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酒醉还待清醒时 “知章骑马视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很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前,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宗之潇洒美少年,兴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秀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在凉州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匹匹骏马的马蹄掀起一阵阵飞尘,一个个骑士都好像十万火急似的,丝毫不在意沿途的风景,都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飞去。正午的骄阳火辣辣地射在大地上,在林荫大道上留下斑斑痕迹。只有他——一个眉清目秀,英俊潇洒的青年将军,不顾毒辣的阳光,不顾那一阵阵烟尘,悠闲自得地骑在马上吟诗。 “杜子美啊杜子美,你可把当今的名士写神了。眼花落井水底眠,贺知章可是改掉了他多愁善感的性格,拥酒自醉了;汝阳王喝出了皇室的气派,也表现出了对酒的喜爱;李左相那更是潇洒,甚至愿意为了酒可以放弃自己的权势和地位;最有个性的恐怕应该数李太白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只有他,才有资格目空一切;只有他,才能把自己的才智在酒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有他,才能在朝堂上喝得烂醉如泥,让皇上都点头微笑;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谪仙人”的称号。”一想到这里,他精神为之一振,浓黑的眉毛下的双眼突然一亮,“对啊,母亲不是要我拜一位文人做老师吗?不是要我日后去考取功名吗?这不是来了吗?李太白才华横溢,名扬天下,我为何不前去会会他呢?” “李兄,李兄…”一阵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不得不扭转自己的脑袋…… 寻声而去,只见一位身长七尺脸阔腰粗的少年正向他疾驰而来。从马身上的汗水和他那疲惫的神情不难看得出,他追赶恐怕不止一时了。 “李兄,你让我赶得好苦!”少年刚赶到就开始埋怨起来,“不就是不愿与人家姑娘结婚嘛,干嘛连夜出逃,连最好的几位兄弟也不打招呼?” 望着少年那张疲惫的脸,听着那一句句埋怨的话,他并未作任何解释,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 “喂!李光弼,我原以为你一直不会笑哩!终于笑了一回吧!在军营里整天板着个脸孔,让大家都不寒而栗,你可比西周的褒姒,要你一笑,恐怕千金难买哟!” 听着他把自己比作西周的褒姒,李光弼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开怀大笑了。“哥舒兄,你给我这个称号,李某我可承受不起。一来,在下相貌平平,不可能像褒姒那样倾国倾城;二来,想要误国殃民,我恐怕要等下辈子了!” 他二人不是别人,那位青年正是武后年间叩关归顺大唐的契丹酋长李楷洛的长子李光弼;那少年正是当时的金吾大将军哥舒翰之子——哥舒耀。二人俱为将门子弟,故其父辈让他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都把他们投到军中历练历练,希望他们能学到一身本领,将来好报效国家。也许是机缘巧合,这二位将门子弟一投军便都投到了当时朔方节度使王忠嗣的麾下,由于李光弼家教极严,故养成了他沉默寡言,严肃甚至于冷酷的性格,所以在军中,能与他交上朋友的人是少之又少。哥舒翰却是个例外,由于哥舒翰长年在外,哥舒夫人对其独子又特别喜爱,再加上老夫人对其也是关爱有加,所以哥舒耀养成了一种无话不说,甚至嬉皮笑脸,有时还有一点油嘴滑舌的性格。二人一到王忠嗣的麾下,哥舒耀的油嘴滑舌就让原本沉默寡言,冷酷严肃的李光弼找到了一个聆听的材料,二人也因此莫逆之交。 也正是由于李楷固夫妇的严加管教,李光弼在其学业上造诣颇深,李楷固夫妇原本想让儿子参加科举考试,以光耀门楣。没想到的是李光弼从小却对刀枪剑戟、兵法韬略情有独钟。万般无奈之下,李楷固夫妇只好打消自己的念头重操旧业,教儿练武,引导李光弼读《孙子》、习《六韬》。并把成年后的李光弼送到军营去历练历练。李楷固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决定不仅改变了他儿子的一生,而且还从某种意义上挽救了唐朝的命运,改写了中国的历史······ 由于家庭的熏陶,李光弼对军事理论的研究颇有心得,而且在治军方略方面也有独特的见解,所以在军中颇受到王忠嗣的器重。他从十八岁从军到现在总共不到五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变成了让一般人都敬仰的折冲将军,这种飞跃可以让所有从军的人都叹为观止。王忠嗣曾经常抚摸着他的头对帐中诸将说道:“此子天资聪慧、胆识过人,将来能代我领兵的人非他莫属。只是可惜他生在太平盛世,若是生逢乱世,其功绩肯定会超越古代名将,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此语一出,四座皆惊。平时不苟言笑的王大帅居然会对一位沉默寡言、严肃冷漠的年轻后辈做出这样高的评价,这可是破天荒的事。看来,这小子确实不同凡响。 不仅仅只是王忠嗣对李光弼的才干赏识有加。当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安思顺也对李光弼“情有独钟”。又一次他到朔方镇考察,在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李光弼,便两眼发直,目瞪口呆地望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此奇才也,有子如此,死复何憾!”更有甚者,他从此对王忠嗣便是死缠烂打,要求王忠嗣当一回月老,把自己的独生女安聘婷和李光弼撮合在一起。谁知,每当王忠嗣一提及此事之时,李光弼总是缄口不言,冷峻脸庞似乎冷漠,那双随时闪着寒光的眼珠却总是会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忧伤······ 王忠嗣几次说媒未见成效,可急坏了远在河东的安思顺。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李光弼啊李光弼,老夫可不是什么攀龙附凤之人,老夫看中的并不是你显赫的家世,也并不是你英俊的长相,只是因为你才华出众、机智过人,将来必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罢了,罢了,老夫今日就放下我这张老脸,亲自前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安思顺便亲自带着貌美如花、千娇百媚、艺压群芳的安聘婷前往灵武,见识见识自己相中的女婿——李光弼。 一听说安思顺要亲自出马,李光弼吓的六神无主,连忙向王忠嗣告假回京。但是,不擅撒谎的他却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还是那个八面玲珑,古灵精怪的哥舒耀明白李光弼的心思,替他想了一个回京参加科举考试的借口。此话一出,连王忠嗣都吓了一跳:唉,年轻人果然有志气,看来将来出将入相的人才非你莫属了,儿女之事,暂且搁置一旁吧! “喂,我说李兄啊,人家安大帅可是对你青睐有加啊!为什么,我们大帅一向你提及你的婚事你总是避而不谈,甚至以逃跑的这种方式来逃避呢? “婚事,婚事!”这两个字一进入他的耳朵,一段美丽而苦涩的往事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是七八年前的一段往事了。那天,他从洛阳舅舅家赶回长安时,途经华山,在陡峭的山路上,他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斜靠在路边的松树上,鲜血不断地从她的腿上流出。出身于军旅之家的他对于流血是司空见惯了,可是依照他的思维,流血是男人的专利啊,女孩子不应该流血啊,因为她们只是工于针线,绣花做饭,至少,这种汪汪的鲜血不应该在她们的身上流出来啊!见到此情此景,他两眼一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在那张冷峻的脸庞上缓缓流过。 “救救我!”女孩缓缓睁开双眼,用一种极为微弱的声音向他哀求道,接下来便是一阵痛苦的抽搐和急促的呻吟。 “好!可我······”他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卷弄着自己的衣角,顿时陷入了彷徨之中,“不救吧,她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成为野兽的口中美餐;救吧,伤口在腿上,要止血就必须解开她的衣裙,这岂不毁了人家的名节?”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不停地问自己,“难道自己真能忍心见死不救,难道仅仅为了自己的名誉就可以置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于不顾吗?难道自己只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吗?”他犹豫了片刻,向那姑娘抱拳说道:“得罪了,姑娘。”于是,他大步向前,撕开自己的衣衫,撕成布条,找到那条被坚石所伤的伤口,用布条一条一条地缠上去,将不断涌出的鲜血止住。看见姑娘那张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蛋,那娇脆欲滴的面孔,受伤的细腿和小家碧玉般的身材,他只觉得有一股原始的冲动,心中热血沸腾,口中干涩难忍,脸上火辣辣地。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被巧妙地镶嵌在白皙的瓜子脸上,完全显示了造物主的巧夺天工,再叫上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的映衬,更显示出她的玲珑剔透和楚楚动人。苍白的脸蛋在他灼热的目光下略显红润,一张樱桃小嘴刚要启齿,又被他那种急切的热情给闭上了,受伤的她如雨后梨花般娇艳,如含荷上露珠般剔透,如雪中腊梅般美丽,这是华山孕育出来的神秀,是苍天赐予人间的奇葩,岂能在这荒山野林中销声匿迹。一想到这里,他就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公子,谢谢你!”一阵气若游丝却又极为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想回家。” 一句话提醒了神情恍惚的他,“是啊,是啊,姑娘是该回家了。” “谢谢公子。”这声音虽说细弱蚊鸣,但在他听来,却比百灵鸟的歌声还要悦耳动听。她想要竭力挣脱他的束缚,但由于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几经挣扎,又气踹吁吁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姑娘,恕在下冒昧,我看你自己回家恐怕有些困难,还是我送你回家吧!”看着她那副柔弱的样子,一种怜香惜玉的心情在他心底升起,他再也挂不住那副高傲与冷漠,只好将好事做到底了。 “小女子多谢公子。”少女把头垂得低低的,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一朵红云悄然浮上俊俏的脸庞,更显得娇羞可爱,心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激动与感激,但抬起头与这位少年的目光相对时,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也许正是那次甜蜜的邂逅,填补了他心中的那块空地,那位清纯少女美丽如花的脸蛋,温柔似水的眼神,甘甜柔美的话语,以及她那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在他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尤其是在分别时他所说的那句话:“李公子,既然奴家是你所救,不管你是否看得起我,但奴家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他喃喃自语道:“姑娘你对李光弼如此深情,李光弼此生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 “我说李兄啊,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搭理兄弟?”哥舒耀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哦,没、、、、、、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时走神而已。”从甜蜜的回忆回过神来的李光弼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 “哈哈哈、、、、、、”哥舒耀看到了李光弼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惊慌,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我说李兄啊,在校场上你凶若猛虎,在疆场上你猛如雄狮,在指挥所里你稳如泰山。怎么一听到个人感情之事就六神无主了?我可听说人家安思顺的女儿可是貌若天仙的大美女啊,再说人家琴棋诗画,样样精通;针线女工,无人能及,是一个世间少有的才貌双全的美人,许多王公子弟排着队想见他一面都难。安思顺认定你是他的乘龙快婿,你为什么总是逃避啊?” “哪怕安帅的女儿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美女,哪怕她倾城倾国,才压群芳。我李光弼恐怕此生无福消受了!”转眼之间,李光弼又恢复了平常那种凝重的神色,语气中似乎还多了一种幽怨。 看到李光弼神色再度转入凝重,哥舒耀也没趣再玩闹下去。他深谙李光弼的秉性,一直以来都是不苟言笑,虽然和整天嬉皮笑脸的自己是莫逆之交,虽然能容忍自己那种大而化之的性格,甚至对自己的胡闹都能容忍。但对这位同袍兄长,哥舒耀还是敬佩有加的,且不说李光弼的军事天赋,且不说李光弼的治军风格让哥舒耀感到五体投地,就是李光弼那种不迎上,不欺下的为人,那种敢为天下先的胸怀,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胆量都让哥舒耀心悦诚服。所以每次嬉闹,他都点到为止。 “李兄,你此次回京难不成真的要去参加科举考试不成,你的武功足可安天下,你的文采是否能让兄弟大开眼界呢?”哥舒耀以一种有所期待的眼光望着李光弼。 “唉!”李光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本朝历经了三代名相的治理。可以说已经是太平盛世了。但三位名相的治国方略各有侧重。姚崇重吏治,故在开元年初,吏治清明为盛世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宋璟重法治,故在本朝时,纲纪肃正,民风淳朴;而张九龄重文治,当今文坛百花齐放,文学界人才辈出,诗词歌赋推陈出新,天下文坛欣欣向荣。就诗人而言,自陈子昂倡导诗体改革以来,诗界名人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燕国公张说,雅量非常,号称天下文人之首;王翰、王昌龄、王之涣“三王”投笔从戎,饱览边塞风光,深谙军营寒苦,留下了大量的边塞诗歌流传于世;王维、孟浩然生性恬静,心向自然,是继陶渊明之后的二位伟大的田园诗人,在文坛上可谓首屈一指;李长庚、杜少陵二位是当今诗坛上最耀眼的明星了,他们的诗歌包罗万象、气势雄浑旷古绝今啊。而我少小从军,早就荒废了学业,想要在这群名人中崭露头角,怕是怕是难于上青天了。此番回京,我只想躲在家里清静清静,照顾家中的老母亲,再仔细考虑自己的未来。想想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哎!”哥舒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下一步,下一步你该怎么办?下一步我又该怎么办?下一站我们又将在何处?作为职业军人的我们在此太平盛世又能有何作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光耀门楣、封妻荫子这种希望是不是太渺茫了?恐怕此时的我也只能先到长安城看看了!” 长安,这座在中国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城市,这座孕育了中国历史上几个盛世王朝的古都,曾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个奇迹。周武王定都于此,把中国的奴隶制文明推向顶峰;汉高祖定都于此,创造了中国封建史上的第一个盛世;后来的长安不是历代封建王朝的首都,就是封建王朝的陪都,或者是历代王朝控制西北的行政中心。历经千年的沧桑,古都虽几经战火,曾满目疮痍,但她倍受历代帝王的青睐,依然时时刻刻焕发出青春的容貌。所以杜甫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可怜六朝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洲。” 唐代开元年间的长安城,历经隋朝开皇、唐代贞观两代盛世的经营,又处在开元盛世的全盛时期,作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她不仅吸引着全国各地士人的眼球,也为商人提供了无限商机,还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更是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人民神往的地方。八世纪的中国文明犹如灯塔上的一颗明珠,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东亚大陆,甚至连蒙昧的西欧也仰慕她的光辉。强盛的王朝以他包容开放、兼容并蓄的胸襟吸纳着世界各地的文明,同时又把自己的先进文化洒遍世界各地,让世人都有一种对天朝上国的仰慕、崇拜。这就注定了此时的长安不能太寂寞。 李光弼、哥舒耀二人经历了几天的长途跋涉,也饱览了灵州至长安一带途中的奇异风光。终于回到了养育自己的故土——京城长安,此时的哥舒耀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和激动,瞪大眼睛,昂首挺胸,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大自然的姿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故土的气息:“我回来了,我的故乡!我回来了,雄伟的长安城!我回来了,我的母亲!”几年的军旅生活磨掉了他那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气息,但深深地刻在骨子里那份天真好动、率真直爽并非严酷的军旅生活能改掉的。一回到长安城,哥舒耀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那种三五成群的同年人整日东游西逛于繁华的长安街市,追鹰逐马于长安郊外,那是何等气派。没想到,几年的军旅生活让他与原来的那种贵族子弟的生活彻底告别。此时此刻,哥舒耀心中一种不可名状的沧桑感油然而生,是对以前闲适生活的诀别而留下的遗憾;还是对青年时代的怀念;还是对自己走向成熟而感到的欣赏,他自己也说不清。面对眼前物是人非的场景,他的兴奋、他的喜悦和他的激动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 他回头望了望李光弼,发现李光弼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游子回家的喜悦,反而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苍凉。 此时的李光弼既没有脱离那种残酷训练后的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没有快回到父母怀抱时的喜悦。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一个从前沿阵地上跑回来的逃兵,怀着一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忐忑心情回到家中,准备接受军法裁决一样。在他脑海中有无数个“怎么办?”在敲打着他的心扉“假如父母问起回家的缘由,我该怎么办?假如王大人将此事通知了父亲,我又该怎么办?假如安思顺带着他女儿到了长安城亲自向父母提亲,我又该怎么办?假如······” “好酒!哈哈哈······”正当无数个“怎么办”在李光弼的脑海中转悠的时候,一阵豪迈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好酒!店家,再打酒来,把你那珍藏了几十年的女儿红统统给我搬出来,我今天不醉不归!” 寻声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神仙醉”酒肆里,一位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的文人,右手捏着筷子,左手扶着酒坛,正飘飘欲仙的坐在酒桌座椅上,不时从嘴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日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酒疯子!”哥舒耀轻蔑地骂了一句。 “不对!不对!”李光弼摇了摇头,“喝酒喝出了这样的水平,也已经是一般人难以到达的境界了!” “哼!这种喝到这种程度的人,不是疯子,难道还是神仙!”哥舒耀不以为然的答道。 “神仙!神仙!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光弼恍然大悟,“对!普天之下,谁还会这样洒脱;普天之下,谁还能有如此才华;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将诗酒结合的如此融洽!是他!一定是他!”他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似的向前飞奔而去。 “李兄,不过是一个酒疯子,值得你如此激动吗?”哥舒耀疑惑的问道。 “贤弟,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乃当今诗坛上最耀眼的奇才,李太白是也!” “何以见得?” “你见过谁如此爱酒!你又见过谁在酒醉后如此洒脱!你又见过谁能写出如此豪迈之作!当今世上,除了他李长庚之外,普天之下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位!” 他们说着说着,就已经走到了“神仙醉”的门前,一阵浓烈而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让这两位几年滴酒未沾的年轻人也陶醉其中。 “难怪李太白会对此流连忘返,原来此家的酿酒技术确实高人一筹,天上的神仙喝了都不能清醒,更何况是一位谪仙人呢?”闻到酒香,李光弼由衷的发出了感慨。 “谪仙人怎么了,难道还有哪位神仙比此时此刻的我更逍遥吗?是谁又在贬低我了?”那位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的“酒鬼”还有点不服气。 李光弼、哥舒耀,相视一笑,不禁莞尔“天下竟有如此奇人!酒量奇、诗奇,人更奇!难怪被称为“谪仙人”啊!看来今日有缘相会,乃是三生有幸了,不能结识这位诗坛泰斗,说不定就会遗憾终身。于是二人快步上前,对那位“酒鬼”抱拳道“在下李光弼(哥舒耀)久仰诗仙李太白大名,今日一见,乃三生有幸,还望李先生不吝赐教!” “李光弼!”李太白一听,酒也醒了三分。他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游历西北时,曾在王忠嗣军中受到热情款待。二人谈及天下英雄之时,特别是青年才俊之时,王忠嗣可是对李光弼赞不绝口。老王历来眼光颇高,能让他看上眼的人物没几个,但偏偏说了一句:“他日能代我领兵者,非此子莫属!”如果说王忠嗣是伯乐的话,那李光弼就是一匹不折不扣的千里马。他微微睁开自己那双惺忪的醉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年轻人,只见那瘦高的年轻人宽大的额头下躺着两条浓密的黑眉毛,在那黑眉毛大掩饰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球散发出一道道逼人的英气,高高的鼻梁更给这张英俊的瓜子脸增添了几分霸气,那张嘴除了具有吃饭的功能以外,就好像是摆设一样,几乎都处于罢工状态中,但它一上班就往往如洪钟大吕,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是个人才!”李太白不禁叹道!“李郡王之世子、王大帅之高足果然是个人物,老夫今日一见,可谓大快平生了!” “晚生李光弼,久仰诗仙大名,无缘拜会,今日有缘相见,此乃三生有幸,还望李先生不念晚生愚钝,不吝赐教!” “岂敢!岂敢!老夫行走江湖,都靠朋友赏识,才通行无阻,又受各界人士抬爱,才有今日之小成!能让李公子谬赞,老夫愧不敢当啊!李公子出身名门,又得到王大帅亲自调教,他日出将入相,拜相封侯也是指日可待啊!老夫只是一介儒生,唯有一张嘴值得一提,又岂敢在公子面前卖弄呢?” “家父曾对晚生寄予厚望,希望晚生多读诗书,以博取功名,光耀门楣!此次晚生回京,就是想了却他老人家的这番心愿,可惜晚生才疏学浅,恐怕会让他老人家失望,今日既遇先生,就请先生对晚生加以指点,帮助晚生,晚生不胜感激!” “哎!”李太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的天赋在于疆场,又何苦缘木求鱼呢?纵古观今,又有多少舞文弄墨的文人能成就大业呢?” “可是,现下太平盛世,朝廷需要的是治国良相啊!一介武夫又怎能充分体现其价值呢?考科举,求功名才是大多数士人的出路啊!”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哥舒耀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话。 “这位是?”李白指着哥舒耀向李光弼问道。 “他是当今右金吾大将军哥舒翰之子哥舒耀,与我一道在王大人麾下效力!”李光弼深表歉意的向李白鞠了一躬。 “哥舒耀!”李白点了点头“你父亲深谙兵法,又将你送上军旅之程,为什么没将他那一套本事传授于你?年轻人,太平盛世,也许现在还算是吧!”李白幽幽地叹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李先生!”李光弼疑惑的问道。 “盛极而衰,月满则亏的道理你总该懂吧!当今天子确实创造了前无古人的功绩,也确实创造了一个骇世惊人的辉煌!但是,最近的种种迹象表明,当今圣上怕是又在重复着太宗晚年的历史啊!昔日姚崇拜相之时,曾向圣上提出十大建议,其中就有“不贪边功”这一条,而眼下,当今朝廷自恃国力强盛,积极拓边,把疆域推至西域纵深数千里之外,弄得回夷皆惊,太宗时期“天可汗”的“恩抚回蛮”、“夷夏共主”的局面恐怕再也不能重现了。另外,也正是由于当今圣上的积极拓边,原有的府兵早已不够调用。早在开元七年,燕国公张说就上书改革府兵制,亦开创了史无前例的“募兵制”,并招募了大量的“长征健儿”去戍边,为我朝的国防提供了兵源,但这种职业兵却隐隐让人感到担忧······,圣上为了便于加强对各地军政的管理,在全国设置了范阳、平卢、河东、朔方、安西、北庭、陇右、剑南九个节度使和一个岭南王府经略使。各镇节度使原来只是统兵大将,但后来为了更好的开拓疆土,解决后勤给养问题,便允许他们屯田养兵,自给自足,这就导致了该镇节度使控制了当地的财政大权,更有甚者,由于拓边需要,各镇将帅有权培植自己的幕府势力,恐怕其亲信也全都成了食朝廷俸禄而俯首听命于镇帅的幕府集团了。这样,各镇节度使就既控制了当地的军政,也控制了财政,而且当今各镇节度使的兵力总和达到了四十九万之多,并且多数人还是能将贯战之士,而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彍骑只有八万而已,并多为两京之地的纨绔子弟,其战斗力可想而知,倘若哪天哪位节度使怀有不臣之心的话,恐怕朝廷也难以控制局面啊!” “李先生高瞻远瞩,以深邃的眼光洞悉天下大势,晚生佩服!李先生那颗身在草泽而心怀天下苍生的悲悯之心,更是让学生敬佩!晚生在军中虚度七年,对天下局势还无半点见解,先生一席话,让学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若先生不弃,晚生愿拜先生为师,早晚追随先生左右,聆听先生教诲,以待将来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李光弼起身向李白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将军这一拜可折杀老朽了,李某只是一个酒鬼,哪有什么学问敢当李将军的老师啊!像将军这样只有短短几年的军旅生活就练就了一身好本事的青年才俊,放眼天下,可都是难寻一二呀!王帅也曾断言‘他日代我者,必光弼也!’看来李将军他日必为朝廷栋梁,老夫有岂敢指手画脚呢?” “哈!哈!哈!李先生所言非虚啊!李光弼少年英才,确实是世所罕见,王大帅也是慧眼识英雄,李将军封侯拜相那也是迟早之事,完美之玉又岂能再事雕琢,只是还想烦劳李先生将李将军旁边这位不懂事的毛头小子给调教调教啊!”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位满脸胡须的关西大汉笑着走了进来。 “爹!”哥舒耀惊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哥舒叔叔!”李光弼也深鞠一躬。 “可不敢当啊!李将军,你我二人师从王大帅,你应该叫我师兄才是!”那位大汉转向李光弼抱拳道。 “久仰哥舒将军豪气云天,今日一见,真让老酒鬼大开眼界啊!”李白笑道。 原来来人正是哥舒耀的父亲,当今左金吾将军哥舒翰,他昔日也曾在王忠嗣幕府中任职,被王忠嗣看中后,连升几级,后被调回京师,担任左金吾大将军。哥舒翰后来也曾感慨‘自己少年光阴虚度了,若非王帅的提拔,恐怕也难有今天的自己呀!’ “能得诗仙的一句赞美,老夫受宠若惊,久仰李太白大名,更幕先生那股傲气,今日有缘得见,我哥舒翰三生有幸啊!还望先生不弃,对我父子二人多加点拨,我哥舒家上下老幼均感激不尽!”听到李白的赞美,哥舒翰也不禁俗套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春色,对李白可是越发的尊重了。 “承蒙哥舒将军谬赞,老酒鬼受之有愧,如若将军不弃,老夫愿效犬马之劳,与小将军共同切磋,只是老夫现仍供职翰林院,恐怕机会不多啊!” “先生不必客气!小儿将早晚陪伴先生左右,聆听先生教诲!” “哎!长安城,看来老夫又要多待一些时日了!”李白喃喃自语道,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和凄凉。 自从他高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而告别众友人,来到这繁华的长安城,准备将自己的一腔才学展现于世人,准备将自己的凌云壮志上达天听时,他昔日的同窗贺知章用了一个“谪仙人”的称呼让他得到了唐玄宗的重视,从此,翰林院多了一位李学士,长安城里也多了一个酒醉鬼。他率真,几乎是有酒则喝,而且颇有“造饮辄尽,期在必醉”的风度;他洒脱,每次醉酒之后总有一堆说不完的话,写不完的诗;他豪迈,视名利如云烟,视权贵如粪土;在长安城的各大酒家中,随时都可听见他那朗朗上口的声音;在长亭边,在路桥下,也都能随时可见他那潇洒的身姿。因为他的博学,才有了唐明皇在朝堂上痛斥吐蕃使者时的掷地有声;因为他的清新飘逸,张旭的狂草才会张扬其个性;因为他的狂傲不羁,才会有杨国忠在朝廷上为其研墨,高力士为其脱鞋的典故。但是,李太白的诗才,他的放荡不羁,他的才华横溢,让的他的个性与整个官场格格不入,也正是因为他诗词的优秀,所以唐玄宗认为有必要将他笼络过来装点门面,但他的才华也使得他成为了别人嫉妒的目标,他的放荡不羁让他率真的个性显得锋芒毕露,所以,才有了“可怜飞燕倚新妆”的诗句,也表现出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气质。 可是,气质归气质,率真、耿直、才华横溢的他毕竟只是一个时代的点缀,只是盛世王朝的门面,唐玄宗让他供职翰林院,只是为了向世人昭示其对人才的重视。他不可能像诸葛孔明那样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君臣机遇,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满腔抱负付诸实践。所以,异常郁闷的他只好混迹于市井,把自己那股说不出、道不明,也不敢说,不敢道的愁绪,寄托在酒壶中,过着那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生活,或者,同贺知章、李琎、李适之、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七人在长安市上的酒家中谈酒论诗,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他们的相聚,给后人留下了一幅著名的《八仙图》,他们的相聚,为本来就繁华的长安城更添热闹;他们的相聚,也为中华文明留下了灿烂的一笔。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酒精的麻醉使这群失意的人能够在精神上得到短暂的安宁,那酒醒之后呢?魂将依何方呢? 清醒时分的李白时时刻刻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自我麻痹呢?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呢?为什么和这群人的相聚总在醉酒时分呢?如果他们相聚在一起时筹划的是江山社稷与天下苍生的事情,那又将如何呢?他们的醉,是否也代表了圣上也醉了呢?天下百姓也都醉了吗?整个世界都醉了吗?如果是,那这个繁华盛世又将走向何方呢?” 正文 第二章 汉家东北有烟尘 “汉家烟尘起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正当李白陷入沉思的时候,与他同桌的一位书生略加思索,挥毫而就,吟出了一首诗来,打断了李白的沉思。“好诗!”李白情不自禁地叹道“没想打仲武兄此刻也诗性大发,创作了一首如此悲凉、慷慨之作呀!让李某大开眼界!”李白转过身对他的一位同桌欠身抱拳道“来!来!来!我给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左金吾将军——哥舒翰,这位是他的公子——哥舒耀,旁边这位则是契丹王李楷固之子、朔方节度使王忠嗣的得意门生——李光弼将军。这三位分别是幽州节度幕府掌书记高适、节度参谋岑参、王昌龄。” “久仰哥舒将军和李将军的大名,今日得见,乃三生有幸呀!学生自幼就有投笔从戎,献身沙场的愿望。今日能认识二位,他日执鞭随蹬便有门可投了呀!”听完李白的介绍,高适、岑参二人齐抱拳说道! “唉!”李光弼不禁叹了一口气“当今圣上开边未已,几乎弄得全国皆兵了,那些才华横溢的才子们可找到写诗的素材了,面对烽火四起的狼烟,他们把疆场当做了书桌,大量的才子、诗人放身沙场,投笔从戎,从另外一个方向去寻找自身的价值、去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去亲身体验沙场的豪情。写出了一道道悲壮的战争场面,道出了一个个戎边将士的心声。是喜还是悲,长此以往,大唐盛世将走向何方?是继续走向更强盛的未来,还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他举目向外望去,只见长安市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好不繁华。这家“神仙醉”酒肆地处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可谓长安城里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段。每天刚到拂晓时分,就有人出来吆喝“卖早点啦!卖早点啦!又香又酥的桂花糕哟!”接着便是卖布的、卖书的、卖字画的、卖古玩的、卖玩具的等等,各行各业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辰时时分,街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上完早朝归来的官员队伍,各类行色匆匆的生意人还有闲来无事,喜欢逛街的才子姑娘们陆续而至,到巳时分,长安街上,可就只能看见涌动的人头了! 看到眼前的热闹场景,李光弼那冷峻的神情慢慢的舒缓过来了,只有在此时,他才能完全融入到自己的情思之中,就好像回到了的少年时代,在精神上领略那种似乎并不属于他而且从未领略过的快乐。严格的家庭教育、单调的军旅生活、繁琐的朝廷礼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鞭策着他、甚至折磨着他。他几乎没有过个快乐的童年,一颗沉睡已久的心在严格的家庭教育中被深深的锁在记忆的大门里,一次自己向往的情被尘封在成长的岁月中,除了不苟言笑,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模式,除了冷峻严肃,他似乎不能用其他表情来塑造自己的个性。一个缺少快乐的人,一个无法表达自己快乐的人,其人生不能说不是一部悲剧性的历史。 看到长安城的繁华,听到高适吟唱的诗句,李光弼的思绪又回到朔方王忠嗣帐下的军旅生活,塞外的苦寒是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将士们要在雪花飘舞之际,手持长枪前往校场例行训练,天天如此,年年如是,从不间断。甚至有时还要冒着马革裹尸的危险前往前线侦查敌情、上前线杀敌。残酷的军营生活是锻炼一个人意志的最好方法。所以,能从如此残酷的生存环境中走出来的人,必定拥有一颗冷峻无情的心! “仲武兄,长期追随张大夫,对东北边境的情况肯定了如指掌吧!不妨道来听听,也好让兄弟长长见识吧!”李白含笑道。 “东北苦寒是一言难尽的,其中最苦最累的莫过于那些戍边的将士们了,他们为了给国家开拓边疆,多年戍边在外,长年告别自己的父母妻儿,有的甚至是青年时代出征,花甲之年尚未解甲,在饱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之际,还要经受无情战火的考验,如果再遇上一个不体恤下属的将帅,而自己还要将自己的生死荣辱都系于他身上的话,那就更是一种悲哀了。当将士们还在前线为祖国,为家园拼搏厮杀的时候,将军的大帐内却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那些贪婪的将军们都是踏着一堆堆的白骨平步青云,富贵荣华,可当他们坐享荣华之时,却从未想到过那些还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当他们封侯拜相之时,又可曾边疆还有几十年未解甲的老人。将不恤士,视士命如草芥啊!希望有朝一日,朝廷能多派出几位像汉朝名将李广将军那样的人来驻守边疆才好哇!只是恐怕在也难以找到如此贤才呀?”一说道自己在幽州的经历,高适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一肚子苦水。 “谁说没有这种贤才?当今方镇中不就有可以媲美李广将军的贤才吗?敢问高大人,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可曾是那种拿士兵生命来为自己挣前途的人吗?”哥舒耀一听到高适对所以名将都一概而论,便忍不住自己的性子,跳起来说道。 “王忠嗣!可是当年太子右卫率,丰安军使王海滨之子,现任朔方节度使的王忠嗣?此人素有儒将之称。在所有的方镇节度使之中,他的口碑应该是最好的。素有‘自古知兵非好战’的美誉,可谓当世之将才,在下确实疏忽了。”高适自知失言,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赔不是:“高某孤陋寡闻,在此赔不是了!” “其他人都是这样评价咱们大帅的!”听到高适的赞美之辞,哥舒耀笑逐颜开,说不出有多高兴。 “唉!”看着儿子的表情,哥舒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儿子对王忠嗣的崇拜感到欣慰,还是因为儿子的不稳重而叹息! “李广似的将军?”正在酒桌上发呆的李光弼听到高适对当代诸将的评价,不禁又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这又是一个怎样的标准,作战勇敢,智谋过人,治军严整,提学士卒,爱护百姓······,这些应该是每一个为将之人所具备的素质。自古以来的良将都应如此啊!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标准吗?将者,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将领素质的高低关系到国家的兴亡、社稷的安危,任重道远啊!同时,他又是士卒生命的操纵者,千千万万士兵的身家性命系于一身,任何事情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丝毫马虎啊!更不应该踏着士卒的尸骨去拿那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功勋啊!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种现象应该永远成为历史吧!” 哥舒耀的得意并没有为大家带来多少欢声笑语,相反,七个人在对视一眼之后,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也许此时大家的心中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望着窗外路络绎不绝的人群,看到繁华的长安街市,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明宫,李光弼的心中又产生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疑惑,难道这繁荣非得要用无休止的拓边运动来维持吗?靠武力扩张来维持的文明,究竟能延续多久呢? “‘自古知兵非好战’,当代李广,王忠嗣将军是当之无愧的!”最终还是李白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首先开口笑道:“老酒鬼听说幽州的张守珪张将军也是一名儒将,只是不知他治军如何呢?仲武兄在幽州幕府中呆了一段时间,应该有发言权吧!” “张将军确实是一个体恤士卒,爱护百姓的一名儒将!”高适缓缓地说道:“但是东北边境同契丹、同罗、渤海等部相邻,战事频繁,烽火连天,张将军遇到这等差事,就注定了一辈子不得安宁了。年年岁岁战事不断,让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将士们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每天要忍受冰天雪地苦寒天气的煎熬,又要接受战争的洗礼,随时都是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啊,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的脑袋拿在手中,不知何时将其扔出去啊!即使上峰体恤下情,但这种日子谁想去体验啊?况且,当今世道,能做到‘自古知兵非好战’的将军又有几个呢?不踩在自己部下往上爬的将军又有几人呢?东北边境,即使没有契丹等部落的骚扰,有的将领为了立功也会主动出击,向各部显示我大唐的实力,迎合朝廷拓边的意图,为自己寻求晋升的机会。所以‘少妇城南欲断肠,蓟北征人空回音’变成了家常便饭!”说到此处,高适的眼中闪着泪花,这一趟东北之行不仅没有让他感到多少豪迈,反而让他对这世道多了一分疑惑! 青年时代的高适穷困潦倒,和其他士人一样,他也曾经参加过科举考试,但屡试不中,万般无奈之下,不甘心就此潦倒的他试图走另外一条路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于是,他投笔从戎,到当时的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幕府中充当幕僚。在此期间,他对这个盛世王朝的积极对外开拓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对这个盛世王朝的种种行为也感到了一丝丝困惑! 无休止的拓边必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也正是由于拓边的需要,边境戍守的将士不可能有多大幅度的调整,所以原来府兵制下那种“入则为民,出则为兵”的局面是一去不复返了。为了扩充兵源,当年燕国公张说建议唐玄宗征募勇壮之士补充兵员,以备戍守边防、开疆拓土只用。从此以后,募兵制代替了府兵制,职业兵代替了原来的义务兵,而且,戍边将士又出现了世袭化的趋势。为了更好的进行拓边,边防将领也是长年不得更换,久而久之,靠朝廷白花花的银子养大的一支支边防部队就可能成为戍边将领的私人财产。更有甚者,为了方便行事,各藩镇的节度使既是军事指挥官(防御使),又是后勤军需官(支度使),又担任了当地官吏考核的主考官(观察使)。就这样,一个藩镇的节度使在当地就统领了军权、财权和人事任免权,节度使所管辖的区域无异于一个独立王国,原本属于中央直属的地方官吏,如刺史、太守、县令就成了节度使的幕僚属吏,这与后汉时期的州牧又有和区别呢!最令人担忧的是,出于积极拓边的需要,朝廷向四方扩张,一改原来那种居重驭轻的局面,把大量精锐部队放在边疆,各镇控制的兵力总和达到了五十万之众,而中央实际能控制的兵力只有八万,若是有个万一,那朝廷又将如何应付?