,不如……不如让她上山给我们的孩子祈福吧。”   她拉了拉沈晨生的袖子,“也算是给我们的孩子积福了。”   沈晨生微一沉吟,点头答应,“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就这样,乔恋恋又被沈晨生赶了出来,连夜上山,去给方雨诗腹中孩子祈福了。   整个过程,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关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好像是个毛线球,可以随意被人扔来扔去。反正线头在别人手上,也不怕她离开。   晚上的风,好冷啊。乔恋恋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她脚疼极了,连夜上山,中途不知道摔了多少个坑,扭了多少次脚,没人问她,没人关心她。   晨生……如果不是晨生让她来,她还真的不一定会过来,但是既然晨生开口,那她,即便是刀山火海,都愿意淌一趟的。   只可惜,那个孩子,不是她和晨生的。   不过,这个念头一从乔恋恋脑中冒出来,她就赶紧打住了。   不能,不能这么想。虽然孩子不是她的,但那是晨生的,只要跟晨生有关,那她都心甘情愿。   乔恋恋跪在佛前,以最虔诚的姿态,跟佛祖祷告,“佛祖,信女乔氏,恳请您保佑方雨诗腹中胎儿,和……和我的丈夫沈晨生,信女宁愿折寿十年,甘为佛祖灯下油,只求我丈夫沈晨生,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她说完,深深地给佛祖磕了一个头,正要磕第二个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乔恋恋立刻抬头,“谁?”   有人闷哼一声,从暗处滚了出来,乔恋恋一看,立刻吓了一跳,“晨生?”       第6章 春风一度   她连忙跑过去,努力将沈晨生扶起来,“晨生,你怎么了?晨生,你怎么身上都是血——”   话音未落,她腰上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了。沈晨生握着枪,低声道,“不许声张,把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想办法给我包扎。”   他像是痛极,说完就深吸了一口气。不需要他说,乔恋恋都会救他。她一边趁着夜色,将沈晨生安顿到寺庙后院的柴房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撕下裙摆,打算给他包扎伤口。   “这里没什么条件,只能如此了,你别嫌弃。”她说着,撕开沈晨生身上的衣服,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沈晨生中了三枪,三枪虽然都不靠近要害部位,但流血很多,如果不是沈晨生体魄康健,没准儿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沈晨生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还能怎样?都怪他一时不查,竟着了对方的道,让他现在半死不活的。   乔恋恋心疼地看着他,“你真是……”她说着,眼中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泪意,又怕沈晨生见了厌烦她,乔恋恋连忙将泪水咽下去,专心致志地给他包扎起来。   月光照下来,洒在她皎洁的侧脸上,看上去有种别样的安宁。沈晨生心中蓦地一动,突然生出几分向往来。   如果乔恋恋不是跟他自幼环境不一样,或许,他们能够在一起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环住了乔恋恋的腰,哑着嗓子说道,“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他顿了顿,“做妾。”   乔恋恋的手顿了一下,苦笑道,“不用了。”   这跟侮辱她有什么区别?   沈晨生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如今被乔恋恋明目张胆地拒绝,他心里划过一丝不舒服,当即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再也不看她。   到了半夜,沈晨生突然说起梦话来,“……别,不要……别过来……”以往冷淡自持的人,说起梦话竟像个小孩子一样。乔恋恋被他吵醒,连忙过去,“晨生?晨生?”她伸手在沈晨生额头上一探,那里热得仿佛能摊鸡蛋。   乔恋恋急得不行,正打算出去打水给他降温,谁知刚刚一转身,她的手就被沈晨生给拉住了。   “别走……别走……”   沈晨生只觉得,那只手就好像是他凉意的来源,只要那只手在,他就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他眷恋地握着那只手,不让它离开,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那只手往自己脸上贴。   乔恋恋吓了一跳,沈晨生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如此陌生的沈晨生,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然而,没等她反应,沈晨生就嫌不够一样,一把将她拉过去,抱进了怀里。   “别走……不要走……”他越发觉得一只手不够,想要更多,一边抱着乔恋恋,一边去解她身上的衣服。乔恋恋想要挣脱,“晨生……别,你别这样……”然而沈晨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是不让她走。   一阵夜风吹来,乔恋恋浑身不由得战栗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沈晨生解开大半了。   他喟叹一声,将自己凑上来,完完全全地拥抱面前这具身体。   乔恋恋轻轻闭上眼睛,罢了罢了,他既然想要,那就给他吧。   她一向都是,拒绝不了沈晨生的。   乔恋恋放下心结,张开双臂,抱住了沈晨生。   ……   一夜贪欢。