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1章 穿越 装饰素雅的瑾年院的内间里,一个身穿石青卷草纹对襟褂子、青莲色花滚边裤子,盘髻上插着一对如意银簪,年纪在三十多岁左右的妇人守在一张香樟木雕缠枝玉兰花架子床前,手上拿着一个杏黄湖绸肚兜,正往肚兜上绣着一幅锦鲤戏莲图,时不时还往架子床上看一眼。 而挂着石榴红色纱帐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童,杏红色的绫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色,眉心则拧成一团,似乎是病的不轻。  “王妈妈,你说姑娘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一个清脆又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童声打破此刻的宁静。  “绿枝丫头你小声点,姑娘睡得不安稳。”被称作王妈妈的妇人抬头看着来人很是不悦。  绿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走到王妈妈身边的,搬了个小杌子坐下。 “前院的宴席散了?”王妈妈问道。 “嗯,老爷太太带大少爷回正房了。”绿枝轻轻的说道。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生性活泼的绿枝,用手指戳了戳正在专心绣花的王妈妈,问道:“妈妈,姑娘病了这些天,怎么都不见府里的主子们来探望啊?” 绿枝说着说着又气愤上了:“姑娘平时对人和善,府上谁没受过姑娘的善意啊,可一有事连个丫鬟都不舍得派来探看。就连老爷太太也……”  “绿枝,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许随意议论主子的事情。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王妈妈稍稍提高声音。 王妈妈顿了顿,又说:“姑娘再好终究只是个要嫁出去的闺女。老爷太太盼了十几年才求得来一个儿子,众人自然不敢在这个喜庆时候过来咱们这边沾了晦气。再说,连老爷太太都没来呢。唉……”轻叹一声,又低下头来继续绣花。 “唉……”绿枝也跟着叹气。  许玉徽猛然从黑暗中醒来,便听到这一室的哀叹,心想我又没死你们这帮损友至于这么唉声叹气么? 等她睁开眼睛,却差点惊声尖叫,架子床、红纱帐、床前还守着一个梳髻戴簪穿古装绣肚兜的中年妇女和一个丫髻古装的女童。我真的醒了么?我不是把头给摔坏了吧?许玉徽一脸茫然地盯着那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托着下巴盯着床柱上的缠枝玉兰花发呆的绿枝猛然看见许玉徽睁开眼,欣喜得又忘了王妈妈的叮嘱,叫了起来:“妈妈你快看,姑娘醒了。”边说边冲到架子床上,“姑娘你可醒过来啦,姑娘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绿枝你赶紧去把药端过来给姑娘喝。”王妈妈坐到许玉徽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手心,“可算是退烧了,再吃上几服药就会好起来的,姑娘可不要再闹脾气了。” 见许玉徽神情恍惚,又劝道:“大少爷可是太太和姑娘日后的依靠,太太疼多几分也是难免的。姑娘很是不该生这场气的。”  听着这一串陌生的话语,许玉徽死机的大脑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我靠,老娘还真是死了,还穿到一古人身上去了,尼玛好不容易到手的年终奖变抚恤金了。似乎是刺激过度,许玉徽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却吓坏了正在叨叨絮絮的王妈妈,“来人哪!绿枝,绿芜,你们几个小蹄子都死哪去了!快去请大夫来,姑娘又晕过去了!”厢房里好一阵人仰马翻。     再次悠悠醒来,许玉徽眼前多了好些人,“姑娘醒了!”先是绿枝一声轻呼。 “徽姐儿,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这些天忙着操办你弟弟的周岁宴,娘都没有时间来看你,是娘不好。”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红衣宝髻端庄妇人双目含泪抓着她的手,语带自责。 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黄衣丫鬟上前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腰后放了个玉色靠枕靠着。 “来,姑娘张张嘴,把药喝了,很快就好了。”王妈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一勺一勺喂着她喝。 晕晕乎乎喝完,嘴里又被灌了几口清水。还没听她那自称为她娘亲的夫人说几句话,一股困意又涌上心头。 这大夫是给我开的蒙汗药么?许玉徽再次昏睡过去前郁闷想道。 “姑娘!” “徽姐儿!”众人又是一阵混乱。  就这样在醒来、吃饭、喝药再昏睡过去的循环中过去了好几天,许玉徽也在迷迷糊糊中听见的府上来探病的各色人等的声音和下人们的八卦中了解到了这具身体的信息。  原身是个十二岁的女童,也叫许玉徽,上有身为宣朝高凉县知县夫妇的爹妈一对和姨娘两个,下有庶出二妹、四妹,在老家淮安的嫡出三妹和刚刚满周岁的嫡亲幼弟。身边由奶娘王妈妈和绿枝绿芜几个丫鬟照顾服侍。 之所以病了这些天,是因为不慎掉落荷花池中受了寒气,染了肺热。因爹妈忙着操办来之不易的弟弟的周岁宴忌讳过了她的病气不来看她,又惊又怕又怨之下,高烧三天三夜,竟是去了,让来自现代的许玉徽占了个便宜,借尸还魂。  唉,不就是爹妈重男轻女偏心了些么?至于这么想不开吗?老娘我辛辛苦苦在公司做了八年,好不容易升了副总监,年会抽奖抽中地中海七日游这么好的手气,却好死不死在发表完升职宣言后,下楼梯时高跟鞋一脚踩空就死翘翘了。 死了都不能好好投胎,不知道来了个什么地方。真是危机公关这种脏活做多了,又夭寿又折福。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了,还是先养好这副身体再说。才十二岁而已,还有几年时间能让自己好好筹划的。 可惜了,我的地中海七日游啊,我还想邂逅个长得像波塞冬的帅哥嘞。喝完一碗药又昏睡过去的许玉徽真的是十分幽怨。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2章 正院请安 “姑娘,您病养好了,也该去给太太请安了。”王妈妈为许玉徽梳头时说道。   足足窝在房里养了一个多月的许玉徽,在这个天气晴朗无风的日子里终于被允许出门了。   “好,妈妈给我用那条粉色绣梅花缎带和这对石榴珠花吧。”看着铜镜里如墨长发梳成双挂髻,翠眉如柳,大眼灵动,唇若樱桃,肤白如雪,一场大病把婴儿肥减去了的小美人,许玉徽十分满意。不管怎么说,美人总是比平常人要占便宜点的,“再带上这对红珊瑚珠坠子吧,也显得喜庆点。”  “姑娘,要穿哪套衣衫呢?”身着黄衣绿裙,年约十四五岁的绿芜手中拿着一套嫩黄色绣大簇白玉兰花团衫裙和一套湖绿绣扑蝶图褙子、湘黄色襦裙问道。  “不是有套绯红绣折枝白梅对襟短褙子、粉白色绣绯红蝴蝶襦裙吗?穿那套。”大病初愈当然要穿红的才能把气色衬得好点,穿个黄的绿的都能把人生生变成个黄脸婆了。 这个绿芜,做事敷衍,态度可疑,身为她的大丫鬟却很少在她身边伺候,在原身的记忆中还跟原身落水意识有关系。 这个绿芜是不能留了。 绿芜似乎没想到许玉徽会这样说话,愣了愣才回答道:“是,姑娘。”  再瞧瞧镜子里的小人儿,虽然是病后的苍白色,但并不失小女孩应有的气息,便只用指甲挑了一点桃花胭脂在脸颊上晕开,顿时整个人都显得多了几分活力。 自觉已装扮完毕,许玉徽起身:“走吧,王妈妈、绿芜绿荑跟我去吧。绿枝留下把我的东西整理整理。”  出了瑾年院,再拐过一座小假山,往北向的正院走着,一个女声让许玉徽停了下来。 “大姐姐。” 她转身见到一个身穿茜红色绣黄杜鹃衫裙,双丫髻上戴着一对品红杜鹃珠花的女童向她走来。 “大姐姐好。”女童见许玉徽看向她,便俯身向许玉徽行礼。  “二妹妹。”已经完全接收了原身记忆的许玉徽当即认出了这便是她十岁的庶出二妹许玉音。  “大姐姐可是身子好了?”许玉音亲热地上前扶住许玉徽的左手。只是她的手刚碰上许玉徽,许玉徽便觉一股寒意渗入骨子里,当即不着痕迹地拂来许玉音的小手。 她知道这是原身残存的意识,因为原身可不是由于一时不慎才坠入荷花池的,这可是这位好二妹和其生母大姨娘吴氏的杰作。 趁许玉徽心神不安时劝说她去池边走走,又故意引她踩上那片浇过油的石子路,使她站立不稳向池里歪去。而当天跟着她的绿芜也没有拉住她,还跟陈氏说是她贪玩所致。 这副身子被她借尸还魂“活了回来”,不知这对狠毒的母女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姐姐可是怨了妹妹这些天都没去探望?”