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历史又将走向何方?这恐怕是高适不敢想,真个时代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想的事情? “哒哒哒······”正当他们几人在酒楼里谈天论地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几个背上背着“令”字旗的骑兵骑着骏马朝兵部方向飞奔而去,似乎整个长安城的繁华都不能吸引他们的眼球! “唉!”哥舒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恐怕是东北烟尘未落,西南战端又起了!” “西南?”哥舒耀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您怎么就知道是西南又出事了呢?” “从那几个传递军情的军士的打扮中可以看出,他们必定是剑南节度使麾下的壮士。因为在我朝各镇将士中,只有剑南道的士兵才全员配置蜀锦战袍。从他们的神色来看,蜀郡是有急事!难道是南诏又在滋扰生事了?”哥舒翰自言自语道,眼中流露出一股忧虑之情。 “当今圣上可谓旷古绝今第一人,自从平定韦后之乱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政治生涯中要文治武功并举,历经了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圣上可是创造了超越秦皇汉武,甚至太宗皇帝在内的帝王们所创造的功绩,如果不在武功上多下功夫的话,怎能显示出自己对前人的超越呢?”李白也幽幽地摇了摇头! “圣上又岂是只在文治武功方面是千古一帝,而且还具备以往的帝王所不具备的艺术细胞,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也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诗人。他所编写的《霓裳羽衣舞》,就连著名的音乐家李龟年都叹为观止。其《登泰山》一诗,却是让我辈望尘莫及,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才华继续发扬,他的文治武功能将这个盛世推向另一种境界!”高适望着远去的马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难道所有的君王在文治方面取得巨大成就之后,都会把注意力转向积极先外扩张吗?难道没有一位帝王甘于寂寞吗?秦始皇如此!汉武帝如此!就连晚年的太宗皇帝也曾对高丽大规模用兵。难道在国力强盛之后,有了作为后盾的实力,积极拓边就成了每一位帝王乐此不疲的事情吗?东北边境有渤海、契丹、高丽等部的骚扰;南方有南诏的威胁;西部的吐蕃不再友好;西北方向又要将手伸向西域,和吐蕃、大食争夺西域诸国的控制权!正处壮年的李隆基处处向世人彰显了大唐雄健的国力,也在向世人证明自己的丰功伟绩。但是,盲目自信的他可曾想过,如此大规模的拓边活动,其兵源、军饷又将如何解决?倘若有朝一日,中原后院起火,远在边陲的精锐部队可能及时赶回中原救火?边镇将领权力过于集中,倘若有朝一日,有哪一位将领心怀不轨、拥兵自重、不服调遣,甚至觊觎神器,那又将如何?”对眼下的局势,李光弼心中又多了一丝忧虑。 正当他们在“聚仙楼”开会畅饮、谈笑风生之时,高适就趁机讲述了自己在东北边境所经历的一番奇遇······ 当年御史中丞、幽州节度使张守珪镇守幽州。正遇到东北边境的契丹、同罗、奚等部落在不断壮大,直接或间接威胁到大唐帝国东北边境的安宁;同时,远在朝鲜半岛上的高丽国也是时叛时附;松花江畔的靺鞨国刚刚崛起,虽说接受了大唐帝国的册封,但是,这个刚刚崛起的部落随时又在合同周边的部落,不断地与唐王朝制造摩擦。李隆基即位以后,经过了一百多年的积累,大唐王朝已经是世上最强盛的国家,雄心勃勃的李隆基决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卧榻之侧酣睡的,试图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来解决这种来自周边部落的威胁,为大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争夺西域诸国的控制权解除后顾之忧。张守珪一走马上任,就秉承皇帝意思,对周边各部落采取积极措施,利用唐王朝强盛的国力作为后盾,充分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用强大的军事实力迫使各部臣服于大唐帝国的强盛之下。就东北而言,渤海国望风归顺,成了唐朝的番邦。契丹、同罗虽在负隅顽抗,但是面对强大的军事压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每一次反抗,都会招来更大规模的损失和牺牲。张守珪面对一次有一次的胜利,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把一位改变唐朝历史的人物推向了历史的前台。 在此次的出击中,一位身体肥胖的捉生将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深得张守珪的赞赏。在契丹骑兵一波又一波的反攻之中,他每次都是冲在最前头,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那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波。就凭他那高超的武艺、精湛的骑术,足以让长年逐水草而居,在马背上驰骋纵横的契丹人都自叹不如。 这个胖子名叫安禄山,营州柳城人氏。他母亲姓康,叫做阿史德,是羯胡族的一名女巫。据说在武后长安三年之时,阿史德在轧荦山向上苍乞求得子,然后与族中男子杂居,不久就身怀有孕,怀胎十月之后的一天晚上,本来是月初的夜晚,阿史德居住的帐篷之上空却有一束强光,把帐篷周围照的宛如白昼。 当时,张果老正在轧荦山游历,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摇头叹道:“此地必有异人出世,但愿其勿生异志,否则必遭横祸!”可是,怀有悲天悯人之心的张果老仍不放心,前往营州叮嘱时任营州都督的张仁愿道:“前不久,贫道路过柳州城外的轧荦山之时,发现当晚天生异象,此地必有异人出世,贫道当时夜观天象,发现一座帐篷周围有一束强光冲天而起,遮住了紫微星的光芒。若是此人他日有所成就,定当遗祸天下,愿将军早日采取行动,防患于未然,为国家、为天下苍生解除这一危害!” 张仁愿听后大吃一惊,连忙派兵前往轧荦山搜索,把这段时间以来出世的婴儿全部除掉了。没想到阿史德不能说出新生婴儿的父亲是谁,就无法在族中呆下去,在婴儿刚出世不久就被族人以族规赶出了部落,让这名刚刚出世的新生命逃过一劫,母子二人幸免于难。因为阿史德曾在轧荦山祈求上苍而得此佳儿,在不知孩子父亲的情况下,就把孩子的名字定为轧荦山。后来,轧荦山随其母嫁到突厥将领安延偃家中,安延偃将他的名字改为安禄山。开元元年,安延偃举家归唐,安禄山也随着养父归唐!与安延偃的另一个养子安思顺结成了兄弟。 安禄山长大以后,性格异常狡猾,善于察言观色,善于揣测人意,善于阿谀奉承、拍马溜须、,更善于马背上行军打仗。他从小生长在漠北,在诸胡杂居的环境中长大,有得天独厚的语言学习环境,小小年纪的他就学会了六个民族的语言,在他成年之后,他就利用这一优势,成为了营州边境市场上的管理人员和翻译人员。 就在张守珪担任幽州节度使之时,安禄山就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财之道。在同渤海国商人进行交易之时,他自作聪明。顺手从渤海商人手中牵走了一大群羊,反而还把那一群渤海商人给揍了一顿。弄得渤海郡王脸上很是难堪,顿时不肯善罢甘休,向张守珪提出了严正抗议,强烈要求张守珪张大人严惩肇事者,否则就会兵戎相见。这件事一到了张守珪手中,这位张大人也是感到十分丢人,堂堂天朝官员,竟然做出了这种偷鸡摸狗的有损天朝形象的事情来,若是被这渤海国闹上了长安城,恐怕自己也难辞其咎吧! 不杀此人,岂不是在自己的脸上抹黑,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张守珪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安延偃曾经给他的托付了,在府衙中火冒三丈,厉声吼道:“来人啊,把那个偷鸡摸狗的家会给我绑出去砍了!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这个胖子一见张守珪来真的了,心里也凉了半截。但两个小眼珠子一转,这张大人不是以扫平东北诸胡为己任吗?也许我还有点用!便大声喊道:“张大人,刀下留人啊!大人不是要剿灭契丹、扫平东北吗?为什么要杀我这个将要立功之人?我死了,对大人而言,可是一大损失啊!” “你且说来听听,为什么杀了你会是我的一大损失?”张守珪听到这句话后也是大吃一惊,用一双充满了惊讶眼神的眼睛望着安禄山。忽然间,他才发觉,这对眼睛和它主人的身材是太不相称了。但是,这对眼珠子比谁都转动得快,而且每当眼珠子一动,就会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见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人,小人懂得那些部落的语言,可以帮助大人审问战俘,获取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小人还可以混入契丹和那些胡人的内部,获取他们的信任,为大军做内应;小人对东北地形也是十分熟悉,可以当做大人的向导。小人还有忠心一颗,定能帮助大人完成凌云壮志的!”安禄山的眼珠子迅速转动,虽是躺在断头台上,但是说起话来仍是底气十足,没有半点惧意,似乎已经知道了张守珪不会杀他似的。 “自古以来,大凡有所成就者,哪一个没有半分污点;但凡赏识人才的伯乐,谁又会在人才的污点上苦苦计较呢?陈平是一个盗嫂之人,他不是被刘邦所用了吗?安禄山虽然爱贪一点小便宜,但是每次打仗都十分勇敢,而且为人也是十分机警,有精通多种胡语,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果因为这件事就杀了他的话,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自己都是一个重大损失啊!”张守珪顿时陷入了沉思,他右手一挥,对身边的人喝道:“来人啊,将安禄山的履历拿来我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小人虽是胡人,但是在养父安延偃家中饱读兵书,深谙韬略,如果能得到将军指点一二,他日定能将将军的事业发扬光大;小人虽是胡人,但是从小仰慕圣贤之道,好读孔孟之书,若能留下这条贱命,他日定当做出一番为国为民喔大事来;小人对朝廷、对大人更是忠心耿耿,若是大人能饶过这一次,小人定当不辜负大人的饶命之恩,将这一副贱骨头为大人的锦绣前程锦上添花!为朝廷的开疆拓土舍生忘死!”断头台上的安禄山一听到张守珪的语气有所缓和,两个眼珠子机灵一转,那张抹了蜜的小嘴一张,甜言蜜语便脱口而出。他从小随母亲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受尽了人间的人情冷暖,看惯了世上的趋炎附势,也经常受到别人的颐指气使,看尽了人脸上的千万种表情,所以察言观色是他一生中最拿手的本事,拍马溜须、阿谀奉承是他一生中最擅长使用的伎俩,他身心里认为,人的本性就是喜欢听恭维的话,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免俗!张守珪虽说是板着一张面孔,看起来十分严厉似的,但是能在他安禄山那张利嘴下仍然不为所动的人现在还没出世! 张守珪从旁边的亲兵手中接过安禄山的履历,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在这张利嘴面前,昔日的铁面将军也不得不一改原来的作风,安禄山那可怜的身世深深地打动了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利嘴让他不得不感到由衷的佩服。 在扭转头看了看躺在断头台上的安禄山,那具肥猪似的身体背着一支画有“斩立决”三个大字的令箭,满脸横肉的脸庞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好像是一只做了错事的小狗正在乞求主人的宽恕一样,尤其是那两颗和那张肥胖的脸庞极为不相称的,就像是两颗绿豆嵌在一个西瓜上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正在传递着一道道令人捉摸不透的信息,“自老夫任职以来,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最大的原因就恐怕在于老夫执法如山、不徇私情,才铸就了一支纪律严明、号令如山的队伍,如是同情这厮而网开一面,那老夫岂不是?······但是,如果杀了这厮,好像又是国家的一大损失。唉!难啊!”此时的张守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张守珪的犹豫不决让躺在断头台上的安禄山看到了自己的八成生机,只要再接再厉,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是有惊无险了,他那对小眼睛又是机灵一转,装作可怜兮兮地说道:“小人明白大人是铁面无私之人,若是饶了小人一条狗命,恐怕会大是失众望,小人恳求大人暂时把这可狗头寄存在小人的头上,给小人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若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小人愿受凌迟之苦!”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安禄山不愧是溜须拍马的高手,这样几句话,句句拍得恰到好处,让张守珪听得浑身舒畅无比,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脸上那团乌云也烟消云散,“好,老夫就暂且将这颗狗头寄存在你的头上,若是你是一个平庸之才,到时候,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此生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大人的再造之恩。来世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感谢大人的不杀之恩!”安禄山一见有了生存的机会,连忙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脸上做出了一番感激涕零的样子。但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他心中不由得对眼前这位老头恨得咬了咬牙,暗自骂道:“死老头子,老子今日不死,到时候鹿死谁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张守珪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刹那,心中也是暗自埋怨,一向坚决果断的他不知为何今日在这个胖子的生死问题上显得如此犹豫不决,他再次向安禄山瞥了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从心底升起······ 当安禄山被张守珪无罪赦免的消息传入渤海国之后,渤海郡王勃然大怒:“堂堂天朝上国,竟然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岂不是辱没了天可汗的威名;堂堂铁面将军张守珪,没想到是浪得虚名,是一个包庇下属的徇私枉法者。今日若不前去套一个说法,让我堂堂渤海郡王怎生在这白山黑水之间混?让我一方诸侯怎样在契丹这些小部落面前抬得起头?”怒气冲冲地渤海郡王便纠集契丹、同罗、韦室奚等部落共计六万人马,气势汹汹地向幽州杀来,向张守珪施加压力,为自己挣回一些颜面! 面对渤海等部落的的大兵压境,张守珪自然是成竹在胸,长期戍守幽州的他对周边各部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以他的军事才干,付这群刚刚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当然是小菜一碟。但是仔细一想,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自己的手段确实是有失偏颇,才给人留下了口实,若是贸然迎战的话,必然会授人以柄,倒不如拟表请战,让远在长安的朝廷小一道出兵讨伐渤海等部落的圣旨,这样一来,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保全安禄山,还可以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可谓一箭三雕! 果不其然,张守珪猜准了唐玄宗的心思。创造了开元盛世的李隆基已经不能满足单靠文治的成就来显示自己的旷世奇功,他想凭借强盛的国力来拓展国家的疆域,想让中华文明传播到世界的没一个角落,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皇帝。为此,他对拓边有极为浓厚的兴趣,对边疆将士主动请缨那更是求之不得,对周边各部落的骚扰也是一种渴望。这样一来,张守珪的主动请缨正中李隆基的下怀。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安禄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他也许领悟到了人性的弱点,看到了自己那张嘴的美丽,他开始醒悟了,只要自己努力,今日征服了一个张守珪,明日还有一个,甚至无数个张守珪等待着自己去征服。他深信:只要自己躲过这一劫,张守珪恐怕就会成为自己往上攀登的垫脚石······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惹的祸最终还是应该谁去解决,安禄山自己也清楚,此时自己的前途还被张守珪捏在手中,就连自己的脑袋都还被张守珪捏在手中,稍有不慎,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是福是祸,就看这场战役能不能表现的出色一些了! 当张守珪决定出奇制胜之时,安禄山主动请缨,用自己独特的优势去担任此次行动的先锋。面对渤海的咄咄逼人,安禄山决定假装潜逃致契丹,用一副可怜相剥去了契丹酋长的同情,收留了他,同时成功地瓦解了契丹与渤海之间的同盟关系,并且采取嫁祸江东之计,不仅让契丹与渤海只见反目成仇,反而把数万渤海兵引到了契丹的势力范围之中!当契丹和渤海闹的天翻地覆之时,安禄山突然在契丹阵营中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契丹人的粮草,然后率军直扑契丹的中军大帐中,让整个契丹大营乱成了一锅粥。不仅契丹酋长感到意外,就连渤海郡王也是大吃一惊,起初还以为是安禄山良心发现了,在为自己将功赎罪!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但让他们有骂娘的冲动,简直就想把安禄山剁成肉酱!安禄山制造的混乱并没有让渤海国兵马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让他们成为了契丹人的挡箭牌,张守珪唐军主力的第一个重拳,就重重地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安禄山那只小分队制造的混乱成为了唐军进展如此顺利的决定因素,安禄山的出色表现也让张守珪刮目相看,坚信了自己没有杀他是正确的! 张守珪望着那堆随着战马滚动的肥肉的憨态,不仅莞尔,“没想到如此肥胖的躯体,竟能在马背上疾如风、快如电,看来老夫没有杀他倒是为国家保住了一位栋梁之才啊!” “大人慧眼识英才,安将军才有机会一展拳脚啊!” 张守珪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剽悍的胡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此人是安禄山的好友,名叫史思明,关于此人,也有一段神奇的故事······ 当年的史思明由于好赌而背上了一屁股的巨债,缠上了官司,到处遭到债主的逼债,不得已背井离乡,逃亡漠北流落于奚族境内。由于当时大唐边境战祸连年,各部落之间也是纷争不断。在这种兵荒马乱的环境之中,有一次他不幸被奚族骑兵给捉住了,准备当做出征前祭旗的贡品。就在生死悬于一线的一刹那间,史思明心生一计,对监斩官说道:“我是大唐的和亲使者,你们杀了我,恐怕奚族就永无宁日了!”此言一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唐的国力,大唐军队的战斗力、大唐文明的亲和力、大唐天可汗的威信力,在莫北地区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杀了大唐的和亲使者,那无异于在老虎口中去拔牙,这是一种骇人听闻的举动!看到自己的恐吓起到了作用,史思明立刻来劲了,又继续吼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天朝震怒吗?如果不怕奚族遭受灭顶之灾的话,就赶快放了我,到我去见你们的可汗!否者,这一切的后果由你们负责!”那群人听到这一番话后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监斩官连忙走下高台,走到史思明面前。 亲自给他松了绑,连连赔罪道:“小邦蛮人,不识天使,还望天使恕罪!请天使随我们走一遭,前往可汗大帐,请可汗定夺!”没想到这样恐吓都能起到作用,史思明心里简直是了开了花,更加肆无忌惮。见了奚王也是以天朝使者自居,傲慢无礼。奚王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而且还以上宾之礼来款待他,随后还派遣使者同他一道上长安面圣。就在这个时候,史思明附在奚王的耳边悄悄地说道:“此次皇上可是十分看中和你们的交际啊,你们总应该表现一点诚意吧!我看贵邦此次所派遣的人员中,没有一个相貌堂堂、仪表端正,而且又是一些没有什么名望的人。我担心皇上会不高兴的!我听说贵邦有一个叫做琐高的人,此人仪表堂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还能征善战、威震四方。如果他能随我入朝,一来可以显示贵邦诚意,二来可以讨天子欢喜,三来还可以为贵邦赢得良好的声誉。这一举三得之利,我还是希望可汗你认真考虑考虑吧!” 这种对奚族有利的事,史思明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奚王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就立刻选定了三百人在琐高的带领之下同史思明一道,朝中原进发。 谁知,奚族的和亲队伍刚刚到达卢龙,史思明就前往卢龙兵马使裴子休的住处报告:“奚王派遣琐高与其三百精锐前来,名义上是入京面圣,其实是想偷袭平卢,希望大人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裴子休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就装作热情款待,然后把这三百多人放在驿馆之中,放了一把大火就万事大吉了!史思明也因为报告这件事有功,裴子休把他推荐给了张守珪,为史思明的飞黄腾达找到了一条捷径!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年龄只相差一天的史思明和安禄山二人一见如故,便结为异性校内各地,约定誓同生死!再后来,就是张守珪见二人都是才干突出之辈,把此二人都招为义子。只不过,安禄山与史思明的关系还会发生许多微妙的变化,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一个人的成才在于自身的努力,若无过人之处,哪怕是皇亲国戚,在此太平盛世之中要想一鸣惊人,恐怕也有一定的难度啊!”听到史思明的吹捧,张守珪不禁有点飘飘然了,“安禄山此次在平定渤海、契丹的战役中表现突出、战绩卓著,确实证明了当初我没有杀他是正确的选择没有错!此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还是把他送入朝廷,看看皇上怎样处置他吧!” 高适就是随安禄山一道,带着张守珪的献捷战表回到长安城的。不知为何,就是圆滑世故的他对这个胖子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横看不顺眼、竖看还是不顺眼。一看到这个胖子,高适就觉得恶心,一听到那张嘴里冒出的那一句句拍马溜须的话语。高适就会感到特别的厌烦,难道此人真的就是如此不堪吗? 正文 第三章 野无遗贤情何堪 东北边境狼烟不熄,战火纷扰,让一大批有雄心壮志的的文人墨客找到了一个可以挥洒笔墨的地方。少年时代的高适穷困潦倒、科场失意,混迹于市井之间,满腹经纶找不到用武之地。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身前往东北,投靠时任幽州刺史的张守珪,在张守珪的幕府中担任了掌书记一职,开始了自己的边塞生涯。这也为他以后的飞黄腾达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在东北这一段时间里,他亲身经历了东北边境的苦寒生活,亲眼目睹了边关将士的悲壮经历,也亲身体验了戎马生涯的艰辛。在此期间,大量的边塞诗歌自他的笔下流出,为盛唐的诗坛增添了一份亮色!但是,总的来说,这次东北之行虽说让自己解决了吃饭问题,但给他留下的,仍然是一些苦涩的回忆!尤其是此次张守珪让他和安禄山一道进京就让他浑身不自在。这个死胖子一路上谈笑风生,闹尽了笑话、演尽了各种丑态,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丝毫高兴,反而让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和一丝不可名状的忧虑。此人善揣人意,若是把他放在官场之中,恐怕无论是谁都会成为他的玩物!他巧舌如簧,就连张守珪此等古板而且切面无私的人物都能让他说动,放眼天下,还有几个人不能让他那张嘴说动呢?其拍马溜须的本领堪称世间之最,一大堆肉麻的话自他口中流出,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最让人吃惊的是他在大明宫中表演的那一幕······ 当张守珪派出的献捷队伍刚刚到达长安城之时,这位从北方来的大胖子便表现出了乡巴佬进城时的那种惊讶神色。在马背上拍手欢呼,若不是考虑到那匹马的承受力的话,他肯定会在马背上又蹦又跳。雄伟的长安城让他目瞪口呆,繁华的朱雀大街让他手舞足蹈,尤其是金碧辉煌的大明宫映入他的眼帘之时,让他只产生了一种想法:“乖乖,不得了,这皇帝老儿过的日子简直比神仙都还要安逸,如果哪天让我当了皇帝,就是请我去做神仙我都不干!” 进了皇宫在戒备深严的守卫面前,看着那一张张紧绷的脸,望着那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人,安禄山觉得非常可笑。在一群战战兢兢的人群中,他倒是一个另类。原来那种嬉皮笑脸的做法并没有在这宫廷中有丝毫收敛,反而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他走在众人中间,装出一副天真可爱、毫不知情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随着人流进入了含元殿。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随着高力士一声悠扬的吆喝,殿中群臣都偷偷地把目光移上了大殿中央那张龙椅上,等待着今日将要发生的事情······ “启奏皇上,幽州节度使张守珪今日在黑水河畔大破渤海、契丹联军,特命幕府掌书记高适和捉生将安禄山一行人进京献捷。”一位相貌清秀、身材消瘦的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向龙椅上的那人奏道。 “若不是李爱卿提醒,朕差点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快宣高适等人进殿!”被李林甫这一提醒,李隆基恍然大悟似的,连忙点了点头。 此时的安禄山像一只大白鹅似的,听着一个大肚子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还不时的对两旁的人挤眉弄眼。望着龙椅上那个神采奕奕的人,他不由得大吃一惊,“乖乖,这就是当年平定韦后之乱,又平定太平公主之乱的皇帝吗?难怪看上去就有一股逼人的英气?难怪王忠嗣、皇甫惟明这等盖世英才都是死心塌地地供他驱使?难怪我那心高气傲的哥哥安思顺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龙椅上的那人也是盯着安禄山看了半天,由衷地叹道:“难怪张爱卿在奏章中对这人推崇备至,原来光是长相就有一番奇特之处啊!若非是李爱卿提及,朕倒是差点与这位奇人失之交臂!” 原来提醒李隆基的这位仁兄就是当朝吏部尚书李林甫,若是按辈分计算,他还是坐在龙椅上那位仁兄的叔父!只不过那都是几辈子的事了,不过二人配合倒是挺密切的,李林甫就好像李隆基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李隆基一想到了,李林甫就会在朝堂上向李隆基提出来,与李隆基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他深受李隆基喜爱。只不过,在朝臣的眼中,这位李大人就有一点深不可测了! “罪臣安禄山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安禄山一道大殿中央,就将肥胖的身躯往地上一放,双膝着地(让殿中众人感觉到大地为之一震!)将一个西瓜似的脑袋不停地在地上点,扣得地面咚咚作响,原本憨态可掬的一张脸顿时有点惊慌失措,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惶恐地望着众人,一双绿豆似的眼睛不时偷偷地向龙椅上瞥一眼! “哈哈哈!”李隆基发出了一阵豪爽的欢笑,“果然是憨态可掬!朕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常伴左右,定能多活过二十年!” “皇上洪福齐天,庇佑张守珪将军取得黑河大捷。更可喜可贺的是,还为我大唐发掘了一位栋梁之才!”看到李隆基那副表情,李林甫不失时机的向李隆基把安禄山大肆吹捧了一番。 安禄山这一番滑稽的表演,让原本鸦雀无声的朝堂中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大多数人都在掩口、捧腹,只有一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地老者把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安禄山,不时地皱了皱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个传奇式的人物,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 就连平日里在群臣面前不苟言笑的李隆基这回也被这个滑稽可笑的“大冬瓜”逗得笑弯了腰,他似乎已经放下了皇帝的威严,和蔼可亲地向大家询问道:“张守珪的奏章,朕已经发在邸报上了,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对殿中这人有何看法,诸位爱卿不妨畅所欲言!” “启禀陛下,安禄山是上苍赐予我大唐的一员副将。张守珪未杀他而重用他就取得了黑河战役的胜利!微臣认为,只要皇上对安禄山加以重用,此人定当会为我大唐开疆拓土的大业一展身手的!微臣恭祝皇上又得一员虎将!微臣愿我大唐基业万世永固!”李林甫从姥姥家的笑声中看出了圣意所指,在李隆基的话音一落,他就连忙把话茬接了过去。 “微臣张九龄不敢苟同李尚书之言!”就是那位刚才一直没有发出笑声的老者站了出来,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安禄山,神色凝重地对李隆基说道:“昔日孙武用兵之所以战无不胜,就在于他赏罚分明军纪严整!蜀汉之所以能在强魏的虎视眈眈之下和东吴、北魏鼎立四十余载,也在于诸葛孔明依法治国!安禄山在军中犯法,依律当斩,张守珪已经对他判了死刑,就不应该留其性命,以观后效!今日送上朝廷,理应依法办理!” “皇上,安禄山虽身犯重罪,但是在后来的剿灭契丹、渤海的战斗中立下了大功啊,而且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微臣恳请皇上再给与安禄山一次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以示皇上宽宏大量,为我大唐报一员能征善战的栋梁啊!”李林甫的言语突然变得十分急切,让全场的人感到无比惊讶。 “不成!”张九龄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态度十分坚决,“我堂堂中华智勇双全的人才比比皆是,勇冠三军、能征善战之人更是遍布全国。微臣认为,不可因为安禄山一人而置我大唐法纪于不顾!况且,微臣看此人脑后生有反骨,日后必反!倘若留其性命,日后必生祸端!望陛下三思!” “朕只知道张爱卿文采群冠天下,却未曾听说张爱卿会面相啊?”李隆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头生反骨这些无稽之谈,张爱卿何必当成一回事呢?当年诸葛武侯说魏延脑后生反骨,安排杨仪用计杀了魏延,造成了三国时期一大冤案!当年王甫说石勒脑后生反骨,最终逼反了石勒,把西晋王朝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此等虚妄之说,流毒天下,爱卿身为百官之首,不可不察啊!” “皇上,微臣并不信什么虚妄之说,只是觉得张守珪既然已经下令将安禄山斩首,又收回成命,恐怕会有损军威;二来,此人一脸奸相,巧舌如簧,整日嬉皮笑脸,满嘴花言巧语,留在朝中早晚是一个祸害;三来,他上朝之时全无礼数,分明就是不把朝廷礼仪放在眼里,若是有朝一日,其羽翼丰满之时,便是朝廷危难之刻!微臣恳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大唐的万世基业为重,杀了此贼,为天下苍生除害!”张九龄跪在地上,神色凝重地说道。 “罪臣安禄山不识朝廷礼数、又身犯重罪,自知罪该万死,恳请皇上给罪臣一个痛快,给微臣留一个全尸,微臣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陛下的圣恩的!”安禄山见张九龄说出了他的三大罪状,顿时吓得汗流浃背,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哈哈哈······”李隆基发出一阵充满了自信的豪笑,“张大人你看,这像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吗?如此可爱,如此憨厚!朕敢保证安禄山绝对不会造朕的反!” “皇上英明!”未等张九龄反应过来,李林甫就跪在地上喜笑颜开地对李隆基庆贺到,“安禄山憨厚异常,绝对是一个忠心不二的人才,微臣也敢用全家七十三口人的性命担保,安禄山绝对不会造反!” “这······”被李林甫这样一闹,张九龄彻底无语了,一时竟被搪塞住了。身为大唐首相的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安禄山,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悲哀的神色,眼中流露出一丝无法形容的忧伤。以他的职责而言,应该是为朝廷招贤纳士、广进贤良。但是,安禄山不是一个人才吗?就连张守珪这等眼光如此之高的人对他都是另眼相看,一个通晓六门外语的人,一个在军事理论上颇有建树的人,放眼天下,恐怕只有王忠嗣、皇甫惟明等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人,为什么自己对他就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呢?难道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担忧真的会实现?难道自己的命运就会在此出现一个转机?还是朝廷的前途也会随之而转向?为什么一向从谏如流的皇帝今日会一反常态,听不进一句话?李林甫今日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都是处处占据先机?他的崛起又会给自己、给朝廷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连串的问题不停地在张九龄脑海中打转,弄得他满头雾水。也让他平添了许多的忧虑······ “张爱卿啊,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在选拔人才之时,也应该不拘一格,要看主流、看大局。不能因为某一方面的缺点而对此人全盘否定。水至清则无鱼,人无完人,又何必渴求一个人的完美无瑕呢?”李隆基微微一笑,对着张九龄说道:“爱卿的职责所在就是为朕选拔人才,自然是要不拘一格的选拔人才,就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了吧!至于安禄山,朕想他还不至于像你所说的那样,就姑且饶他一次吧!”说罢,便转过身子,对跪在地上的安禄山说道:“安禄山,朕念在你忠心一片,姑且饶你一次,就以游击将军的身份回到幽州军营戴罪立功吧!切记,万不可有下次!若是再犯,定斩不饶!” “罪臣安禄山叩谢皇上不杀之恩!”一听到自己被赦免了,安禄山连忙把自己的头磕得咚咚作响! “说到人才选拔,朕倒是想到了最近我朝欣欣向荣,但是,百年之后呢,千年之后呢?人才,倒是关系到我大唐千秋万世基业的一项大业啊!不知各位爱卿有何更好的想法!”李隆基转过身子,微笑着对朝中众臣说道。 “启奏皇上,自我大唐开国以来,对人才的选拔制度有四种,一是察举制,通过各地采访使深入民间,考察有声望的名人,向朝廷举荐;二是门荫制度,有功之臣的后人可以由此路为朝廷效力;三是升迁制,由原来各级官府中不入流的小吏升迁;四是科举制,网罗天下有识之士为我大唐所用。微臣认为,在此四种制度齐头并举的作用下,我朝呈现了欣欣向荣的局面。陛下更是功高三皇、德盖五帝,是旷古绝今的第一明君,若是还有人才流落民间的话,这种人就是太不识抬举了!”李林甫一出来,对着李隆基就是大吹大擂,而且,字字句句都说得相当到位,让这位励精图治了几十年的太平天子不禁有点飘飘然了。 “皇上,微臣认为李尚书之言有失偏颇,江山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人才应该是层出不穷的,又岂能够发掘的晚呢?微臣认为,应该大力发展科举制度,网罗天下群英,为我大唐朝廷所用,这样才不至于出现人才断层局面的出现!”科举出身的张九龄深知这种新兴的制度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生怕靠门荫制度走上仕途的李林甫断了天下读书人的仕途,连忙出来对科举制进行一番维护,“微臣认为,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不能网尽天下英豪,皇上不妨不定期开设恩科,为天下士子多创造一些升官入仕的机会!” “嗯,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张爱卿不愧为天下文人的代言人,事事都为文人着想,也足见张爱卿一番忧国忧民之心!朕准奏!昔日爱卿与贺爱卿推荐的李太白先生在诗词文章方面确实是一个人才,但不知近日状况如何了?” “开设恩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建议,这样一来,天下文人墨客无不对皇上感恩戴德。定会为我大唐效力的!”李林甫每一次发言都是不失时机的对李隆基大肆吹捧一番,而且,他似乎能看穿李隆基的心思,每一次的建议都会与李隆基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李太白先生自从供奉翰林以来,好像无所事事,整天混迹于市井之中,无所作为!” “怀才不遇之感叹是每一个不得志的文人的通病,何况是旷古绝今的大才子呢?对于李太白的心境,朕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他的性格太狂傲了,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足以让天下人为之一振。若是锋芒过于显露、个性过于张扬的话,恐怕会过于刚硬,不会周旋,若是用于政坛,只会误事。所以朕才让他供奉翰林,磨磨他的锐气,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为朝廷所用,一展他那过人的才华,为国为民为苍生造福啊!但愿他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啊!”一提及李白,李隆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微臣替李太白先生叩谢皇上的知遇之恩!若是天下士子知道皇上求贤若渴的心里,定会感谢天恩浩荡,会倍加努力、报效朝廷的!”站在群臣之列的李适之听到李隆基对李白充满了期望,自是为老朋友高兴一番。 “启奏皇上,微臣认为天下读书人不仅只有满腹牢骚的通病,恃才傲物也是他们的通病,若是毫无原则地选拔的话,那么就会让那些不识朝廷礼仪、不知尊卑贵贱之人忝居高位,那朝廷威仪何在?朝廷纲纪何存?故微臣认为,科举选材,应以德才兼备为衡量标准,把那些狂悖之士拒之门外!”李林甫倒是处处在为朝天考虑! “既然李爱卿执掌吏部,具体细节就由李爱卿操办!由你负责拟定方案,通报天下,要求各州县具体执行!”李隆基似乎也被李林甫说动了,竟把这样一项重要的权力不通过政事堂的众位宰相,就直接下放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得到授权以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地神色,终于有机会一展自己的“才华”,他得意地对着张九龄等人笑了一笑心中暗自高兴,“你们这些可恶的读书人,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那张臭嘴能臭到几时?我看你们能得意道几时?我要你们一个个都栽在我李林甫的手中,以泄平日里你们对我的讥讽之气!” 在此次从东北回来的献俘报捷的队伍中,除了安禄山因为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受到了李隆基的格外垂青以外,张守珪推荐的其他人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报销了往返差旅费以外,就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了,这就是高适满腹牢骚的一个重要原因!科场失意的他怀着满腔热情投笔从戎,本想在疆场之上为自己开辟一番天地,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倒是非常欣赏他的才干,委以掌书记的重任,助其起草奏章、签署命令,并且在大捷之后主动向朝廷推荐他。可是,张守珪那一道推荐高适的奏章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反倒是那个曾经犯下杀头之罪的安禄山却是因祸得福,从此走上了飞黄腾达的道路。高适满腔怨愤找不到地方发泄,干脆就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了,跑到长安的集市上来喝闷酒! “哈哈哈······”听完高适的讲述,李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目光在高适的肚子上溜了一圈,风趣的说道:“我看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怎能容下两个坛子?” “两个坛子?”高适满脸疑惑地问道。 “一个酒坛子,另外吗,就自然是一个醋坛子啰!”李白端起酒杯,故作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听到李白这样一番解释,哥舒翰又是一番开怀大笑,哥舒耀本来早就忍不住了,但是碍于父亲对各位文人的尊重,又不能笑出声来,实在是憋屈了大半天才笑了出来,被李白这样一调侃,“神仙醉”酒楼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就连一向愁眉不展的李光弼也不禁莞尔! “太白兄见笑了!”高适也是微微一笑,“在此之前,小弟确实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这样识人不明、用人唯媚的朝廷究竟还有何用?难得太白兄一番推心置腹的教诲,让小弟茅塞顿开。昔日太白兄曾发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言壮语又有一颗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豁达之心,更有一番乘风破浪的豪情壮志,真是令兄弟汗颜啊!但是要到达太白兄那种傲视万物、进退自如的境界又是何等的胸襟啊!” “傲视万物给自己留下的是一种至高之处的冷清,进退自如只不过是无法跻身于上流社会之时的一种自嘲罢了!人到了别人都不能理解之时只能借酒浇愁,你看我整日浸泡在酒坛子里、混迹于市井之中,引吭高歌。但是,我心中的寂寞与无奈又有几个人能够理解!”高适的一番恭维反倒勾出了李白的无限伤心,青年时代的他确实傲视万物,自认为熟读诗书,心中满怀治国安邦之策,曾隐居深山,期望有人会像昔日的周文王、刘皇叔一样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但是,他错了,他不是诸葛孔明,更不会诸葛孔明那种炒作自己的独门秘诀;当今圣上不是刘皇叔,更不会像刘皇叔那样礼贤下士。李白那满腹经纶只能化作一首首优美的诗歌,去勾动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他那满腔抱负只能寄情于酒杯,去滋润那早也干涸的心灵,有衔无职的翰林学士都是经过当朝宰相张九龄和太子宾客司贺知章的极力推荐才当上的,可是,一个翰林院又岂是他李白的用武之地呢? 