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乔恋恋的脸上,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就见沈晨生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原本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   乔恋恋坐起身来,忐忑地问道,“怎么了晨生?”   “不许叫我!”沈晨生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勉强站起来,“昨天晚上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当妾,你不愿意,结果转眼你就来这么一遭。我真的看错你了。”   “不是,昨晚上是你——”   不等她说完,沈晨生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截口道,“恶心。”他一把将乔恋恋的下巴抬起来,“别以为这样就能进我的府门,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永远不配!”   说完,就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把乔恋恋一个扔在了那里。   乔恋恋抱住膝盖。果然啊,她在沈晨生眼中,就是个贱.人。   是个趁人之危,硬是要把自己送上他床的贱.人!   乔恋恋慢慢站起身来,正打算回到正厅,继续去给方雨诗的孩子祈福,没想到,刚刚一动,就听到外面传来方雨诗的声音,“娘,就是这儿。”   话音刚落,方雨诗就带着沈晨生的娘亲妹妹,和家里的一群丫鬟嬷嬷,将柴房团团围住了。       第7章 奸夫   方雨诗指着乔恋恋说道,“娘亲,就是这个女人,到了佛门之地还不安分,还要去勾.引男人!”   “没有。”乔恋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辩解道,“我没有!”   “没有?”方雨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反问道,“我的人都看到你把男人引到你厢房里去了,你还说没有?”   乔恋恋觉得好笑,“我连厢房都没进,人去了我厢房又能怎么样?”   方雨诗冷哼一声,“原本我让你过来给我的孩子祈福,就是看你可怜,想要放你一马,没想到你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勾.引男人勾.引到寺庙里来了,简直恬不知耻!”   乔恋恋被她骂了这么多次,也来了脾气,“你说我勾.引男人,有什么证据?”   方雨诗弯唇一笑,“你要证据?好。”   她说着,转过头对门外的人喊道,“来人,把那个奸夫带进来。”   说着,一个男人就被押了进来,方雨诗问道,“我问你,你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你可认识?”   那个男人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一眼乔恋恋,又马上低下头去,含糊说道,“认识。”   “她是谁?”   “她是……她是小的的姘头。”   “你胡说!”男人话音刚落,乔恋恋就叫起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又怎么会是你的姘头?”   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看向她,“恋恋,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啊。你说,你跟沈少爷在一起并不幸福,他不看重你,你想找个知冷热的人过一辈子,不嫌弃我没钱没本事。这些都是你亲口说的,你忘了吗?”   “一派胡言!”乔恋恋怒斥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找来诬陷我的,但我一直都清清白白,由不得你来乱说!”   “诬陷?”方雨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乔氏,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这人连你的名字、你说过的话都能清清楚楚地复述出来,你居然还要说他是说瞎话。那你倒是说说,谁一天到晚那么闲,没事儿做,跑来陷害你?”   还能有谁?   乔恋恋一句话到了嘴边,正要说出来,可是看到方雨诗那张洋洋得意的脸时,就硬生生地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她不能说,她说了就中了方雨诗的圈套。   “无话可说了?那既然你无话可说,就说明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了。娘,”她转过头看向沈夫人,“这个女人德行败坏,有辱门楣,你赶快命人把她抓起来浸猪笼。”   “我没有!”眼看旁边的丫鬟婆子蠢蠢欲动,乔恋恋连忙挣扎反驳。   沈夫人听她如是说,叹了口气,说道,“你要自证清白很容易。晨生跟你成亲之后一直都不在家,假如你没跟这个男人有苟且,那你就还是处子之身,一验便知。”   乔恋恋豁然抬头。   如果是昨晚之前,她或许还能验一验,可是昨晚之后……   见她脸色苍白,方雨诗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怎么,你怕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沈晨生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乔恋恋抬头,满脸喜色。   晨生来了,那就好了。他会帮自己解释的!       第8章 父母双亡   见到沈晨生来了,方雨诗连忙转身过去跟他说道,“晨生,你好心送乔氏过来给我们的孩子祈福,没想到她非但不感恩,反而将奸夫叫进佛门清静之地苟且。”   “不,我没有!”乔恋恋连忙辩解道,“晨生,我没有……”   她是不是清白的,沈晨生才最清楚!   沈晨生轻轻眯起眼睛,目光在地上停了一下。他算是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那么饥.渴了。原来是想借用地形,将她不是处子之身的事情遮掩过去。   实在是让人恶心!   