见许玉徽不搭理她,许玉音天真的杏眼闪过一丝冷意又很快不见了,换上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  “二妹妹误会了,姐姐大病初愈,手还冰得很,不想过了寒气给二妹妹罢了。”许玉徽可没有错过许玉音的那丝冷意,又不愿让她发觉自己的抗拒,淡淡说道。  说话间,姊妹俩已经到了正院,门口的丫鬟向她们俩行礼并说:“大姑娘,二姑娘,太太已经起来了,两位请进去吧。” 进了正院主厅,只见厅内装饰华美,墙上挂着署名秋希堂主人的山水图和几幅寓意吉祥的字画,一水的黑色硬酸枝家具,一人高的多宝格上放置着各色瓷器,正位上坐着身穿翠蓝色绣百蝶穿花褙子,秋香色襦裙,头上梳个元宝髻,髻上插着一对点翠如意簪,一对赤金珍珠步摇,耳上带着一对翡翠耳环的太太陈氏,四下站着大姨娘吴氏、二姨娘冯氏和两个通房丫鬟服侍着。 “女儿给母亲请安。”许玉徽许玉音一前一后半蹲行礼。 “快起来。你身子刚好些,怎么就急着来请安了?”再是偏疼长子,许玉徽也还是陈氏亲生的,见许玉徽一张小脸瘦削,淡淡的血色估计还是身上的红衣裳衬出来的,很是心疼。 说完又想起一旁的许玉音,才说道:“音姐儿也坐。”  “谢母亲。”两人再次行礼后坐在陈氏下方。  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由奶娘拉着走了进来:“给母亲请安。”软糯的童声带着几分怯意。 这女童就是许玉徽的庶出四妹许玉媛,一身粉绿衣衫,双丫髻上扎着秋香色缎带并两朵橘红纱花。  “起来罢,媛姐儿还小,睡足点也无妨。”陈氏还是让她们站了一会才发话。  “谢母亲。”两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向许玉徽和许玉音行过礼后,奶娘才把许玉媛抱上许玉音下边的椅子。  “好了,人都到齐了,老爷已经去了县衙,安哥儿也已经吃过睡下了,摆膳吧。”陈氏吩咐身边的丫鬟春燕秋雁,她起身携手许玉徽,带领众人去小厅用早膳。  许老爷名讳道存,只不过是在被称做蛮夷之地的岭南里,做着个高凉县的县令,淮安许氏在现今宣朝也只是二流的书香门第,士族人家。 而陈氏的娘家本是淮阳颇有清名的耕读世家,却因十多年前意外没了唯一的嫡子,也就是陈氏的弟弟,许玉徽的舅舅。可怜陈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忧郁成疾没几年也去了,只剩下陈老太太苦苦支撑。 因陈老太太不愿过继族中子侄,陈氏旁支联合起来逼着陈老太太这一支分了族,带着三个幼女独居。 这样一来,许玉徽母亲的嫁妆就只是看得过去。虽说许道存外放这些年也收了不少下面人的敬献,但许道存是个很注重清名的人。所以许府的用度也没有多奢侈精致。  菱粉糕、萝卜糕、麻油胡饼、红豆马蹄糕、莲蓉水晶糕各一碟,五香大头菜、酸笋、梅子姜、清炒白菜各一碟,配上碧糯粥、莲子粥和紫菜瑶柱粥。姨娘和通房丫鬟们分别站在陈氏和三位姑娘身边布膳。  用过膳,再上了一盏莲子茶。众人在饮完茶后便回去了,而许玉徽被陈氏留下来说说话。  “娘,女儿已经养好病了,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啊?”原来的许玉徽是个典型的古代淑女,留下来的记忆里除了自家人和一些亲近人家的人情往事之外,就是在府里的女夫子那里学的东西,实在知识贫乏得很。 为了尽快融入这里的生活,好好筹划一下将来,她必须要多学多做。  “徽姐儿可是在房里坐的无聊了?不着急,再将养些日子。瞧瞧你,这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可得好好养养。”陈氏笑吟吟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儿说道,“闷了就来娘这里陪娘说说话。” “娘,女儿天天都陪您说活啊。你就答应了女儿吧。”边说边向陈氏巴眨着大眼睛。两世为人加起来比陈氏还大的许玉徽一点都不介意向陈氏撒娇卖萌。  母女俩说笑间,侧间里突然传出了小孩啼哭声。“太太,大姑娘,大少爷突然哭闹了起来,奶娘怎么也哄不住。”秋雁急匆匆进来。  “我去看看。”陈氏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把靠在她肩上的许玉徽撞倒。幸好一旁的王妈妈扶得快。陈氏回头看向许玉徽,眼里有几分犹豫。 “娘,女儿才病好,就不过去看弟弟了,您快去吧。”许玉徽连忙说道。  陈氏果然满意:“那徽姐儿你回去吧,三天后再去上学吧。”说完便匆匆去了侧间。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一遇上儿子的事就变了。许道存在她养病的一个多月里也没看过她几次。偏心到这份上,还真不能怪原来的许玉徽有怨。 落水生病的那些日子里可谓是众叛亲离全都齐了,原以为天真可爱的庶妹要致自己于死地,父母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弟弟,自己病重也怕过了病气不愿来探望,才十二岁的孩子哪能不伤心呢? 回了瑾年院,王妈妈语带斟酌地说:“姑娘一路上都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 “妈妈怎么会这么想呢?”正在思考着人生的许玉徽只得回过神来,应付心思缜密的王妈妈。“娘多疼惜弟弟一些是应当的。我怎么会生气呢?” 偏心眼算什么,我又不是真的十二岁小女孩,害我落水的人我都还没时间计较呢?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3章 拜见夫子 过了三天,许玉徽便带上绿枝去西厢的秋院上学。  原来的许玉徽已上了两年学,六岁开蒙时学了三百千,正式上学又学了论语和诗经,诗词书法也有所涉略,还专门学了箫,平常也会翻看一些杂书。两个月前还换了个姓杜的女夫子,开始学女诫女训。 不过杜夫子才教了几天课,原身就落水生病了。是以杜夫子并不清楚原身的真实水平,她也就不用太过藏着掖着了。  杜夫子名讳素清,是个长相温婉的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青碧色绣兰竹衫裙,全身上下除了头上插了一支碧玉梅花簪、耳垂的白玉珠坠子和腰间系着的绣兰草锦囊外别无饰物,一如其名的素雅清淡。 据说杜夫子少有才名,婚事却屡屡不顺,父母又相继离世,便立誓终身不嫁,以教授闺阁女子诗书闺范为生计,在岭南一带小有名气。她肯来许府做西席还是来还几年前陈氏帮她解围的人情的。  杜夫子给许玉徽安排的课程是单日上午学诗词,下午学箫;双日上午习书法,下午学女诫女训。今日是双日,杜夫子给许玉徽布置了一篇滕王阁序让她誊写,见她下笔沉稳,点点头便去教许玉音了。  等杜夫子看不见自己时,许玉徽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在养病的时候翻见原主的子稿知道自己学的是柳体。她前世读书时练过几年的柳体,只是好些年不写手生了。 前几天练字做课前准备,发觉原主的感觉还是在的,甚至拿起箫放到嘴边都能顺利的吹上一曲。只是毕竟不是自己亲自学的,总是感觉有些别扭。所以她才央着陈氏让她去上学,把技能扎扎实实学到手,她才安心。  当杜夫子第二次回来看许玉徽时,她已经把一整篇滕王阁序写完了。 “嗯,不错。”杜夫子很是满意,许玉徽经过一场大病后,写的字比以前要沉稳一些了,隽秀中自成几分风骨,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一家之风采。 “我那里有几张茂溪居士的字帖,等会你去我那里拿去,日日临摹。” 茂溪居士是本朝著名的楷书大家,能得杜夫子这番馈赠,许玉徽十分感激。“多谢夫子指导和赠予,玉徽定会日日临摹,好好珍惜。”说完又想起一事,“夫子,玉徽想把单日上的诗词课改为学史书。您看如何?”  “哦,你为什么这样想?”杜夫子现下对许玉徽很有好感,也就不介意她的话似乎是在质疑自己。  “是这样的,玉徽认为,诗词歌赋学得再好都只是一项才艺,玉徽的兴趣不在于此道,有所了解,能应付平常闺阁之内的交际即可。”见杜夫子神情认真,许玉徽也不敢敷衍了事,而古人云,读史可明志。”  “既然你明白其中的道理,我给你加课也无妨。”见许玉徽睁大了眼睛,杜夫子笑吟吟说道,“你的诗词学得可不怎么样,你还得再应付应付。单日上午的课程便改为诗词和史书轮流讲。”  想想原主的诗稿,再想想自己只能背诗的水平,许玉徽只得“羞涩地”低下头,引得杜夫子一阵好笑。  在隔了几步远处的书桌上背书的许玉音也低下了头,掩住自己脸上深深的嫉恨。     吃完午膳后,许玉音带着自己的心腹大丫鬟梅子去了正房后面的抱厦,大姨娘的住处。  “音姐儿怎么来了?”大姨娘刚准备去歇个午觉,身上只穿着中衣,头上挽着松松的发髻,尽管已经是十岁孩子的娘了,眉眼间仍有少女的娇俏,一举一动却是充满了熟女的风情,两种矛盾的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姨娘,你说大姐姐知道那件事吗?我总觉得大姐姐跟以前不一样了。”许玉音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表现出厌恶你了吗?”大姨娘淡淡说道。  “那倒没有,就是对我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许玉音想到这几天跟许玉徽的相处,说道。  “不止是对你吧,我看她对老爷太太也没以前那么亲近了。这次虽然没弄死她,但能让她们母女离了心,也算有所收获了。”大姨娘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用担心,许玉徽那个人,单纯得近乎愚蠢,有什么事都会表现在脸上。只要她没有对你表现出强烈的不喜,就说明那件事没有露馅。” 说完就让许玉音回去:“回你的析芳院吧,待久了,太太又得折腾我们了。” “总有一天……”说起这个许玉音咬牙切齿道,“我定会让她们好看,我就不信她们总有这么好的运气!”     下午学完女诫女训课后,陈氏身边的大丫鬟春燕来找许玉徽。  “春燕姐姐,你笑得这般开心,可是为了何事?”瞧瞧春燕这欢喜的样儿,真是花儿都笑开了。 “奴婢是来向大姑娘道喜的。老爷因救灾得力,得了知州大人的嘉奖,年后啊就要咱们就要回京了。”春燕也不卖关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前段时间海上风暴来袭卷走了不少沿海的百姓和船只,许道存早出晚归,一直忙着抗风救灾。  “真是太好了。”许玉徽笑吟吟地拉着春燕的手,恰到好处表现出欢喜,又吩咐一旁的绿枝,“绿枝,快给春燕姐姐倒茶。”  “奴婢不敢当,太太还有事情吩咐奴婢,奴婢就不叨扰大姑娘了。”春燕连忙推辞要走。  “那春燕姐姐慢走。”目送完春燕离去,许玉徽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嗯,浅粉色绣柳枝春莺对襟短襦,水蓝色绣折枝兰花长裙,双挂髻上戴着一对海棠珠花。雅致清新,典型的一个大病初愈、文雅娴静的士族之女的装扮。今个儿许道存受了上官的嘉奖,若是加上点鲜艳的颜色就更讨喜了。 “绿枝,给我换上那件绯色绣绿牡丹对襟短襦。绿芜,把前些天我绣的帕子拿出来。” 这张湖绿底中心绣粉白色海棠花的帕子,是几天前许玉徽无意中想起身为古代女子必须会女红这件事后的试验品。 一试之下才发觉,原主的感觉还是在的,而且原主的女红只能算一般,她并不用担心会被人看穿。这个试验品正好让她拿去陈氏面前表表孝心。 “再拿了那对玄青色绣灵芝纹鞋垫和那个妈妈帮我绣的白绫红里绣三羊开泰肚兜。嗯,妈妈绣的香囊也拿两个。” 今天晚上的正主许道存和府上最受宠的自己的亲弟弟许维安的礼物也不可少呢。至于香囊么,翻脸这种事她可不会先做。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4章 升迁回京 当许玉徽带着王妈妈来到正院时,刚好遇上许道存从县衙回来。 许道存身高六尺,体态修逸,一身绿色绣鸂鶒补子官服穿得颇为文雅,即使皮肤被岭南常年的日光晒得微黑,也不影响其温文尔雅的气质。  “女儿见过爹爹。”许玉徽在离许道存还有几步的距离时福身行礼。  “起身吧。你身子弱,快点进去。”许道存对这个素来温和懂事的嫡长女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只是在深受世俗影响的他心中许玉徽只是个总有一天要出嫁的闺女,关爱有限。  许道存今天因救灾有力一事收到广州知州姚善平的嘉奖,许府今晚的晚膳也格外的丰盛。  松鼠桂鱼、白灼虾、红烧里脊、陈皮鸭、鸡油卷、紫苏鱼饼、酒酿豆腐、绣球蛋花、佛手白菜、莲藕红枣排骨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众人用完了膳,上了茶之后,许道存宣布了一个消息。  “过完年后,老爷我将结束任期,回京述职。太太这段时间辛苦些,后宅事宜紧着点,别在这最后时刻被人钻了空子。”  “妾身明白了,老爷。”陈氏连忙表明态度。  要进京了,京城的风俗,女子所受的约束较多,不比岭南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多不用带面纱。得问问许道存要在京城待多久。  “爹爹,这次进京,咱们要在京城待多久啊?”许玉徽站到许道存身旁,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仰头问道。  见自己的大女儿一脸孺慕地看着自己,许道存的语气也不觉松了几分。“咱们可能要在京城住上几年了。之所以提前进京,也是因了这次海上风灾,老爷我处理得很好。现今朝廷正是需要一些好消息的时候,或许老爷我会升一升品阶。广州知州姚大人也暗示我有可能入工部做事。” 本来想一切都顺利落实再说的,不过大女儿问了,说出来也无妨,他对此事也有相当大的把握。 毕竟他从中了两榜进士至今,已外放做了八年多的地方官,在土木兴建方面也有一定的政绩,出身书香门第,又没犯过原则性的问题,入工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闻此言,众人都十分欢喜。高凉县实在太偏僻了,什么流行新鲜事物从江南或京城流传过来都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以至于生活水平不是一般的落后土气。 而且这里民风开放对于习惯了淮阳规矩的许家女眷来说实在是个负担,出门吧,怕日后传回淮阳老家被人闲话;不出门吧,又怕别人说你迂腐,融不入当地生活,影响许道存在高凉县当父母官。  “妾身恭喜老爷高升!”大姨娘一脸欢欣,脉脉含情的眼睛望向许道存,惹得许道存心下暗动。  陈氏狠狠地瞪了大姨娘一眼,也欢喜地说道:“恭喜老爷高升。说起来徽姐儿和音姐儿也大了,留在京城日后选婿也好,安哥儿过几年开蒙也好拜个名师。”  “娘~”许玉徽故作害羞低下了头,手上却使劲地拽着陈氏的衣袖摇啊摇。一旁的许玉音也脸红红的低了头。  “是啊一转眼间,孩子们都大了。”许道存笑呵呵地望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儿子和害羞的女儿们,感慨地抚着自己的胡须。  “爹爹,娘亲,前些天女儿给你们和弟弟妹妹们做了点绣品。”许玉徽见许道存心情好,趁机讨好,“这是给爹的鞋垫,这是娘的帕子,这是给二妹妹和四妹妹的香囊,这是弟弟的肚兜。”说着似不好意思般小脸飘红,“若是绣得不好看,爹爹娘亲和妹妹们可不要嫌弃。”  “哈哈,这是徽姐儿的一番心意,爹爹怎会嫌弃?”许道存十分满意许玉徽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规范。  “徽姐儿绣得很不错了,只是咱们许氏的姑娘会做些小件即可,不必十分精通,丫鬟绣娘可不是买来当摆设的。”陈氏摸着许玉徽的小手说道。  “那女儿的水平可以了吗?女儿不想再学女红了。娘~”许玉徽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陈氏。  “可以是可以,怎么?徽姐儿想偷懒了?”被许玉徽的撒娇卖萌打败的陈氏问道。  “没有啦,女儿是想既然女儿的女红已经足够应付的过去了,就想花多点时间练书法。”  “哦,徽姐儿喜欢书法?”许道存问道。  “嗯,女儿觉得字如其人,一手好字更能表现出一个人的品性。练字可以让女儿静心。而且,今天杜夫子还给了女儿几张茂溪居士的字帖呢。”许玉徽连忙解释道。  “我们许氏是书香门第,姑娘家知书达理是好事。爹答应你的要求。”许道存一听到杜夫子给了许玉徽茂溪居士的字帖,便明白了杜夫子是有心培养许玉徽了,证明许玉徽在书法方面有天赋,当下便同意了。  “谢谢爹爹!”许玉徽十分高兴,女红什么的她既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书法她还是很喜欢的,杜夫子又认可她有天赋,已列为重点奋斗目标。  “徽姐儿可别高兴得太早,从今天开始,每天你都要写二十张字帖。光有天赋可不够,后天必须努力才行。”许道存嘱咐道。  “女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爹的期望!”许玉徽认真说道。  见许玉徽和许道存说说笑笑十分自在,许道存话里话外又十分看重许玉徽,许玉音不甘示弱开口加入,“爹爹,女儿前几天画了一幅墨梅图,想请爹爹帮女儿指点一下。”说着让身旁的梅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墨梅图。  许道存接过墨梅图观看后,对许玉音说道: “音姐儿这个年纪能画出这样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这幅墨梅图最大的不足在于留白过多,显得整幅画过于空旷。还有,这里又着墨过重了……” 一旁未曾过说话的许玉媛紧紧攥住手中许玉徽送的墨绿绣粉杏花香囊,低头盯着自己小小的鞋子,眼里是满满的羡慕。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5章 再生事端 第五章 出门   这天,许玉音在上完课后叫住了许玉徽。“大姐姐,你有没有去过品香楼?”  “品香楼?没有。二妹妹有什么事吗?”别怪她思想龌蹉,这名字实在是令人遐想连翩。  “我听冯家姐姐说,品香楼是新近在南坊开的一家专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他们家的脂粉又好看又轻巧,现在高凉县里的姑娘们都爱用呢。”许玉音连忙说道。  “是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当然啦,黄家姐姐上次去林百户家的赏花宴就用了品香楼新出的樱花粉饼,颜色可好啦。”许玉音一个劲的夸奖道。  “真有这么好吗?”许玉徽佯装感兴趣。  “去买回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大姐姐,咱们去求了母亲出去逛一逛吧?”许玉音央求道。  “呵呵,原来是你个贪玩的想出去了。也好,等我们去了京城可就没机会了,走,咱们这就去求母亲。” 无缘无故的许玉音有这么好心?一定有阴谋。不过,入了敌人的套才能反过来套住敌人嘛。女人之间的栽赃陷害的手段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种,老娘个两世加起来都要奔四的人还能怕了你个十岁小丫头?  “好啊。大姐姐咱们快走。”见目的达成,许玉音赶紧抓住许玉徽的手往正院走。    “女儿给母亲请安。”许玉徽与许玉音给陈氏行礼。  “嗯,你们姐妹俩这个时候来见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陈氏正在查看账本,现在是十一月初,陈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打包行李回京了。 高凉离京城相当遥远,过了年就得动身上路了。所以许府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要打包带走,带不走的到时候随宅子卖掉。  “娘,女儿想着这次去了京城就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所以就想求求娘亲让我们姐妹三个出去逛逛街。”许玉徽讨好地上前为陈氏捏肩。  “是啊,母亲让我们出去走走吧。”许玉音也在一旁帮腔。  “行,去了京城,规矩严些。你们想出门也不容易,趁现在还有机会,就让你们松快松快。”陈氏思索片刻就答应了,“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天让康伯和高妈妈带你们姐妹三个出去,娘还要处理府中事物就不陪你们去了。”  “太好了,多谢娘亲!”许玉徽和许玉音都笑得十分灿烂。     第二天,在正院陪陈氏用完早膳后,许玉徽、许玉音和许玉媛,以及她们的奶娘和丫鬟们给各自的主子带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出门事物,由陈氏的心腹高妈妈带着,去前院坐马车。  前院里,二管事康伯早就候着几位小主子们。共四辆马车,许玉徽姐妹三个坐一辆,高妈妈、许玉徽的奶娘王妈妈、许玉音的奶娘苗妈妈、许玉媛的奶娘苏妈妈和三个大丫鬟绿枝、梅子、青萍坐一辆,几个小丫鬟并婆子一辆,余下一辆放着姑娘们出门的物品,还有六七个小厮步行跟随。  许府在北坊,马车先去了西坊。在西坊买了一些高凉县的特产,如荔枝糖、竹编工艺品、风筝等等。许玉徽买了一些精致的竹编小花篮、形状奇特的石雕笔筒和巴掌大的风筝等等。 那风筝做工小巧精致,上面画的图画不是常见的吉祥图案,而是一派清新脱俗的高凉风景画,出自高凉县数一数二的风筝世家梁氏,许玉徽一看见就喜欢上了,把一整套共八只小风筝都买了下来,可足足花了她二两银子,整整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许玉媛还是个小孩子,嘴巴犯馋,让奶娘买了一点荔枝糖,又挑了几个草编小动物。许玉音也随意挑了几个草编小玩意,见到许玉徽看得差不多了,便凑到许玉徽耳边说道:“大姐姐,咱们去品香楼吧。”  “我差点都忘了,高妈妈我们买完了,走吧。”许玉徽立即对高妈妈说道。“听说南坊有新开的胭脂铺子,咱们去瞧瞧吧。”高妈妈同意了,众人便上了马车前往南坊。  到了南坊,众人先去了几家卖布料首饰的店铺挑了些小玩意,才来到了品香楼。  这品香楼果然如许玉音所说,深受高凉县的姑娘太太们的欢迎。品香楼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一楼招待一般人家的女客,此时正是满室的女娇娘在挑挑拣拣。二楼则招待高凉县称得上号的大户人家女客,也正有四五家的姑娘太太们在挑选。 品香楼招待客人的侍女看见许家马车上的徽记,立即把许家众女请上了二楼的雅阁。  “哟,真是贵客临门呀。我们品香楼今个儿可是来了不少好东西,还请许家姑娘们好好挑选挑选。也好让我们品香楼日后有资本显摆显摆,咱们品香楼卖的可是许家姑娘们爱用的胭脂水粉!”许道存在高凉县当了五年多的知县威望不小,纵使明年他就要调离高凉县,精明如品香楼的掌柜张娘子也不会因为许玉徽几个年纪小而生出怠慢之心。  “听说你们品香楼新出了几种脂粉很受欢迎,我们姐妹几个好奇,便来看看。”许玉徽也不跟她客气,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是的,许大姑娘。我们品香楼新推出了自创的樱花粉饼、时下京城贵女最流行的珠粉和金心梅花钿。”张娘子说才完,一旁机灵的侍女已把好几种脂粉端了上来。其中一人还偷偷向许玉音使了个眼色。  许玉徽打开一个描金镶螺钿葡萄纹圆形粉盒,一股淡淡的樱花香气扑面而来,只见盒内的粉饼颜色娇艳,触之手感细腻,果然值得张娘子和许玉音卖力的推荐。  “怎样?大姐姐,妹妹说得没错吧。”许玉音侧着身子靠近了许玉徽说道。许玉徽还没说话,许玉音的衣袖似是不经意拂掉了她刚刚打开的一盒杏花雨胭脂,直直往许玉徽身上掉。 见此,许玉徽哪里还不明白许玉音是想要弄脏自己的衣服呢?等那盒胭脂掉到了自己的裙子上,给她的淡紫色长裙染上大片红色后,她立刻惊讶地轻呼一声,又装作下意识一踢,把胭脂盒踢到了许玉音那里,正好在许玉音柳绿色的长裙边上留下一块深深的胭脂红。  “对不起二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许玉徽手足无措地向许玉音道歉。  “没关系的大姐姐,原是妹妹我不小心先把大姐姐的裙子弄脏了。”许玉音心下暗恨许玉徽笨手笨脚,原先对引许玉徽入套的一丝犹豫也消失无踪了,“大姐咱们先去换一下衣服吧。” “两位姑娘这边请,巧娘和静娘会带你们去。”张娘子连忙让侍女带她们去更衣。 静娘便是方才向许玉徽使眼色的侍女,出门后立即说道:“巧娘你带许大姑娘去翠居,我带许二姑娘去丹居。” 巧娘不疑有他:“好的,许大姑娘请跟我来。”  巧娘引着许玉徽和拿着包袱的绿枝进了一间名叫翠居的房间,对许玉徽说:“许大姑娘请进,奴婢在外面候着。”  “有劳姐姐了。”许玉徽先进去了,绿枝对巧娘说道,巧娘便先出去了。  翠居里间竖着一座绣山石芭蕉图素锦屏风,四周窗门紧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令人放松下来,而这甜香来源于多宝格上一个莲花状青铜香炉。 许玉徽也不急着更衣,而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墨绿方巾把香炉整个盖住,又从身上解下一个丁香色绣白玉兰荷包,从中取出一颗有清心降火功效的清凉丸吃下,顿觉神清气爽。又给了一颗绿枝吃下。 绿枝十分不解:“姑娘无缘无故咱们为什么要吃清凉丸啊?我们不是来更衣的吗?”  “你觉得那香炉里的味道好闻吗?”许玉徽反问道。  “甜甜的,让人很放松。”绿枝还是一脸的迷茫。  “放松着放松着就睡过去了,傻丫头。”绿枝什么都好,就是单纯了点,像极了原来的许玉徽。  “啊,不会吧?品香楼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不行,奴婢要去教训她们!”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要出去质问人家。  许玉徽连忙拉住绿枝:“傻丫头,人家品香楼可跟我们没仇,想知道这背后黑手是谁,你就得听我的。” 说完便拉着绿枝藏到一个书架后面,快速换了一条裙子,用撒了清凉油的帕子捂住鼻子,再从画架里抽了两根婴儿手臂粗的画轴以防万一。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一声闷响,想来应是守门的巧娘被人打晕了。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响,进来了一男一女。女的是许玉音身边的梅子,正向屏风走去。 “大姑娘和绿枝应该已经晕过去了,你先把那欲香点了放桌子上,再动手。先对付姑娘模样的那个,你得手了我就去通知别的人来。” “嘿嘿,你放心,小爷我包管办得妥妥当当的,绝对让你满意!”男子声音猥琐下流,令人作呕。 当两人点了那欲香,走到书架旁,许玉徽从他们后面冲出来,快狠准给了他们一人一棍,正中膝盖后面,梅子和猥琐男即刻跪倒在地。 “啊,你们怎么还没晕?”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绿枝已经用花瓶狠狠在猥琐男头上砸几下,许玉徽也给梅子头上补了几下,俩人彻底晕了过去。  “绿枝做得好。”许玉徽十分满意自己与绿枝的默契,要知道刚才若是有一个稍微慢了一点,她们可就遭殃了。  “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绿枝的小脸依然紧绷着。  “快点,我们一起把他们弄到左边的凉榻边上。”  做完这些事后,许玉徽马上换好衣服,收走盖在香炉上的方巾。此时,梅子和猥琐男已经脸色发红,发出声声呻/吟。  “快走,那香有问题。”许玉徽也感到身上有些异样,心下发寒,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用催/情药,许玉音母女真是丧心病狂。  出了房门,许玉徽又和绿枝把被藏在角落里的巧娘扶到一边叫醒:“巧娘姐姐你可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巧娘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打晕了。  “我们更衣出来便见你晕在这里,想是最近生意太好累着了。你现在觉得怎样?”许玉徽见此就先不说给她知道,想来等下事发了,她自然知道怎么说最好。“巧娘姐姐,你带我们去走走看看吧,反正二妹妹还有事要做。”  巧娘心中有些疑惑,又不好多问。便引着主仆俩去了花厅坐。  许玉徽在花厅喝了一杯冷茶,缓过身上那阵异样,又挑了几只别致的花钿,翠居方向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好戏要开场了。 “绿枝,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6章 好戏开幕 翠居门前,许玉音和苗妈妈正在焦急地拍门喊叫:“大姐姐,大姐姐,你怎么了?快开门呀!”而回应她的是房间里一声比一声高的女子呻/吟和男子的沉重粗喘。让围观的姑娘太太们害羞不已,又不肯离开。  许玉音脸上一红,又故作懵懂:“大姐姐,你快出来呀,你是不是病了呀?快开门,妹妹给你找大夫看看!”喊得越发的大声,恨不得整个品香楼都知道房间里娇媚吟哦的女子是她的大姐姐。 站在她身后的高妈妈和王妈妈脸色惨白,先前没来得及阻止许玉音大喊大叫,引来了大堆人围观。这下不管房间里面是什么情况,许府这次都要出大丑了。  围观的人都露出了暧昧、不耻、鄙视的眼神,甚至有些人还在小声议论:“这许家大姑娘才十二岁吧,就如此的……饥渴难耐,啧啧。” “就是,那许太太还好意思嫌弃我们这些本地人抛头露面,不知羞耻,瞧瞧她养出这大庭广众下偷人的女儿,啧啧。” 苗妈妈见舆论已成,立即一脚踢开了房间门,闯了进去,一些胆大的妇人也跟着进去了。  房间里弥漫着男女情事的糜糜气息,呻/吟声依然未停,只见左边的凉榻上一个男子正骑在一个长发遮脸的女子身上动作,两人衣服四散,满地狼藉。那男子听见众人进来,动作越发用力,女子更是把长腿缠上男子的腰,两人身下风光一览无余。  “啊,你个登徒子,快放开我家大姑娘!”苗妈妈心里满是得逞的兴奋,嘴上一个劲地叫着大姑娘,生怕别人不知道。跟进来的太太们见到这幅场景不禁面红耳赤,心下对许大姑娘更是鄙视和不耻。 王妈妈见此手脚冰凉,急忙冲上去拉开男子,又从凉榻上扯下一床被子将女子连头带脚裹住,惊慌之下竟是没发觉女子的身量不对。 高妈妈则脸色阴沉,对围观的人群说道:“我们许家出了事情,还请诸位太太姑娘见谅,让个地儿,处理家务。”众人也不愿将许府得罪透了,见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也就四下散去。  许玉音见还没把许玉徽的丑事在众人面前彻底撕扯开,连忙从桌子上取了一壶茶水,一边给男子兜头浇下,一边义愤填膺地说道:“说!你这个坏人,怎么会出现在我大姐姐更衣的房间里,还……还骑在我大姐姐身上?” 众人见事情还有下文,又停住了脚步。  男子被他这一壶冷水了个透心凉,也清醒了过来,见那么多人围观便知事情不妙,立即开腔:“我和那位姑娘情投意合,今日不过是一时止不住浓浓情意,提前把事情给办了而已。” 男子很清楚,跟他在一起的肯定不是原先要算计的许大姑娘,可这么多人围着,貌似大家又不清楚具体情况,想着能蒙混过去,先把许大姑娘的名声搞臭再说。  “你胡说,我家大姑娘才多大,怎么可能和你这个混账东西有什么?”王妈妈听见男子如此诋毁许玉徽,怒火中烧。  “谁叫大姑娘天生丽质呢?小爷一时把持不住啊。”男子变本加厉,不把许玉徽的名声搞臭不罢休。众人更是哗然,都道这对狗男女实在是不知廉耻。 人群后的许玉徽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逛了一圈,大家怎么都聚到了这里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清脆甜美的女童声从人群中穿出,众人纷纷给她让路。 只见一个黄袄绿裙的丫鬟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走了出来,小女孩身穿月白绣折枝绿牡丹缎袄,丁香色绣百蝶纹长裙,头上梳个双挂髻,髻上只用两条大红色缎带绑着结子,衬得她的小脸越发俏丽。  “大姐姐,你不是在里面……”许玉音已经愣住了,翠居里面的人不是许玉徽,那是谁?许玉音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王妈妈见到许玉徽好端端地现在她面前,大悲大喜之下竟是抱着许玉徽哭了起来:“姑娘哟,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妈妈了。”  “大姑娘不是在这里更衣么?怎么……”苗妈妈不死心,还想扯到许玉徽身上。  哄好王妈妈,许玉徽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苗妈妈这话说的,我更完衣就不能到处走走么?再说了,我离开的时候,这翠居里还好好的呢?你说是吧,巧娘姐姐。”  跟着看了这么久的巧娘哪里还不知道是许玉音给许玉徽设的套把她也牵扯进去,一想到今日若不是许玉徽手段厉害,她这个晕在偷人的客人房前的人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身上便是一阵一阵的冷意。 此时听闻许玉徽向她求证,巧娘立即相助:“许大姑娘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又跟奴婢聊了会京城时兴服饰,才由奴婢领着四处观看去了。确实没有见过可疑的人。”  高妈妈走到还在呻/吟不断的女子身前,一把掀开裹着她的被子,露出一张许府的人都熟悉的脸。 “梅子!怎么是你?”许玉音惊慌失措,自从进了品香楼就没有一件事是照着计划走的,许玉音再早慧也不过才十岁,现在慌乱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苗妈妈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把捂住许玉音的嘴巴,怕她说漏了嘴。 高妈妈冷冷看一眼苗妈妈,心知此事绝对跟她们俩脱不了关系,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好露了家丑,即使那对狗男女已经把许家的面子踩到地上了,可有些事能藏着掖着就不能大张旗鼓。 想到此,高妈妈便对众人福了福身,说道:“诸位太太姑娘,今日是我们许家失礼了,还请诸位见谅。”说完便让赶过来的许家婆子和品香楼的管事娘子们把梅子和男子拖到一旁穿好衣服并捆了起来。 男子嘴巴还不干不净的:“你们可知小爷是谁?竟敢……唔唔……”一个婆子在许玉徽的示意下随手拿了块破布堵住了男子的嘴巴。  “呀,那不是孙家的二少爷吗?”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男子。 “顺来记孙木海的儿子?那个十三岁初尝人事便搞大丫鬟肚子,十五岁睡遍高凉花楼的孙成富?”  “不管你是谁,今日之事,都必须给我们许家一个交代!”许玉徽神情肃穆,眼睛扫过男子和围观的姑娘太太们。“我年纪小做不了主,把人带回去了,自然有父母处理!”  品香楼的张娘子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才跟许玉徽说话,态度十分谦卑,她很有自知之明,无论是谁把孙成富带进只招待女客的品香楼搞出来的丑事,她们品香楼都逃不了监管不力的责任,更别说这种事传了出去带来的影响了。 “许大姑娘,这是也有我们的责任,我们品香楼必定会给许家一个交代,还请许大姑娘多多包涵。” 许玉徽倒没有对张娘子加以责怪,毕竟事情是她许家人搞出来的,算起来大家都有责任。“张娘子,等我们许家把事情问清楚了,自然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又回过头对缩在苗妈妈怀里的许玉音说:“二妹妹走吧,还想留在这里被人当猴子看吗?”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7章 完美落幕 回了许府,得知事情的陈氏勃然大怒,这件事一看许玉音在其中的表现就知道是她想要算计许玉徽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陈氏一边派人把许道存从县衙请回来,一边让人把梅子等人押上来审问,许玉音和苗妈妈以及大姨娘也被陈氏派人押来跪着,又让人给煮了安神汤给许玉徽。  梅子今日先是被许玉徽和绿枝主仆俩打晕,而后又闻了催/情药被孙成富破了身子,还未从事情败露被人捉奸在床中回过神来,又被一路绑着押回来。