本来在一旁的默默无语的哥舒翰似乎有所触动,微笑着对高适、岑参二人说道:“小将不才,想屈就二位到军中担任文职官员,不知二位先生可愿意去就尊驾!” 早就对自己的前途不抱任何希望的高适、岑参二人无意于京城之中的尔虞我诈、更不屑于官场之上的虚与蛇尾。也许边塞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才是他们写作灵感的激发点。哥舒翰的盛情邀请正中他们的下怀:刚从东北回来,前去西北领略剽悍的塞外风情也许会有另一番感受。 “可是,朝廷不是要在最近开设恩科,招揽天下群英吗?”李白急切地问道。 “我想,只要有我们那位李林甫尚书大人参与此事,你我考与不考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高适忿忿地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告辞,太白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头也不回地跟着哥舒翰走出了酒楼大门。 洛阳,大唐东都的贡院之中,一位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在考室中正襟危坐,面对本次恩科考试的第一道试题“诗赋”之时,他的心中便闪现出了当年路过泰安之时,见到的气势巍峨的泰山,一股豪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将笔一收,他便意气风发地说道:“交卷!” “嗯!写的倒是挺快的!”监考官得意地点了点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好大的口气,你有何德何能,敢于说出这样的大话,敢于把天下群雄都怒放在眼里!你们这种人,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若是让你当几年的官,岂不是连朝廷、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们这种人是坚决录取不得的!”监考官和主考官将年轻人的考卷往身后的垃圾桶里一送,瞪大眼睛注视着年轻人。 “你······你们······?”年轻人被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张俊俏的脸蛋涨得通红。 “对不起,年轻人,李尚书在此恩科开考之时就曾吩咐过我们:‘本次铨选,重在德才兼备!’年轻,你小小年纪,口气就如此张狂,需要在历练历练,摸摸自己的锐气之后,再来做官吧!”主考官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朝他挥手。 “这······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你们等着,我要到京师去告你们的御状!”他气愤的走出了考场,“唉!太平盛世,竟找不到我的用武之地!” 这位年轻人便是当年以诗文名动天下的诗词宰相杜审言之嫡孙,单名一个“甫”字,字子美。出身于豪门贵族之家的杜甫自幼便获得了一向绝大多数平民难以得到的权利,即可以免除兵役。祖父的斐然的文学成就和书香世家的熏陶让他从小就染上了一身书卷气。在七岁之时,他就便表现出了过人的才华,他所认识的字的数量儿童的两倍。在十岁之时,,他便能将建安诗人的诗歌如数背完,十四岁之时遍观诸子百家的学说,而且口才雄辩、文思敏捷,大有超越当年其祖父的成就之势,十七岁之时下笔不假思索便能挥毫而就。时年二十三岁,才华横溢的他听说朝廷开设恩科铨选人才,就怀着满腔抱负来到了科场之中,希望可以一展拳脚。 正如当时的高适所言,这次恩科,有才学的士子考与不考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所有参加这次恩科考试的学子没有一个不是名落孙山。因为考试的过程相当严格,首先是各县推荐,接下来就是州府乡试,再由吏部和礼部主持会试,几经折腾下来,但凡是有所文采的,基本上在第一关就被踢了出去,大凡成名的文人谁能没有一点脾气呢?至于后来,面临的选拔条件越来越苛刻,就是侥幸过关的学子们还有多少精力去应付各种繁琐的考试呢? 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李林甫了,但是此时的他不能雨丝毫的表现。要不然就辜负了那个“口蜜腹剑”的称号了,此时的他仍旧要装出一副心忧天下的样子,以表现他对大唐帝国的关心! 但是,此时真正忧心忡忡的却另有其人,那就是当时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令、大唐首席宰相张九龄。他知道,自从张说入相以来,天下文风盛起,大唐文坛从此也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局面,可算是“百花齐放”!就是在上次,他与贺知章游历江南之时,就在金陵把烂醉如泥的李白给“拽”到了长安城,对于这件事,张九龄颇引以为豪。但是,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昔日孟浩然在洞庭湖边上仅以一联“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赢得了他的青睐。但是,习惯了舒适、闲散的田园生活的孟浩然对秩序井然的官场生活的适应速度太慢了,没过多久就辞官还乡了,朝中还剩下一个李太白,也是满腹踌躇的样子,整日混迹于市井之中,浸泡在酒坛子里,以这种方式来混天过日子!难道这世上除了李白以外,就没人可以撑起一片天了吗?即使是自己招进来的那些名人,都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离开了朝廷,或者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还有谁可以作为我大唐人才的后备人选,将这一盛世局面继续下去?”一个硕大的问号萦绕在张九龄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韩元殿中的李隆基何尝又不是陷入矛盾之中呢?本来是精心准备的一次恩科,竟然是事与愿违,让自己寄予的希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想我堂堂天朝上国,居然选不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越想越气,在龙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皇上,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林甫见李隆基如此气愤,连忙上前,讪讪的说道。 “好事?”李隆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疑惑地望着李林甫,“从何讲起?” “此次恩科在全国海选,居然无一人中举,这岂不是证明了我朝教化四方,网罗英才,真正达到了野无遗贤的局面了吗?”李林甫思索了一会儿,才把自己已经想好了的台词说了出来。 “嗯,爱卿言之有理!”李隆基点了点头,“但是,如果人才凋零,这可是一件对国家极为不利的事情啊!那我朝的后备人选又应该如何培养呢?” “依微臣之见,官者,代天子牧民之人也!这是一种奇缺的人才,也是一种高素质的人才,稍有不慎,便可以给国家、给苍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这种人才宁缺毋滥,鉴于目前野无遗贤的局面,微臣认为,基层官员的选拔还是依靠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另外,把全国各地划分为十道,设置采访使,委任朝中有威望、有政绩的人员担任,负责对各地的官吏实行考核,考核成绩好的,可以提拔到中央各部担任专项工作。同时,根据吏部对朝中官员的考核意见,实行末位淘汰制,把政绩差的官员调到地方锻炼,以补充地方官员不足之患。同时,文官武将的职责也应分开,文人大多胆小怯懦、畏惧箭矢,故不宜派往边塞;只宜在朝中、地方担负管理职责;武将专事拓边、宿卫职责。这样一来,即可以保证我大唐政令畅通,又可以保证开疆拓土,不受四夷骚扰!”一说道用人之处,李林甫显得极为干练,说得头头是到,就连平日里对他不是很感冒的张九龄、严挺之都不得不点头称快! “二来,用人之道应该是不拘一格,如果偏执于某一方面的话,往往会导致用人有失偏颇,给国家、朝廷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谁知,就在张九龄等人点头称是的时候,李林甫话锋一转,“比如说,自从燕国公张说入主中枢以来,我朝用人就偏重文采,这对于我朝欣欣向荣的诗坛局面的形成固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大多数文人都恃才傲物,不识大体、不懂礼数、故于偏执,造就了朝中的党朋之争。同样,读书人过于迂腐,处事过于执着,让一些朝廷大政方针议而不决,形成了多谋而寡断的局面。文人生性怯懦,与前线则畏缩不前、往往会贻误战机、导致疆土扩而不张的局面!” “啊!”张九龄和严挺之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厉害啊!想不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李林甫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张九龄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张相,看来此次开设的恩科竟是让你我都意想不到的圈套啊!”严挺之一脸的无奈,朝着张九龄是了一个眼色,悄声嘀咕道。 张九龄也是苦笑着一张脸,苦笑着向严挺之摇了摇头。 “那么,以李爱卿之见,此次恩科未达到预定目的,又是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李隆基紧绷着一张脸向李林甫问道。 “说明了我朝以前以‘文’为选拔人才的唯一标准这种方式已经充分地挖掘了我大唐的文人,达到了‘野无遗贤’的局面。这是皇上的洪福所致,是我大唐盛世进入一个新局面的开始!确实是值得清庆贺的一件事啊!”李林甫再次跪在地上,满心欢喜地向李隆基庆贺道。 “可是,我朝的后备人选应该如何培养呢?”李隆基仍然是忧心忡忡。 “微臣以为,应该赋予边将专事拓边的权力,从而让边将的业务更加精熟,让我朝的国威远播四方,而文人怯懦不前,往往会延误战机。不如将各镇节度使设为常职,以保证他们为我大唐尽心竭力!就把通过科举考试铨选出来的文人儒士供奉翰林、熟悉朝廷政务!在根据他们的考核结果分派到各地及朝廷各部任职。一来可以避免士人们的边塞劳顿之苦,二来可以让朝中各位大人各尽其才!做到人尽其才!”李林甫滔滔不绝的说出了一大堆道理。 “皇上,微臣觉得李尚书之言有待商榷!”严挺之站出来奏道:“科举制自创立以来,不知为朝廷选拔了多少优秀人才!为盛世局面的出现可谓是功不可没!至于文官、武将分开来任职更是有待探讨,出将入相自古以来就是边疆大将梦寐以求的愿望,如果断绝了节度使的升迁之路,岂不是让边将断了念头?” “严大人此言差矣!”李林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未等李隆基开口,他就抢过了话茬,至于边将的晋升,可以通过封爵来解决啊!” “李林甫处处抢占先机,深不可测啊!看来中书省的第一把交椅非他莫属了!”张九龄朝身边的严挺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必要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 “这······”严挺之一脸难堪,作为科举出生的平民宰相,本想为天下读书人争一口气,没想到碰到了这样一颗软钉子,他简直无语了! “李爱卿心思缜密。、、心细如发,处处为我大唐江山社稷着想,胸怀家国天下,不愧为我大唐的栋梁之才。倘若朝中诸位爱卿都能像李爱卿那样忧朕之所忧,急朕之所急,那我大唐盛世何愁不能延续呢?李林甫上前听封,朕念你这段时间执掌吏部,劳苦功高,提拔你为中书门下平章事,领礼部尚书,与张九龄、裴耀卿、韩休共同执掌政事堂,赐爵冀国公!” “微臣叩谢天恩!”李林甫如愿以偿跪在地上叩头谢恩! “张相、韩相,看来我们应该退居二线了!”裴耀卿满脸无奈的表情对着张九龄和韩休。 “翻云覆雨的人物粉墨登场了!”张九龄的脸上不知是一种什么神色,“将来的朝廷必将成为你我的坟墓!” “这次恩科搞砸了、李林甫粉墨登台了、那读书人的价值又直几何呢?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抱负又将如何实现?”仰望蓝天,一个个硕大的问号在张九龄的心中划过,今后的路应该怎样走下去? 正文 第四章 皇后冷落凤仪殿 “野无遗贤?”一个硕大的问号也萦绕在李光弼的脑海之中。一个笼罩在朝廷、盛世头上的看似美丽的光环,不知要耽误多少读书人的前途,不知那些经过了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含辛茹苦的莘莘学子们听到这个结论后会有多寒心。自己是行伍出身、将门之后,如果浑浑噩噩的生活在父母的光环之下、游手好闲、飞鹰走马、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应该是衣食无忧。但是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才俊,如果仅凭门第关系了此残生的话,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他本来就是一个军事奇才,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熏陶、名师的指点、宿将的提携,他的军旅之途应该是一帆风顺的,用王忠嗣的话说,将来独当一面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追求是无止境的,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他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让人看不起的赳赳武夫,他最仰慕的就是被供奉在凌烟阁的那些功臣,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自己将来也可以出将入相。 可是,李林甫给天下文人开的那个玩笑让他的希望再次破灭!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于完美的人生容易招来不速之祸,人生总是有些缺陷才不至于招人嫉妒!才算是完美的人生!”怀素和尚那句至理名言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也许,就在此时,自己人生中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就成了一生中永远的遗憾! “光弼啊!将来天下有变,能够支撑危局的人非你莫属啊!”王忠嗣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似乎对他寄予了无限希望。 就连安思顺这些深受皇帝赏识的人物也把他当作了一只绩优股…… 就在他告别了李白、高适等人离开“神仙醉”酒楼之时,曾亲眼目睹了那位被高适说的神乎其神的安禄山。 当他把目光投向这位大胖子之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甚至还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只见那具肥硕的躯体沉沉地压在一匹健壮的五花马身上,即使是一匹体格健壮的五花马在大雪纷飞的严冬承载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也会汗如雨泼。也许是出自于对战马的一种怜爱,李光弼在心中暗暗骂道:“用战马来拖这种不知珍惜马屁的人,简直就是畜生在做贱牲口!”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骂道,再回头看了看马背上的那位被高适等人贬得一无是处的大胖子,南瓜似的大脑袋上好像被人摁进去了两颗黑葡萄似的,不知女娲娘娘在造人之时是否用错了材料,这样的搭配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似乎都不怎么符合人类的审美观。再加上那张随时挂着笑容的“人皮”,笑起来之时,两颗葡萄就会被一条黑色的波浪所掩盖,总是给人造成一种严重不协调的感觉。大概是长得太胖的缘故吧!就在他笑的同时,整张脸的肌肉就会上下抖动,把那个看似“小巧玲珑”的鼻子给淹没了!最让人烦的就是,在这个“小巧玲珑”的鼻子下面却长出了一张说什么都会让他的上司感到心旷神怡的小嘴,任何话语,只要从这张小嘴里一过,就会变成天花乱坠的乐音!让人听了无比舒适!再往下面看,和他的脑袋相比,就让人感到更加不协调了。因为他的肚子的体积是常人肚子体积的三倍,骑在马背上,肚子上下垂的肉完全覆盖在马背上,让人看不清楚马颈上的鬃毛!,四肢又短又粗!这哪里像人啊,地地道道就是一个“肉球”! 马背上的那位胖子似乎十分得意,倒像是科举考试中了状元游街一样,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京兆府的衙役们高举着“回避”、“肃静”两块牌子为他开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闪向两旁,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大路两旁,用好奇的眼光望着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倒像是见了天外来客一般。一见京城的百姓如此好客,马背上那位仁兄越发得意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双手不停地向两旁的人群打招呼,似乎每一个人都是在欢迎他似的!当他的眼光投向李光弼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如芒刺在背,额上不禁渗出了一丝丝冷汗。他感觉到了李光弼的眉宇间隐隐露出一股冷峻的杀气,给他造成了一种不怒自威、望而生畏的压抑! 也正是由于那次会面,李光弼便对这位被高适贬的一钱不值的安禄山有了新的认识,殊不知,他们二人的生命的交集才刚刚开始! 大明宫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做了二十多年太平天子的李隆基并没有因为白天的忙碌而显得疲惫不堪,反而是精神百倍!但是,进入中年以后的他似乎已经厌倦了厌倦了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君临天下,高处不胜寒的生活,他也是一个人,作为最高统治者,他可以,他也必须尽量站在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接受来自于不同人的声音,接受臣子对自己的批评和建议,曾经说出了这样一句或:“吾身虽瘦,天下必肥!”自己时时刻刻为天下百姓着想,可是自己一肚子的心里话又能向谁诉说呢?进入耳顺之年的他似乎有点不怎么爱听不顺耳的话!昔日的宋不正是因为固执己见、直言犯上而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吗?张九龄擅长文辞,掌握了劝谏的艺术,才能够在执掌大唐中枢十年之久。但是,再委婉的劝谏也是对自己过失的一种批评,再动听的批评也是对自己行为的一种修正。此时的李隆基似乎对自己取得的成绩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对那些昔日十分在意的劝谏已经熟视无睹、见惯不怪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有人能对他的成绩进行肯定,有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寂寞,有人能够在艺术上与他产生共鸣!他急切需要一个知音! “唉!”望着龙案上堆积的一本本奏折,李隆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启禀万岁爷,汝阳王李求见!”高力士急冲冲地跑进了含元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差点绊了一跟斗。 “哦!”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惊慌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圣上,现在亥时已过!”李隆基脸色变化之快让这位伴随他二十多年的高力士也变得满头雾水,“是不是要汝阳王明日再来觐见!” “啊!”李隆基大吃一惊,“亥时已过?依儿的性格,不至于会在半夜三更前来打搅朕的,难道是……”一种不想的预感涌上了李隆基的心头。汝阳王李是是宋王李成器(李隆基的大哥)的长子,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为人豁达、富有才干。只不过被当年李隆基那句“儿倒是与年轻时候的朕十分相似”话吓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过问朝政,终日混迹于长安酒肆之中,与李白等人并列于“饮中八仙”!此时他前来,必然是重病在身的李成器出了什么问题,李隆基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连忙对高力士喝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宣!” 但是,今晚的李并没有喝酒,而且神色忧郁异常,刚刚进入含元殿,就急忙跪在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道:“皇上,我父王他……” “儿,难道皇兄他……”李隆基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霾,李的神色证实了他的担忧。 “嗯!”李紧咬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朕明白了!”李隆基两步跨下台阶,急忙朝殿外走去,“力士,传旨,移驾宋王府!朕要前去视探皇兄的病情!” 果然不出李隆基所料,宋王李成器已经到了日薄西山、岌岌可危的地步了。整个身子躺在病榻之上,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吃力地坚持着。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 “皇兄!皇兄!三郎来了!”一进宋王府大门,李隆基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迅速跑到了李成器的病榻之前,“朕知道,你还是放心不下三郎,你一定还有很多话要对三郎说!” 如果说历朝历代的皇子之间都是一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关系的话,那么李隆基和李成器二人之间可谓是例外。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直到李成器病危之时,都始终站在同一战线上。当年武则天称帝之时,他们的父亲一下子从龙椅上摔了下来,成为了武氏家族排挤的对象,兄弟二人跟随父母远居乡下,深入民间,过着那种“落毛凤凰”般的日子,就在这一段时间里,兄弟二人便行成了一种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关系。只不过,兄弟二人在性格上各有差异而已,李成器内敛,李隆基外向。但迥然不同的性格并没有影响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昔日的武则天曾经说过:“成器持重守成,将来必是宰相之才;隆基器宇轩昂、且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将来必然不会居于人下!”就是听到祖母对自己兄弟二人做出这样评价之后,李成器并没有因此而对弟弟产生丝毫妒意,反而因为自己有这样一位弟弟而自豪。在平定韦后叛乱,把唐睿宗重新扶上龙椅之后,当睿宗因册立太子而发愁之时,当文武百官担心是否会重演“玄武门事变”之刻,还是李成器主动站了出来,以高风亮节的姿态把太子之位让与了平定韦氏之乱用功的李隆基。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对李隆基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子。李隆基对自己的大哥也是敬重有加,他常常对自己的子女说道:“朕的天下是大哥的天下,只是因为他的高风亮节,才有朕的机会!”所以,无论是在大明宫中,还是在宋王府里,在李成器面前,李隆基都是以“三郎”自称,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 听到李隆基的声音,李成器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种赞许的神色。“微臣感谢皇恩浩荡!”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微臣非常高兴……能在……有生之年看……看到我大唐的……的又一盛世。皇上英明神武……天下……天下归心,远可比……可比尧舜,近可比……可比太宗……太宗文皇帝!臣……臣甚感欣慰!”一见到李隆基,李成器一下子来了精神,竟说了这么多话,最后竟上气不接下气了。 “三郎惭愧,若不是皇兄谦让,三郎何至于有此一展才华的机会!若是皇兄在位的话,以皇兄的才干,如今的局面何止比目前好上一百倍?” “皇上过谦了!微臣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皇上执掌天下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微臣……微臣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况且,微臣体弱多病,恐怕……恐怕承受不起这幅担子啊!”李成器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气息是越来越微弱。 “慢慢说!慢慢说!皇兄,你可要保重贵体啊!”李隆基坐在病榻上,轻轻地扶起了李成器,右手在他苍老的脸庞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好像是在替他这位大哥减轻病痛的折磨。 “唉!不……不行了!你我君臣今日一见,恐怕……恐怕就要成永诀了。微臣有一些……有些肺……肺腑之言,今日不说,恐怕……恐怕来日……来日机会不多了!”李成器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咳嗽也是越来越剧烈。 “皇兄何出此言?”一听到这句话,李隆基浑身一震,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三郎愿大哥善保贵体,来日大唐江山可少不了你这位大唐的周太伯!来日你我二人共治天下!力士,快传御医!” “没……没用了!”李成器吃力地摇了摇头,“微臣的身体微臣自己心中有数,要活过子时恐怕……恐怕都是一个奇迹!皇上,微臣也是行将就不之人,有些话恐怕不太动听,但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皇上觉得微臣的话不动听,就……就权当是……是一个死人在胡言乱语!” “三郎愿意聆听皇兄教诲!”李隆基紧紧搂住了李成器的病躯,眼中噙着泪花,点着头说道。 “微臣对皇上的成绩感到自豪!微臣也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骄傲!但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微臣希望……希望皇上在事业的巅峰时刻仍然……仍然要保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将我大唐推向第三个盛……盛世!”李成器似乎从李隆基的脸上觉察到了什么,说这些话之时,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了! 听到李成器一席话,李隆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几年来进取之心锐减,满足于现状这些心态怎么就被自己的大哥哥看了出来,看来,若是大哥在位的话,所取得的成绩必定不会亚于自己的!“三郎定当谨记皇兄的教诲!” “好!好!”李成器脸上的凝重之色舒缓了许多,露出了笑容,紧紧抓住李隆基的双手也慢慢地垂了下去,双眼缓缓地闭上,神色安泰的躺在病榻之上。 “皇兄!皇兄!”李隆基轻轻地摇了摇李成器的身体,原本噙在眼中的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撒落了一地…… “父王!”李看见李隆基的神色如此黯淡,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失声痛哭起来! 李成器、李隆基兄弟二人自由患难与共,在诸武强盛的时代和韦后专权的时代,他们都是落毛的凤凰,过着那种仰人鼻息、受人冷落的生活。在蔑视、监视、甚至仇视的眼光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正是由于这样的生活环境,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才在真正意义上超越了皇室内部的刀光剑影的争斗,是真正意义上的手足之情,而且是相当真挚、相当纯正的手足之情,生在帝王之家,同为皇子,却没有围绕那张龙椅进行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相互谦让。李隆基最敬重兄长的淡泊、恬静、与世无争;李成器最欣赏李隆基的胆识、才干与魄力。所以,无论在那一次血腥的宫廷斗争中,他们兄弟二人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并肩作战。就是在当年太平公主专权,和当时身为太子的李隆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太平公主曾经就想拉拢李成器来对付李隆基。即使是面对皇位的诱惑,李成器仍然没有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李隆基一边。今日,李成器一去,怎能让重情重义的李隆基不悲痛。 “皇上!请节哀!”高力士也在一旁拭着眼泪,低声说道:“宋王爷这一去,还得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啊!” “好!好!好!力士,传朕旨意,明日罢朝,全国服丧三日。满朝文武明日到宋王府吊唁。宋王的丧礼安按帝王规格来办!”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李一听,连忙跪在地上请辞,“能受到皇上如此礼遇,父王也能含笑九泉了!怎敢僭越,受如此大礼!” “儿,快起来,朕意已决,绝无更改之理!当今天下乃是你父王谦让给朕的,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的朕!他享受帝王的待遇也是应该的!”李隆基的态度十分坚决。 “王爷,圣上与宋王爷情深似海!你可千万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意啊!”高力士也在一旁劝道。 “这……”李一头雾水。 “李听封!汝阳王李袭封宋王爵位,享受亲王待遇!” “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圣恩之万一!”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儿!快平身把!朕要为你父王亲自撰写碑文,追封他为‘让皇帝’,快去准备准备吧,朕今晚也要为兄长守灵!” 当李隆基忙完李成器的丧事回到大明宫之时,一件足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大事又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 李隆基登基之初,后宫只有他的糟糠之妻王丽华,也就是后来的王皇后,后来又纳了刘淑妃,生了李瑛、李瑶、李琚兄弟三人;又纳了张惠妃,生下了李浚(就是后来的唐肃宗李亨);后来又纳武攸宜之女为惠妃,先生了两子一女,但都夭折了。后来生下了李瑁。刘淑妃、张惠妃先后辞世,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和忠王李亨几乎都是王皇后一手抚养大的。但是,在母以子贵的年代里,王皇后虽是母仪天下,但是由于自己没有生下皇子,其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由她一手抚养成人的太子兄弟三人由于幼年丧母,在王皇后那里得到了补偿,所以兄弟三人对自己的嫡母王皇后倒是十分尊敬,恪尽了身为人子应尽的孝道。自从武惠妃生下寿王李瑁之后,李隆基的父爱基本上转移到了这位年幼的寿王身上,对太子兄弟三人倒是日渐冷淡,对昔日曾经帮助过自己控股地位的贤内助也开始逐渐冷淡下来。但是,三位皇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向满朝文武证明自己。基本上是做得滴水不漏。但是,让他们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李林甫在李隆基平日里的言谈之中已经觉察到了王皇后的失宠;、武惠妃专房的消息,便找了一个机会,把武惠妃身边的宦官牛贵儿拉到了自己的府上。 “李相爷盛情邀请,咱家可是三生有幸啊!”牛贵儿一副受从若惊的样子。 “牛公公客气了,牛公公能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李林甫连忙将右手一伸,在牛贵儿的面前引路,“牛公公,请!” “那,那咱家就不客气了!”牛贵儿在故作一番扭捏之后,便迈开脚步,踏进了李林甫的相国府。 “薄酒一杯,不成敬意,李某先干为敬!”李林甫对着牛贵儿,满脸微笑地说道,说罢,便将头往后一仰,将酒杯中的酒全部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好说!好说!李大人盛情邀请,咱家却之不恭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牛贵儿倒是越来越有劲了,牛气冲天,拍着胸脯对李林甫说道:“李大人,不是咱家自吹,再过二十年,咱家一定会向今日的高公公那样威风八面!” “那是!那是!”李林甫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牛公公前途无量,将来林甫还要仰仗公公提携提携啊!”心中却在暗暗骂道,不就是一个不阴不阳地东西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李相爷,实不相瞒,宫中恐怕又要出大事了!”牛贵儿将头附在李林甫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李林甫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问道:“那这风向究竟如何呢?” “当然是西风压倒东风了!”牛贵儿牛劲十足的说道:“我家主子何许人也?武惠妃!又为皇上生下了一个聪明睿智的寿王爷!自古母以子贵、子以母荣!这两样我家主子和寿王爷都占到了,又岂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咱家相信,将来大唐的天下必然是寿王的天下!” “李林甫愿将全家老小的性命托付在公公手上!愿公公替林甫代为引荐!” “李大人找到咱家算是找对人了!” 正如牛贵儿所预料的那样,几日之后,皇宫内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王皇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她居住的凤仪殿的后花园里挖出来两个锦盒,锦盒里刻有两个木人,一个木人刻有李隆基的生辰八字,另一个木人上刻有王皇后的生辰八字,分别埋在南斗星和北斗星的位置上。据说这样可以保佑王皇后生下皇子,说不定还有武则天的命运! 李隆基看到这两个木人之后,吓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曾经与自己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竟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来。再者,平日里王皇后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管理后宫也是井井有条,就是对下人也是温言细语、不加呵斥,怎么会?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武惠妃的昆明宫中踱来踱去。 武惠妃也是眉头紧锁,关切地问道:“圣上难道是为了王姐姐的事儿烦心?” “唉!”李隆基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这些年的相敬如宾、这些年的相濡以沫、这些年的举案齐眉,难道都是幻影?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是朕看错她了?”李隆基越想越气,将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也确实难为她了!”武惠妃幽幽地叹道:“这三十多年里,王姐姐为皇上操持家务,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就是肚子不争气,没有为皇上产下一男半女,让她在后宫中抬不起头啊!”说到这里,武惠妃不禁想起自己那夭折的二子一女,眼中闪烁着泪花。 “可是真并没有怪她啊!她毕竟是与朕患难与共了三十多年的老夫妻啊!”李隆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痛心疾首地说道。 “万岁爷,奴才斗胆,冒死说一句,昔日中宗皇帝被贬房州之时,为皇后也是与他患难与共啊!”站在一旁的牛贵儿低着个脑袋,嘴里嘀咕道,两个眼珠子不是偷看李隆基一眼。 “滚!不知死活的东西!”李隆基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右脚狠狠地踢向了一旁打着哆嗦的牛贵儿,“王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岂容你如此玷污?” “是!奴才妄言!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牛贵儿一句话点出了李隆基醉害怕之处,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滚下去!这颗头暂时记在你的颈上。以后若是还敢胡言乱语,小心朕灭了你的九族!”李隆基袖子一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昆明宫,“力士,摆驾含元殿,朕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臣妾教导无方,还望陛下恕罪!”眼见牛贵儿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没有获罪,武惠妃连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在远去的李隆基身后,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力士,快宣张九龄、严挺之、裴耀卿、李林甫四人到含元殿议事!”李隆基前脚刚刚踏进含元殿的大门,就急不可待地宣政事堂的几位宰相前来含元殿。这件事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他必须要尽快处理这件事,维护自己天子的威严! 张九龄等人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未等李隆基宣召,早就在大明宫外等候了。王皇后的为人,朝廷上下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会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其中曲折,大家都是略知一二,但是事关皇家声誉,谁又敢乱说一个字呢? 李隆基望着含元殿内站着面面相觑的四位宰相,焦急地来回踱着方步,此时他的心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烦! “你们……你们倒是说一句话啊!朕找你们来,难道就是让你们大眼瞪小眼吗?”李隆基气得将手中的一叠奏折狠狠地扔在地上。 “微臣认为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皇上慎重处理!”挨了一顿臭骂之后,裴耀卿为了打破僵局,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小声说道。 “你……”被裴耀卿这样一提醒,李隆基简直无语了,气不打一处来,“废话,难道朕不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要你来提醒?” “皇上,裴相的意思是,此事事发突然,其中必有内情,还望皇上明察!”严挺之见裴耀卿说一番话受到了李隆基的训斥,连忙出来打圆场。 “还有什么内情,所有证据都摆在面前,难道朕还会冤枉她不成?”李隆基本来就对王皇后的感情日渐冷淡,又苦于她整日的喋喋不休,一听到居然还有宰相在为她说清,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皇上,自古以来的皇家后宫都是充满了刀光剑影,其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血雨腥风的战场啊!皇后娘娘在这三十年间操持后宫,公正严明,难免树大招风,招人嫉妒啊!”张九龄见李隆基的脾气越来越大,连忙站出来周旋:“微臣认为,这件事牵涉面太广,还是应该认真调查之后才能定案,要不然会掀起悍然大波,引起朝野上下的震荡啊!” “认真调查清楚?你要朕怎样调查?难道要朕把皇后移交刑部、大理寺吗?”李隆基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了。 置身于一旁的李林甫一直沉默不言。他想起了前几日牛贵儿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牛贵儿那副神气的样子,那一句句可以说是嚣张至极的话语无不让这位仁兄沉思良久。难道王皇后的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早就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从良心上讲,他不希望王皇后遭受这种不白之冤,毕竟,王皇后素有“开元年间的长孙皇后”之称!三十年来任劳任怨地为李隆基操持后宫事务,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对李隆基的一些错误和情绪也是做到了一个妻子应尽的劝谏责任,难免会有顶撞之处,自然也让这位自诩圣明的太平天子有些难堪!但是,这些都是出自于对天下、对朝廷、对皇帝的忠心,丝毫没有个人的好恶参杂在其中。但是,可悲的是,王皇后她活的时间太长了,长孙皇后在李世民的事业还没有达到巅峰之时就与世长辞了。她所得到的自然是李世民的无尽思念和缅怀;王皇后直到李隆基的事业已经达到顶峰之时还在人世,她的苦口婆心的劝谏往往会变成喋喋不休的牢骚,让李隆基感到十分心烦,做了三十年的太平天子,开创了一个旷古绝今的盛世的李隆基怎能忍受身边还有一个时时刻刻给自己念紧箍咒的人呢?更重要的是,原来王皇后之所以备受李隆基宠爱(哪怕是她没有为皇家留下一男半女),是因为后宫中没有一个可以和她争宠的人。而如今就大不一样了,武惠妃进宫,以她的美丽和才华深得李隆基宠爱,况且又为李隆基生下了一个聪明、冷峻的寿王李瑁。此时的王皇后在年龄上已经不具优势了,还有什么在李隆基耳边喋喋不休的本钱呢?但是,李林甫并不是那种凭良心做事的人,他不同于张九龄这些从科举走上仕途的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官场中尽最大可能为自己捞取最大利益,尽最大可能巩固自己的地位。要不然他怎么能对这件事情的内情知晓的如此清楚。“是不是皇上早就有废掉王皇后的心思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的心中更加清晰了! “李林甫,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张九龄等三人的意思最终都不能让自己消气,李隆基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李林甫。 “微臣以为三位大人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是此事事关皇家声誉,又不能过于伸张。至于刑部、大理寺的介入,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微臣认为,皇上只需派一位可靠的大臣负责此事的调查,妥善处理为宜!”李林甫的话好像是两方都不得罪,又说得滴水不漏,而且每一个字都说到了李隆基的心坎上。 “嗯!”李隆基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臣等恳请皇上念在和王娘娘三十多年夫妻的情分上,以慈悲为怀,对王娘娘法外施恩!”张九龄等三人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无可挽回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听天命、尽人事了! “微臣也请皇上以慈悲为怀,对皇后娘娘宽大处理!”