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他跟这么个女人在一起,沈晨生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转过头,对沈夫人说道,“这个女人不干不净,留着她也是玷污我们沈氏的门楣,不如趁早休了。”   “不——”乔恋恋冲到他面前,“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休我?”   沈晨生转头看向她,“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吗?”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男人,“那他呢?”   “你不信我?”明明她是不是处子之身,沈晨生才是最清楚的人!   沈晨生漠然说道,“你说我该信你吗?”   她自己做了那种丑事,居然还要自己信她?乔恋恋也好意思说。   乔恋恋呆立当场。   她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她想要去跟沈晨生解释,可是人还没有走近,方雨诗就站出来拦住了她。   她在乔恋恋耳边小声说道,“没关系,他不信你,我信你。”   乔恋恋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方雨诗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啊,我当然知道了。你也很气吧?可是有什么办法?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你跟晨生的婚约彻底毁掉,毕竟,这可是他爷爷在世时,给他定下的亲事啊。”   就因为他们的婚事不好摧毁,所以就往她身上泼脏水吗?   乔恋恋怒极,骂道,“卑鄙!”   “啪!”   她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沈晨生一个巴掌,他厌恶地看了一眼乔恋恋,“恬不知耻。”   沈家休妻了。   休得声势浩大,唯恐天下人不知道。   当初一顶花轿将她迎进门,现在同样一顶小娇,将她敲锣打鼓地送出门,即便是她不肯也不行。   沈家人把她送回乔家就回去了,临走前,常嬷嬷居高临下地对乔父说道,“乔老爷,我们家夫人说了,你女儿没教好,特意让我们还回来,沈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她偷人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座城,乔老爷如今被人当面打脸,当即气得不行,指着乔恋恋,浑身颤抖,“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呕……”   他说着说着,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乔恋恋见了,顾不上自己被人捆着,连忙奔过去,“爹,你怎么了?爹——”   乔老爷一把推开她,“滚,你给我——滚——啊……啊……”   他抽搐几下,两眼一翻,竟就这么被活活气死了。   乔恋恋和乔母呆立当场,过了片刻,乔母像是不甘心一样,伸出手去在乔父的鼻子下试了一下。发现的确已经没有呼吸了,乔母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声,一把推开乔恋恋,朝着墙角扑过去,“老爷,我来陪你了——”   “砰!”   她的脑浆和血,在墙角开出一朵充满腥味儿的花。   乔恋恋再也受不了,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9章 恨他   “醒了醒了。”   “小姐终于醒了。”   ……   乔恋恋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她挣扎着起来,一直跟在她母亲身边的嬷嬷见了,连忙扶住她,“小姐,你小心点儿,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万事都得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   乔恋恋皱眉,“什么意思?”   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还能有什么意思,你有喜了呀小姐!哎呀,要是夫人还在,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她……有喜了?   乔恋恋愣愣地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一样,轻轻地抚上了肚子。   她有喜了……   她有喜了!   她肚子里,有沈晨生的孩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乔恋恋低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这是很么孽缘啊……前脚沈晨生才把她父母逼死,后脚就发现自己怀里他的孩子,老天爷待她不薄,待她,真的不薄!   乔恋恋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等着吧沈晨生,她一定不会让她的父母,就这样白死的!   “干什么?你干什么?”   是夜,河边的画舫里突然停下了丝竹之声,原本正在谈事情的沈晨生也被随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他抬起头,正想去问发生了什么,就见他的随从被逼得步步倒退,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只见乔恋恋一身素服,手里拿了根布条,缠在腰间,朝着他们,一步步地走来。   见到她,沈晨生皱起眉头,“是你?”   “是我。”乔恋恋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沈晨生,你害我颜面扫地,辱我乔家门庭,逼死我父母,你认是不认?”   沈晨生已经听说她父母去世的事情了,听到乔恋恋这么质问他,他当即冷笑一声,“你父母自己要死,与我何干?至于辱你门楣,明明是你自己红杏出墙在先,与我何干?”   “好个‘与你何干’。”乔恋恋点点头,眼中迸发出绝望的火焰,“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么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肯定与你无关了。