这时候跪在陈氏的面前,人还是发蒙的,陈氏叫她都没听到。更是气得陈氏心肝疼。 高妈妈立即对着梅子一顿臭骂:“好你个贱婢!有胆子做出这种丑事,还怕说出口吗?我劝你快快在太太面前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也不必为什么人遮掩,太太必定会赏你个痛快的。若是你还想着能蒙混过关,下三流的暗窑子就是你的结果!”  暗窑子这三个字终于惊醒了梅子,她抱着自己双臂瑟瑟发抖,心里明白现如今许玉音和大姨娘已经自身难保了,她一个办砸了差事的废卒子怎么都是一个死,能不能得个痛快就看她能不能让陈氏满意了。 当下她便磕头求饶,一五一十地招了:“太太,今日之事,全是二姑娘和大姨娘吩咐奴婢做的。大姨娘和二姑娘要毁了大姑娘的清白,二姑娘故意引/诱大姑娘前去品香楼,又故意弄脏大姑娘的衣服。买通了静娘让她安排大姑娘去事先点了甜梦香的翠居更衣,还让奴婢在大姑娘晕倒后进翠居里点上欲香,静娘偷偷放孙家二少爷进去翠居,要……” 见陈氏的脸色越来越黑,梅子赶紧住了嘴,下面的事想必有脑子的人都想的出来。  “你胡说,若是我让你去算计大姐姐,怎么和那孙二少爷躺在房里的人是你!”许玉音也回过神来了,这个残害嫡姐的罪名她绝对不能认下,“梅子你别害怕,这肯定是大姐姐加害于你,你把真相说出来,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许玉徽微微蹙眉,似是十分伤心:“二妹,你的丫鬟有什么值得我加害的。梅子说的只是你们的计划,事情是怎样发展的,梅子自然会说出来。”  梅子接着说:“大姑娘说的对,奴婢刚才说的就是大姨娘给二姑娘出的计划。前面都很顺利,直到奴婢和孙二少爷进了翠居。大姑娘和绿枝大概是闻出了甜梦香的味道,把奴婢和孙二少爷打晕了,才逃了出去。后来的事,奴婢只清楚奴婢醒来之后的。”  “你这个孽女,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竟敢对长姐使这种青楼妓子的手段。我打死你!”接了消息匆匆赶回的许道存刚好听到梅子这几句话,立即扇了许玉音两巴掌。  “老爷,老爷,婢妾以为,梅子说的不可信啊!大姑娘和绿枝都是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大力气能把梅子和孙二少打晕啊。”大姨娘跪行到许道存面前,半个身子都挨到许道存身上,哀哀戚戚,似乎受尽了委屈,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爹爹,女儿先是闻到了甜梦香的味道,又看到门外有个人影打晕了守门的巧娘姐姐,女儿真的好害怕,就跟绿枝躲了起来。却没想到梅子带了男子进去,还、还想要……呜呜呜,若不是女儿和绿枝壮着胆把他们给打晕了,女儿,女儿,呜呜……”许玉徽越说越委屈,以袖掩面,低声哭泣。  “徽姐儿别怕,你爹和娘亲都会为你做主的。”陈氏心疼地把许玉徽抱入怀里。  “哼,吴氏你不用狡辩了,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你做的。你这个毒妇,许玉音小小年纪心术不正,毒害长姐,必定是你教唆的!来人,把吴氏拖下去打二十棍,立即送回淮安的庄子上,从此以后吃斋念佛,洗清罪孽。永远不许放出去!至于许玉音!立即把她押回去!给我封了析芳院,不准任何人进出!女诫女训孝经每日抄不完三遍,就打手心二十下!”许道存一脚踢开大姨娘,盛怒之下,想也不想就处置了所有人。 “孙成富那个混账,给我狠狠地打上三十棍,再关到柴房去!孙家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就不必放人了!梅子这个贱婢,看在她老实交代的份上,给她个痛快的。身为二姑娘贴身的大丫鬟居然做出偷人这种丑事,全家都发卖出去。” 他再回过头轻声安慰还在抽泣的许玉徽:“徽姐儿受惊了,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养。绿枝护主有功,赏白银十两。”  “爹爹,女儿知错了!求爹爹不要把姨娘送走!爹爹!爹爹!”许玉音一听见要把大姨娘送回淮安老家的庄子上,真的害怕了,没有大姨娘在身边指点帮衬,她哪能做的出这么多事?更何况,大姨娘这一去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而大姨娘吴氏在听见许道存对她的惩罚后,彻底瘫软在地,她只生养了许玉音一个女儿,不是儿子,被打发去了庄子上,还勒令要吃斋念佛,就绝对不会有回来的一天了。 只是,正院里所有人都没有理会这对母女,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陈氏也开口敲打府内下人:“金桔,我把三位姑娘交给你带出门,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下去领十棍。二姑娘身边有梅子这种不知廉耻的大丫鬟带着,也不是什么好的,都打发出去。今天的事,都给我记住了,是孙家二少勾引了梅子做出了丑事。若是被老爷或我听到了你们乱嚼舌根,全家都发卖到矿上!” 高妈妈未嫁人时名唤金桔,陈氏只有在气恼了她时,才会叫她的名字,她今日已经恨毒了许玉音母女,让她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她已经在想着要如何让许玉音母女以后的生活生不如死了。     第二天,孙成富的父亲孙木海亲自上门赔罪。 “许大人,犬子不成器,冒犯了府上女眷,还请许大人,大人有大量,放了犬子一马。草民回去必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孙成富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素来风/流浪荡,在女色上很是荤素不忌,却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妄为到把主意打到了许道存的大女儿身上,那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啊,他怎么下得了手? 光是这样他也认了,最多也就是个色中饿鬼的罪名,可小儿子居然是跟许道存的二女儿合谋动的手,还反过来被许道存的大女儿算计了,真是蠢得他都不想认这个儿子了。 无奈他半辈子妻妾成群只得了两个儿子,长子孙成宾的子嗣缘还特不顺,三十好几的人了一屋子的妻妾连个消息都没有,都指望着孙成富能够延续香火了。为了长子更为了孙家他只得向许家低头。  “孙老爷可得好好教教你的儿子。小小年纪净想着那点龌蹉事,主意都打到我们许家的丫鬟身上了。你说他若是直接问我要人也就罢了,居然直接就勾搭上了,他这是置我许家的名声于何地?”许道存心里厌极了孙成富,碍于许玉徽姐妹的名声却只能用梅子的名义说事。  “大人说的是,是草民没有教好那个逆子。为了个丫鬟伤了情面。”孙木海心里十分不忿许道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孙成富身上,这本来就是他许家女儿起内讧,他这个蠢儿子只不过被当做了棋子而已。 可谁叫许道存是官,他只是商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人,草民准备了一些赔礼,希望大人能放草民那个孽障回家,让草民好好教训他一顿。”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里面放了厚厚一摞百两银票,估摸有好几千两。他人进来时还带来了两车东西。  许道存气也出了,掂量着这孙木海也够识做,便收下了小木匣,对孙木海说道:“罢了,看在孙老爷的面子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只不过,孙老爷可要记得管好你的儿子,若不然,我人虽然要走了,但你孙家区区一富商,我许家还是对付得了的。” 逼得太紧了,保不准孙家狗急跳墙,把事情真相捅了出去,毕竟原是他许家女儿心思不正惹出的事。  孙木海领走孙成富后,品香楼的东家刘太太并掌柜张娘子也上门赔礼道歉。“许太太,我已经把胆大妄为的静娘和给孙二少爷开了后门的方娘子打了三十棍了。现在人也送过来了。我们品香楼管教不严,给贵府添了麻烦,今日特地带来了一些小礼,算是赔礼,希望能入太太的眼,原谅则个。” 张娘子吩咐跟来的仆妇们抬进了三个约摸一尺宽、半尺高的红木箱。打开一看,第一箱是珠宝首饰,第二箱是尺头布料,第三箱则是品香楼招牌的胭脂水粉,当日许玉徽看过的都有一份。加起来堪值千两白银,可见品香楼是下了血本。 随后,陈氏交代了几句所谓孙二少强抢丫鬟的真相给刘太太和张娘子,她们也很识趣地表示会不着痕迹地把这真相散布出去。陈氏和许道存又从赔礼中挑了好些东西给许玉徽压惊。 至此,整起捉奸大戏圆满成功地按照许玉徽的操作落下帷幕。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8章 水仙宴开 十二月初四,许玉徽在陈氏的示意下,邀请了平日交好的姑娘们前来赴宴。 此次宴会名曰水仙宴,说是邀请姑娘们来赏水仙并吟诗作画等闺阁雅趣,实则为许府年后赴京作离别宴。 