李林甫也跪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既然众爱卿为她求情,朕就之时将她打入冷宫,让她颐养天年吧!”李隆基缓缓地闭上双眼,似乎正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昆明宫内的武惠妃此时何尝不焦急呢。自己进宫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虽说一直以来都深得圣恩眷顾。但是,王皇后的存在,她总觉得自己在后宫低人一等。而且寿王要实现由藩王变成太子,除了要有过人的才识和受到皇帝的偏爱以外,当今的太子的存在无疑是最大的阻力,王皇后的存在,谁也别想在太子李瑛的头上打太子的主意,如果自己成为主宰后宫的人,这无异于为李瑁将来继承大统准备了一个极为优越的条件。好不容易让王皇后莫名其妙地陷入了这场宫廷斗争的漩涡之中,她敢肯定,只要王皇后一倒下去,后宫之中想要与自己一争高下的人还有谁呢?但是,万一王皇后劫后重生……这问题的严重性,她是想都不敢想下去! “就是不知道张九龄等四位宰相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要求彻查此事?”她在宫中来回踱着步子,此时的短短几个时辰简直比几年还要长! “启禀娘娘,李林甫相爷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皇上要求此事就此作罢,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牛贵儿兴冲冲地跑上来,连跪拜礼都没有行,就眉飞色舞地说道。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瞧你那点出息!”武惠妃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装出一副冰冷的面孔对牛贵儿喝道:“你这副得意劲,岂不是在向外人昭示本宫就是这场事变的主谋吗?你难道要把本宫和寿王爷推向风口浪尖吗?” “奴才得意忘形了!奴才死罪!”被武惠妃一顿数落,牛贵儿连忙收起刚才得意忘形的神色,毕恭毕敬的说道。 “什么事让你得意忘形了?”武惠妃脸色一变,厉声喝道:“难道说,王姐姐之事与你这个狗奴才有关吗?” “奴才该死!”牛贵儿此时才发现,和自己这位主子相比较而言,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自己实在是太嫩了! “李林甫,李林甫!”武惠妃口中喃喃自语道:“在中书省的四位宰相之中,他是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一位啊,要是能得到张九龄的首肯,这件事情成功地几率就更大了!” “娘娘,您就别再提那个老顽固了!”牛贵儿哭丧着一张脸说道:“上一次奴才曾经找过他,转达了我们的心愿,没想到他要故作清高,说什么,太子是一国之本,岂是说换就能换的,还伴着一张面孔训斥了奴才一番。这种不识时务的家伙,摆明了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娘娘又何必在意他的感受呢?” “呼!”武惠妃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渐渐浮出一种愤恨的神色,“真是一个不识时务的老顽固!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在中书省首席宰相的位置上呆几天!李林甫为人怎样,他是否又能取张九龄而代之呢?” “娘娘试想,自开元以来,那个人可以在宰相的位置上终老一生呢?张九龄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况且事事都要与万岁爷一争长短,仿佛整个天下就是他做主似的,这样的人,性格与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区别?这又岂是英明神武的万岁爷能够容忍的?李林甫就大不一样了,他虽说是最年轻的,但是,年轻就是本钱啊,以奴才看来,此人富有心计,对娘娘和寿王爷也是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他善于揣测皇上的意图,凡事都能料得先机,所以,将来的政事堂非她莫属!”牛贵儿附在武惠妃的耳边,悄声说道:“若是娘娘能够帮助他在中书省站稳脚步,奴才相信,他也会知恩图报的,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寿王爷推向龙椅的!” “嗯!”武惠妃脸上的神色渐渐舒展开来,微笑着说道:“他倒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就替本宫给他带一句话,他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要他尽力而为,肯定会得偿所愿的!” 事情刚刚两天就落下了帷幕,王皇后宫中挖出的两个锦盒,无论是锦缎材料,还是木料都是出自于凤仪殿,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无辜的王皇后百口莫辩,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凤仪殿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给包围起来,就连出门的机会也给取消了,更不用说要见李隆基和那三个由自己一手抚养大的皇子了! 东宫的李瑛、鄂王府中的李瑶和光王府中的李琚闻此噩耗,简直是痛不欲生。他们三兄弟自幼丧母,是王皇后一手抚养大的,与王皇后之间有着深厚的母子情谊。王皇后因为一桩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了冷宫,换做是一般百姓家的儿女都无法容忍,更何况是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皇家子弟呢? “二位皇弟,本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母后为我大唐操持后宫三十多年,任劳任怨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啊,竟然因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了冷宫,连怎么回事都还没有搞清楚就草草定案,这公平吗?”李瑛越想越气,竟拍着桌子跳将起来。 “皇兄,就是百姓蒙冤,尚可逐级上诉,直达天听。母后归为一国之母,蒙受不白之源,难道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吗?”李瑶也愤愤地说道。 “依小弟看来,此案是父皇亲自定案,就是皇爷爷在世,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李琚流着眼泪摇了摇头。流露出无限的无奈之情。 “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李瑛越来越激动拍着桌子歇斯底里地吼道“六弟、九弟,为兄这次豁出去了,就是拼着这个太子不干了,也要为母后讨回一个公道!” “皇兄,此事万万不可!”李瑶、李琚二人见李瑛如此激动,连忙站了起来,死死地拉住李瑛,“皇兄你这一冲动恐怕正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圣旨到!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接旨!” “啊!难道老头子有先见之明,早就料到了咱兄弟三人在东宫聚会?”兄弟三人一听到这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鄂王爷和光王爷也在东宫啊?”高力士好像早就知道似的,笑嘻嘻地说道,“那奴才就不用到二位王爷府上走一遭了!皇上口谕,明晚务请三位殿下前往含元殿庆祝中秋佳节!享受人伦之乐!” “儿臣遵旨,明晚定当准时赴宴!”李瑛三兄弟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强作欢笑般说道。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的夜晚,月色格外明亮。放眼望去,月中吴刚伐桂的图影也是清晰可见。遥望空中那轮圆月,李瑛、李瑶、李琚兄弟三人想起了刚刚被打入冷宫的王皇后,心中有一种月圆人不圆的满腹哀怨。作为平民百姓人人都羡慕的皇家子弟,眼睁睁地看着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母亲蒙受不白之冤,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岂又是常人所能理解的?若是平民百姓遇到这种情况,肯定都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但是,生活在这个专制的时代,面对的是一个自诩英明神武的太平天子亲自定的案,身为皇子的他们能有什么作为呢?望着天空中远远的月亮,想起在冷宫中孤苦无依的王皇后,李瑛不禁潸然泪下。 “瑛儿!”李隆基走到李瑛的面前,慈爱地拍着李瑛的肩膀说道:“今夜乃是你我父子、你们兄弟欢聚之时,大家应该高兴才是,你又为何独自垂泪呢?” “启禀父皇,儿臣就是在这团聚之时,想起了在世界另一极的母亲,所以产生了无限的感慨!还望父皇恕罪!”李瑛望了李隆基一眼,眼光立刻投向了别处,深怕李隆基看出什么端倪。 “唉!”李隆基看着李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忽然,“啪”的一声打断了父子二人之间的谈话,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忠王李亨不知什么缘故把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有盘子里面。而他呢?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满脸的无辜,也隐隐流露出一种不安。不知是李亨的话勾起了他对吗、已故的母亲的无限怀念,还是他听出了李瑛的弦外之音而感到惴惴不安! “亨儿,你这又是何故?”李隆基满脸惊讶地问道。 “父皇,皇兄之言让儿臣想起了已故的母亲,所以儿臣失态了!”李亨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有盘子里捡起筷子,随手在另外一个盘子里抓起一张薄饼,在筷子上擦了又擦…… “亨儿,你太不像话了,怎么用……”眼见李亨如此浪费李隆基又气又急,瞪着眼睛对他吼道。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李隆基以及在场的所有人的大吃一惊,就在李隆基发出怒斥的同时,李亨并没有随手扔掉,而是将它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在慢慢地放入嘴中,细细地咀嚼起来,好像是在细细品味人间的美味佳肴!已经达到了忘我的境界,都没有在乎一旁的人脸上究竟出现了什么表情。 等他把那张薄饼吃完之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一脸惊讶的李隆基,“父皇,儿臣又做错了什么吗?”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狐疑的神色。 “没……没有!”愣了半天,李隆基才回过神来,神情也颇为激动,用颇为欣赏的眼光望着李亨,对众皇子说道:“各位皇儿啊,老三克勤克俭,这一细节足以证明他的伟人啊,这可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啊!” “这么抠门!还榜样呢?”寿王李瑁一听到父皇表扬平日里一直默默无闻的李亨,显然十分不服气,撅了撅嘴,不以为然地说道:“身为皇子尚且如此抠门,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大唐吝啬成风!” “三皇帝虽生在帝王之家,但是勤俭持家,不失为我等表率。也许是我们兄弟几个自幼丧母的缘故吧,所以总是敝帚自珍,哪怕是一点小小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掉。自然比不上十二皇帝那样自幼集父母宠爱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天下也是唾手可得,区区一张薄饼,有怎能放在眼里呢?”自从王皇后被打入冷宫以来,李瑛对武惠妃母子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左看不顺眼、右看也不顺眼,所以,每当李瑁有何举动之时,他总是反唇相讥、甚至是针锋相对。 “瑛儿,休得无礼!瑁儿年幼不懂事,你又何苦对他进行冷嘲热讽呢?”也许这种情况的出现不适第一次了,面对李瑛的满腹牢骚,李隆基深怕兄弟二人的矛盾会在宴会上激化,扰乱了大家的兴致,连忙出言阻止,又回过头对李瑁说道:“瑁儿啊《无论是生活在帝王之家,还是出生在平民之家,勤俭乃是一个人的基本修身之道。圣人要求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是循序渐进的,只有把自己的品性、涵养养成了,才可能管理好一个家庭;只有把自己的小家治理好了,才能引导一国的百姓管理好他们的家庭,才能治理好国家;只有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天下人民才会安居乐业!勤俭自古就是齐家之本,昔日诸葛武侯曾说过:‘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即使身在皇家,哪怕是身为一国之君,都要恪守勤俭的古训。当年秦始皇挥霍无度,导致了秦朝二世而亡;汉文帝勤俭持国,奠定了汉朝四百年之基业。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就连战功赫赫的太宗文皇帝都是精打细算,深怕自己的骄奢淫逸会给江山社稷、给天下苍生带来麻烦。皇家虽然富有四海,但是并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挥霍无度而对天下百姓横征暴敛、巧取豪夺吧!昔日太宗皇帝把”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刻在了延英殿的宝座之后,就是为了告诫后世子孙,要勤于政事,勤俭持国,才不会出现水能覆舟的局面啊!记住,无论你身居何位,‘勤俭’儿子都要谨记在心!” 众皇子见李隆基脸色凝重、一本正经地教训李瑁,都全神贯注的听李隆基的教导,听完之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亨的身上。而李亨呢?一脸惶恐的样子,好奇地望着李隆基和众兄弟。他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变化。 “瑁儿啊,”李隆基又继续说道:“你三哥生在帝王之家,长在深宫之内,却能恪守古训,不骄奢淫逸,能做到敝帚自珍,难道不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吗?昔日朕在民间之时,曾亲身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曾切身感受到老百姓生活之艰苦,一旦登上大位,执掌天下,就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受,深怕一旦政策有误,造成千千万万百姓流离失所啊!你不能因为长在神功,不谙世事、深受父母喜爱就放纵自己。否则,于国于家、与公与私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竟换来一箩筐的教育,李瑁满脸沮丧,但是又不可能发作出来,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武惠妃。 “瑁儿啊,还不快谢过父皇的教诲!”武惠妃深怕性情孤冷峻的李瑁受不了李隆基那番严厉的呵斥,连忙出来打圆场,“皇上,其实瑁儿自幼生在宫中,没有皇上那番亲历民间的经历,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养成了出手阔绰的性格,以后只要皇上多多开导,瑁儿想必会学有所成的!” “唉!”李隆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马看蹄早,人看从小,如果某些行为习惯形成了潜意识,要想加以改造,恐怕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儿臣以为,十二皇帝的想法无可厚非,因为宫中就有一位勤俭持家的伟大女性并没有得到善终!”沉默许久的李瑛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恨,站起来对李隆基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李瑛会在这种场合把自己心中的不满给发泄出来,都用一双惊讶的眼睛望着他。 李隆基那张本来就十分严肃的脸又增添了几分阴沉。他深知李瑛和王皇后之间母子情深,此次风波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他胸中的怨愤也是积淀很深,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但是谁也不会料到就是在今夜。李隆基把严厉的目光投向了李瑛,当父子二人的眼光相碰之时,李隆基明显感受到了一种火辣辣的质问。“瑛儿,你也不小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冲动呢。宫中之事,你就别再多问了,朕自有分寸!” “父皇,若是朝中大事,儿臣绝不敢妄言半句,但身为人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嫡母遭受不白之冤而唯唯诺诺、不发一声,这还是人吗?”李瑛站了起来,双眼直视李隆基,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你就能肯定她遭受的是不白之冤?证据确凿,难道朕还冤枉她不成?”没想到身为皇太子的李瑛居然敢挑战自己的权威,李隆基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质问道。 “母后的为人,满朝文武、宫中上下,人人皆知,若是她有异心的话,会对宫中的众皇子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吗?”李瑛也不甘示弱,昂着头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瑛,你身为皇太子,不知为众兄弟做好表率,反而为一件小事斤斤计较,将来怎能成就大业?”李隆基的两只眼睛几乎喷的出火来了。 “若是平民百姓受到了冤屈,尚且可以上诉,难道皇家人的命运连一般百姓都不如了吗?”李瑛站起身来,哭着说道。 “大哥,算了吧,别在今晚扰了父皇的兴致!”李亨见父子二人争执不下,连忙出来劝解。 “老三,你有所不知。若是我今晚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日后你我兄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李瑛,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李隆基勃然大怒,在龙案上重重一拍,对着李瑛吼道。 “皇上,依臣妾之见,算了吧。毕竟瑛儿还是一个孩子,一时激愤也在情理之中,你就别再为难他了!”眼见李隆基的性情大变,武惠妃连忙出来打圆场。 “某些人倒是希望此事就此作罢,因为才是只见事情的利益既得者!”武惠妃的一句话更是让李瑛悲愤不已,冷不丁放出了这样一句话,把自己对武惠妃母子的怨气一并发泄了出来。 “大哥!”李亨、李瑶、李琚兄弟三人见李瑛在这里把李隆基和武惠妃母子都得罪了,深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连忙起身,把李瑛硬生生地嗯在座位上。 “大哥!皇后娘娘的遭遇已经是一个悲剧了,难道你还要重演这种悲剧吗?”李瑁也端着酒杯走到李瑛面前,柔声说道。 “这出悲剧发生在我的身上,这不正是遂了你么母子的心愿吗?”李瑛白了李瑁一眼,气狠狠地说道。 “你……”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劝解却招来李瑛的一阵抢白,李瑁被气得面红耳赤,连话也说不出来! “放肆!李瑛,还不赶快回到东宫去闭门思过!你……你太让人失望了!”李隆基见李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越发不可收拾,只好把皇帝的威严端了出来。 “走就走!谁让我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爹呢?”李瑛霍得站起身子来,拉着李瑶和李琚的手,转身就走,“这天下恐怕就找不到一个为我们讲理的地方了!” “唉!这孩子!”望着李瑛远去的背影,李隆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使劲地摇了摇头。 “皇上,瑛儿还是一个孩子,不懂事!你就别给他一般见识了!”武惠妃也望着李瑛远去的背影,对李隆基柔声说道。 “还小,太子都做了二十几年了,还这样感情用事,叫朕怎么放心的下?”李隆基摇着头,痛心疾首地叹道。 “瑛儿幼年丧母,王姐姐一手将他抚养成人,把他所没有得到的母爱偿还给了他。他自然同王姐姐情同母子。王姐姐此次出事,他跳出来鸣不平也是在情理之中啊!这也证明了瑛儿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只不过……”武惠妃说到此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爱妃有什么顾虑吗?”李隆基脸上的乌云越来越浓厚了。 “只不过,恐怕他对臣妾、对瑁儿的成见不知何时可以消除啊?”,说完这句话,武惠妃脸上增添了一丝令人同情的忧郁。 “啊!”武惠妃的话无疑给了李隆基当头一棒,让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自古以来,宫廷就是一个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战场啊,前朝有隋炀帝设计陷害太子杨勇,本朝就有玄武门之变。从古到今,有多少皇子围绕着这把龙椅闹得兄弟反目成仇、祸起萧墙。将一个皇宫用鲜血从头到尾淋了一遍。如果说李瑛真的对武惠妃母子二人心存芥蒂的话,那么将来在自己千秋万岁之后,李瑛继承大统,李瑁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呢?难道皇家兄弟之间就不会存在那种脉脉的温情了吗?难道皇家兄弟之间就连哦、平民百姓的那种手足之情都不存在吗?刚才李瑛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激烈,他是否适合继承大统?王皇后的事情对他的打击真的就有那么大吗? “王皇后!”一想到这个被自己一怒之下打入冷宫的王皇后,李隆基的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自己这位糟糠之妻可以算的上是和自己青梅竹马,甚至是患难与共的老夫妻了。“温柔娴淑、端庄大方”这八个字可算得上是对她的最为贴切的评价了。而且,自从自己即位以来,她一直都在为自己任劳任怨地操持后宫。开元年间盛世局面的出现,她也是功不可没。为什么三十年都过去了,她会在这个时候按捺不住?…… “陛下!”武惠妃一句轻声的呼唤让沉思中的李隆基回到了现实。 “哦!爱妃还有什么事吗?”李隆基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夜深了,皇上是不是应该休息了?”武惠妃怜惜地为李隆基披上一件披风,深情地说道:“不要为一些琐事烦心了,偌大一个天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皇上处理呢,千万别为了这些事情伤了龙体!” “你且回宫吧,朕想独自呆一会儿!”李隆基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武惠妃,与刚才李瑛的刚烈相比,小鸟依人般的武惠妃确实让他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臣妾还有一件事情望皇上定夺!”一见李隆基的脸色舒缓开来,武惠妃嫣然一笑,整张脸就像一朵怒开的鲜花。“你说吧!” 李隆基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不要为了这一些繁文缛节而影响了咱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皇上,你看瑁儿都快二十岁了,是不是应该娶媳妇了呢?况且,近来宫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不愉快的事情了,也应该办一件喜事来冲冲喜!”武惠妃的一双美目深情地望着李隆基。 “噢!”李隆基焕然大悟似的,“瑁儿都快二十岁了,该娶媳妇了,时间够得真快啊!朕又该娶儿媳妇了!” 这天晚上,李隆基并没有到后宫中去,而是和高力士一道回到了含元殿。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发呆!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久久不能入睡。李亨的细节给他的震撼太大了;李瑛的冲动让他深感不安;武惠妃的表现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李瑛的所言所行,一句句、一桩桩,分明就是针对武惠妃母子来的,但是武惠妃却在处处维护李瑛,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呢?三十年的太平天子,三十年的励精图治,他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成绩。完全可以站在新的高度创造一个新的奇迹。但是他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有所满足了,内有张九龄等一批文人雅士的辅佐,外有王忠嗣等一批能征善战的勇士的镇守,他的大唐江山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水知道又遇上了这等烦人的家事呢?快到耳顺之年的李隆基似乎不再那么愿意听取逆耳的话语。要不然,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王皇后为什么会在同甘共苦了三十年后的近日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被打入了冷宫,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王皇后被废,就连宫中的下人都深感不平,更何况与她情同母子的李瑛兄弟三人呢?就他的内心而言,他倒是想到凤仪殿去看一看被冷落的王皇后,看一看自己的结发夫妻,叙叙夫妻之情。但是,这个案子是由他亲自定案的,他这一去,不就是说自己下的那道圣旨等于一纸空文吗?“唉!难啊!”他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万岁爷,夜深了,早点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一旁的高力士见李隆基心急如焚,也是十分着急,连忙劝解道。 “嗯!知道了!力士啊!依你之见,朕应该如何解决瑁儿的婚事呢?” “陛下是在为这件事烦心啊!”高力士眼睛一亮,立刻来劲了,“皇上何不下诏,要各地三品以上的官员将自己未婚的女儿或者妹妹带到京城来,最后由皇上和娘娘定夺不就行了吗!” “不愧是跟随了朕三十年的老奴才,简直是把朕心思都了解透了!好!就照你所说的办!” 正文 第五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 经过了三个多月的精心准备,为李瑁选妃这件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就在这一年的冬月二十四这一天,全国各地三品以上的官员为了讨好当今皇帝和当今最受宠的武惠妃,都把自己的未出嫁的女儿和妹妹带到了长安城,参加寿王妃的最终逐决。这一天,全长安城的驿馆、客店全是爆满。通往礼部衙门的道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这样一来,内侍省的李适之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平日里闲得无聊的他一旦没事便跑到“神仙醉”酒楼同李白、张旭等人狂饮,位列“饮中八仙”的第二位。但是每当遇到皇帝选秀女、各皇子选妃之时,他就没有闲暇再去那种地方了。他要会同礼部开展好这项工作,若是其他皇子选妃,倒是可以马虎一点,随随便便走一下过场就行了。但是,寿王是一个例外,因为他是武惠妃的儿子,自打王皇后出事之后,武惠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她交代的事情谁敢马虎啊? “唉!一个皇子选妃都要如此兴师动众,倘若那一天真的成了主子,岂不是要天翻地覆了?”中书舍人韩休也埋怨道。 “就是啊,昔日太子爷选妃也没有如此劳师动众过。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寿王,竟要大家如此劳累?”吏部尚书萧嵩也是颇有微词。 “我说二位大人啊,平日里你我都是无事可做,今日忙活忙活也是应该的,这种事情可是千载难逢啊,若是没有遇上这等事,恐怕别人早就把我们几位给忘掉了!”听到一旁的两位如此牢骚不断,李适之倒是颇为自在,自嘲一般地说道。 “嗨!你倒是一个乐观派!”韩休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李大人啊,你看看,光是各州刺史上报的名单就有五六百人,还要按照家世、容貌、才识逐一淘汰,这几轮下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怎么可能?可是皇上给我们限定的期限是本月二十八日!人手又不够,这等事为什么偏偏让你我几把老骨头遇上了?”“唉!”李适之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李太白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的在理啊,韩老啊,若是你不嫌弃,今晚我做东,先到‘神仙醉’喝上几杯!” “难怪有人把你们列入了‘饮中八仙图’果然名副其实啊!”萧嵩也是幽幽的叹道。 “人其实只有在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啊!”一谈到喝酒,李适之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如果整日沉沦于庸庸碌碌的俗事之中而无法自拔,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虚伪、太做作了吗?” 韩休、萧嵩二人同时一怔,看来平日里只知道混迹于市井之中,和贺知章、李白等人饮酒作乐、笑傲人生的李适之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是啊,在宦海中沉浮了几十年的他们何曾没有过这种感觉呢?整日在一张虚伪的面具之下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语,做着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如果条件允许,他们又何曾不想长醉不醒呢? “算了吧!”韩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喝酒之事,还是等到手中的事情办完再说吧!若是稍有闪失,你我几把老骨头想要光荣退休都怕是一大难题!” “唉!”李适之和萧嵩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虽说韩休满腹牢骚,但是办起正事来倒还是一丝不苟的! 经过他们几日的辛勤劳动,寿王妃的人选最终敲定了,一份记有包括利州刺史杨玄琰的女儿杨玉环在内的十几人的名册就从他们的手上递交到了李隆基的手中。 “总算是把皇上交代的事情给办完了!”韩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们也应该到‘神仙醉’去聚一聚了!” “原来韩老还是喜欢这一口啊?”李适之一听到要喝酒,兴趣立刻就上来了。 “人身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韩休没有正面回答李适之的问题,反而是引起了李白的两句名言,伸了一个懒腰,惬意地说到。 “还有就是‘但愿长醉不愿醒’!”萧嵩也笑着补充了一句。 “走!喝酒去!”三人相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到了冬月二十八日那一天,经过李适之三人的辛勤工作和李隆基、武惠妃的挑选,最终确定了三名女子进入了最终的角逐。“启禀皇上,内侍省不负皇上重托,联同礼部,已经订好了寿王妃的人选,最终还请皇上圣裁。”在“神仙醉”酒楼里同李白狂饮一番之后,李适之立刻又变回了那名道骨仙风、神采奕奕的内侍省侍郎,一进含元殿就把那本由他和韩休、萧嵩、联名签署的奏折递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嗯!”李隆基微笑着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李适之:“看来,‘神仙醉’酒楼里的陈年女儿红的库存量又在急剧下降吧!” “微臣知罪!”李适之一听到这句话,连忙跪在地上,原来那种神采奕奕的笑容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微臣酒后误事请皇上治罪!” “酒逢知己千杯少!能遇上李太白这种知己,就是将这世上的美酒喝完也在所不惜。朕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并没有耽误,又何罪之有?”李隆基微笑着摇了摇头,接过李适之递上来的奏折,快速看了一眼,;脸上再次发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几个女子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是十分与瑁儿相配。看来在这段时间里,各位爱卿花费的心思可真不少啊!就选这几位女子进宫,朕和娘娘看看谁最适合做我的儿媳妇!” “微臣领旨!”李适之眼见在“神仙醉”狂饮的事情被李隆基点破,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好在李隆基并不在这家事情上多做追究,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像李太白一样,放下这一身劳什子烦事,落得个‘但愿长醉不愿醒’!”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利州刺史之女杨玉环。伴随着一曲轻柔、婉转的霓裳羽衣去,一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就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三千青丝盘成云髻,丝丝飘滑,宛如天上仙娥随风起舞;弯弯的柳叶眉,不需任何一笔描饰,就可以让见了她的所有男子怦然心动;一队明亮的眸子在轻轻一转之间就可以抛送出上千道风流婉转的秋波,足以让世间每一个男子都为之神魂颠倒;小巧玲珑的鼻子嵌在一张风情万种的脸蛋上,让人不得不佩服造物者的妙手杰作;盈盈的莲步随着婀娜多姿的身段,伴随着音乐的节奏,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虽非可以在跳舞,但是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男子血脉喷张!谁都不敢想象,若是那张樱桃小嘴开口一笑,是不是会出现怒放的群芳为之失色、青山为之倾倒的后果呢? “绝!绝!绝!真想不到时间还有此等人物?”龙椅上的李隆基一看见杨玉环踏进宫门,眼睛就紧紧盯住了这位天生尤物,神情也是怅然若失。一个人喃喃自语道,语气之中感慨万千,颇有悔意。 “臣女杨玉环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不开口倒不打紧,一开口便发出了像黄莺的歌声那样婉转动听声音,让这个曾经将一个王朝推向了顶峰的皇帝陷入了无边的幻海之中。 “为什么此次是替瑁儿选寿王妃,而不是为自己选秀女?上苍对朕不公啊!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会与朕擦肩而过,成为了朕的儿媳妇,与朕无缘!”听到杨玉环那动听的声音之后,李隆基的肠子都悔青了,陷入了无限的懊恼之中,竟然忘了说一声“平身”! “皇上!”一见到这像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女,武惠妃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附在李隆基的耳边悄声说道:“臣妾见这位女子和瑁儿倒是挺般配的,不如,不如就选她吧!” “哦!好!好!”被武惠妃这样一提醒,李隆基才从无边的幻海中回到了现实,心中虽说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作为一个君王,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表现出来吧!他只好象征性地附和了两声,具体是什么好,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但是,不知瑁儿认为如何?”说罢,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前方不远的男主角——李瑁的身上,心中默默地叨念着:“你就说一声‘不’吧,除了她,真什么东西都可以给你!” 看到李隆基和武惠妃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自己,又望了望大殿中央的女主角,李瑁的那颗心也是砰砰直跳,如此美丽可爱的可人儿,谁又愿意与之失之交臂呢?更何况,幸运女神已经把她那青睐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又岂能将这种幸运付诸东流,“儿臣恳请父皇与母妃替儿臣做主!”李瑁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 “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自李隆基的心底升起,眼睁睁地看着绝世佳人从自己的眼前走到自己儿子的怀抱之中,即使是拥有天下有如何?李隆基的心哀伤到了极点。 “皇上,看样子瑁儿很心急啊,你就快替他那一个主意吧!”武惠妃从李瑁的眼神中看出了儿子的焦急,她知道儿子的整颗心都全部放在了眼前这个美人身上。爱子情切的她不愿意看到儿子遭受感情的煎熬!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着李隆基。 “你们都认为可以吗?”李隆基怅然若失地问道:“瑁儿满意吗?爱妃满意吗?” “儿臣满意!”沉浸在喜悦中的李瑁迫不及待地说道。 “臣妾也是十分满意!”武惠妃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臣妾认为这个女子是寿王妃的最合适人选!” “那其他的人选呢?就不用看了吗?”李隆基仍不放弃地问道,但心中却像塞了铅块死的,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儿臣此生非她不娶!”李瑁的心情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紧张,生怕眼前这位女子长翅膀飞了、伸开双腿跑了、化作冰水溜了!恨不得立刻把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吞进肚里、贴在心里! “罢!罢!罢!看来此生注定了朕与她之间有缘也只是一种孽缘!”一种极度沮丧的阴影笼罩在他心里。可是,武惠妃极度满意,李瑁也是十分坚决,要将眼前这位美人拥入自己的怀抱之中,无异于是横刀夺爱,而且是从自己的儿子手中横刀夺爱,这不知会酿成多大的悲剧! “既然爱妃和瑁儿都中意与此女,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吧!”虽说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此时此刻的李隆基不得不显示出一个帝王、一个父亲应有的大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迫切想要的东西从眼前滑落,仍然要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这就是人性的悲哀!“我们还是看看这孩子的才艺如何吧!来人,奏乐!” 一曲优美的旋律在大殿中弥漫开来,只见杨玉环迈开盈盈的莲步,和着音乐的节拍,尽情地展示着自己婀娜多姿的身段,抖动着衣衫,在殿中显示着自己优美的舞姿。 “妙!妙!妙!”李隆基拍着手笑道:“能把自己的舞姿与朕的霓裳羽衣曲结合得如此完美,她还是旷古绝今的第一人,此人正是上苍为我皇家而生的!”但是,此人能够和着他所谱写的霓裳羽衣曲的节拍而演奏霓裳羽衣舞,谁又能够说不是为他李隆基而生的呢?也许,在冥冥之中,上苍考虑到这位艺术家皇帝生长在这个世界上太孤独、太寂寞了,才给他带来了这等人物。自古知音难寻,没有知音的人生注定了是一场悲剧;但是,遇上了知音,却不能促膝相谈、互诉衷肠,这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悲剧吗?看着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的杨玉环,李隆基仿佛回到了激情四溢的年轻时代;但是,一想到这个人竟然只是自己人生旅途中的一位匆匆过客,无限的失落、无限的惆怅、无限的遗憾便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 “好!”随着音乐的节奏渐渐进入了高潮,众人仿佛忘记了在这大殿之上还有一位九五之尊,忘记了自己只是大唐朝廷的一位臣子,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完全被杨玉环那优美的舞姿陶醉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彩。 “怕!”没想到殿中诸人竟然把自己给忘记了,一股无名之火从李隆基的心底冒起,他在龙案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奏乐声戛然而止,杨玉环也停止了舞动,怯生生地跪在地上,一对美目紧紧地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她未来的公公(至于在后来,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有点微妙了!)虽说流露出无限的惊恐,但是这种惊恐的神色嵌在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面,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臣女未得旨意便擅自起舞,妄作主张,望皇上恕罪!”小嘴一张,一句如黄莺啼叫般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让众人的心为之一颤,瞬即之间,刚刚被发怒的李隆基吓醒的众人几乎又陷入了陶醉的情境之中。 “臣等失仪,望皇上恕罪!”殿中众人虽说被杨玉环那优美的舞姿、动听的嗓音迷得神魂颠倒。但是,李隆基的发怒足以让每一个人清醒过来,而且让每一个人陷入非常尴尬、非常窘迫的境地。 “各位爱卿连日操劳,辛苦了,今日就且散去吧!”此时的李隆基也是心烦意乱、七上八下。这个准儿媳让他心神不宁,竟忘了怎样处置这群刚才还忘记了君臣之礼的臣子!“让礼部会同钦天监选择一个黄道吉日,让寿王与杨姑娘完婚!” “臣等遵旨!” “臣女叩谢浩荡天恩!”杨玉环美目流转,放射出道道柔光,流露出无限柔情。从这一刻开始,她与大唐皇室,与李隆基、李瑁父子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也纠缠不清的感情纠葛就开始了!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的美貌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家人的飞黄腾达,而且注定了要背负着她那柔弱身躯难以承受的历史责任。 繁华热闹的长安城和荒凉苦寒的灵州城相比,确实让人感到轻松许多、惬意许多。哪怕是回来了几个月了,习惯了边塞紧张生活气息的李光弼还是感到无所适从。 “少爷!”一位精瘦的老头缓缓地走到他身后,地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自打从军营回来,你就是闷闷不乐,整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有的话,尽量发泄出来吧,要不然会逼出病来的!” 李光弼接过茶杯,呷了一口,一股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顿时让他感到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心情一下子也舒缓了许多!此次告假还家,是借参加科举考试为由,但是,坐在书桌面前的他却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了书架上的《孙子兵法》、《武侯兵法》这些书上。