也好,反正你都不信我,我也不应该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那就让他——就此离开吧!”   她说着,收紧了手中的布条,一点一点,将布条勒进自己的肚子里,片刻之后,她的裙子上立刻开出大团大团红色的花朵,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沈晨生被吓到了,半晌才说道,“疯子。”   “疯子?”乔恋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低声笑起来,“是啊,我就是疯子,我是被你一步步,逼疯的!”   她说着,就掏出匕首,狠狠地刺向沈晨生,沈晨生猝不及防,旁边的警卫当即把枪,只听“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正中乔恋恋的胸膛。   她踉跄两步,栽倒在地。沈晨生见了,下意识地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谁开的枪?谁开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惶恐填满,那一晚乔恋恋跪在佛前,用阳寿换他一生平安喜乐的样子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次错过乔恋恋,恐怕他此生再也不能拥有这样一段安宁祥和的感情了。他急得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快去找大夫!”   “没用的……咳咳……”乔恋恋在他怀里咳了两声,她微微睁眼,“沈晨生,如果可能,我宁愿这一辈子都没有,没有见过你……我恨你,即便是我死了……我也要,我也要,日日夜夜地缠着你……”   说完,她手一沉,再也没有了呼吸。   沈晨生眼睁睁地看着乔恋恋在他怀中没了声息,愣了片刻,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       第10章 劫后余生   “姑娘,你可终于醒了。”   乔恋恋刚刚一睁开眼睛,就见面前多了两张苍老朴素的脸。那对老夫妻穿着并不算好,衣服上面还是补丁累着补丁,可是眼中露出来的慈祥之意却是她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见过的。   一看到他们,乔恋恋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已经去世的双亲,眼中又浮现出几分泪花来。   见她要哭,那对老夫妻连忙安慰道,“好姑娘,你哭什么呀?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可千万别哭了。”   是啊,被他们这么一提醒,乔恋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见到这一对老夫妻,她连忙感激的问道,“你们救了我吗?”   “姑娘,你顺着水飘到了我们这儿,正好碰上我家老头在打鱼,就顺手把你救上来了。天可怜见的,也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困难的事情,竟受了这么多的伤。”那个老婆婆面露怜惜,如此说道。   乔恋恋一见她,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眼角泛出几许泪光。   是的,如果不是沈晨生步步紧逼,她原本也不至于如此,泥人尚且有三分性子,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乔恋恋连忙将眼角的泪水擦去,勉强支起身体,想要下床跟那个老夫妻行礼。   见她行动,那个老婆婆和老公公连忙制止她,“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姑娘你别动,你身体还弱着呢……”   乔恋恋不顾他们的阻拦,非要坐起身来,给他们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二位对我乔恋恋恩同再造,我无以为报,只有先给你们磕头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就绝对不会忘记二位的恩情。二位救命之恩,乔恋恋愿结草衔环以报。”   “哎哟,好姑娘,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那个老婆婆连忙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也是看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顺手就救起来罢了,若是想要图你回报,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乔恋恋抿唇不语。   她知道这个老婆婆说的话是真的,世界上有恶心恶毒的人,就肯定有善良淳朴的人。毫无疑问这对老夫妻淳朴善良的,让老天爷都不忍心往他们身上施加诸多的苦难。   乔恋恋没有再多说,也知道自己说的再多,现在她也没有能力做到。与其说些不能兑现的话,倒不如潜心下来好好休养,以图将来回报他们二位。   那个老太太见乔恋恋不说话了,又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问道,“姑娘你别说我老婆的话多,我看你这身衣服不像是我们穷苦人家能穿得出来的,你又气质出众,应该是大家小姐,那你是遇上了什么难处才让你这么狼狈?”   乔恋恋抿住下唇,想了想,说道,“二位老人家不要担心。我只是……只是遇到了一个不好的人。”   “我那丈夫,和我原本就有婚约在身,我嫁进他家侍奉姑婆,整整三年从未有过懈怠,然而丈夫在外打仗,三年之后回来,却带了一个新人要夺走我的正妻之位。我不从,他们便联手害我。”   “我本是书香门第,父亲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对不甘心自己女儿被人休弃,他老人家当天晚上竟然活活气死,我母亲见我父亲死了也气不过,当场殉情。一夜之间,我不仅成了一个弃妇,还家破人亡。我是活不下去,才投水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