虽然高凉县偏远平凡还毗邻不安定分子九黎、百越两个招讨司,许府这一走估计只要不出大差错,都不会再回来。但在官场上只要不是撕破了脸摆明要对掐的,都得笑脸相对。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能说准了以后的事呢?  早在十一月中旬陈氏就开始指点许玉徽准备水仙宴相关事宜。许玉音没有被放出来,许玉徽也不是真的十二岁小姑娘,这水仙宴便顺顺当当地筹备好了。 就在许府小花园里,几十株芳香四溢的水仙花或含苞待放或盈盈绽放于一个个造型优美的瓷器中。 如一株白瓣黄蕊的玉玲珑,叶片青翠柔韧,花香淡雅,亭亭玉立于仕女图青瓷花盆中,如同一位风姿绰约的水中仙子。像一簇植于奇石盆的金盏玉台,数朵花争相斗艳,或俯、或侧、或全盛、或半开,一派盎然生意,掩映其后的两块湖石也呈扇状,姿态高古,其皱涩质地与柔/嫩花叶形成鲜明对比,各得其所,末簇舒展,仿若回首顾盼的二八少女。  应邀前来的姑娘们皆持许玉徽亲笔书的花笺,有一二丫鬟相随,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许玉徽今日身穿海棠红绣折枝白梅绫袄,樱粉色暗绣缠枝纹百褶裙。一头漆黑长发梳成垂鬟分肖髻,髻上戴着一对金丝凤凰钗和一对绿琉璃芙蓉华胜,那凤凰的嘴里还衔着一颗莹润饱满的南珠,芙蓉华胜更是发出幽幽的光华。小巧白净的耳垂带了一副红玛瑙滴珠耳坠,柔美的脸蛋不施脂粉,大方显露青春气息。 系在腰间的石青绣烟雨图香囊里放了薄荷、白芷、芸草、蘅芜、丁香等香料,行走之处皆有余香。这一套打扮下来,许玉徽已有了小小少女的风姿,清丽潋滟,初显风华。  “玉徽妹妹,自上次周府寿宴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姐姐我可想死你了,玉徽妹妹有没有想我呀?”一个身穿水红绣西番莲小袄,湘黄百蝶穿花马面裙的少女一见许玉徽,便拎起裙子一路小跑到许玉徽面前猛的抱住她,亲昵无间似姐妹般。 许玉徽一听声便知是原身的闺蜜、千户所镇抚杨芳的独女杨千瑜。杨千瑜今年十三岁,性格开朗大方,很是照顾性格温和单纯的原身,是许玉徽计划继续交好的对象之一。  “多日不见,千瑜姐姐你还是这么美丽动人,可想死妹妹我啦。”许玉徽也抱住杨千瑜,以同样甜蜜亲昵的声音说道。  “咦?妹妹可是变了,变得会开玩笑了。若是以前我说想死你了,妹妹肯定会细声细气地回答说我也很想你的。”杨千瑜惊奇地打量着许玉徽,“连穿衣打扮都变了,我可没见过妹妹你穿颜色这么娇艳的衣裳呢。” “怎么,就许姐姐穿得像朵娇花似的,不许妹妹也学学么?”许玉徽露出一抹羞涩的笑颜,不敢表露出太多的不同,有些改变还是慢慢来的好。  “当然可以,你看你这样打扮多漂亮呀,以前你爱穿得素雅,可没有现在这么鲜活快意,看着就觉得舒服。”杨千瑜也不谦虚,笑嘻嘻地揽着许玉徽的手臂帮她招呼其他姑娘们。  跟着杨千瑜后面进来的是林百户家的嫡长女林文琪和庶女林文秀姐妹。林文琪长相艳丽又带有几分英气,为人十分高傲,今天来赴宴都要穿得一身朱红绣缠枝宝相花锦袄,桃红盘金凤尾裙,堕马髻上戴了一整套点翠满池娇金头面似要压过许玉徽这个主人一般。 她见许玉徽只和杨千瑜有说有笑,心中相当不满,碍于杨千瑜父亲是自己父亲的顶头上司,才没有讽刺许玉徽几句,只是气闷地带着庶妹直径去了红亭中坐着,想着等会要给许玉徽个好看。  高凉县丞家的两个姑娘,曹百户家的六姑娘曹艳佩,郑举人的长女郑文箫,林家姐妹并许玉徽和杨千瑜坐一堆讨论着时下最流行的花样子。 而高凉县船只最多的海商黄洋家的大姑娘黄淑丹、二姑娘黄淑莹,品香楼东家蔡泓的次女蔡宝雯等几个商户出身的姑娘们坐一堆说着江南传来的新布料。话题大同小异,两群人之间却泾渭分明。 看在眼里的许玉徽微微蹙眉,她们这群所谓的官家姑娘,官阶最高的杨千瑜的父亲也只不过是从六品,还是在高凉这称得上宣朝的天涯海角的小地方,这些官家姑娘们都不大搭理商户出身的姑娘们。看来宣朝商人的地位也不高啊,若是想私下做点生意可要留心了。  “我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一个十分悦耳又带有几分古怪口音的女声传来。 许玉徽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发盘长辫,满头银饰,上穿天蓝色满绣银白六瓣梅长袄,下着藏青色绣连理枝纹银丝锁边裤子,长眉妙目,艳若桃李的少女捧着一盆不知名的白花植物向众人走来。原来是九黎招讨使的小女儿白含眉。  “正好我们刚准备赏花作诗,含眉姐姐你来迟了,就该罚你作首诗,为我们开个好头。”杨千瑜打趣白含眉,她跟白含眉的关系不错。  “好你个千瑜,明知道我不擅诗文,还来戏弄我。”白含眉顿时愁眉苦脸,“要不罚酒吧。我可是从阿爹那顺了一坛上好的荔枝酒过来。”想到这个,白含眉大眼睛闪闪发亮。  “比酒量,我们在座的哪有比得上含眉姐姐你啊。你就背一首咏水仙的诗得了。反正还有我这个不会作诗只会背诗的人作陪。”许玉徽连忙为白含眉解围,顺便为自己不作诗找个理由。  “许妹妹不是自诩为才女吗?怎么连一首诗都不会做?该不是敷衍我们吧。”林文琪终于找到机会挑刺儿了,“哎呀,这要回京城的人就是跟我们这些穷乡僻县的人不一样。”  “林姐姐说笑了,妹妹我本来就不擅于作诗,只是不想在大家面前出丑而已。”啊呸,老娘什么时候自诩为才女了,阴阳怪气的女人,不对,是小盆友。  “人各有所长嘛,素闻玉徽妹妹不长擅吟诗作对,却精于书画。不如让玉徽妹妹画幅水仙画,有诗有画更显诸位姐姐妹妹才学多彩。”一直在听众人说话的郑文箫突然开口。  “既然文箫姐姐看得起,那我就献丑了。绿枝,把我的画具拿上来。”许玉徽对郑文箫的示好并不意外,因为郑文箫的父亲举人郑良佳接受了许道存的帮助,要跟随许家举家赴京备考。 郑良佳自觉考了十多年都没有考中进士,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这次无论中与不中,都不打算再回高凉,跟随许道存门下做事。郑文箫自然要讨好许玉徽。 众人也不想得罪许玉徽,纷纷应好。  许玉徽吩咐侍女们把文房四宝发到各人手中后,给众人讲解规矩:“大家就以一炷香为准,以水仙为题,作诗词一首,不会作诗也可默写前人诗词一首。超时或写不出来的罚酒一杯。我今天也准备了上好的西洋葡萄酒,不怕不够喝。我呢,就画一幅水仙,让大家评鉴。”  “还要选出大家觉得写得最好的一首,拔得头筹者我送她这支碧玉青鸟钗。”杨千瑜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玉钗,只见玉钗通体透绿,水润光泽,钗身为一只雕刻精美、展翅欲飞的青鸟,虽然不算十分名贵,拿出来当奖励也不算失礼。  “哎呀,早知道为了这支玉钗,我也要好好学作诗了。”许玉徽很喜欢那碧玉青鸟钗,连连叹息,引得众女笑得花枝乱颤。 黄淑莹笑着说道:“玉徽姐姐你现在努力还来得及的。”  “……还是放过我吧。”更令众女笑得东倒西歪。  “好了,都别笑了。赶紧想些佳句。我要燃香了。”许玉徽命春燕点燃了一枝檀心香,一缕清淡舒适的香气飘散于红亭中。众女纷纷苦思冥想,期盼争得头筹。许玉徽也提笔作画。一时间,红亭内竟鸦雀无声。  一炷香后,众女先后停笔,各自打量旁人的笔墨。白含眉只随意默写了几句前人笔墨,正在认真观赏她带来的那盆不知名的白花。 自认为佳作在手的林文琪看不过白含眉,又开始挑刺:“白姐姐有了绝世佳作也要拿出来让我等学习学习啊。”  白含眉懒得理她,只看着杨千瑜说话:“千瑜,快快念了你们的大作,好让我显摆显摆这盆花。”  “我一直都想问你来着,你抱的是什么品种的山茶花啊?瞧你宝贝得。”杨千瑜看来看去也没看出那白花是什么品种的山茶。  “这可是个宝贝,等玉徽妹妹画好了再告诉你。”白含眉神神秘秘地说道。  最后,却是杨千瑜以一首“玉面婵娟小,檀心馥郁多。盈盈仙骨在,端欲去凌波。”力压众女,夺得魁首。那支碧玉青鸟钗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哎呀,千瑜姐姐好不容易大方一次,我们却没那个福气。”许玉徽已经收了笔,过来打趣杨千瑜。  “玉徽妹妹画好了?赶紧让我们看看。”杨千瑜从画几上拿起那幅墨尚未干的画卷。 只见雪白的画纸上绘着怒放水仙两簇,第一簇由三枝组成,其中两枝承相互迎揖,有婉然羞涩之态,转而主枝端庄,左右开合,与第二簇形成画卷高潮,数朵水仙花或全盛、或半开,一派群芳斗艳之景,花朵回首顾盼,楚楚可人,掩卷之时,若有不舍之感。画面勾勒精工,笔致细腻,设色浓艳而不乏文雅。 就连心高气傲的林文琪都不得不承认许玉徽确实是在绘画方面天赋过人,这幅水仙图就算是放外面也不输于一些有名气画师。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09章 鲜花赠别 “来来来,名花赠才女,玉徽妹妹快猜猜这是山茶的哪个品种?”白含眉把白花抱到许玉徽面前。   这是一株重瓣山茶,白色花/蕊聚成一寸大的小球,形似宝珠,清香沁人。可我真的没学过植物学,妹纸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了。许玉徽暗暗吐槽,“看着像千叶白,又不太一样。妹妹眼拙,不知这是?”   “它叫焦萼白宝珠,是我阿爹的部下从紫罗山上采得的,共有四株。听说你要走了,就送你一株作为送别礼。”   “这太珍贵了。”只是姑娘家的交往,用不着送这么重的礼吧。   “不贵不贵,日后还要拜托你照料呢。”白含眉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意有所指。 许玉徽没明白白含眉的言外之意,只好先收下这盆焦萼白宝珠。其他人也纷纷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或是自己做的手帕荷包香囊等随身小件,或是耳珠手镯指环等小首饰。虽没有焦萼白宝珠那般珍贵,却也是众女的一番心意。傲气如林文琪都别别扭扭地给了一只缠枝牡丹银镯。 从高凉到京城千万里的路程,比多少人一辈子走过的路都要长。在这个年代,一旦离别就可能毕生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从前的拌嘴、攀比、别扭在一辈子永不再见面前,都化作乌有。 尤其是杨千瑜,她跟许玉徽是最亲密的小姐妹,早已扭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虽然我们可能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但未来的事谁说的清呢?只要我们都过好好的,我们都开心,不是吗?”许玉徽把帕子递给杨千瑜擦眼泪,柔声劝道,“这世上,没有谁能够永远陪着谁的。”   “都别哭啦,玉徽说的对,路都是要我们自己走的,知道对方会过得好就够啦。”白含眉转涕为笑,帮着劝都在落泪的众女。   “我只是舍不得玉徽。”杨千瑜这一句,让自认为心肠冷硬的许玉徽都红了眼。      傍晚,陆续送走了众女后,许玉徽指挥下人收拾好小花园,向陈氏报告后,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瑾年院。匆匆泡了个澡,王妈妈在厨房煮了一碗鸡丝面并几碟小菜点心端到寝间里,让许玉徽好生填填肚子。 等许玉徽痛快淋漓吃完夜宵后,绿枝拿了几个荷包香囊放到她面前。 “姑娘,这是黄家姑娘们送的荷包和刘家姑娘、杜家姑娘送的香囊。”   “有什么问题吗?”正在看地理志的许玉徽分了一分注意力到荷包香囊上,只得出了妹纸们女红真好的结论。   “黄家姑娘们的荷包有南珠和红宝石,刘家姑娘的香囊有蜜蜡珠子,杜家姑娘的香囊有……金珠子。”绿枝干脆把东西都倒到桌面上,许玉徽眼前顿时金光璀璨。   “呃……算了,收都收了,还能退回去吗?我明天跟娘说一声,回礼加厚些就是了。”商户女就是有钱啊,除了品香楼东家家的蔡宝雯是送了一对粉水晶手镯外,商户出身的姑娘们都用这种方式给她送了重礼。 许玉徽让绿枝开箱把她所有的财物都取出来,大多是各式金银锞子,王妈妈秤了一下,共有银子一百六十两,金子三十四两。 之前准备水仙宴时,许玉徽特意问了高妈妈,得知本朝的一文铜钱约等于现代人民币一块半左右,一千文铜钱等于一两白银,十二两白银等于一两黄金。共计四百零八两白银,即三十七万多人民币。许道存一年俸禄是八石白米,折合白银约四十八两。 原主才十岁就有这么多钱,看来许道存外放这八年多也赚了不少啊。许玉徽一个月的月钱是白银二两,她的金银以及珠宝首饰大多都是许道存的下官或富商的女眷们送的。许道存夫妇经手的只会更多。 可钱放着是不会生钱的,前些天陈氏还让她的陪房罗明家两口子先运了好几船洋货上京准备开店,她也得考虑考虑该如何攒点私房钱。    第二天早上许玉徽就在陈氏那里知道了白含眉的言外之意了。原来是九黎辖下的瑶山发现了一株前所未见的金色山茶花,白含眉的父亲、九黎招讨使白山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要把这株金色茶花进献给当今天子。 白山许以许道存重金,换得他的照应,约好年后一同上京。白山拗不过白含眉死缠烂打要跟去,也把她给带上了。 来了这个世界两个多月,许玉徽已经开始习惯高凉的生活了,即将离开,很是不舍。 她常常带着绿枝、绿荑和几个小丫鬟出门,买了好些高凉特产和海外运来的东西。像英吉利的镜子,只有巴掌大小,清晰鉴人,纤毫可见,跟现代的镜子几乎没差别。还有佛朗机(今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怀表、大秦(今罗马)的橄榄油、甚至还在一个杂货铺子里意外发现了高卢(今法国)的番茄种子等等。 许玉徽从史书和许道存的官报上得知,现在是宣朝景泰帝十四年,这个时空与她穿越前的世界最大的不同是,历史是在南宋开始转折的。 本时空的南宋末年,除了有蒙古政权外,还有一个割据福建江西一带的莫氏军阀,也就是宣朝的开国皇帝宣高祖。他在中原土地即将沦入蒙古人的统治时,力挽狂澜,把蒙古人赶到漠北之外,建立宣朝,定都燕京,至今已经历五个皇帝,七十八年。 宣朝的官制、经济大致与前世的明朝相当,除了未婚女子规矩多些外,风气还算宽松,寡妇再嫁、夫妻和离等事都被世人认可。 许玉徽想,在这个时代,不嫁人是不可能的事了,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对方给她足够的地位和尊重就行。如果丈夫做得到“弱水三千,只饮一瓢”,她不介意把真心交给他。若不能,那就相敬如宾一辈子好了。心不动,则不痛。一个太清醒的人,注定不会活得很开心的。    第一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第010章 惊鸿照影 景泰十五年正月十六日,许家与白家一同上京。先是从高凉县坐马车广州府,再到杭州换乘河船,沿京杭大运河直上燕京城。 出高凉时,还是严寒的三九天。虽说高凉是南方临海地区比不得北方大雪纷飞的冷酷,可南方特有的潮湿阴冷还是让众人吃足了苦头。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毛毯,挂着厚厚的羊皮毯子,还是四处渗寒气,路上又颠颇,垫几个软垫都颠得许玉徽腰酸背痛。绿枝绿荑几个每天晚上都给她按摩松筋骨也没甚作用。 因为马车走的是官道沿途的风景也是大同小异,看一天都乏了,更不用说连续看几个月了。因为是上京述职,又不能沿途游玩一番,闷得许玉徽都翻完了自己所有的书。 同行的白含眉更郁闷,她生性活泼,九黎风俗又较开放,她一点也不喜欢在马车里待着,时时刻刻缠着她的阿爹白山央求他让她骑马。白山不好太高调,隔好久才许她出来骑一次马。 没得骑马的大多数日子里,白含眉就和许玉徽一起,说说话,下下棋,绣绣花什么的。当然,许玉徽只会下一点象棋和白含眉这个一窍不通的玩的乱七八糟。绣花什么的,因为颠颇,针扎了几次手后,两人都不玩了。 两个多月后,终于到了杭州。许道存说路上辛苦,改换乘船更累,先在杭州休息三天。 浑身快散架的众人在杭州驿站休息一天后,许道存跟杭州的上官、朋友去吃酒席去了。白含眉央求陈氏让她们出去玩,陈氏不好拒绝,就带她们去游西湖。 许玉徽前世一直在杭州工作,杭州上下稍微出名些的景点她都去过,现在再看就有点乏味,景依然是那样的景,甚至可能因为科学技术原因,前世的建筑类景观会保存修葺的更好一点。古代的优势不过是空气新鲜,水质好和游人少。 或者说,她不是不喜欢,而是看到一样的景却看不到一样的人,那感觉很不好。 青山依旧在,几度故人来。 两天后,京杭大运河渡口。奉旨微服出京办事路过杭州的雍宁侯顾晏正好遇上许家人换乘河船。 被丫鬟围簇的许玉徽头上戴着天青色的帷帽,侧对着顾晏。当顾晏看到她时,一阵风把她的帷帽吹落,露出她那皎洁如月的容颜。 顾晏顿住,不是因为许玉徽的容貌,而是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那是已看尽世间繁华,从此再无景色能入她眼的平静。 一个闺中女子怎会有如此沧桑的眼睛?更何况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左右。 顾晏看了一眼许家人船上的旗子,记下了淮阳许氏。 许玉徽对顾晏毫无察觉,上船后她也无心再顾其他。 她底子差,船走她晕,船停她也晕。炭炉、手炉、羊皮子热水袋样样不少,船板铺毯子,窗户、门口也挂着厚厚的毛毯,可毕竟是在河面上行走,照样挡不住湿冷的空气入侵。 王妈妈有些年纪了,直冷得她喊膝盖疼。许玉徽叫绿荑给王妈妈用布袋装一些炒热的盐放在膝盖上,又叫她们大家都尽量用热水泡泡脚驱寒。 “别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就不懂得保护自己。” 王妈妈说道:“姑娘说的是,这年轻时没保养好,到老了可就像妈妈这样周身毛病了。”她摸摸自己的膝盖,“姑娘这法子可真有效,妈妈的膝盖现在可是暖呼呼的了。” “这是我从医书上看的方子,管用就好。” 旅途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了,他们启程时还是千里冰封的三九天,好不容易到了燕京城,却已是芳菲俱尽的人间四月天了。 连续几个月的赶路生活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原本对什么都好奇的白含眉也是恹恹的,只想着能够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许家在京城买的四进宅子在城南的安平坊,白家父女则住进了鸿胪寺安排的四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