要是回到军营,王忠嗣问起这件事,自己应该如何作答呢?李白对他的评价,他不能忘记;王忠嗣对他的期望,他更不能忘记。有时他自己不禁在想:难道自己真的只是武夫一个,与这个百花齐放的诗坛注定了没有缘分? “安叔!”虽说那位精瘦的老头只是契丹王府中的一名仆人,但是,当他还没有投奔到李楷洛麾下之时就已经威震长城内外,让活跃在大漠之中的“英雄人物”都闻风丧胆。在接受李楷洛节制之后,更是把自己的一身武艺献给了李楷洛为大唐的拓边、戍边的事业上。在李楷洛的指挥下,他在幽州、东受降城、太原、鄯州、灵州各地立下了赫赫战功。李楷洛之所以从一名偏将升至了营州大都督、蓟国公,乃至进爵为契丹王,李安可说是功不可没。以至于后来,但凡李楷洛戍守的地方,四周诸胡都不敢上前骚扰,就是因为这主仆二人组合太具有震撼力了。所以,在整个国公府中,没有一个人把李安当做仆人看待,李楷洛更是把李安当做了手足兄弟,并放心的把李光弼、李光进兄弟二人送给李安悉心调教,而且严厉声称:“你们兄弟二人必须对安叔以父礼相待!”看到李安亲自为自己端茶递水,李光弼心中感到极度不安,连忙起身、欠身行礼。 “少爷何故如此?折杀老奴了!”李安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李光弼的双手。 李光弼一愣,因为他的身子竟然在双膝快要着地之时被李安给硬生生地托住了,即使是用尽全力,也难再往下屈半分! “哈哈哈哈……”主仆二人、一老一少相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一阵豪爽的笑声。 “少爷经过这几年军营生活的历练,功夫是精进不少啊!若是再假以时日,老奴这把贱骨头恐怕经受不住少爷这样折腾了!”李安轻松地收回双手,高兴地笑道。 “安叔过谦了!以安叔的功力,光弼就是再练二十年,也恐怕是难望安叔的项背啊!”李光弼站直了身子,由衷地叹道。 “老奴只是空有一身蛮力。而少爷尽得老爷真传,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兵法韬略无所不通、无一不晓。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啊!若是有朝一日,老奴还望重操旧业,跟随少爷上阵杀敌,重温儿时旧梦啊!”一提到上阵杀敌,年近半百的李安仿佛年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但不知少爷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究竟所谓何事呢?” “唉!”李光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唉!”李安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安思顺安大帅的女儿也是才艺双全,但不知为何就入不了少爷的法眼呢?” 李光弼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的神色,默默的摇了摇头。 李安的眼光何等敏锐,李光弼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又怎么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呢?他明白,儿女之事,又岂能用一般人的心思去揣度呢。李光弼从小到大就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更不容易把自己的想法轻易透露给他人,更何况这种本来就属于个人的秘密呢?当年李光弼洛阳一行,回家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其中又是什么缘故呢?在李光弼还未回家之时,就曾有人通过宰相张九龄打听李光弼的消息,这和这位年轻人拒绝这门婚事只间是不是又有什么关联呢?“少爷可有兴致到长安市上去逛一逛呢?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见李光弼一直愁眉不展,李安立刻就想到了把他拖出去散散心的想法。 “这……母亲大人会同意吗?”李光弼担忧地问道。 “公子放心,虽说老夫人极为严厉,但是老奴的面子他还是会买的!”李安微笑着说道。 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南至长安城的的南门明德门,北至皇城的南大门朱雀门。全长十五里之遥,将整个繁华的长安集市分成了东西两面。衬托出皇城的威严。川流不息的人群、热闹非凡的集市,林林总总的货物让这刚刚从蓟国公府出来的一老一少目不接暇。 “若是又在这长安城呆上个三年五载,经过这种纸醉金迷生活的陶醉,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还会有目前这种昂扬的斗志!”眼见长安城与塞外的灵州反差如此之强烈,李光弼这种铁骨铮铮的硬汉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慨! “少爷永远都是翱翔长空的的雄鹰,只有在搏击风雨之时才能展现你的风采;这种温柔之乡,自然也是侵蚀不了你那顽强的斗志!”听到李光弼发出这样的感慨,熟知李光弼秉性的李安也是感受颇多。几年的历练,确实让李光弼成熟了不少。如果把他送上战场,接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锤炼,他的成就肯定不会亚于其父。只可惜,他生活在了一个太平盛世,让他缺乏了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造就了一种“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苍凉。但是,从另一方面而言,若是没有一大批像他这样的人常年征战在外,长安城能有今日之繁荣吗?一想到这里,李安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光弼兄,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小弟一声?”正当李光弼、李安二人坐在“神仙醉”酒楼里发出万千感慨之时,一声极为洪亮而清脆的呼唤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位衣着清丽朴素、长相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走到他们跟前,拣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另外一个穿着较为寒酸、面容清瘦、但不乏英俊之气的中年人也在他们的酒桌上坐了下来,四人围着方桌坐了一圈。 “原来是相府公子啊,老奴失敬失敬!”一看到那位年轻人,李安连忙起身,对着这位年轻人拱手说道。 “安叔何故如此?介然乃晚生小辈,见到安老英雄未先行礼,已是大为不敬。安叔这一拜,岂不是让介然无地自容?”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中书省首席宰相张九龄的独子——张介然。由于张九龄出身微寒,靠着杰出的文采和惊人的政绩深受李隆基的赏识,在张说和宋璟的极力推荐下,成为了开元年间的有一名杰出的宰相。即使飞黄腾达、一鸣惊人,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张九龄为人处世仍是十分低调,对子女的要求也是极为严厉。所以张介然虽说是贵为相府公子,但为人处世之态度尽得其父真传,显得十分低调、谦和,衣着也是十分朴素。 也许是二人都出自于贵族府邸,又同时受到了极为严厉的管束的缘故吧,李光弼、张介然二人自打认识那一天就意气相投、惺惺相惜,成为了莫逆之交,李光弼在长安之时就经常拜访相府;张介然也自然是蓟国公的常客。 “这位就是李光弼李公子啊!果然是仪表不凡、风度翩翩,不愧为人中龙凤,男鬼有人会对你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听到张介然对李光弼的称呼,坐在他身旁的那位衣着寒酸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对李光弼抱拳行礼道,言语之中充满了惊讶、欢愉、欣慰和满意。 “这位是……?”李光弼一脸疑惑地望着张介然。 “你看我……真是的,竟然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小弟族兄张巡,华阴人氏,开元十九年新科状元,现任华阴县令!”张介然站了起来,指着身边的那位中年人对李光弼说道,一股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华阴县令?”李光弼满脸金牙,连忙站起来,对着张巡深深一拜,“后生李光弼,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见谅!” “老奴李安,这厢有礼了!”李安对着张巡深深一拜,“昔日圣上亲自考核县令,全国上下二百九十三人参考县令当中,只有张大人一人称职。张大人能在几百人中脱颖而出,真不愧为我大唐的栋梁之才啊!” “李公子、李老英雄言重了!”张巡连忙起身答礼,“小可所作所为,乃是本职所在,又岂可居功自傲?” “难得!难得!”李光弼上下打量了张巡一番,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想当今盛世,奢靡之风盛行,作为百姓父母官的张大人如此节俭,真乃我辈之楷模啊!” “李公子谬赞,小生受之有愧!张巡身为地方官,虽食朝廷俸禄。但衣食所用,皆由百姓供养,在百姓未得小康之时,小可岂敢为自身的需求做打算!若是为百姓牟利不多,便以百姓之血汗来养肥自己,良心岂安?”张巡站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好!”李光弼高兴地跳了起来,“张大人清廉自律,确实是天下为人父母之人的表率!若是朝中衮衮诸公都能如张大人一样严于律己,天下何愁不太平?” “张相不正是一个克己奉公、清廉自律的好榜样吗?”一提到张九龄,李安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想必张大人也是深得九龄相爷真传吧,早晚聆听张相教诲,才练的如此炉火纯青!” “晚辈哪怕是能有一次亲耳聆听张相的教诲,此生也就无憾了!”虽说是张九龄的族侄,但是自己与张九龄相处时日不多,每当一提及此事,张巡便有无限感慨!“但是九龄叔叔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在教导我们后辈晚生应该如何做官、如何做事、如何做人!” “难得!难得!难得!”李安与李光弼二人连连点头,一连说了三个“难得”,“今日进京,又巧遇介然,张大人何不前往相府,向张九龄相爷问安,不是遂了聆听相爷教诲的心愿了吗?” 张介然的眼中也流露出了一种期盼的神色! “按理说,作为晚辈的在下倒是应该前往相符向叔父请安。但是,县令考核在即,若是未经考核,便往相府拜谒,恐怕会授人以柄。张巡考核不过事小,叔父一世清名受到损失,张巡万死也难赎其罪了!”张巡一脸坦然的说道。 “人才啊!人才!”李安对着张巡竖起了大拇指。 “老英雄过奖了!”张巡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头向李光弼问道:“李公子可曾在八年之前在华山脚小救过一位身受重伤的女孩!” “是啊!她怎么了?”一听到自己那段青涩的情愫有了线索,李光弼立刻变得无限紧张。 “唉!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张巡微笑着说道:“人家可是期盼了八年、等待了八年、寻觅了八年啊!并且立下重誓,今生今世,非你不嫁,哪怕是为奴为婢,也要终身守候在你的身边!” “能得到如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李光弼不禁喜从心生,急切地问道:“她人现在究竟身在何处,还望张大人不吝赐教!” 看到李光弼这副着急的样子,李安终于明白了李光弼匆匆赶回长安城的原因了,原来是心有所属,并非心高气傲、看人家安大帅的女儿不上眼! “在下倒是想问李公子一个问题,倘若那位姑娘出身微寒,配不上李公子显赫的家世,李公子又将把她放在什么位置呢?”张巡仍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难道张大人以为李某是那种攀龙附凤之辈?”李光弼嚯得站了起来,愤愤地对张巡说道:“只要两情相悦,哪怕她只是一个乞丐,李某也非她不娶!更何况李某辜负了人家八年之久,又岂能因为世俗偏见而左肩人家呢?” “好!”张巡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李光弼的手,“我表妹果然没有看错人,李公子果然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若是公子不嫌弃在下身份寒微,张巡愿意与公子义结金兰!” “只要张大人不嫌弃李光弼是一介武夫,李某求之不得!”李光弼也是热血沸腾。 “还有我!”张介然也是立刻兴奋起来。 “店家,备香案、备酒菜!今日我们要请老老英雄及各位客官为我们作证!我张巡要与李光弼、张介然结为八拜之交!”张巡的情绪也是越来越激动了! “是什么事情让你兴奋成这个样子了?”张巡的话音刚刚落地,一阵悦耳动听有略带幼稚之气的女孩声音自门外飘了进来,“张大哥,是不是皇帝老爷子要升你的官了?” “哇!又是这个小滑头来了,我可吃罪不起!”张巡一听,脸上立刻挂出一副古板的神色,活像一个老学究,对着门外吼道:“一个女孩子家,不在家里好好呆着修身养性,只知道跑出来招摇过市,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你敢!”门外那小女孩仿佛并不怕他似的,“只要你敢动手,恐怕就会有人揪你的耳朵了!”只见她在两个女子的搀扶之下,一蹦一跳的冲进了酒楼。 李光弼循着声音望去,目光刚刚到达酒楼大门之时,两只眼球顿时就被一副清丽的面容所吸引了!八年的牵肠挂肚、八年的魂牵梦萦、八年的夜不能眠、八年的无尽思念,终于把她盼到了自己的眼中。她依旧是八年前的她,一副清新脱俗的面容、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段、一个让每一个男子见了都会产生那种我见犹怜的女子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看到眼前的李光弼,那女子也是微微一愣,但仅仅在一瞬间之后,柳叶眉下的眼眶再也关不住滂沱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她漂亮的两弹上滑过,湿润了面前的衣襟。 “公子!”她伸出柔弱的双手,再也不能保持平日里的矜持,一个箭步向前冲去,投入到李光弼的怀抱之中,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就是他啊?”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望了望李光弼,又望了望李光弼怀中那位女子,摇着头叹道:“真搞不懂她是怎么的?原来没有见面的时候,天天对着窗外暗自垂泪;今日见到了,又是泪雨滂沱,看来还是不见的为好!” “你这小妮子懂个屁啊!”看着这小女孩如此摇头,张巡不仅骂出了一句脏话,对着小女孩的脑袋猛地赏了一个爆栗,“大人的事情,你别多嘴!” “你……你又打我!大嫂,张大哥又打我!”小女孩嘟哝着一张小嘴,“你,你还不快帮我教训教训他?” “好!好!好!”那名年轻妇女弯下身子,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抚弄了几下,柔声说道:“你快去劝劝你姐,要是你把她给逗笑了,我今晚保证让你的张大哥为他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咱们一言为定!你不会骗我吧?”小女孩兴奋地叫道。 “一言为定!嫂子几时骗过你?”那位妇女在小女孩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做出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将手伸出去,递到小女孩面前,“咱们拉钩!” “好!就看我的!”小女孩朝着张巡做了一个鬼脸,轻轻地走到那位年轻女子的身后,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裙,用稚嫩的童音说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哭了,再哭,再哭就不漂亮了!不漂亮就没有人要你了!” “噗嗤!”李光弼怀中那名女子在这几句话的作用之下竟真的破涕为笑了,脸上的泪珠晶莹剔透,将一张俏脸映衬得美丽无比。 “嘻嘻……”小女孩超张巡做了一个鬼脸,兴冲冲地跳到了她大嫂的身边,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那位妇女。 “我的凌大小姐,你倒是高兴了,接下来我可就要经受非人的折磨了!”张巡一脸愁容,苦笑着说道。 “今日可是喜事连连啊!”李安拍着手说道:“老奴提议,今天我们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好!”张巡和张介然也立刻跳了起来,齐声喝道。 “怎么有酒喝都不叫上我啊?”可能是天生就和酒结下了不解之缘的缘故吧,每当一听到有酒喝,李白就显得格外兴奋,此时,白衣飘飘的他眯着惺忪的醉眼,偏偏倒到、跌跌撞撞地倒进了酒店,还顺手把一个文质彬彬、器宇轩昂的老人连拖带拽地拉进了酒楼。 “父亲!”坐在酒桌上的张介然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叫道。 “叔父!”张巡一脸的尴尬,讪讪地叫道。 “巡儿进京了?”张九龄望着张巡,和蔼地笑道:“真是难为你了,公私难顾!” “请叔父恕巡儿不敬之罪!”张巡连忙跪在地上,向张九龄行了一个大礼。 “我明白!我明白!”张九龄快步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张巡,激动地说道:“人在公门,身不由己啊!有时候难免也会将浓浓的亲情给冲淡了。以你巡儿的才干,若是为相,恐怕早就飞黄腾达了,为叔在位,阻碍了你的前程啊!” “九龄兄,这就是你都不是了!你身居宰辅,理应为朝廷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可是你们叔侄二人深怕别人对你们说三道四,一个不敢毛遂自荐,另一个怕别人认为你任人唯亲,都把这个难得的人才埋没在一个小小的县令的位置之上,这恐怕有福朝廷对你的期望吧!”李白一副醉眼惺忪的样子,对张九龄念念叨叨的发牢骚! “太白先生教训的是!”张九龄虽说贵为宰相,但其礼贤下士的品性确实让天下人钦佩!李白的一顿数落,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生气,反而他还朝着李白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李将军,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当朝首席宰相对自己行如此之大的礼,李白居然能够坦然接受,其骨中的傲气可见一斑,他深知,性格随和、平易近人的张九龄在朝廷大政方针方面谨小慎微、甚至是斤斤计较,但是在这些繁文缛节方面倒是完全可以不拘小节,所以大而化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张九龄多做纠缠,又把目光投向了佳人在怀的李光弼身上去了,“嗯,不错!回来还没有几天,就快要娶媳妇了,怎么连老酒鬼也不通知一声?” 怀中佳人一听到李白如此一说,连忙挣脱李光弼的怀抱,轻移莲步,盈盈向前,对张九龄和李白道了一个万福:“小女子凌思雪见过张丞相,见过太白先生!” “你就是凌思雪?”张九龄在凌思雪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惊讶的问道:“难怪安思顺安大帅亲自向光弼提亲都被拒绝了!原来你才是他那魂牵梦萦之人!” “晚辈李光弼见过丞相大人!”此时的李光弼才从温柔乡里醒了过来,朝张九龄行了一个大礼。 “好说!好说!李公子一表人才,胸中韬略,当今世上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他日必是我大唐之栋梁!”张九龄连连摆手,示意免礼,又转过身子对凌思雪说道:“凌姑娘,老夫膝下正缺一个女儿,不知你是否愿意成为老夫的女儿?” 一旁的张巡使劲地向凌思雪使眼色,示意她千万别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凌思雪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张九龄的用意,立刻上前,双膝跪在张九龄的面前,盈盈地拜了三拜,“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九龄兄,看来没有跟老酒鬼白来一趟吧,捡了一个大便宜,收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找到一个乘龙快婿!”李白似乎见不得张九龄占便宜似的,一旦有好事落在张九龄身上,他就要叽里呱啦地闹过不停,他突然提高了分贝,大声嚷道:“不行,老酒鬼也不能白来一趟,李公子、凌姑娘,你们二位拜天地之时,可要请老酒鬼做媒人哟!张丞相,我李白正式代表蓟国公府向你提亲,希望你把你的义女许配给蓟国公公子李光弼,你可答应?若是不答应,就是瞧不起我老酒鬼!” “哈哈哈……”听到李白这一番强迫似的言语,张九龄也开怀大笑起来,“答应!答应!普天之下,就是张某拒绝了任何人的请求,都不能不给太白兄的面子啊!思雪,为父替你做主,把你许配给李公子,你可愿意?” 一朵红霞立刻飞上了凌思雪的脸庞,她娇羞的望了望李光弼,两只美目中流露出无限柔情。 “你难道还有什么顾虑吗?”张九龄关切的问道。 “你这老头子好不明事理!”未等凌思雪开口,旁边的小女孩倒是撅起了嘴巴,发起了牢骚:“这种害羞的话语,非得要我姐姐亲口说出来吗?他若是不愿意,还用得着千里迢迢跑到京师来寻找他吗?” “思雨,不得无礼!”凌思雪快步上前,用手捂住了凌思雨的小嘴。 “哦!这倒也是!”张九龄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了,这件事情就有我做主了,改日老夫定当亲自前往蓟国公府,向李老夫人提亲!太白先生、李老英雄、光弼世侄、巡儿,我看今日时候不早了,不如前往寒舍,我们一醉方休!” “这……”此时的张巡倒犯犹豫了。 “正如太白先生所说,人要活得自在一点,别被他人的看法左右了自己的思想。只要你我叔侄二人问心无愧,又何必为一个虚名所累呢?”张九龄缓步上前,轻轻地在张巡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侄儿遵命!” “思雪,既然你成为了我的义女,那就今晚到相府,去看一看你的义母吧!”张九龄望着凌思雪,怜惜地说道。 “孩儿遵命!” “噢!今晚又有酒喝了!”李白将头一仰,大笑出门去。 正文 第六章 皇宫禁苑起风波 自从当日在含元殿上见了杨玉环之后,李隆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魂不守舍的,就连武惠妃的昆明宫都不愿去了,就好像是有人从他身边夺走了他最珍爱的东西似的。每当他合上眼的时候,杨玉环的身影就会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为什么朕会产生这种念头?难道朕真的爱上她了吗?朕拥有整个天下,为什么就是无法得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个偌大的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难道她根本就不属于朕?” 从人伦的角度来讲,要将杨玉环纳入自己的怀抱确实面临着重重困难,也要冒着遭受天下人谴责的风险。如果要作为九五之尊的他拿自己的感情来做牺牲,如果要他轻易放弃,他心有不甘! 正当他陷入感情纠葛之中无法自拔之时,一件意外的发生让他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自从杨玉环被纳为寿王妃之后,武惠妃心中久久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开始有声有色地帮助李隆基处理后宫事务,俨然一副六宫之主的架势。 寿王纳妃的仪式、排场和所花的费用超过了包括太子李瑛在内的任何一个皇子纳妃时所花费的费用。就这样,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兄弟三人与武惠妃母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太子李瑛的存在无疑是李瑁登上储君宝座的最大障碍,为了除去这块绊脚石,深宫大内的武惠妃和朝中的李林甫都在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办法。 先是宫中关于武惠妃设计陷害并且毒死王皇后的消息开始疯传,弄得武惠妃惶惶不可终日,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时的她百口莫辩。昔日阳光灿烂的她只有在李隆基面前以泪洗面。 再是,朝中要求刑部和大理寺介入王皇后被打入冷宫和王皇后的死因调查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无论是在深宫之中,还是在朝堂之上,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针对一个人——武惠妃! 太子李瑛也被弄懵了,自己的意图并未向他人透露过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按照他的意思办事?难道是公道自在人心,武惠妃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公愤,让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惯了!他忍不住打搅了一声:“贱人,这是你的报应!” 殊不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他的一个巨大阴谋! 为了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武惠妃已经准备放手一搏,背水一战、兵行险招——弃车保帅!在城府颇深的武惠妃和老奸巨猾的李林甫面前,李瑛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儿,这些手段足以让李瑛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明白,皇权是神圣不容侵犯的,精明干练、英明神武的李隆基是不容许任何人对他的皇权构成威胁,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能够制造出这样浩大的讨伐武惠妃的声势,天下能有几个人,除了他李隆基以外,就只有太子李瑛一人了!李瑛和武惠妃之间积怨颇深,除了他,谁又会没事找事,去招惹皇帝最宠爱的后妃呢?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势,这无异于太子对皇权的一次试探性挑战。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预料,正当李隆基陷入无边的愤怒之中之时,天宝二年三月初二的晚上,武惠妃在回昆明宫的路上遇刺,虽说刺客全部被击毙,武惠妃毫发无损,但是,大明宫中人人自危! “放肆!岂有此理!”此时的李隆基再也忍不住了,在含元殿拍着桌子吼道:“这群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皇宫大内都敢行刺?那朕及朕的家人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传朕旨意,将御林军统领关进天牢!查!给朕彻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对朕的皇宫大内下如此毒手!” “皇上,微臣认为,此事关皇家声誉,还是谨慎一些好一点!”李林甫偷偷望了李隆基一眼,眼睛骨碌一转,一个主意在心中迅速形成!“如果彻查,势必会掀起滔天巨浪啊!” “刺客都进入皇宫大内了,朕还能容忍吗?”李隆基捶胸顿足地吼道。 “微臣认为,皇家之事还是交由专门负责宫廷事务的内侍省来办!若是交付外朝,那我皇家威严势必荡然无存啊!”李林甫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内侍省?”李隆基的双眼瞪得像一双一对杯盏,一想到李适之那副醉样,他就苦笑着连连摇头,“李适之嗜酒如命,恐怕酒后误事啊!” “皇上是担心李大人会酒后失言?”李林甫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李大人不拘小节,但是遇上了大事想必还是有分寸的!” “谁又能够保证他不会酒后失言?”李隆基厉声问道。 “不如从刑部调集一批侦破案件的高手进入内侍省!只要办完此案,就将他们永远留在内侍省,皇上认为如何?”李林甫紧紧抓住机会,把李隆基一步一步地引入自己的圈套,“至于李适之李大人,不如就把他调入尚书省,担任尚书省左仆射,这样一来,既可以更好的发挥李大人的特长,又可以避免李大人得知此案内情之后会酒后失言!” “嗯!言之有理”李隆基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张九龄,“你还有什么话要补充吗?”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这段时间以来,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一桩事情似乎都有所指向,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吗?”张九龄跪在地上。一脸疑惑的说道。 “有何蹊跷?”李隆基瞪着眼睛问道。 “先是在王皇后的凤仪殿中挖出了两个木偶,王皇后因此被打入冷宫;再是宫中谣言四起,朝中捕风捉影;再后来就是武惠妃遇刺。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针对后宫之主来的,那道这一切都是偶然吗?”张九龄思索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疑惑全盘说了出来。 “不愧是中书省首席宰相,眼光果然独到!居然能够一眼就看穿了问题之所在!”张九龄的一席话让李林甫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让他在这样推理下去,恐怕这件事情非穿帮不可!看来,这个圈套非得重新设计了,必须做到滴水不漏!”李林甫抬头望了望张九龄,心中泛起了一阵寒意,“此人不除,他日必定是我的祸害!武惠妃精心设计的蓝图也会让他给全部击溃!” “针对后宫之主?”李隆基的那对眼睛瞪得更大了,惊恐地问道:“难道说朕的后宫又要风起云涌了?” “微臣不敢确信!”张九龄仍就跪在地上,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忧郁的神色,“但愿微臣的担忧是多余的!” “启禀万岁爷,惠妃娘娘她……”未等李隆基来得及做出反应,牛贵儿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含元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恐怕……恐怕惠妃娘娘她……她不行了!”“什么?”李隆基大吃一惊,手中玉壶“哐嘡”落地,摔得粉碎,茶水溅得张九龄和李林甫一身都是。他快步上前,紧紧揪住牛贵儿的衣襟,失声地问道:“你是说惠妃她……” “嗯!”牛贵儿悲戚地点了点头,哭哭啼啼地说道:“自从上次遇刺之后,娘娘整日心神不宁、惶恐不安,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啊!所以才……” “走!移驾昆明宫!”李隆基扔掉牛贵儿的衣襟,也不管牛贵儿是否会摔倒在地,也没有叫龙辇,大步跨出含元殿,三步并作两步走,朝昆明宫跑去。 “母亲!”李瑁跪在武惠妃的病榻之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从小到大,他都是在母亲的荫庇之下长大的,凭借自己母亲专宠的东风,享受了一般皇子难以享受的父爱和母爱。他的成长道路可谓是一帆风顺,可是如今却要面临着天人永隔,以后没有母亲庇佑的日子,叫他一人怎样独立走下去!此情此景,怎叫他不伤心、不难过! “瑁儿!”武惠妃艰难地撑起身子,怜惜地抚摸着李瑁的头,慈祥地说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成家立室了!就应该独当一面了,如果母亲一去,可以让你一帆风顺、无忧无痛的话,我也就死得其所了!” “瑁儿什么都不要,瑁儿只要母亲健健康康、长生不老、万寿无疆,一直都陪伴在瑁儿的身边!”听到武惠妃一席话,李瑁更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竟嚎啕大哭起来。 “傻孩子!人固有一死,哪有长生不老之理?母亲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纵使有大罗神仙在世,也是于事无补。为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瑁儿你啊!”武惠妃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为娘自从进宫以来,可谓处处谨慎,事事小心,方可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深受你父皇宠爱。没想到到头来反而让你丧失了一个皇子应有的历练,让你在众皇子之中体会不到应有的兄弟情义,造就了你的危机四伏啊!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往前冲,方有一条出路啊!” “瑁儿不要!瑁儿什么都不要!瑁儿只要一个慈祥的母亲!”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武惠妃紧紧抓住李瑁的手,严厉地说道:“皇宫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处处都是刀光剑影,处处都有血雨腥风。你若退缩,你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吗?古往今来,有多少兄弟围绕着龙椅而流血冲突。以你的性格,你那些兄弟容得下你吗?你目前的处境犹如逆水行舟,进也得进,进不了也得进!你若是就此放弃,你就不怕母亲死不瞑目吗?” “瑁儿不敢!瑁儿不要母亲离开!” “你要记住,为了你的将来,为了你的大业,你必须学会放弃!哪怕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只有学会了放弃,你才会有所收获!只有把整个天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才会享受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武惠妃用双手艰难地支撑着病躯,艰难地挣扎着,对着她的儿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突然,她的双手一松,整个身子便笔直躺在病榻之上,昔日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原来的光泽,显得十分苍白、暗淡…… “母亲!”李瑁双手紧紧抓住武惠妃的右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爱妃!”刚刚走到昆明宫外的李隆基听到了李瑁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就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一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瞬即挂在了脸上! 就这样,曾经在玄宗一朝专宠了二十五年的武惠妃带着自己为儿子设计好的宏伟蓝图,带着一丝遗憾,带着自己为他人设计好的圈套,永远告别了这个人世间!如果她泉下有知的话,看到以后历史的发展,看到自己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他会怎么想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李隆基紧紧地握住武惠妃那冰冷的双手,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今后的日子,让朕在孤独和凄苦中读过吗?”他仰天长啸一声,回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传旨各省、各部、各州各县,罢朝三日、全国举哀!追赠惠妃娘娘为顺贞皇后,陪葬在朕之陵寝左右!” “幕后死的时候也没有见他如此伤心,分明就是一个见色忘义的昏君!”王皇后被废一事一直让李瑛耿耿于怀,在武惠妃的葬礼上他见李隆基如此伤心,不由得悲从心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大皇兄!”李瑶连忙伸出右手捂住了李瑛的嘴,因为他看见了身后的李林甫正在用一张微笑的面孔望着他。 “六皇帝!”李瑛狠狠地推开了李瑛的手,“一个后妃的葬礼都如此隆重。母后呢?在冷宫中凄苦地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岁月,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认为这公平吗?” “大哥!小心隔墙有耳!你难道觉得自己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光王李琚连忙打断他的话,把他给拖了出来。 望着李瑛、李瑶、李琚三人远去的背影,李林甫得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李大人!”眼看李适之也将转身离去,李林甫连忙快步跟上前去,拉住李适之的手说道:“恭贺李大人荣升左相之职,看来是当今圣上英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贤才啊!” “李相爷,这难道还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吗?想适之何许人也?老酒鬼一个。原来供职于内侍省都觉得力不从心了。近日又被调到尚书省,这不分明是就是皇上嫌我太闲了,找些事情来让我做做,不要浪费朝廷的俸禄罢了!”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调入尚书省,应该说李林甫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李适之自己倒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只好苦笑着一张脸,对李林甫说道。 “林甫忝居吏部,都应该是大人的部下。若是大人有所需要的话,林甫甘愿为大人驱使!”李林甫连忙做出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好像是在巴结李适之似的,“至于尚书省内部的的事情,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相爷严重了!适之忝居尚书省,也是闲人一个。大人虽只是吏部尚书,但是先于适之拜相,应该是大人多多关照适之才是啊。适之初到政事堂,有些事情还望大人多多提点提点!”看到李林甫如此谦虚,李适之倒是有点不适应。 “大人言重了!”李林甫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其实都是为朝廷、为皇上效力,又何必太分彼此呢?林甫心中有一件事,只是并非职权所在,不敢向皇上提议,今天遇到了大人,正好向大人提议,华山生产银矿,如果加以开采的话,定会让国库充盈,解决当今省上的燃眉之急。大人近日上奏,定是为国为民为朝廷立一件大功啊!” “嗯,这倒是一个好建议,适之就此谢过了!” “你我之间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李林甫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告辞,李大人!”李适之欢喜地对李林甫拱拱手,心中暗自笑道:“这李林甫倒是一个助人为乐之人啊!” 就在李隆基向众位宰相询问如何解决国库危机之时,李适之就把李林甫送给自己的顺水人情给端了出来。 当他的话刚刚说完之时,张九龄就摇了摇头。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李隆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几位宰相。“你们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李林甫,你认为李适之的意见如何?” “皇上,此计微臣倒是想过,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华山乃我大唐皇家龙脉所在之地,若是在华山开采银矿的话,恐怕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吧!”李林甫思索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嗯!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李隆基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转过身子对李适之说道:“适之啊,你可能是刚到尚书省,对这里的工作还不是很了解,若是以后有什么提议,先让李林甫替你斟酌斟酌吧!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要上奏吗?” “微臣遵旨!”没想到自己上任后的第一个提议竟然是人家精心为自己设计的一个圈套,李适之的一张脸就像一条苦瓜,望着一旁的李林甫,他心里简直就有一股骂娘的冲动。 “启禀皇上,内侍省已将武惠妃娘娘遇刺一案调查清楚了。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圣裁!”说罢,李林甫便将一份厚厚的奏折和几分卷宗递到了李隆基的手中。 “这三个畜生!”接过奏折一翻,李隆基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吼道:“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息怒!”含元殿中的张九龄、李林甫、李适之三人见李隆基龙颜大怒,连忙跪在地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宣李瑛、李瑶、李琚三人上殿,朕有话要问他们!”李隆基怒火冲天,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扔在地上,将龙案上的东西一股脑掀在了地上。 “儿臣参见父皇!” “三个畜生!惠妃娘娘何曾招过你们?何曾惹过你们?你们非得下如此毒手?”没看见这三个人倒好,一见他们三兄弟跪在地上,李隆基更是怒火攻心,快步走下台阶,站在三人面前,在每个人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记耳光,“她可是朕的惠妃,也是你们的母亲啊!身为人子,你们就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父皇!”三位皇子无辜地望着李隆基,泪水夺眶而出,“儿臣们冤枉啊!” “你们冤枉?你们都冤枉的话,那天下的冤案就太多了!”李隆基又在每人的脸上赏了一记耳光,“朕问你们,朕专宠武惠妃,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刺客对宫中情况如此熟悉,难道就没有人为他们提供情报?杀手都是河西军中的死士,除了你太子李瑛,谁还能够请得动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要他提供杀手?那年中秋,你就大闹含元殿,每一句话都针对惠妃娘娘!还有,满朝文武要求为王皇后翻案,除了你,谁还有那种能量?惠妃娘娘死了,谁最得意?你说!你说!你给朕说清楚!” “父皇,我们……”李瑶和李琚二人可怜兮兮地望着李隆基。 “别叫朕父皇,朕没有你们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子!”没等二人说完,李隆基就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说道:“李瑛,你知罪吗?” 跪在地上的李瑛再也忍不住了,他嚯得站了起来,愤愤地说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反正你是皇帝,你是父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还能反驳半个字?谁又敢反驳半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我刺杀武惠妃,我承认,那贱人早就该死了!这些年来,她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害死了多少人?她是死有余辜!说我谋朝篡位我都承认,反正你要给我加什么罪行都可以!你冤枉人又不是第一次了,多加上我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逆子!”李隆基用颤抖的右手指着李瑛,歇斯底里地吼道:“逆子,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朕拖出去剁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跪在地上的张九龄见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连忙跪步上前,抱住李隆基的右脚,泣不成声地说道:“太子自幼长在深宫,深受皇上教诲,肯定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微臣敢以全家生家性命担保,此事不是太子干的!此事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微臣恳请皇上三思,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遗憾终身的事情来啊!” “放肆!”李隆基右腿一伸,将张九龄踢到了两尺开外的地方,“这种逆子,还值得你为他求情吗?你看看你这几年变成什么样子了?” “微臣承蒙皇上错爱,位列台阁。就应当恪尽职守,进尽忠言、尽量让皇上少犯错误、甚至不犯错误!”张九龄也顾不上擦额上渗出来的血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李林甫,你认为这件事情朕应该如何处理?”李隆基并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张九龄,反而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跪在一旁的李林甫。 “这是皇上的家事,微臣不敢多言!”此时的李林甫甭提有多高兴了,李适之是没什么指望了,太子李瑛落马已成定局,如果张九龄不识时务的话,那么他罢相是迟早之事!没想到,今天竟可以受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李瑛,你可还有话说?”李隆基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又紧紧地盯住了李瑛。 张九龄那双充满了焦虑和紧张的眼睛也紧紧盯住了李瑛! “哈哈哈……”李瑛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我还敢说什么?我说什么还有用?在这个专制的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你既是我的君主,又是我的父亲,你要我的命,我敢不给吗?但是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作为小人谗言攻击的目标,作为皇帝的你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保护不了,你还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吗?张丞相,感谢你多年来对我的教诲和维护,李瑛无以回报,只有来世结草衔环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太子殿下,你就向皇上认一个错吧!”张九龄泪流满面,在地上连连叩头,苦苦哀求道:“皇上,虎毒不食子,太子一时冲动,出言不逊,望皇上三思啊!” “够了!”李隆基在龙案上重重一拍,厉声斥道:“张九龄,你年老体迈,中书省事务繁忙,恐怕难以适应你了。荆州山明水秀,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你就到荆州去颐养天年吧!” “为臣遵旨!”张九龄颓然倒地,两行浊泪流过他那张苍老的脸庞,刹那间,脸上的皱纹仿佛增添了许多! “六弟、九弟,走!”李瑛彻底绝望了,他猛地挣脱两名侍卫的束缚,走到李瑶和李琚的跟前,拉住二人的手,从容地向殿外走去,“我们今天倒要看看老头子是怎样‘大义灭亲‘的,记住,下辈子作牛作马做畜生也别做皇帝的儿子!” “逆子!逆子!逆子!”李隆基的咆哮声几乎传遍了大明宫的没一个角落。 大明宫中的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这个年近花甲的皇帝老了许多,这一系列的事件在无情地边鞭打着他、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武惠妃的死,又让他失去了唯一的说贴己话的人,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往往是一个人对着孤灯发呆,深怕一合上眼,就会看见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直至有一天…… 李瑁带着杨玉环到大明宫向他请安之时,他终于想起了在这个世上他还有一个知音,曲高和寡、知音难求,仅有的一个知音又与他擦肩而过,这个世界对他实在是他不公平了! 但是,自从那天以后,他的心情更加焦虑了! “万岁爷!”一旁的高力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有何事让你如此牵肠挂肚啊?” “唉!”这种事情,怎么能够由他亲自说出口呢?他望了望高力士,只好重重的他了一口气。 “奴才斗胆!”高力士偷偷的望了李隆基一眼,“近日来皇上心神不定,恐怕是由于思念窦太后和惠妃娘娘缘故造成的,请皇上找一位合适的人选,到长生殿中带发修行,为窦太后、惠妃娘娘守孝,为大唐江山祈福!” “对呀!”李隆基梦的拍了一下大腿,心中叹道:“这老奴才,不愧是跟随了朕几十年的人了!连朕的心思也瞧得一清二楚。”连忙问道:“那你认为哪个人最合适呢?” “依老奴看来,惠妃娘娘平日里最宠爱寿王殿下,不如就选寿王妃吧!”高力士自然知道李隆基最想要的结果,也不想拐弯抹角,而是直奔主题。 “好!就依你所奏!”李隆基站起来兴奋地说道“一切事宜有你操办!” 正文 第七章 长生殿上撘鹊桥 自从杨玉环被一纸诏书送进了太真观,有两个人就被急坏了。一个是寿王李瑁,本来属于自己的美人,却被一道圣旨选进了太真观,这就好像是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了。他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老头子会突然下一道圣旨,要为已经死了多年的窦太后守孝?更不明白,后宫佳丽三千,公主也不在少数,更不用说各亲王、皇子的家室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的杨玉环?这老头子对我也是太偏爱了吧!殊不知,杨玉环一旦进了太真观,恐怕他面临的不仅仅是短短几年的夫妻分离,恐怕还会是虽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之遥。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如风一般飞到自己的身边,给自己带来了短暂的美好回忆之后,又在顷刻之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拉走了,让一道圣旨给活生生地撕扯开来,而且面对这种事情,贵为皇子的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这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悲剧吗? 另一个被急坏了的人就是李隆基。作为天下人顶礼膜拜的他、要想成为千古一帝的他,已经成就非凡的他,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做法也不敢苟同,甚至还有一丝担忧。自从武惠妃去世以后,虽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是谁又能够真正读懂他那一颗心呢?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一个人起来,抚琴弄萧,用音乐来遣散心中的孤独与寂寞。就他人而言,还有可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而他呢?纵使天下人都对他敬若天人,都对他顶礼膜拜,都知道他的存在,但是,真正理解他的人又有几个呢?作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就注定了他那孤家寡人的命运;作为一位杰出的艺术家,他迫切需要别人的欣赏和理解;但是,下里巴人又怎能读懂阳春白雪的奥妙?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位才貌双全、艺术细胞含量十分丰富的女子,能听懂他的音乐、能读懂他的心。他弹奏霓裳羽衣曲,她可以和着音乐的节拍跳起霓裳羽衣舞。好像就是上苍赐予他的一见最珍贵的礼物,给他带来的知音。但为什么她就偏偏成为了自己的儿媳妇,在他和她之间横上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道德鸿沟。他时时都在问苍天:为什么朕在以前没有发现她?她为什么要到我皇家来?她为什么成为了朕的儿媳妇?为什么又偏偏是她能够读懂朕的心?上苍为什么要如此待朕,让朕找到了自己的知音,却又无法和她生活在一起? 非常之人在非常之时,为建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举。作为杰出的艺术家,他天生就有一种尚美的艺术细胞,也有一种追求美丽的艺术胆识;作为伟大的政治家,他更有一种敢于突破常规的政治魄力和委曲求全的政治手腕。 “她是朕的儿媳妇,朕要和她在一起势必会招致天下人的非议。难道就不能让她不是朕的儿媳妇?整个天下都是朕的,难道她就能例外?如何既能得到她,又不至于背上乱伦的罪名?”平时处理军国大事都游刃有余的李隆基此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这样一来,岂不是害苦了朕那苦命的瑁儿。短短的几个月间,就是去了至亲至爱。刚刚承受了母亲离世的打击,又要承受夫妻分离的痛苦。作为父亲的朕真的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自己的儿子的痛苦之上吗?如果这样做,朕还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吗?”“合格的父亲!”这几个熟悉的字眼一跳入他的脑海中时,他就立刻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他想起了太子李瑛;临死前说过的那段话:“在这个专制的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你既是我的君主,又是我的父亲,你要我的命,我敢不给吗?但是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作为小人谗言攻击的目标,作为皇帝的你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保护不了,你还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瑛儿真的该死吗”这个问题又开始缠绕着他,“难道张九龄的话是真的?难道瑛儿真的是无辜的?难道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难道自己在一时冲动之后犯下了一个遗恨千古的错误? “杨玉环进入了太真观,也就意味着她与瑁儿之间的婚姻已经解除了。在假以时日,让她来到朕的身边只是时间上的早晚问题。只是朕应该如何补偿瑁儿呢?”他又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启禀皇上,中书令李林甫李大人求见!”正当李隆基陷入沉思之中时,高力士上前奏道。 “快宣!”李隆基招了招手。 李林甫在高力士的带同下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含元殿,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像倒豆子一样,把武惠妃一案的影响说了出来:“启奏皇上,据河西监军奏道,废太子李瑛伏法之后,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整日牢骚满腹,而且还上书为废太子李瑛鸣不平,要求重审此案!” “皇甫惟明与瑛儿是亲表兄弟,他见自己的表兄被废,流露出一些不满情绪也在情理之中。有牢骚就让他发去吧,发泄出来之后可能要好一些!”可能是李隆基已经在废太子一案中受到的伤害太大了,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也懒得管了。 “可是,皇上,皇甫惟明不禁牢骚满腹,要求重审此案,而且还对皇上出言不敬!其中言语微臣实在是……实在是不敢说出口啊!”李林甫跪在地上,将头磕得咚咚作响,两个眼珠子不停地向李隆基放射出一道道偷窥的目光。 “有何不敬,照实说来,朕恕你无罪!”李隆基淡淡地说道。 “他说,皇上专宠武惠妃无异于纣王宠妲己,周幽王宠褒姒;诛杀无罪太子,无异于晋献公杀申生,秦始皇逐扶苏。是为君不仁,为父不慈啊……”李林甫跪在地上啜泣着说道。 “好了,好了,他要说什么随他去吧,反正此事已成定局,让他发发牢骚还是可以的。”李隆基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 “皇上,微臣认为,皇甫惟明一旦有了对朝廷、对皇上的不满之言,恐怕并非朝廷之福啊!”李林甫再次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皇甫惟明身为一镇方面大帅,手握数万雄兵,又与回纥、吐蕃相连,万一……当年申侯引犬戎之兵覆灭西周的历史不能重演啊?” “他敢!”李隆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大吼一声,“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难道朕还会怕了他不成。就算他是当年的申侯,朕也不会是昏庸的周幽王!” “皇上,万事都要未雨绸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微臣认为还是防患于未然!” “李林甫拟旨:皇甫惟明拥兵自重、擅议朝政、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着免去皇甫惟明御史大夫、河西节度使等职,削去其定边侯爵位。着御史大夫吉温即日将皇甫惟明押解回京,交付御史台发落!河西节度使一职由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兼任!” “为臣遵旨!”李林甫的眼睛发出了一道道神采奕奕的目光,“微臣还有一事要奏,自李瑛被废以后,储君之位一直空缺,微臣恳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固国本!” “那你认为谁合适呢?”李隆基仿佛想起了当日张九龄的那一番话,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了望李林甫。 “微臣认为,诸位皇子皆是国之栋梁,皆可堪当大任。而寿王殿下更是才华出众,大有君临天下的气势。更兼其母武惠妃贤明能干,曾是皇上的贤内助,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所谓子以母荣,立寿王殿下是天下所归。”一发表自己的意见,李林甫倒是十分诚恳 “朕知道了,你且下去!”李隆基好像十分不耐烦似的,朝李林甫挥挥手。 李林甫走后,李隆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当中,若是立寿王李瑁为太子,倒是给与了他一个很好的补偿。但是,江山社稷岂能作为商品进入市场来交换。况且这样一来,虽说补偿了李瑁,但是,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天下人笑话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龌龊勾当找到了口实!但是,从人情的角度来讲,李隆基确实钟情于李瑁,而且武惠妃又是李隆基最近以来最为宠爱的后妃。爱屋及乌的话,都应该立李瑁,但是……“朕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什么事情让皇上如此烦心?”一旁的高力士见李隆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忙上前问道。 “你是跟随了朕三十多年的家奴,难道朕的心事你还看不出来吗?”李隆基不耐烦的望了高力士一眼。 “万岁爷莫非是为储君之位未定而烦心?”高力士小心翼翼的问道。 “唉!”李隆基不置可否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请皇上恕奴才斗胆,不知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高力士突然跪在地上,用一种请罪的方式问道。 “刚才李林甫倒是向朕提供了一个人选,不知他所说的可有道理?”李隆基向高力士咨询到。 “昔日太宗皇帝曾有言:家奴不得干涉朝政。老奴不敢明言!”高力士双眼直盯着李隆基,惶恐的说道。 “唉!”李隆基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昔日太宗皇帝制定这一律法之时,是怕主上昏庸,无法驾驭家奴,造成东汉末年宦官专权的局面,难道朕也是昏庸之主?” “奴才万死!”高力士连忙跪在地上。 “你就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吧!朕恕你无罪!”见跟随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奴才、在外臣眼中不可一世的高公公在自己面前如此谨小慎微,李隆基不禁觉得好笑,心中暗自高兴了一阵子。 “当年,魏武帝在立魏王世子之时曾问计于贾诩,贾诩沉思而不答。当武帝再次追问之时,贾诩才缓缓地答道:‘有所思耳!’魏武帝又追问:‘为何而思?’贾诩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答道:‘思刘景升、袁本初之故事耳!’。魏武帝听后恍然大悟,才立了魏文帝曹丕为魏王世子!”高力士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道。 “嗯,废长立幼自古就是取祸之道。贾文和确实是一个人才,只不过你也不亚于他!”李隆基点了点头,随后又向高力士问道:“那朕应该怎样处理瑁儿的委屈呢?” “自古帝王多子嗣。而皇位只有一个,要么立嫡以长,要么立嫡以贤。太子出事以后,忠王李亨就是最大的皇子,为人谦和温顺,在朝廷中有没有任何牵连,为子孝顺、为兄有爱,锋芒藏而不露,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守成之主。立忠王为太子,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人说三道四了。而寿王殿下与李林甫颇有纠缠,若是立为太子,恐怕盘根错节,非社稷之福啊!”高力士说出这番话之时,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有道理!”李隆基欣喜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望了望高力士,正好看见高力士那副狼狈相,他不禁喜笑颜开,“自古君无戏言,朕既然说你无罪,难道还会出尔反尔,瞧把你吓得?” “奴才叩谢皇上不杀之恩!”高力士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惊恐地说道,自己倒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过,朕倒是想麻烦你一趟,今夜朕想前往太真观为母后祈福。希望你前去太真观传旨,要他们早作准备!”李隆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附在高力士的耳边,悄声说道:“特别是太真公主!” “唉!”刚刚跨出含元殿的大门,高力士就忍不住摇着头叹了一口气,“真是风流天子啊!才把她送去几天,就想着和人家私会了。哦,对了,今天是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看来,人间又会多出一对牛郎织女。” 七月初七的夜空,一轮新月悬挂在空中。月亮周围稀稀疏疏挂着几颗星星。一条浅白色的银河横放在空中,两颗星星隔河相望,显得格外耀眼,似乎在翘首企盼,等待着传说中的鹊桥的出现。 深邃的星空笼罩之下的长安城显得更为庄严、肃穆、雄伟。完全显示了作为帝王之都的气派。在长安城宏伟的宫城背后,一座郁郁苍苍的山峰平地而起,,似乎显示着其独特之处。苍翠的树林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一对情侣在互诉衷肠。林中的蛐蛐此时再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将白天的矜持与沉默丢到了九霄云外,放开歌喉尽情歌唱起来;田间的青蛙也不甘寂寞,高一声、低一声地奏起了交响曲。山上的太真观也因为白天的一道圣旨而显得无比忙碌,但是,真正在此出家的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昔日的寿王妃、今日的太真公主——杨玉环。 平时极为活泼的她今日却显得格外沉默。此时的她正在思考近日以来的经历。出生于官宦之家的她原来有过一段天真烂漫的童年生活。少女时代的她几乎是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就在豆蔻年华之时,她的美貌就是远近闻名了,只要她一出门,身后就不知会出现多少慕名的追随者;只要她在大街上一抛头露面,就不知会有多少人会想她投来惊讶的目光;更有甚者,又一次她在自家后花园赏花之时,原本是含苞怒放的牡丹花就是因为见了她而黯然失色,又将怒放的花苞收了回来。 就是因为这副无可挑剔的容貌招致了登门求亲之人络绎不绝。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求亲者都没有如愿以偿。就连当年李白游历利州之,在刺史杨玄琰家中做客时,见到了这位正处豆蔻年华之时的杨家美女,这位大诗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连叫好,叹了一句:“只要这位女子回眸一笑,蜀道之难定不再难于上青天了!” 只是当年张果老游历蜀中之时,也曾登门拜访,望了杨玉环一眼之后就摇着头连连叹气,最后默默的离开了杨府,一直在口中喃喃自语道:“天数!天数!看来大唐这一劫是天意!” 也许是命中注定她应该进入帝王之家的缘故!在拒绝了许多人的提亲之后,就在杨玄琰六十大寿这一天,一道圣旨的到来就把她的命运和皇家父子的感情纠葛紧紧联系在一起;也把她的命运同大唐的盛衰兴亡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寿王选妃,这是一个多么具有诱惑力的香饽饽啊!寿王是当今天子的第十二王子,是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的武惠妃的儿子;和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林甫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是宫中一旦有变故,那么将来寿王君临天下的可能性就非常大!换句话说,如果攀上了这门亲,将来杨家有朝一日就会成为皇亲国戚。荣华富贵自然是享之不尽,光耀门楣也是早晚之事!在她的堂兄杨国忠的极力怂恿之下,杨玄琰四方打点,积极筹备,最终打通了各处关节,让他的女儿有机会进入最终的角逐! 天生质丽的她能歌善舞,在寿王妃选拔赛上之时,第一个出场的她就艺压群芳,倾倒了在场的每一位观众和评委,让其他的参赛者黯然失色。自打进了寿王府,她就以她的美貌销蚀了寿王李瑁的进取心,优美的舞姿将李瑁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什么太子、什么天子、什么天下,在这个美人面前,这些东西又价值几何呢? 更气的是,那一天,当她和丈夫一起进宫拜见李隆基之时,她才发现,她这个公公本来在婆婆(武惠妃)去世之后就黯淡无神的双眼,一看见自己就大放光彩。两颗眼珠子放在她身上就再也拿不下来,让她那颗平淡的心湖扩散出无限之多的涟漪。善解人意的她明白,她这位公公(暂时的公公)是一个极具音乐天赋的艺术家。他曲高和寡,急切希望有人能够理解他,就好像当年的俞伯牙在遇到钟子期以前那样的心情。她能够从他那音乐中读懂他那颗身在高位而又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与寂寞。在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宰者面前,其他女人都只有唯唯诺诺、噤若寒蝉。但是,在她的眼里,二十岁的她可以把这位接近六十岁的老人看作是一个缺乏母爱的小孩,她经常对他回眸一笑,让他神魂颠倒;她可以在他的霓裳羽衣曲中翩翩起舞,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进入音乐的高潮…… 就是因为如此,她的倩影就会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无限留念;就因为如此,,她就可以让他茶饭不思,夜不能眠,甚至在批阅奏章之时还在念念不忘地叫着她的名字;也是正因为如此,他对她的依恋让他敢于冲破世俗道德的束缚,把情欲的“魔爪”悄悄地伸向了自己的儿媳妇! 一道让她出家的圣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刚刚进入寿王府的大门,几千万宠爱于一身的杨玉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殊不知,让她和他的家人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正在悄悄地向她走来。 “皇上驾到,请太真观的太真公主接驾!”随着高力士一声悠扬的吆喝,李隆基已经走到了太真观的大门前。 “贫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陷入沉思的杨玉环被高力士的吼声惊醒过来,连忙跪在太真观门口接驾。 “太真公主快快平身!”李隆基走到杨玉环身前,双手一抬,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杨玉环,两个眼珠子久久地钉在杨玉环的身上,似乎再也拿不下来,含情脉脉地说道:“倒是朕来得太突然了,惊扰了太真公主,还望公主不要见怪才好!” 脱下了王妃的衣装,换上了道袍的杨玉环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弯弯的柳叶眉下嵌着两颗皓如明月、柔情似水的黑葡萄,一道小巧玲珑的鼻子高高隆起,在洁白无瑕的脸庞上,朱唇未抹唇膏,但是娇艳欲滴。雍容华贵的身材在道袍的掩盖之下显得婀娜多姿,让每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产生无限的遐想。更令人销魂的是,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只要从她的口中一传出,就会让每一个正常男人的骨头酥软一千次。 “朕今夜前来,想和太真公主一起为母后祈福,告慰母后在天之灵,恪尽人子之孝道,打扰之处,还望太真公主多多海涵!”在这位每人面前,李隆基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编排了一百次、一千次的台词给背了出来,但是仍旧显得底气不足,言语之中颇有慌乱的神色。 “皇上孝心可感动天地,窦太后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保佑我大唐国运昌盛,万世永固!”杨玉环对着李隆基深深地到了一个万福。 “嗯!”李隆基激动地点了点头,“但愿你我的诚心能感动天地,为大唐的江山社稷、为天下的黎民苍生求得福祉!就请太真娘子随朕一道前往长生殿,为江山社稷、为黎民苍生,为朕、也为娘子祈福吧!”说罢,李隆基便缓缓上前,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杨玉环的右手,深情地说道。 “这……”杨玉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缩回双手,两只眼睛惊恐地望着李隆基…… “皇上摆驾长生殿,太真公主随驾前往,其余闲杂人等未得旨意不得前往!”高力士见时机已经成熟,连忙扯开嗓门吼道。 长生殿原本是供奉唐高祖、唐太宗等七代皇帝灵位的宫殿,故又被称之为七圣殿。平日里除了祭祀以外,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作用。但是,自从这一天晚上以后,它在李隆基的心中,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恐怕都会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符号。 李隆基和杨玉环进入长生殿之后,知趣的高力士便掩上大门独自一人守在了门口。杨玉环跪在太上老君的面前,双手合什,默默地念着,李隆基的眼光再次放在了她的身上,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我的可人儿,为什么你总是让我魂牵梦萦、茶饭不思?为什么一见到你,朕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但你又为什么又是朕的儿媳妇?你又为什么总是让我冲破伦理道德的束缚来把你思念?你为什么要人我忍受这种无尽的折磨和煎熬?”望着杨玉环,李隆基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芒,“身为天子,富有天下,但如果没有你的日子,那就是真最贫穷的时光;身为天子,拥有后宫三千佳丽,可是没有你,六宫粉黛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为什么上苍又要如此捉弄朕,让你来到了朕的身边,却成了朕的儿媳妇?” 一想到此处,李隆基就忍不住仰天长叹,“苍天,你为什么要对朕如此不公?你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安排?” 正在默默祈祷的杨玉环被李隆基的咆哮声吓了一跳,“皇上,龙体可安?” “朕不安!朕不安!”李隆基的情绪更加激动了,“朕不满命运如此安排?你知道吗,玉环?朕平定了韦后之乱,让社稷危而复安;朕战胜了太平公主,让日月幽而复明;朕拓宽了大唐的疆土,让中华文明远播四方;朕创造了前无古人的丰功伟绩。但这一切都无法填满朕心中的那个空缺啊!朕恨啊!朕怨啊!朕就是死也是死不瞑目啊!”一说到这激动之处,李隆基再也顾不得帝王的尊严,竟仰天大恸! “自古皆是主忧臣辱,陛下可责成相关部门前去处理,若有不效,则可追究其责啊!”面对李隆基如此表情,杨玉环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朕的痛苦,又岂是他们能够解决的?”李隆基连脸上的泪水也顾不得揩了,抽搐着说道:“玉环,你知道你在朕的心中有多重吗?为了你,朕可以茶饭不思;为了你,朕可以不顾伦理纲常,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从瑁儿的手中拉入自己的怀抱;为了你,朕可以放下帝王的架子,可以丢掉家国天下、江山社稷,宁愿做一个平民,和你一起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作为帝王的他,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皇……皇上!”杨玉环的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奴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何德何能受到陛下如此垂青,小女子恐……恐怕承受不起!” “不!你不是普通的人见女子!你是上苍赐予朕的礼物!朕治理天下三十年以来,接触的女子无数,她们才是人间的俗物,仅仅只能供朕玩乐而已!你与她们不同,自从你的容貌进入了朕的视野,你就吸引了朕的所有视线;自从你的声音进入了朕的耳朵,朕的耳中就容不下其他的声音。如果你从我眼前消失,真个天下对朕来说都毫无意义!”李隆基轻轻地走到杨玉环的身边,流着眼泪说道。 “陛下,四海之内,绝色女子比比皆是。只要陛下留心,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杨玉环后退了几步,惊恐地说道。 “不!不!不!”李隆基连忙摆摆手,“朕宁愿放弃天下所有的女子,也不愿意失去你!” “可是陛下!我是你的儿媳妇啊,是你最钟爱的儿子啊的妻子啊!您就是不顾伦理纲常,也得念及父子情深啊,你忍心横刀夺爱吗?”杨玉环的脸上也挂满了泪珠。 “至于瑁儿,朕会给他一个适当的补偿的。你在朕的心中比整个天下都重要,难道要朕为了瑁儿而放弃自己的追求吗?不可能!”李隆基的语气十分坚定,“玉环,从此以后,你就是朕的唯一。为了你,朕可以放弃后宫的三千佳丽,和你做一对民间夫妻,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朕不追求长生不老,只愿陪伴在你身边渡过每一个朝朝暮暮;朕愿和你化作比翼鸟,比翼双飞;朕愿意和你化做连理枝,永远不离不弃!”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杨玉环口中喃喃自语道:“一个身居高位的九五之尊,一个对天下臣民掌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至高存在能在感情上有如此执着的追求,可谓是旷古绝今。小女子今生能进入皇宫,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没想到居然能够得到皇上的垂青,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但此时此刻,玉环心中除了兴奋之外,更多的就是惶恐和不安!” “你有何惶恐和不安尽管说出来,朕替你做主!”看见事情有了一线希望,一股兴奋劲从李隆基心底油然而生,盛世天子的自豪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 “奴家身为陛下的儿媳妇,再来伺候陛下,恐怕天下人说玉环不顾人伦纲常;陛下对玉环一片真心,玉环十分感动,但是,在后宫之中,小女子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玉环担心……”杨玉环紧紧地盯着李隆基,最后鼓起勇气说道:“玉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恐怕会落入妹喜、妲己、褒姒之流!” “哈哈哈哈!”听到杨玉环的一番话,李隆基开怀大笑起来,“只要你我心灵相通、情投意合,又何必在乎他人说些什么呢?难道君王就没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吗?朕贵为天子,既然爱上了你,就自然应该承担起保护你的责任,连你都保护不了,朕坐在这把龙椅上还有什么意义?你的美貌确实赛过妹喜、妲己、褒姒,难道朕会成为桀、纣、周幽王吗?这些担忧根本就不是问题。玉环,只要你有心与朕,朕可以满足你一切合理的愿望?” “多谢陛下垂爱,只是玉环身在空门。恐怕此生无缘侍奉陛下了!”杨玉环望着李隆基,一双美目中饱含泪水。 “朕可以让你出家,也有办法让你还俗!” “玉环出身卑贱,恐怕侍奉皇上会招人非议!”一想到当年进宫之时,堂兄杨国忠那副穷酸相,杨玉环就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你成为了皇家之人,你的家眷自然就是皇亲国戚。世间又有谁会说皇亲国戚卑贱的?” “玉环叩谢天恩!”杨玉环终于把持不住了,双膝盈盈着地,跪在李隆基面前,将头深深地埋入李隆基的怀中。 七月七日的夜空,浅浅的天河直上一只只喜鹊飞过,似乎在为银河两岸的牵牛织女牵线搭桥,成就这段凄美的姻缘。在长安城郊外的长生殿之中,也开始演绎了一段人间的凄美爱情。 正文 第八章 契丹王子入洞房 (一)李林甫的阴谋 在寿王府中等待了一夜的李瑁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自己心仪的人回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想在七夕节前往太真观,去看看这位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看看是否有机会破镜重圆。没想到让老头子捷足先登了。老头子不仅去了,而且还把杨玉环带到了长生殿,一去就是大半夜,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戴上了一顶绿帽子。他本想潜入殿内一探究竟,但是都被门外的守卫给挡了回来! “可恶!”随着自己心中的疑团的解开,愤怒代替了心中的迷茫,“老头子何至于如此不要脸,这与当年的隋炀帝有何区别?连自己的儿媳妇都要霸占。难道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他会如此反常?”他在自己的书房中踱来踱去,最后将自己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书桌上。 “启禀王爷,中书省的李林甫李大人求见!” “不见!”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任何人都不见!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孤王都不见!” “究竟是什么事让王爷如此生气,连微臣都不愿意见了?”没想到这位李大人动作倒是挺快的,没等报信人走出书房,他就笑嘻嘻地站在了李瑁的身后。 “你……”李瑁见了李林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望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子,极不耐烦的说道:“你没见孤王正在心烦吗?来人,送客!” “微臣正是为解决殿下的烦心事而来的。请殿下容微臣歇息片刻再下逐客令!”李林甫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孤王没有那么多闲心与你啰嗦!”李瑁不知怎么的,一见到这位李大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巴不得这个人立刻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前段时间寿王妃在太真观出家,昨日皇上又驾临太真观。,听说还把寿王妃带到了长生殿。这其中的关节是不言而喻的。王爷想破镜重圆,无异于空中楼阁、镜花水月那般虚幻缥缈。发生在杨玉环身上的那一桩桩事情,殿下最好不用再费神了!”李林甫微笑着说道。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往孤王头上戴绿帽子,孤王都要忍气吞声、甘做一个王八不成?”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心腹的李林甫居然会在自己心烦意乱之时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李瑁简直愤怒到了极点。 “那敢问是谁给殿下戴上了这顶绿帽子?”面对怒火冲天的李瑁,李林甫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这……”这次李瑁倒是无语了。 “哪有敢问王爷,能否把这种夺妻之恨的愤怒全部发泄在始作俑者身上呢?”李林甫更是一副穷追猛打的样子。 “这……”李瑁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所以,东隅既逝,殿下又何必在意;收之桑榆,王爷还有机会啊!废太子李瑛策划谋害惠妃娘娘,如今已经伏法,外援皇甫惟明已经被彻底铲除。王爷您聪明机智,才识过人,有深得皇上和惠妃娘娘的宠爱,在未来的储君角逐之中占有明显优势!如果殿下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非凡的气度,定能博得皇上欢心,将来的天下,谁还敢和王爷一较高下吗?”李林甫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 “你是说要孤王用玉环去换一个太子的地位?”李瑁瞪着双眼望着李林甫。 “殿下英明!”没想到这位寿王爷一点就通,李林甫不得不对自己押对了筹码而沾沾自喜。 “混账!”谁知李瑁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李林甫,你是孤王见过的最卑鄙、最无耻、最下流、最混账的一个人。没想到你会替孤王想出这样一个馊主意?照此而为,即使孤王当上了太子又当如何?即使孤王将来君临天下又当如何?难道你要本王成年累月戴着一顶绿帽子在龙椅上、在朝廷中、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吗?要本王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李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孤王,孤王怎么就和你这种人呆在一起了?” “唉!”被李瑁大骂一通之后,李林甫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的表情,“原本以为这张脸能贴在一张热屁股上,没想到我李林甫是自作多情、枉费心机。只是,可怜当年惠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微臣帮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看来微臣恐怕有负娘娘的重托了!将来九泉之下,李林甫有何面目去见惠妃娘娘啊!”说罢,李林甫居然留下了眼泪。 “母亲!”一提到武惠妃,李瑁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这二十年来。自己都是在母亲的庇护下成长的。武惠妃一直以来都受到李隆基的宠幸,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受到李隆基的偏爱。在宫中,他虽不是太子,可是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太子的候选人,即使当时李瑛已经被立为太子。就连在高力士面前(高力士由于在平定太平公主一案中,为李隆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受李隆基赏识和宠爱,所有皇子、公主都要称其为“高爷”,就连太子也要称之为“高翁”),他也是颐指气使、趾高气扬。就是因为这样,李瑁在众皇子中,人缘极为不好。不用说李瑛、李瑶、李琚兄弟三人对他横眉冷眼,也不用说其他的皇子对他心存芥蒂,就是为人极为平易近人、最为和善的忠王李亨,一个曾经担任过“幼儿园园长”的皇子(李隆基曾经把未成年的皇子和有特殊才干的儿童,如李泌;烈士功臣子女,例如王忠嗣和张说的两个儿子交由年龄较大的李亨抚养)对他都没有对待其他皇子那种友善,而是一种不冷不热、甚至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他清楚地记得,又一次,自己和年幼的永王李璘发生了争执,年幼的李璘被年长的李瑁打得鼻青脸肿,不敢向李隆基投诉,只好到忠王府向李亨倾泻。李亨抱着年幼的李璘,既是揩眼泪,又是擦鼻涕,使劲地哄他开心,而且还不遗余力地逗他开心。而面对盛气凌人的李瑁,李亨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抱着李璘头也不回地进了忠王府。当李瑁到忠王府谢罪之时,没想到得到的竟是李亨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十七弟年幼无知,冒犯了寿王殿下,实在不该,李亨在此代他向殿下赔罪了!”当他听到这句话之时,一种孤独、寂寞、不被他人认同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一直以来,他是多么渴望被众兄弟接纳啊!但是,被众人所误解,让他一肚子苦水倒向何方呢? “要想继承大统,难道孤王就不能依靠自己的实力吗?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李瑁两眼直瞪着李林甫,虽说语气有所松动,但锐利的眼神中所蕴含的杀伤力,足以让李林甫一下子陷入寒冷的冰窖,“这样做即使能够成功,但是孤王却成为天下人的笑柄,那是,朕将如何面对天下?” “自古以来,大凡有所成就的帝王那个不是懂得放弃的高手?”李林甫望着李瑁反问道:“皇上喜欢的东西,殿下还有能力争回来吗?现在殿下仅仅剩下的只有少得可怜的人伦道德作为自己的武器。可是,这种虚无飘渺的道德能够约束至高无上的皇权吗?明知是徒劳无功,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但是,柳暗花明,有失必有得,若是殿下能够忍得一时之痛,方可免得将来百日之忧啊!殿下不要口口声声说要凭自己的实力争取,宫廷斗争的残酷丝毫不亚于硝烟弥漫的战场啊!以殿下的性格,将来无论是那一位皇子登上了龙椅,对你而言,都是极为不利啊!” “啊!”李瑁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顿时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所以,殿下目前的处境,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见李瑁沉默不言,李林甫又开始口若悬河地卖弄起自己的口才来,“就算殿下宅心仁厚、生性恬静,无意于天下!但是殿下目前的处境,殿下应该比微臣要清楚。惠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招致了多少皇子的嫉妒和不满啊!皇上健在之时,可保殿下平安无事!但是,若是有朝一日皇上万岁千秋之后,无论哪一位皇子继位,谁能够保证他不会为废皇后、废太子翻案?” “母亲!母亲!”李瑁双手掩面,从椅子上滚到地上,双膝跪地,痛哭流涕,“你告诉我,儿臣应该怎么办?应该怎样面对眼前的这一桩桩事情?杨玉环啊杨玉环,当初你为什么要闯入我的生活?你为什么又要离我而去?你不该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啊!你不应该进宫啊!” “殿下!”见李瑁如此痛苦,李林甫上前,轻轻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瑁,“昔日娘娘在世之时,就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全部寄托在了殿下身上。她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一切付出无不体现着娘娘对殿下的殷切希望和望子成龙的苦心啊!况且,只要将来有朝一日,殿下继承大统,完全可以效仿当年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帝的故事啊!” “哈哈哈哈!”李瑁突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苦笑,“难道皇家之事都是如此荒唐?难道皇家之人为了权力就可以不顾伦理道德了吗?我们李家倒是怪事连连啊,先是儿子给死去的老子戴上了一顶绿帽子,如今又有老子给儿子戴上了一顶绿帽子,将来你还要孤王把这顶绿帽子又还给我父皇?李林甫啊李林甫,能够想出如此之馊主意,天下无耻之人你排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唉!”李林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道杨玉环对你们父子二人真的就有那么重要,老头子为了他,可以不顾皇帝的尊严,破坏伦理纲常;儿子为了他,可以神魂颠倒,可以放弃江山社稷。看来,红颜祸水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啊!” “放肆!”听到李林甫对自己父子做出了如此评价,李瑁火冒三丈,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李林甫,我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你也不配对玉环妄加非议!” “微臣罪该万死!”见李瑁动了真怒,李林甫连忙起身,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对李瑁说道:“微臣该死!但是微臣还有一句肺腑之言还要告知殿下,‘天与不取,反遭其咎’望殿下千万别辜负了惠妃娘娘的一片苦心!别辜负了朝中大臣的殷切希望。微臣告辞,在家中等待皇上和殿下的处置!”说罢,李林甫便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等等!”李瑁脸色铁青,对着李林甫喝道,“今天你我的谈话,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外,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至于其他的事情应该怎么办,我想李大人比我还清楚。孤王不想失去了玉环,又要失去本来应该失去自己的东西!”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李林甫连连点头。 “那孤王就拜托了!”对着李林甫,李瑁深深地鞠上了一躬。 (二)张九龄离京 就在朝中暗流涌动之时,长安城中的蓟国公府上上下下却洋溢着一种喜悦的气氛。 落了个自朔方镇赶回长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躲避安思顺亲自上门提亲,二来倒是想试一试参加最近这一次的科举考试。没想到的是此次回京,倒是有一个又一个的惊喜接踵而来。一是没想到会在长安城中的“神仙醉”遇上了当时负有盛名的李白、高适、岑参等人;二是王忠嗣在李光弼回京之后就向国公府寄来了一封信,把李光弼给大大地表扬了一番;最大的惊喜恐怕就应该是自己八年的相思有了着落。连连喜事让这位平日里极为严肃的李楷洛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唉!这孩子,连这样一门亲事都给拒绝了,他的心思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李楷洛手中拿着王忠嗣的那封信,摇着头说道。 “老爷,儿大不由娘啊!”李老夫人轻步走进书房,将一件大衣轻轻地劈在了了李楷固的肩上,“若是你我还要在这件事情上对他强加干涉的话,光弼倒是有可能就范,但这样一来,他一生的幸福可就毁在了我们的手里啊!” “嗯!”李楷洛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逐渐疏散开来,“夫人说的对,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在我们的严格要求之下成长的,几乎没有露过什么笑脸。如果我们再在他的终身大事上横加干涉的话,真的是太对不住他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李老夫人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忧虑,“如此一来,会不会让安思顺安将军太失面子而对我们李家颇有看法,会迁怒于你们父子身上啊?” “夫人多虑了。”李楷洛摆了摆手,“安思顺乃豪爽率真之人,定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我们的!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感情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总不能一厢情愿、一味强求吧!就算这件事情光弼在处理问题过程中有欠妥当,得罪了他,改日老夫亲自登门谢罪,他必然会有所谅解!再说,我听说安思顺的千金才艺双绝,是人间少有的的才女,正好我们膝下无女,何不乘此机会把她收作义女,岂不是把问题给解决了?”李楷洛进关之后这几十年可谓没有虚度,不仅深受汉文化熏陶,染的一身书卷之气,而且对中原人那种缜密细腻的心思的研究也是颇有心得。对汉人的人情世故掌握的也是八九不离十。若安思顺是一个汉人,恐怕他的策略又要稍作调整吧! “还是老也想得周全啊!”李老夫人脸上展开了笑容,“只不过光弼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成天在沙场上打打杀杀,对儿女之事只字不提。我实在担心,你我有生之年,难道就真的与自己的孙儿孙女无缘了吗?” “父亲!母亲!”正当李楷洛准备开口之时,一个少年满头大汗的跑进了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张九龄张大人带着张巡、张介然及几个女眷前来拜访。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张相爷!”李楷洛心中一惊,一个月前,太子李瑛被废,李瑛、李瑶、李琚三个皇子惨死,张九龄力保太子而罢相贬官之事早就震动了朝野。此时的张九龄登门拜访,难道有什么……?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李楷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究竟是见,还是不见?“父亲!”那少年偷偷地瞥了李楷洛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张九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此时他登门拜访,明摆着不是给咱们家添麻烦吗?若是接见,恐怕会给人留下口实啊!” “放肆!”李楷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做人之道,以忠义为本。张九龄一生兢兢业业、克勤克俭、鞠躬尽瘁,无论在朝在野,都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即使一时失意,又岂容你胡乱点评?” “父亲!孩儿知罪!”见李楷洛如此严厉,那少年吓得两腿一软,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 “光进啊!为父不知道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人处世切忌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做人要有自己的原则,不媚上、不欺下。方能堂堂正正做人!为父一身戎马,虽说识字不多,但做人的原则还是有的,那就是挺起胸脯做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做一个有廉耻礼义的人、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带我去,我要亲自接见张大人!”李楷洛整了整衣衫,袖子一甩,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老爷,这……”李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的神色。 “难道夫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我李楷洛一介胡人,蒙天朝圣恩,封官赐爵,今日已至国公地位,夫复何求?况且我是闲人一个,朝中群小又能奈我何?张九龄乃世间奇男子,此时他登门拜访,证明他看得起我。能结识这样的人,李楷洛三生有幸!”李楷洛的决心越发坚定了,拉着李老夫人的手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李老爷子,家中可备有陈年美酒,老酒鬼上门讨酒喝了!”未等李楷洛夫妇走出大门,李白左手拉着李光弼,右手牵着张九龄,朝国公府大门飞奔而来。 “张相爷!太白先生!楷洛有失远迎,还望二位恕罪!”看见李白一行人的到来,李楷洛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口,对二人拱手行礼道。 “国公爷!九龄已辞去丞相一职,‘张相爷’三个字,以后就别提了!”张九龄一脸愁容,凄然道。 “张相爷严重了!想想相爷执政这段时间以来,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天下无人不称颂相爷贤德。相爷永远是楷洛心中,也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好相爷!相爷又何苦为了一时之得失而妄自菲薄呢!”对着张九龄,李楷洛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切都是过眼烟云,都让它随风飘散吧!九龄能够安然了此残生,恐怕都会成为一种奢望!”张九龄的脸上布满了阴云,未能挽救李瑛,反而让自己的一生努力付诸东流,他的心事越来越越多,悲伤的负担也是越来越沉重,这一个月的时间就好像是几十年,头上的白发不知增添了多少,“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自认为无愧于天地良心,但是还有一心事未了,今日贸然造访,还望国公爷成全!” “承蒙相爷赏识,大人有何事情需要楷洛效劳,但凭吩咐,就是赴汤蹈火,楷洛万死不辞!”没想到张九龄登门拜访竟是对他李楷洛有所求,这可让这位国公爷受宠若惊。 张九龄指着身后的凌思雪,惨然一笑:“昔日在酒楼之中,九龄曾对令公子光弼许诺,要成就他的一段美满姻缘!特将此女收归膝下,以不至于辱没了国公爷的家世!昔日九龄忝居宰辅,尚可与国公府门当户对,可今日九龄贬谪蛮荒之地,恐怕……” 李楷洛疑惑地望着张九龄,又顺着他的手势望了望他身后的凌思雪,又望了望自己身旁的李光弼,从两个年轻人那一双双充满了焦急的渴望与期待的眼神之中,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李光弼当初为什么要拒绝安思顺的提亲,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闷闷不乐、抑郁寡欢,原来一切的答案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九龄兄何出此言?”李白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一饮,只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就将葫芦中的酒大半都倒入了自己的口中,“潮有涨落、月有圆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又何必为一时之得失而耿耿于怀呢?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是盛还是衰、是强还是弱,只要保证每天有一口酒喝,就足可以笑傲人生!” “九龄一介寒儒,患得患失,自是比不上先生尽可以为国为民为苍生,退可以醉卧酒楼、笑傲人生。此次巨变,九龄愧对朝廷、愧对天下、愧对苍生!”李白的一番劝慰,不仅没有让张九龄感到丝毫宽慰,反而让他悲从心生,潸然泪下,“九龄一时得失何足道哉!可是九龄不甘心啊,几代人的辛苦、几代人的奋斗,才缔造了这个盛世!但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付诸东流却无能为力!” “张相爷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乃我辈之楷模。老夫明日上朝,就是拼着这一身的功名不要了,也要劝皇上收回成命,还朝廷、还天下一个贤明的丞相!”李楷洛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上涌,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稳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张九龄的双手,深情地说道。 “国公爷不必了!”张九龄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股空前的失落与哀伤的神色浮上了他的脸庞,“聪明好学、宽厚仁慈的太子兄弟三人因为一场血腥的宫廷政变命赴黄泉,这件事情恐怕还不能到此为止。九龄身居宰辅,不能劝谏皇上,铸成大错,愧对皇上、愧对朝廷、愧对天下苍生!就是勉强留在京师,也是羞于见朝中众人。不如远赴蛮荒之地,把这一副贱骨头葬在汉水之畔,倒可以安心!九龄此去,恐怕只有来世才能与国公爷相见,临行之前,尚有一心事未了,望国公爷成全!九龄之义女,八年前为令公子于华山之下从虎口中救出,便对光弼产生了倾慕之情,令公子对她也是一见倾心。老夫恳请国公爷勿以世俗门第观念为由,让二位有情人劳燕分飞!” “对对对……”醉醺醺的李白突然接过了话茬,上前扯住李楷洛的衣袖说道:“老酒鬼可以作证,虽说他们之间的那种爱情不能用惊天地、泣鬼神这些词语来形容,但是二人经历了八年的思念、八年的寻觅、八年的等待、八年的期盼,感情依旧浓烈如酒。试问人世间还有何种感情能够经受得住这么长的时间的考验!只要国公爷一点头,老酒鬼斗胆,为而为年轻人保媒,到国公府讨一杯喜酒喝!” “犬子何德何能?能得到张相爷和太白先生如此垂青?”李楷洛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相爷和太白先生都开了金口,李某岂敢有不从之理?只要九龄相爷不嫌弃老李家家境贫寒,这门亲事李某就高攀了!” “国公爷如此通情达理,九龄感激不尽!”张九龄紧紧地握住李楷洛的双手,激动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转过身子对凌思雪柔声说道:“雪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公公、婆婆?” “思雪拜见公公、婆婆”凌思雪轻移莲步,走到李楷洛夫妇跟前,对着他们盈盈一拜。 “好!好!好!”李楷洛笑着连连点头,“我相信张相爷的眼光,也相信我儿的眼光,更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我家的好媳妇的!” 李老夫人也是微微一笑,轻步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凌思雪,充满了怜爱的眼光在凌思雪的身上仔细端详了一番。 没想到李楷洛夫妇对自己如此满意,一朵红云飞上了凌思雪的脸庞。 “看来又有酒喝了!“一旁的李白不禁发出了一阵豪爽的大笑。 “国公爷!太白兄!九龄心事已了,就此别过!”张九龄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义父!”凌思雪轻移莲步,轻轻地跪在张九龄的跟前,泪水在眼中不停地打转。 “雪儿!”张九龄脸上浮出了一股怜惜之情,“此生大事已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又何苦作此儿女之态呢。今日你我父女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聚。光弼公子重情重义,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有夫如此,夫复何求?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啊!为父会在荆州默默地为你们祝福的!” “相爷!“李光弼也含着眼泪跪在张九龄的面前。 “光弼,事到如今,你还是叫我为相爷吗?“张九龄轻轻地拍了拍李光弼的肩膀,柔声说道。 “义……义父!“李光弼先是一怔,眼泪随即冲出了眼眶。 “好孩子!”张九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人生得此佳婿,死复何憾?答应义父,如果以后时局有变,你一定要勇担大任,力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万民于水火!”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见张九龄如此郑重,李光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巡儿、介然,你们过来!”张九龄转过身子,对张巡和张介然招了招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三人抱有匡扶宇宙之志、胸怀经天纬地之才,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一展才华,定要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来,也不至于辜负了我对你们的期望!” “嗯!”三人同时点了点头,但态度似乎十分坚决。 “好好好!”张九龄激动地连连点头,不禁老泪众横,“有你们三人同心协力,纵是以后朝廷有何变故,也不至于彻底颠覆!愿上苍保佑我大唐千秋万代!” “九龄兄,难道你连自己的义女的喜酒都不喝了吗?”李白似乎从张九龄的语气中听出了坚决的去意,连忙欺身上前,悄声问道。 “哈哈!”张九龄苦笑两声,一片愁云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圣命难违啊!皇上圣旨已下,九龄即刻就要赶往荆州赴任,恐怕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同太白先生谈论诗文了!” “唉!这世道啊!”李白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各位保重!”张九龄回身一拜,便带着两行惜别的泪水、带着自己的无限惆怅、无限遗憾朝着南方而去。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去究竟会有多久;这一去,究竟意味着什么。就这样,唐玄宗时期最后一名贤相便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与无奈离开了朝廷中枢,走向了蛮荒之地。他这一走,朝中几乎听不到与李林甫不同的声音;他这一走,李隆基也彻底耳根清净了,再不会听到自己不愿意听见的声音了;他这一去,也就意味着这个曾经在中国历史上创造了两个盛世的大唐王朝无可挽回地从巅峰开始一步步滑向了衰亡的深渊。 太子李瑛被废、张九龄从中书省离开,李林甫彻底扫清了把持朝政的所有障碍。李适之虽然不愿和李林甫同流合污,但是李林甫略施小计就可以让李隆基对他失去信任感;至于后来的陈希烈、牛仙客等人,本来就是李林甫所提拔,遇到事情也只能唯唯诺诺、不发一言。,所以,朝中大小事情几乎都是李林甫一人说了算,就连大臣递上的奏折,也要事先经过李林甫之手。 自从自太真观回来以后,李隆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年近六旬的他好像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二个春天。美人在怀,总比整日浸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的日子舒服多了、惬意多了。三十年的意气风发、三十年的含辛茹苦、三十年的励精图治,大唐帝国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像一颗耀眼的明珠,焕发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让大唐帝国在世界各地的人们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中华文明骄傲地屹立在地球的东方,让整个黑暗的中古世界感到了震撼。三十年来,他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为了他的祖宗基业、为了天下苍生浮出了太多太多(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他为天下活了三十年、为天下苦了三十年、为天下累了三十年。当时光进入天宝年间之时、当他要年届花甲之时,他似乎厌倦了以前那种生活,他似乎想要把自己剩余的时间给自己留下,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他不仅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确切的说,是一个伟大的政客);他还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至少是唐诗繁荣局面的推动者;更是一个天才的艺术家,著名的《霓裳羽衣曲》就是他的作品,他在宫中开办了一个梨园,亲自教导具有音乐天赋的梨园弟子,网罗了包括李龟年在内的一大批杰出的音乐家。渊博的知识、娴熟的政治技巧、超越常人的音乐天赋……太多太多的优点集于他的一身,难免会让他产生一种曲高和寡的孤独与寂寞! 杨玉环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让他的人生为之一变,能歌善舞的她让他告别了曲高和寡的孤独与寂寞;善解人意的她让他忘却了坐在龙椅之上,君临天下,但又高处不胜寒的凄凉……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足以让他神魂颠倒…… 因此,为了她,他敢于向人间世俗伦理挑战,干冒天下之大不韪,敢顶着世人的非议将本来是自己儿媳妇的她揽入自己的怀抱…… 杨玉环在太真观没有出家多久就回到了大明宫中,只不过不是回到寿王府,而是在大明宫中的芙蓉园里定居了下来,是被李隆基册封为贵妃之后,在芙蓉园正大光明地居住下来。 原本对杨玉环回到自己身边抱有一丝希望的李瑁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原来美人在怀,他可以放弃一切,逍遥自在地过着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冷眼旁观朝廷内外的那一个个追名逐利之客。可是,上苍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刚刚让最疼爱他的母亲离开了人世,随后有让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给带走了,有莫名其妙地被人给自己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让他更郁闷的是,给他戴上绿帽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皇,一个掌控者天下生灵生杀予夺大权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即使感到无比屈辱,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谁知,老头子竟然得寸进尺,竟然敢不顾天下人的耻笑,把自己的儿媳妇变成自己的女人……凡此种种,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呢?但是,就是心中有万般怨恨,他又能拿自己的老头子如何呢?也许,正如李林甫所说:只有成为天下人的主宰,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才能保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事到如今,他只希望老头子会良心发现,会给予他一定的补偿,让他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然而,这几天老头子似乎特别忙,根本没有时间来关注这个失落的儿子。既然把杨玉环泡到了手,那么就得兑现当初在太真观中对他的承诺。李隆基首先得感谢杨玄琰,感谢他生出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让他李隆基能够在晚年享受一段美好的时光。昔日益州刺史府中的一名幕僚一跃飞天,成为了开府仪同三司、益州大都督!这种飞跃在唐朝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她的两个姐姐也被册封为秦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原来在杨玄琰家中混饭吃的,杨玉环的堂兄杨钊也因此变成了国舅爷,并担任了户部左侍郎、御史大夫。就连原来曾经资助过杨钊的剑南道左厢兵马使鲜于仲通也因为和国舅爷关系不一般被任命为剑南节度使!所以,当时世人皆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感慨! 被杨玉环迷得神魂颠倒的李隆基为了哄杨玉环开心,竟然命令供奉翰林的李白进宫,专门为杨玉环作诗。心高气傲的李白几时把杨氏兄妹放在眼里。昔日在延英殿中作《答渤海使者檄文》之时,就曾经让这位胸无点墨的的杨钊替他研磨。就是在皇宫中,李白也是整日昏睡,巴不得李隆基炒他的鱿鱼。可是。杨玉环对这位名扬天下的大诗人颇为仰慕,非得苦苦追寻。万般无奈之下,李白值得挥毫写下了影响他前途的《清平调三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 也就是这三首《清平调》惹的祸,胸怀远大抱负的李白太高傲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被李隆基“赐金还乡”了。 在外面苦苦等待了许多时日的李瑁的希望再次落空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幻想也再一次破灭了。李隆基并没有把江山社稷当做市场上交易的商品,没有因为杨玉环的缘故册封他为太子。而是把那位谦和、借鉴、温顺、仁厚的李亨推上了太子的宝座! 李林甫虽说成功地废掉了王皇后、铲除了李瑛三兄弟,但是并未达到自己的预想效果。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帮助李瑁完成大业、完成武惠妃的遗愿,对这个新任的太子,李林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夺嫡计划! 赞同 正文 第九章 壮志凌云已成梦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寂静的大地披上了一件圣洁的纱衣;月亮周围的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让人感到无限惬意;一阵清风拂过,湖中荡起了一片涟漪,水中月亮的倒影也在随波荡漾,仿佛是在应和着清风的节奏,毫不掩饰地向世人展示其优美的舞姿。湖边花园里的一张石桌旁,端着酒杯在月下独酌的李白此刻也在随风起舞,嘴中念念叨叨个不停。 孤独、寂寞、郁闷、无聊、愤恨·······一连串极为糟糕的形容词都无法表达此时此刻他那种心境。五年前,受当朝首席宰相张九龄的盛情邀请,他随同贺知章一道,怀着满腔的报国热情,吟唱着自己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兴冲冲地来到了长安,希望把自己的满腹经纶卖给当朝天子——李隆基。五年后的今天,他却怀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坐在花园里的石桌上独自饮酒,把自己那一番孤寂心情向酒杯诉说、向空中的月亮诉说。 “太白先生!”一声清脆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一位身材伟岸,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进入了他的视野。 “哦!李将军!”李白连忙起身,对李光弼抱拳行礼。 “韩式简陋,不知太白先生可住得惯?”对于这个名动当时的大文豪,李光弼心中怀着十二分的崇敬。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充满了敬意。毕竟,能把这位心高气傲、蔑视权贵的人物请到自己家中。在当时可是能够作为向世人炫耀的一大资本,虽说他没有向别人炫耀之意,但是,出于一种对知识的渴求和对文人学士的敬仰,李白肯赏光到他家去坐坐,他也觉得不枉此生了! “哪里?哪里?”李白见李光弼如此客气,自然也不能摆出那副狂傲不羁的性格来,连忙起身答礼,“能得到蓟国公父子的盛情款待,尤其是能与李将军结为莫逆之交,老酒鬼夫复何求!只是李白在府上叨扰多事,心中多有愧疚,今晚难得将军有空,能与老酒鬼聊聊天、谈谈心,酒疯子感激不尽。恐怕今夜之后,李某今生难与将军见上一面了!” “什么?”李光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段时间以来,他忙于自己的婚事及各方面的应酬,极少时间处理府中的事物,自然也是对应邀而来,并且是以媒人身份来参加婚礼的李白有所怠慢。难道他会因此而多心?“光弼今日忙于琐事,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多多谅解,恕光弼不敬之罪!” “李将军多心了!”见李光弼起身赔罪,李白连忙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误会,“李白天生嗜酒如命,只要有好酒好肉招待,自然是乐不思蜀,更何况是当今豪杰相邀?最难能可贵的是,李白还见证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的完美结局,那更是大快人生!李将军又何必为一些繁文缛节而深感不安呢?若李白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就不可能到府上来了!你我性情相投而交,又岂能因世俗礼节而耿耿于怀呢?” “既然先生没有此意,那又是何故呢?”李光弼更加疑惑了,“难道是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唉!”李白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股忧郁的神色浮上了脸庞,缓缓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牌,上面赫然印着“御赐美酒”四个大字,幽幽地叹道:“不走不行啊,恐怕长安城再也容不下老酒鬼这副臭皮囊了!” “御赐美酒!?”李光弼更加惊讶了,“先生,这又作何解释?” “这是皇上赐给老酒鬼的!说是从今以后游历天下,只要想喝酒了就上官府衙门去讨酒喝。我要一斤,他们绝不敢只拿九两!”李白好像十分珍惜手中那块金牌,轻轻地抚弄着它,再次发出了苦笑,言语之中流露出一种不可捉摸的情绪,不知是喜,还是忧,还是更多的无可奈何。 “噗嗤!”饶是平日里极为严肃冷峻的李光弼,一听到一向自诩生命天子的李隆基居然会对李白做出如此滑稽幽默的安排,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在不经意的一瞥之间,李白那张黯然神伤的脸庞尽收眼底,他的心情也随之哀伤起来。名动一时的大诗人、曾经备受前宰相张九龄上市的大才子,怀着满腔抱负来到长安城,闲居几年之后,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扮演扮演着御用文人的角色,每日所做的事情仅仅只是写一些粉饰太平的语句。这对于不甘寂寞、满腹经纶、渴望建功立业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所以,怀才不遇的他只有流连于市井之中,混迹于酒楼瓦肆只见,借酒浇愁,企图通过放荡不羁的性格引人注目,达到名动一时的效果。殊不知,就在他展露锋芒、放逐自我之时,却招惹了一群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让自己从此与政坛彻底告别,让满腔抱负付诸东流! “可惜!”一想到这里,李光弼的眼中闪动着泪花,“盛世之中,仍有大隐隐于市!可惜!可叹!可悲!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与先生再会,再次聆听先生的教诲?” “将军的前途并非文坛,亦非科场!”李白连连摆手,“疆场辽阔,那才是将军大展宏图之地!百无一用是书生,将军又何苦缘木求鱼,去走一条本不属于自己,而且还布满了荆棘的道路呢?如果老酒鬼没有猜错的话,将军不久就要重返疆场了!” “先生此话从何说起?”李白一句话让李光弼惊讶到了极点! “将军今日沉醉于温柔乡之中,恐怕对目前的局势不是很了解吧!”李白端起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缓缓的说道:“朝廷与吐蕃之间的摩擦越演越烈!为了防备吐蕃和在必要之时进行必要反击,朝廷已任命王忠嗣将军任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掌控兵马二十七万人。随时准备对吐蕃致命一击!作为王将军心腹爱将的李将军,岂有不回军效命的道理?” “王大人身兼四镇节度使?”李光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都是民风彪悍、士卒凶猛的西北四镇!手中能征惯战之士不下二十七万!?” “原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受到太子李瑛一案的牵连,被问罪下狱;陇右节度使牛仙客因为劳苦功高登台拜相;河西节度使安思顺调任北庭节度使;这三镇地处要冲,非宿将不能镇守,王将军就成为了不二人选!”一说到当今名将王忠嗣,李白颇有兴趣,讲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讲到。 “可是,朝廷武备大多聚集在边境,士兵也成了职业兵!王将军倒好,若是换做他人对几镇兵马行专断之权,那万一······”李光弼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李将军眼光如炬,明察秋毫啊!”李白点了点头,对李光弼竖起了大拇指,“李将军担忧的问题,恐怕也是天下有识之士都担忧的大问题!若是王将军这等忠肝义胆之士兼领四镇节度使,倒可以保朝廷平安无事。若是把此等大任托付给心怀异志之人,天下恐怕就会是另一番局面了!” 李光弼缓缓的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湖边踱来踱去。一张冷峻的脸庞上刻满了问号,两道深邃的眼光直视苍穹,“难道真的有一股潜流会将这个盛世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将军!你深得王大人真传,备受王大人器重,对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具有独到的见解,治军方略也是独树一帜,将来必定是不可限量!若是他日天下有变,将军可要担负起力挽狂澜的重任啊!”李白也站起身来,对李光弼拱手说道:“望他日将军以天下苍生为念、以江山社稷为念,为了全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可以不计个人恩怨,不计荣辱得失,一心一意为天下百姓谋福利,李白今夜的酒就没有白喝了!” “先生金口玉言,光弼定当铭记在心!”李光弼神色凝重,对着李白深深一拜。 “李白一介书生,无以为赠。一生之中,唯有诗文颇入世人法眼,今夜老酒鬼便涂鸦一首,且与将军共勉!”李白见李光弼神色凝重,也变得郑重起来,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展开一张白纸,提起巨毫,如意挥洒,顷刻之间,一段粗狂的字迹便跃然纸上: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好!”望着李白那矫健的身姿,潇洒的步伐,李光弼似乎体会到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现在先生虽处人生低谷,但凌云之志丝毫未减,好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光弼定当将此教诲铭记于心,并且以此为动力,为苍生的幸福、为朝廷的安定竭尽所能,就是身首异处,也是无怨无悔!”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眼,互击一掌,发出了豪爽的笑声! “干!”二人举起酒杯,对视一眼,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相公!”较弱的凌思雪轻移莲步,缓缓走到李光弼的身后,将手中的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他的肩上,娇嗔道:“天气都这么凉了,还穿这么单薄!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哈哈哈哈!”豪爽的笑声再度从李白的口中响起,“今夜月色如此美丽,老酒鬼在此处,恐怕会耽误了二位的良辰美景,看来老酒鬼该回房休息了!” “思雪见过太白先生!”凌思雪盈盈一拜,对李白到了一个万福,“请恕思雪冒昧,打扰了先生的雅兴,望先生多多海涵!” “少夫人有礼了!”面对这个知书达理、纤巧美丽的凌思雪,放荡不羁的李白倒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拘束感,“你们新婚燕尔,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倒是今夜老酒鬼耽误了你们不少时间,罪过!罪过!” 一朵红云立刻飞上了凌思雪的脸庞,为了避免心事被拆穿的尴尬,她连忙移动莲步,紧紧地贴在了李光弼的身后。 但是,这一切细节又怎能逃过李白那双敏锐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再度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道: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春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少夫人,李某对连日来的盛情款待无以为报,聊作诗一首,赠与夫人留作纪念吧!” “思雪谢过太白先生!”凌思雪又是盈盈一拜,伸出一双芊芊细手,从李白手中接过那张纸,一张俏脸已经变成了一个熟透的红苹果。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李白微笑着说道:“将军千万不可拖延,耽误了良辰美景,冷落了佳人的心啊!”说罢,李白便迈开步伐,朝着自己的客房飘然而去了! “你又要回军营了吗?”弱弱的凌思雪将头轻轻地埋在李光弼的怀里,柔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一种依恋、一种惆怅、甚至是一种哀伤! “对不起,雪儿!”他紧紧地搂住了她,颤声说道:“身为军人,吃了皇粮,就应该为国效力,效命于疆场!” “我知道!”她缓缓地抬起头,饱含泪水的双眼紧紧盯住了眼前的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八年的思念、八年的等待、八年的寻觅、八年的期盼,终于在一朝有了结果,与自己心仪已久的他喜结良缘,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情啊!然而,才新婚一个月,又要面临着分离,让她陷入久久的思念之中、陷入漫长的等待之中,娇弱的她那孱弱的肩头能够承受吗?“效命沙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最高理想,对吗?” 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在湖边踱了几步,忽然柔声问道:“倘若当初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解我的职业,还会等我八年吗?” “会!”一双包含眼泪的美目中忽然放射出一道道坚定的目光:“只要我认定了你,无论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我都会把一颗心放在你的身上。不说是八年,就是八十年,哪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我都要等下去!” “可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妻子,你要面对的是多少个寂寞和空虚的日日夜夜,你要放弃多少次风花雪月的浪漫,你要承担比其他女性多得多的义务和付出,你都愿意吗?”李光弼把娇妻紧紧地搂在怀里,柔声问道。 “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每年只有一次相见的机会,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多少朝夕相处、朝朝暮暮的痴男怨女羡慕的要死!你我虽比不上牛郎织女,但也要这段感情维系到天长地久!”偎依李光弼的怀中,凌思雪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她只希望时光不再流逝,永远都停留在此时此刻! 自从把杨玉环理我立为贵妃之后,李隆基似乎找回了少年时代那种充实感,作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在开元年间,他励精图治、发展生产、整顿吏治、克勤克俭,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印证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狄仁杰在武则天面前对他的评价:“此子具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身骨奇佳,将来必定不会居于人下!说不定还会创造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奇迹,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则天皇帝逊位,中宗御极,基本上就让他主宰乾坤的希望化作了泡影,也让狄仁杰的预言差一点成为了永远无法验证的空话。但是,历史总是会在阴差阳错之中给人们开一些玩笑,。唐中宗李显的怯懦,让骄横跋扈的韦皇后产生了做唐朝历史上第二个武则天的想法。在这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廷斗争中,雄心勃勃、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李隆基找到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就以自己拿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和独断乾纲的魄力,联合他的姑母太平公主和一大批拥护李唐的义士,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将韦皇后、安乐公主一党一网打尽,把睿宗李旦扶上了龙椅。由于他在匡复唐朝江山社稷过程中的出色表现,他大哥李成器担心玄武门事变的历史会再度重演,在立储之时极力避让,给与了他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让他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十多年了!这种克勤克俭、兢兢业业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十多年。曾有一次,在对巡狩东都的问题上,时任中书侍郎的韩休就据理力争,让他很是恼火。退朝之后,高力士埋怨道:“这韩相爷也真是的,每遇到事情,总是要不服输,也总是让万岁爷扫兴,以至于万岁爷的身子也日渐消瘦了!”听到高力士的埋怨,李隆基只是淡淡一笑:“韩休据理力争,才会让天下百姓肥起来,瘦朕一人而肥天下,朕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这种克制自己来为天下人服务的日子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太清苦、太平淡了。拥有江山社稷、坐视万里疆土、君临天下,接受万国来朝,却要时时刻刻克制自己的欲望这难道就是做皇帝的代价吗?果真若此,那这龙椅上的日子也确实是太无聊了! 艺术细胞相当发达的他曾经在夜深人静之时走进琴房,独自弹奏,宣泄心中沉积已久的压抑和舒缓长期紧绷的神经。然而,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就算弹出旷世奇音,又怎么能排遣心中的孤寂呢? 然而,自打他遇见杨玉环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那令群花都失色的容貌,让他难以忘怀、甚至魂牵梦萦、食不甘味!她那令所有男子都销魂的一颦一笑,让他每当合上眼之时,便有一个驱之不散、挥之不去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浮现。尤其是她那独特的音乐天赋,成为了他的知音。他谱写《霓裳羽衣曲》,她跳《霓裳羽衣舞》,二人的合作可算得上是天合之作! 所以为了她,他可以不顾世俗伦理道德的束缚,把她从他自己最钟爱的儿子手中给抢了过来,演绎了一段凄美的帝王爱情悲剧;为了她,他可以放下九五之尊的架子,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地讨她欢心,宁愿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荒淫好色之徒······ “三郎!”正当他陷入想入非非的境界难以自拔之时,一句来自天堂的呼唤把他带回了现实,杨玉环轻移莲步,盈盈地走到他的身后,娇滴滴地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胡须,娇嗔道:“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就不怕耽误明日的早朝吗?” “只要有你陪在朕的身边,就是不睡觉,朕也觉得精神抖擞,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被杨玉环这么调皮一闹,李隆基好像真的年轻了几十岁,活脱脱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 “贫嘴!”杨玉环伸出右手,将食指在李隆基的脸庞上轻轻一划,“都这么大大了,撒谎一点也不脸红,也不害臊!” “君无戏言!”李隆基故作郑重地说道,“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是发自肺腑,绝无半个字是违心之言!” “噗嗤!”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杨玉环的口中发出,听得李隆基浑身的骨头都感到酥麻酥麻的,舒畅无比,“我逗你的,瞧把你都急成什么样了?” “你啊!······”李隆基指着怀中的杨玉环,顿时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 “启禀皇上,范阳兵马使安禄山求见!”高力士急急忙忙跑进大殿,向李隆基说道。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在明日早朝之时再奏吗?”刚刚坠入温柔乡之中的李隆基一听到又要回到处理国事的繁琐事物之中,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安大人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向皇上禀报,请皇上速做圣裁!” “宣吧!”李隆基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皇上有旨,宣范阳兵马使安禄山觐见!” 随着高力士那中气十足的宣召声落地,一个圆滚滚的大肉球在一瞬间就滚进了含元殿!当他的眼睛落到杨玉环那张貌若天仙的脸蛋上,两个眼珠子好像就在那一瞬间被定住了似的,立刻停止了转动,一张胖乎乎的脸蛋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异的笑容。片刻之后,似乎有人触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他竟张着一张大嘴,发出了不停的呜咽之声,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大胆奴才!竟敢在皇上和娘娘面前露出如此丑态!”见事情弄得如此尴尬,高力士厉声怒斥道:“来人啊,把这个你不知礼仪的家伙拿下!” “瞒着!”杨玉环连忙摆动纤弱的右手,阻止了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御林军侍卫,“这胖子倒是十分有趣,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其治罪的话,恐怕会冤枉好人!皇上,为了你的英明神武,还是先问问他究竟因何而流泪吧!问清楚了再杀他也不迟啊!” “还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李隆基在杨玉环的手上轻轻的拍了几下,转过身子,把目光放在了安禄山的身上,“堂堂七尺男儿,纠纠沙场悍将,为何一见到贵妃就垂泪,难道娘娘会吃了你吗?安禄山,今日你若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朕定当要你的脑袋!” “启禀皇上!微臣一见到貌若天人的娘娘,就想起了微臣那已经过世以久的老娘,触景生情,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在皇上和娘娘失仪了,还望皇上和娘娘恕罪!”一个南瓜似的脑袋不停地叩击着地面,浑身肥肉上下抖动,憨态可掬! “哈哈哈······”李隆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是一个极为孝顺的孩子啊。玉环啊,安禄山一见到你就想起了他的老娘,看来你们二人有母子缘分,不如你我就收他做干儿子吧!让他有机会孝敬孝敬你!” “皇上!”杨玉环焦急地扯了扯李隆基的龙袍,要让妙龄青春的她认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粗鲁男子当做干儿子,这种事情恐怕难以接受!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一听到李隆基说要收自己做干儿子,安禄山自然是乐翻了天,未等杨玉环的话说完,他就连滚带爬地跑到杨玉环的脚下,双手捧着杨玉环的右脚,虔诚地叩拜起来! “安禄山,你好大的胆子!既然认了娘娘作为母亲,那万岁爷自然就是你的父亲了!为什么不先拜作为父亲的皇上?这种没有尊卑的狗奴才!”高力士手中的拂尘指着安禄山,厉声吼道。一旁的李隆基也是满脸愠色,两只眼珠子几乎要喷火来了。 “儿臣罪该万死!儿臣罪该万死!”望着满脸怒火的李隆基,安禄山连忙转过身子,对着李隆基,一颗冬瓜似的脑袋在地上叩得咚咚作响,“儿臣出身蛮夷,不识朝廷礼数。只是按照胡人先母而后父的礼节施礼,铸成大错,望父皇从轻发落!” “哈哈哈·······”望着安禄山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李隆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是一个憨厚之人!生性淳朴、率直憨厚!有趣有趣!朕且问你,你这个肚子如此之大,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善于察言观色的安禄山一听到李隆基的口气有所松动,两个小眼珠子骨碌一转,迅速挺起身子,用力地拍了拍圆鼓鼓的大肚子,非常严肃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只是一颗对朝廷、对皇上、对国家的赤胆忠心罢了!” “哦!”李隆基的眼光在那个冬瓜似的打肚子上足足停留了半天时间,惊讶的问道:“何以见得?” “去年营州闹蝗灾,飞蝗如玉,到处蚕食百姓的庄稼。身为营州都督的儿臣焚香祷告,向上天祈求,若此次蝗灾是由儿臣不忠而导致,愿蝗虫吃掉儿臣这颗不忠的心,别再残害百姓了!若是安禄山对皇上忠心一片,那就请上苍让这一群蝗虫飞走吧!就在第二天,营州境内的蝗虫全部飞往他处!而第二天晚上,儿臣就梦见李靖、徐世绩二位将军托梦与儿臣,说上苍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要好好的惩戒一下世人,但是皇上勤于政事、英明神武感动了上苍,就,免除了这次惩罚!二位将军还告诫儿臣,要儿臣忠于职守,为皇上办好差、做好事!若有异心,他们二位就将转世投胎,再来收拾有异心的儿臣!儿臣敢不对皇上忠心吗?”安禄山果然不愧是一个积极专营的老手,说了一大箩筐令人肉麻的话,居然脸上找不到一丝红晕! “哈哈哈······”一碗迷魂汤将原来本不喜欢听恭维话的李隆基哄得开怀大笑,他转过身子,笑着对杨玉环说道:“玉环啊,你看,我们这个干儿子没白收吧!这可是我大唐的又一栋梁啊!” “皇上!”杨玉环的脸上堆满了红晕,两只巧手不停地搓弄着衣襟,娇羞地说道:“以他的年龄,当我的爹都可以了!还让我收他做干儿子!再说······再说他这副尊荣,我收他做干儿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最后一句话细弱蚊鸣,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玉环!”李隆基将右手往后一伸紧紧地拉住了杨玉环的左手,缓缓地走到安禄山跟前,郑重的说道:“人家都拜你做母亲了,难道还能拒绝吗?来来来,把我们这位可爱的干儿子扶起来!” “儿臣不敢起身!”当李隆基和杨玉环的手伸到安禄山的面前只之时,安禄山下意识地跪着往后退了两步,连忙跪伏在地,再次将头在地面上叩得咚咚作响,“望父皇恕儿臣死罪!” “你还有什么事啊?”李隆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张老脸上写满了疑惑! “儿臣深受皇恩,任职营州都督,本应该为朝廷守好边疆、管好人民!可儿臣却······”山的头低低的垂着,跪在地上低声的哭泣,似乎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你到底怎么了?”李隆基似乎洞察到了其中的隐情,厉声问道。 “臣罪该万死!”安禄山突然哭喊起来。 “有事么事就说!”李隆基厉声吼道:“若是支支吾吾,耽误了大事,朕照样要了你的脑袋!” “儿臣······儿臣甘冒万死之罪,揭发······揭发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在幽州境内囤积军粮、扩充军备、笼络士卒,儿臣不敢擅自猜测其意图。但儿臣深受皇恩,又不敢隐瞒不报,蒙蔽圣听,儿臣······儿臣不知如何是好?请父皇赐儿臣一死!”安禄山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守珪!怎么可能?”李隆基一脸疑惑。在他的印象里,张守珪一直都是精明干练、忠厚老实之人,若是忠于职守,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这些话又是从安禄山的口中说出来的,张守珪对他安禄山可是有不杀之恩啊,在这种意义上,安禄山应该不会对张守珪有怨言才对,可是······李隆基又把目光紧紧盯住了安禄山,声色俱厉地地问道:“安禄山,你可知道,诬告大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儿臣明白!儿臣明白!”跪在地上的安禄山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哆哆嗦嗦地说道:“但是儿臣不能只为一家人的身家性命,置大唐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啊!若是牺牲儿臣一家人的性命,甚至是儿臣一族人的性命,换来大唐的永久安宁,儿臣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这个混蛋!难道你就不怕别人骂你忘恩负义吗!”李隆基突然指着安禄山厉声骂道:“当初若不是张守珪法外开恩,你早就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了!张守珪不仅没有杀你,反而上表说你胆识过人、忠勇可嘉!今日你·······你怎能对她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请来?你······你难道既不怕有人会戳你的后颈骨吗?” “微臣只对皇上一人忠心,魏晨的心中容不下其他人!若是有别人有任何非分之想,微臣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皇上这一边,哪怕这人是儿臣的至亲!”安禄山跪在地上,神色异常平静,打有一种从容就义的气势,“若父皇觉得儿臣是那种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之徒,即使儿臣担忧属实,也可将儿臣与张大人一并正法!就当是杀了一个铵根服役的小人!也好减轻儿臣对张大人的负罪感,免得遭受天下人的唾骂!” “好!”李隆基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信步上前,在安禄山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两下,“朕希望今日认你做干儿子的决定没有做错!朕也欣赏你的舍小义而顾全大义。对于这件事情,朕定会责成有关部门追查清楚,事情属实倒也罢了,若是查证不实,朕就要将你开膛破肚,看看你所说的那颗心上是不是刻有一个‘忠’字!在调查此事期间,你不准离开京城半步,若不然定斩不饶!” “为臣遵旨!”安禄山脸上布满了惶恐之色,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在地上敲得咚咚作响! 正文 第十章宦海沉浮得失时 从皇宫出来,安禄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此时的他并没有立刻赶回寓所,而是马不停蹄地奔向相国府,去会会正在等待他好消息的当朝首席宰相李林甫。 一踏进相府的大门,安禄山几乎傻眼了。偌大一个相符,若不是门前的牌匾上刻有“相国府”三个大字的话,安禄山还以为自己进了军营。一群如狼似虎的金吾卫军士,手执明晃晃的刀枪,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将整个相国府守得严严实实,恐怕就是外来的一只苍蝇振翅飞动也会被他们给击落下来。府中守备兵丁连同府中杂役,整个相国府至少说也有好几百人。可现在已是准备晨炊之时,虽说人影晃动,但是除了脚步声外,最大的声音就应该是每一个人发出来的心跳声了。 “安将军,我家老爷有请!”正当安禄山在相府大门中发呆之时,一位老仆人走到她的跟前,非常恭敬地说道。 “请!”安禄山立刻醒悟过来,肥胖的右手向前一伸,示意老仆带路。 跟着老仆人走过弯弯曲曲的走廊,看完眼花缭乱的灯笼,跨过数不清的门槛,安禄山终于钻进了一件极为僻静的小屋。放眼一望,只见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完全是用厚厚的砖墙砌成的,恐怕在砖墙的夹层中,还布置了钢板,就连门窗都是用钢条打造的,生活在这间屋子的人若不是怕人刺杀,恐怕就是脑子进水了!安禄山冷笑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了在屋中正襟危坐的李林甫,只见一张极为清俊、极为干瘦的脸庞上长着两颗与这张脸极不相称的眼珠,两道犀利如箭的目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是要透过他所有的衣衫、看到他的五脏六腑、直至把他那颗心挖出来研究透似的! 被人如此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此时的安禄山觉得浑身不自在、上下不舒服、坐立不安,如果面前有一个洞的话,他肯定会奋不顾身地钻进这个洞里,就是被那个洞卡住身子,也不愿意受这种折磨! “安将军此行辛苦了!”那张干瘦的脸庞上的两张嘴唇上下张动,发出了一种让人听了背皮都发麻的声音,让听到这句话的安禄山的心脏立刻剧烈跳动起来,头上也渗出了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从营州到长安、一路不下千里,安大人仅用半个月就到达了,实属不易啊!” “托相爷的洪福,禄山此行还算顺利!”安禄山听到李林甫口气有所缓和,便抖了抖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衣衫,故作恭敬地说道。 “东北苦寒之地呆久了,一回到这湿热的关中之地恐怕会难以适应吧?坐下说,坐下说。”李林甫对安禄山招了招手,“安将军半生戎吗,久历沙场,为我大唐立下了不朽功勋啊,若是假以时日,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这还多多仰赖相爷栽培和提拔!”望着李林甫脸上逐渐消散的乌云,安禄山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仔细端详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感受的脸庞、清俊的面容、矍铄的眼神、稳健有力的步伐,谈起话来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虽说年逾花甲,但是给人留下的印象仍然是精明干练。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此人都不像传说中那样恐怖啊。也许是入门之时被以前听到的有关于此人的传说干扰的缘故吧,自己才会被吓成了那样!消除了恐惧的安禄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在入门处不远的地方挑了一张椅子,把自己那肥胖的身躯放在了上面。 “还是胡人作为边将好啊。”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安禄山,李林甫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缓缓地走到他的跟前,柔声说道:“哪像中原的文人,胆小怯懦,哪能承担得起为皇上开疆拓土的重任啊?若是边镇都付与你们这些胡人武将,我大唐王化声教之地早就在万里之遥了,哪里还像今日为四夷骚扰而头疼呢?” “相爷说得对。”一听到李林甫再夸奖自己,安禄山脸上立刻开了花,“禄山若能为朝廷效力,定将我大唐的旌旗插到天下的没一个角落!” “所以说安将军可担大任嘛!”李林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像张守珪之流,早就该退位让贤了,身为方面大员,没有丝毫建树,还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人就是没有过,也应该问罪下狱!” “啊!”安禄山心中一凛,果然名不虚传,此人目光如炬,竟能洞穿人的心思,而且还善于抓住人的死穴,难怪世人对他会感到如此恐惧!张守珪一案,原本是他与史思明合谋,准备取而代之而设计的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计划和阴谋,没想到在李林甫眼中,却是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他有火眼金睛不成?刚刚擦干汗水的脸庞再次渗出了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刚刚放在椅子上的身躯立刻显得坐立不安起来,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涌动着一股奇痒难忍的液体。 “不过,安将军”,未等安禄山做出任何回应,李林甫再次把犀利的眼光投在了安禄山身上,将他死死盯住,“汉人也好、胡人也罢,只要成了方面大员,都必须坚持一个原则——绝对忠于皇上,皇上说是对的,就是错的都是对的;皇上说是错的,就是对的也是错的!不要以为手握重兵、屡建奇功,就可以对皇上阳奉阴违。如若不然,以当今天子的圣明,他可以让你上天堂,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也可以让你下地狱,受尽人间苦难!” “禄山,明白!”安禄山哆哆嗦嗦地导出了四个字,头上的汗水已经止不住往地上滴的势头了! “我想,对皇上而言,安将军的忠心是可以打保票的”,李林甫似笑非笑地望着安禄山道:“要不然安将军又怎会把皇上和贵妃娘娘当做父母来孝敬呢?” “啊!”安禄山更是彻底无语了,今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天还未亮就让李林甫打探到了,足见其能量有多大,与这种时势可通天的人物打交道,岂不是脱光了衣服跳舞,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你我做臣子的,只要对皇上多表忠心、多顺从皇上的意思,一生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自然是享之不尽、取之不竭啊!”望着安禄山那副窘样,李林甫再次露出了笑容,无非是在高速阿安禄山:你的一举一动我可以了如指掌,皇上的心思我照样可以揣度的一清二楚,要想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你必须得依靠我,要不然,皇甫惟明就是你的榜样! “禄山多谢相爷指点!”安禄山顺手将额上的汗水擦干,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安将军是一个明白人,我李林甫也不能糊涂啊。至于将军前途中的绊脚石,老夫会尽力为将军铲除的。”见这个被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安禄山折服于自己的权术,李林甫也摆出了自己的立场,“官场凶险,一点也不亚于刀光剑影的战场,老夫衷心祝愿将军在战场上打出自己的威风,凭借自己的智勇,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 “禄山此生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相爷的教诲。禄山愿作为相爷的一颗棋子,相爷把禄山放在哪儿,禄山就呆在那儿。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将军此言差矣!”李林甫连忙起身,朝安禄山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神色,“你我皆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皇上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绝不能有二心!” “对,对,对。”安禄山连忙把自己那个远远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相爷金石之言,禄山定当铭记在心,!禄山此生绝对忠于皇上,更要为相爷马首是瞻!” “哈哈哈。”李林甫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以安将军的才干,他日之成就定会超过王忠嗣将军。” “王忠嗣将军!”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安禄山的脸上便露出一股敬仰的神色,“那可是我大唐军中的一个神话人物啊,名将世家、战功卓著。如今身兼陇右、河西、河东、朔方四镇节度使,手握雄兵二十七万,傲视西北诸胡,拱卫大唐江山社稷,体恤士卒,居功不傲,真是我辈之楷模啊!” “老夫相信,以安将军之才,不出两年,定会成为众人敬仰的楷模的。”李林甫轻轻地抚弄着手中的玉如意,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禄山就多谢相爷的栽培和提携之恩!”安禄山的脸上立刻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再次跪在地上,弯下肥胖的身躯,向李林甫叩了一个响头。真为他能否顺利地从地上站起来捏了一把汗。 “老夫老了,想办成某些事也是力不从心了!今日将军成为了贵妃娘娘,而且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贵妃娘娘的义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李林甫幽幽地叹道:“倒是我这把老骨头,将来葬身于何处恐怕都还是一个问号啊。” 李林甫的一席话,让安禄山听出了其中的沧桑感。一个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政治流氓,竟然会对自己的前途如此会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同时,安禄山的心中有一股莫明的恐惧,身居首席宰辅尚且如此,那一个人究竟要做到什么样的官才可以无畏无惧呢? 翌日早朝,李隆基一改往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局面,一大清早就登上了延英殿,召集宰相们商讨安禄山所举报的张守珪的问题。 “张守珪镇守幽州多年,建树颇多,只是······”李隆基不忍心说下去,“想必营州都督安禄山的奏折已经送到了中书省,各位爱卿都是有目共睹吧!更有甚者,安禄山在传递奏折之后,竟于昨夜独闯禁宫,亲自向朕汇报此事,看来这件事情必有蹊跷啊!“ “皇上!张守珪乃一镇封疆,若不慎重处理,恐怕会影响大局啊!”刚刚上任的牛仙客一向以持重著称,又为李林甫所推荐,在一般情况下,李林甫为表明态度之前他是不敢提出实质性的意见的。 “皇上,张守珪大人一向以忠义著称。微臣认为,是否应该派人去调查清楚再做结论啊!”陈希烈虽说平日里不愿与李林甫发生正面冲突,但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在李林甫之前把自己的观点摆出来!况且,李林甫还没有表明自己的观点。 “你有什么意见吗,李爱卿?”李隆基见这两位宰相的意见都是无关痛痒,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林甫。 “纵观张守珪将军一生,可谓战功卓著,为我大唐江山的稳定、为太平盛世的健康发展是功不可没!按理说,深受皇恩的他不应该产生这种念头的!”李林甫迟疑了一会儿,偷偷地望了望李隆基那张布满了凝重神色的脸,缓缓的说道:“但是,张大人久历戎旅,功勋卓著,深受百姓爱戴,颇受部下拥戴。微臣在想,若是长此以往,就是能够保证张大人对皇上是一片忠心,可又有谁能保证他手下的将士能够按捺得住那一颗颗躁动的心。再从举报这件事情的人来看,安禄山可是在张守珪的刀口下活命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诬告张守珪。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微臣想想,这也许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嗯,爱卿言之有理。”李隆基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切入点,向李林甫投去了一道赞许的目光。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用文人戍边,难免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么文人畏避刀石、要么桀骜难驯,张守珪出身名门望族,养就了一副高傲不羁的性格,若是让其功劳过盛、职权过重,自以为是、难以羁绊也在情理之中。前几日御史中丞吉温在审理兵部官员受贿一案之时,就发现张大人为了掩盖其大凌河一役战败的事实,曾经向兵部尚书行贿!若是长期让他呆在幽州的位置上,恐怕会尾大不掉啊!”收到了李隆基的鼓励,李林甫越发肆无忌惮了,竟然把当年张守珪的老底给抖了出来。 “真是无法无天了!”李隆基勃然大怒,拍着龙案大声吼叫道:“为什么不早报?” “微臣以为,御史台专司纠察、弹劾之职,既然不报,说明了吉大人自有处理的理由!未加弹劾,恐怕也是为了彰显陛下仁慈圣德,谁知张大人竟会恃宠而骄,做出这等事来。”李林甫不愧为拍马屁的高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李隆基最爱听的,每一句话都拍得恰到好处。 “岂有此理!”李林甫的拍马之言虽说恰到好处,让李隆基听得乐滋滋的。但是张守珪的种种行径无非就是在表明他仗着皇帝的宠爱而肆无忌惮。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平天子的李隆基最痛恨的就是臣子们居功自傲、恃宠而骄。“天下竟有如此狂悖之人,竟敢利用朕的恩宠为自己树立威信,这不是明摆着要架空朕吗?长此以往,真这个皇帝威信何存?” 李林甫不仅是拍马屁的高手,而且在官场中拿人把柄也是一流的,他深谙李隆基的心理和满朝文武的弱点,在收拾、打击人之时,往往是一招中的,对于他的对手来说也往往是一招毙命的。“皇上,张大人功高德厚,若是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治他的罪的话,恐怕会影响天下士人的信心。若是无休止地追查下去的话,又恐怕会引起各边镇节度使对皇上的恐慌,有损皇上仁慈宽厚的形象!微臣认为,倒不如随便找一借口,把张大人从幽州节度使的位置上换下来,这样既保留了张大人的颜面,又不至于让事态继续恶化。” 要李隆基咽下这口气恐怕有很大的难度,但出于维护自己尊严,维护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的需要,他还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默认了李林甫的说法。 李林甫可谓是这场官场洗牌的最大受益者,。张守珪功勋卓著,极有可能登台入阁拜相,与他李林甫分庭抗争,与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长满刺的人同处中书省,恐怕对自己的把持朝政的理想而言,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纵观开元以来的几十年间,又有哪一位宰相是在中书省、政事堂中寿终正寝的呢?他李林甫的目标便是要打破这个记录,要将每一个威胁自己的隐患都消灭在萌芽之中!绝不会把自己推上权力争斗的风口浪尖之上。所以,此次他对安禄山又拉又打,就是要死死地控制住这个狡猾的胖子为己所用。“那么依李爱卿之见,朕又该把张守珪放在什么位置上才合适呢?”沉默许久的李隆基突然向李林甫问道。“微臣认为,像张大人这种德高望重又桀骜不驯的热人,只宜让其建功立业,不宜付之权柄,不如把他调入翰林院,颐养天年吧!”李林甫混迹于官场,又在吏部工作了十几年,对朝中各部门的职位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同时,他对人的脾气的揣摩也是也是高人一筹,他心里清楚,以张守珪的脾气,只要把他这样一晾,他不跳起来才怪。只要心高气傲的张守珪按捺不住,保不准就会闹出什么事情来。那时候再抓住张守珪的软肋,自然就可以将其置之于死地,而且,还可以最大限度为李隆基保留面子! “嗯!”李隆基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爱卿考虑倒是颇为周全啊!就按照你所说的办吧!那范阳节度使一职又应该由何人来担任呢?” “安禄山对皇上忠心耿耿,又骁勇善战,屡建奇功,深得将士拥戴。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精通六门胡语,依臣之见,不如······”李林甫把眼光偷偷地瞥了李隆基一眼。 “安禄山,这倒是一名人才”,李隆基点了点头说道:“可他是一名胡人啊。” “皇上,微臣以为人才选拔应该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又何必计较他是汉人还是胡人呢?”李林甫终于第一次拿出了和李隆基“抵触”的情绪,把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来,“微臣认为,任用汉认为将,往往会畏避刀剑,导致了边疆扩而不张的局面,让皇上的拓边的千秋伟业迟迟不能实现!而胡人则骁勇善战、不惧刀斧,定能将我大唐的王化声教传播到万里之外。”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对安禄山有几分信心了”,李隆基微笑着点点头,“就以卿所奏,你快到中书省拟旨去吧。” 接到圣旨后张守珪的情绪变化早就在李林甫的掌控之中。这位素有“百胜将军”之称的男子脸上浮起了一股莫可名状的悲恸。他不明白,在这种非常时刻,采用非常手段竟然成为了滥用国家财物的代名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岂不成了一句空话?“朝廷赏罚不明,怎能令健儿为朝廷效命?”没想到,正是这一句对朝廷“不恭”的话被身旁的那位胖子(曾经是他的义子,是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现在又披上了“皇子”外衣的安禄山)把自己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一个月之后,张守珪在范阳接到了第二道诏书,不是催他动身的诏书,而是催他上路的——催他上黄泉路的一道催命符! “拥兵自重,滥用私赏,图谋不轨。”三项罪名如同一块块千钧重石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呼吸,“是谁?究竟是谁在害我?”他的目光扫视了整间屋子,歇斯底里地吼道。 “张大人,对不住了,皇上有旨,安禄山也不敢徇私情了!”安禄山指着身后装有毒酒、白练、匕首的盘子对张守珪说道。 “我何罪之有?”张守珪转过身子,对安禄山怒目而视,咆哮道:“我要进京面圣,申诉冤屈!我要进京面圣,向皇上讨回一个公道!”他近乎疯狂了。 “这个嘛,恐怕没有机会了,张大人。”禄山蹲下身子,两个小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住张守珪,微微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大人执意要杀禄山之时,何曾想到还有今日啊!今日要你命的是皇上,是李相爷,禄山就是想徇私情也是无能为力啊。”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张守珪似乎明白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老子真后悔啊,老子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你这个畜生,老子后悔当初没有一刀宰了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世间还有什么后悔药卖吗?还是安心上路吧。明年今日,孩儿定会多买些纸钱来孝敬你老人家的!”安禄山右手一挥,几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快步上前,将这首歌死死地摁倒在地,一杯毒酒强行灌入他的口中。顷刻间,张守珪两目圆睁、口吐白沫,无可奈何地走上了黄泉路。 望着张守珪那张恐怖的面孔渐渐变僵硬,安禄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年以来悬在他头上那把利剑在今天终于让他自己给拔掉了。要知道,在这几年里,他可是在每一个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中走过来的!“进来吧!既然来了,又何必忙着离开呢?“他转过身子,对门外那个闪动的背影说道。 “末将史思明见过节度使大人。“门外那个刚玉转动身子离开的汉子转过身来,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浑身上下筛糠似的。 “史将军辛苦了,起来吧!”安禄山那双小眼珠子始终没有离开跪在地上那个汉子,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他。从某种意义说,此次能够顺利扳倒张守珪,这位跪在地上的仁兄倒是帮安禄山出了不少力、帮了不小的忙,若不是他鼎力相助的话,那种担惊受怕的恐惧不知还要缠绕他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吃力地地蹲下肥胖的身躯,双手缓缓向前伸出,紧紧地握住了史思明的双手,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 从安禄山那张灿烂的笑脸上,史思明感受到了一种莫明的恐惧。虽说自己在此次扳倒张守珪的行动中为安禄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个满脸堆满了笑容、满嘴都是甜言蜜语,可是满肚子都是一腔坏水的死胖子究竟何时会把一把屠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与这种人打交道实在是太恐怖了,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舔血。与他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有什么好下场的,谁又能保证下一个倒霉的人不是自己!毕竟自己知道他的秘密太多了。“末将愿唯将军马首是瞻,为将军鞍前马后、执鞭随蹬出生入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一想到这里,史思明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在地上向安禄山表白自己的忠心。 “史将军,我们之间的交情是谁跟谁啊?”安禄山满脸的肥肉挤成了一堆,两颗小眼珠子立刻放射出了两道兴奋的光芒,他双手搭在史思明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我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一种生死相依的情谊,我的富贵有一半都是将军为我挣下来的,这种恩情,安禄山至死不敢忘啊。” “呼!”史思明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此刻的安禄山在这种场合对他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再用一把钢刀一刀刀地割他的肉,对于这种人,你还敢让他记住你的恩惠,那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若论对他的恩情,谁能赶得上张守珪,张守珪对他有不杀之恩、有知遇之恩、有推荐之恩、有提拔之恩,这种恩情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就是让他为你做牛做马他都会感激不尽,可是到头来,利字当头的安禄山还不是把自己的恩人送上了不归之路,不仅要了他的命,还见他的她的名声!一听到安禄山在自己面前拉起了家常,史思明吓得两腿发软,浑身直冒冷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颤声说道:“末将此生有幸追随大人,一切功劳都是大人领导有方才取得的,小人绝不敢贪功。思明愿认大人为父,此生追随大人左右至死不渝!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不管安禄山同意与否,史思明纳头便拜,认了一位比自己还小一天的安禄山当做了父亲! “哈哈哈”,安禄山再次发出了兴奋的狂笑“史将军啊史将军,你如此而为,叫我情何以堪啊?”一时间,心中那股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今日的他可谓收获颇丰,顺利地除掉了张守珪这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利剑,又收复了史思明这名悍将。他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实在是太有才了,老天爷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张守珪就完成了降职到死亡的人生历程,给朝野内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恐怖了,不明就里的朝廷公卿们不仅要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相爷。”当李林甫踌躇满志地走出延英殿之时,御史大夫卢绚就叫住了他,“幽州节度使张守珪长大人究竟所犯何事,为什么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遭受到了如此严厉的惩罚?相爷位居朝廷中枢,是否应该提醒一下皇上?最近大理寺煞气过重,就连鸟雀都日渐稀少,这可不是朝廷之福啊!” “卢大人,依我看恐怕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李林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当今天子圣明,处理事情难道还会有偏差?你我做臣子的只要遵旨办事就行了,又何必去责难皇上呢?” “李相爷此言差矣,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卢绚正色道:“天子圣明,难免也会有所失误。昔日韩休相爷在世之时,总是据理力争,虽说让皇上有时会感到难堪,但圣上还是乐意而为!我们做臣子的不仅要遵旨行事,更重要的还是要指出皇上的失误,避免皇上在作出决策之时为天下带来的在哪啊。” “卢大人公忠体国、忧国忧民,让李某深感敬佩!”李林甫笑逐颜开,对卢绚拱手说道:“但是大人看见大明宫门前那匹仪仗马了吗?平日里它可是养尊处优,享受着四品俸禄啊!只要它莫不吱声,肯定会在宫门前安安稳稳的渡过这一辈子。可它就是按捺不住,在宫门口嘶吼了一声,就是那么一声,什么都完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畜生的命运,被送上了战场,相当于发配充军啊!过着那种血雨腥风的日子,这又是何苦呢?你说是吗,卢大人?”李林甫信步上前,似笑非笑地说道。 “身为言官之首,为皇上进尽忠言、充当皇上的耳目,指出皇上的失误,我责无旁贷!哪怕是肝脑涂地,我也无所畏惧!”不知怎的,一见到李林甫这张不阴不阳的嘴脸,卢绚就是一肚子气,他将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来又有一匹仪仗马要被送上战场了。”望着卢绚远去的背影,李林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卢绚自己怎么也不回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做了一件最不应该做的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把自己的前途就这样给断送了。 此时的李隆基已经不再是三十多年前那个积极开拓、锐意进取的唐玄宗了,三十多年的太平天子,三十多年的锐意进取,三十多年的太平盛世,让他沉醉于自己创造的辉煌成就之中。为天下克制了三十多年,为天下辛劳了三十多年,为天下隐忍了三十多年,作为天下人的楷模,难道非要天天都听那些逆耳忠言吗? 卢绚那道质问张守珪死因的奏折就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面前,上面那些严厉的措辞让他难以接受:“守珪出身行伍,久历戎旅、拓边守疆、屡建奇功,岂能因为流言蜚语不加查实而治其罪?若如斯,恐怕有损皇上之英明形象,有损朝廷威信。让奸佞之徒得逞!臣恳请皇上再度以圣明之心,体察臣子之苦,还张守珪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公道!” “啪!”李隆基在龙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怒气冲冲地说道:“大胆卢绚!竟敢在字里行骂朕昏庸、骂朕过河拆桥。” “皇上,进尽忠言、纠察失误是御史的本职工作,卢大人此举也属公忠体国的表现啊!”李林甫见李隆基龙颜大怒,急忙跪在地上,像是在为卢绚求情:“只是皇上生命,处理事情也是自有分寸。否则哪有我朝一统天下、万国来朝的兴盛局面呢?卢大人言辞激烈,但微臣认为也是罪不至死啊。望皇上息雷霆之怒,不要过分苛责与卢大人!” “呵呵!”李隆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个李林甫倒是善解人意,总是在他下不了台阶的时候给他送来一层楼梯,让他借坡下驴,“朕可没说要杀卢绚啊!只不过,朕不喜欢总是有一只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叫过不停,让朕耳根不得清净。” “微臣认为,一个人在一个位置上呆久了,难免就会形成思维定势,不如把卢大人的位置给他挪一挪,于朝廷、于皇上、于卢大人他自己都会有不少的好处!”李林甫一听到李隆基这句话,心中对圣意的揣度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潮州刺史上月去世,正好有一个空缺,不如让他到潮州去替皇上管理百姓吧。” “李爱卿不愧为吏部尚书,对用人之道见解独到啊”,李隆基微笑着点了点头,“朕准奏!” 卢绚做梦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声仰天长嘶,就由一匹食三品俸禄的仪仗马变成了一匹供人驱使的战马。说不定还会在激烈的战斗中尸骨无存,即使保全性命,恐怕也会死于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之中。 这次大唐朝廷中的又一次洗牌,由于李林甫和安禄山的亲密合作,他们二人成为了这次政治斗争的最大利益获得者。李林甫成功铲除了两个最大的潜在威胁,再次让自己的相位和李隆基的绝对信任保持了一段时间;安禄山解除了悬挂在自己头上那柄利剑,成功地搬掉了张守珪这块绊脚石,并且找到了一座更大的靠山——李隆基。获得了李隆基的信任,被任命为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这一次格局的变动,究竟会让这个漂浮在大海上的冰山走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