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她不配生孩子 边关,雪域,风雪呼啸。  王府寝阁中,传来女人阵阵痛苦的哀嚎。   纱帐里,柳晴躺在榻上,满身虚汗,难产了一整夜,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   又一波疼痛袭来,她五官骤然痛到扭曲,一双手攥死了被角,嘶哑的痛号起来。   “薛神医,薛神医为什么还不来!”   稳婆掀开她的裙摆,一遍遍擦着她身下不断涌出来的血,紧张的满头大汗。   “王妃,我们派人去请了,您可千万撑住啊!”   一盆盆血水端出去,又一盆盆热水端回来。   有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帐外。   “王妃……王爷下令不准薛神医来给您接生,王爷说,说这是您的报应……”   话音落,纱帐里的女人仿佛小腹又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的肝肠寸断。   “轩辕令,他当真恨毒了我,连我们的孩子都不顾了!”   “王妃,不如我们出府请大夫吧……”   柳晴咬破了嘴唇,没用,没用的!没有轩辕令的准许,谁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她接生!   稳婆再度掀开她的裙摆,双眼骤然瞪大,声音都开始打颤。   “王妃,您已经有血崩之相,保大还是保小,您赶紧做主吧!若是再晚,母子两个都活不了啊!”   柳晴毫不犹豫:“保孩子!不用顾忌我的生死,一定要我的孩子活!”   这孩子始终不露头,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憋死在里头,稳婆狠了狠心,叫人去拿刀来,“王妃,您还有什么话,趁现在赶紧讲吧。”   柳晴知道,剖腹之后,她必定活不成,若最后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便只想再多看轩辕令一眼。   成婚一年,她见他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往后,她更是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去把王爷请来,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片刻,小厮回:“……王妃,王爷说他不想见杀人凶手,让王妃好自为之。”   听见那句好自为之,柳晴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毫无生气瘫倒在榻上,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她空洞的双眼没有丝毫光亮,口中喃喃自语:“什么报应,什么凶手……我没杀杜轻羽,轩辕令,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你要找人偿命,那我死,你满意了吗……”   看稳婆将刀划向自己的肚子,一阵剧痛之后,她感觉自己全身发冷,缓缓闭上了双眼。   最后一刹那,她听见了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她含笑而去。   彻儿啊,要替娘亲好好活下去。   轩辕令的书房安静异常,他正看着兵书,外面的喧闹没有影响到他半分,稳婆抱着孩子战战兢兢走进来   “王爷,您看看小世子吧……”   “柳晴生的孩子也配叫小世子?”轩辕令眼都没抬:“带出去埋了。”   “王爷,不可啊,这是王妃用命……”   稳婆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可迎上轩辕令慑人的视线,终究抱着孩子,慢拖拖的出了王府。   三天之后,柳晴奇迹般醒了过来,摸着自己并没有刀伤的小腹,看着满室人灰败的脸色,她惊觉不安。   所有人人都支支吾吾,追问之下才知道,她的孩子刚刚出生就被王爷下令活埋。   “孩子,我的孩子!”   不顾虚弱的身体,她挣扎着从榻上爬下来,狂奔出王府。   找到稳婆说的那个小小的雪堆,她疯了一样把已经僵硬的孩子挖出来,抱在怀里痛哭失声。   “娘对不起你,是娘没有守住你!是娘的错,是娘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狠心要带走她无辜的孩子!   沾了血的纱衣铺散在雪地上,凌乱的长发随风飞舞,她跪在雪中,哀伤碎落一地。 正文 第2章 送她去死 抱着孩子的尸身回到王府,她还赤着脚,冰雪寒凉刺骨,可她失魂落魄,根本感觉不到。  撞到人,她也不在意,一直回到卧房,将早就做好的小衣服一件件认真穿在孩子身上,又把她一针一线绣着龙腾虎跃的小被子裹在孩子身上,眼泪无声从眼眶里掉下来,她气息颤抖。   “彻儿乖,娘在这里,穿上衣服就不冷了。”   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榻上,她差人抬了块石碑过来,拿着凿子,一笔一划刻下她亲自给孩子取的名字。   房门被人踹开,冷风灌进来,吹动她薄薄的衣摆,凄楚绝美。   可来人根本无心欣赏她的美,一双极冷的眼无情看着她。   柳晴缓缓转过头红着眼看着门口高大英武的男人,她知道他不爱她,但她以为他至少会喜欢这个孩子。   “轩辕令,你恨我,直接杀了我便是,为什么要让薛长安救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   她起身扑在他身上,用尽力气扯着他:“你把彻儿还给我,还给我!”   轩辕令冷哼着将她甩开:“如果当初不是你给本王下药,也不会有这个孽种。你杀了轻羽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是你欠他们母子的。”   轩辕令早在七年前就把王妃之位许给了杜轻羽,谁料柳晴仗着柳家军功赫赫向皇上请旨赐婚,让轻羽只能屈居于侧妃之位。   后来,柳晴不甘于他的冷落,竟给他下药怀上了孩子。   他本以为她有了孩子就能安分守己,谁知她几天前竟敢对即将临盆的杜轻羽下手。   怀着身孕的杜轻羽躺在血泊中,整颗头颅都被斩下掉在一旁。   柳晴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   这样的女人,他怎能饶过她!   柳晴扯开惨白的嘴唇:“彻儿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个刚出世的孩子,他连眼睛都还没睁开过!轩辕令,你杀了我,杀了我让我的儿子活过来!”   “投生到你这样的娘亲腹中就是他最大的错!本王不会杀你,你的命留着自有用处。来人,把她绑起来!”   一声令下,房外涌进来一群家丁,手上拿着绳子步步紧逼。   她拼命往后缩:“轩辕令,你让我先葬了彻儿,他还那么小……”   轩辕令冷下心肠:“都愣着干什么,带走!”   柳晴拼了命挣脱开家丁的手,抱着孩子奋力向外跑,正撞在薛神医薛长安身上。   薛长安拧着眉头嫌恶的后退,他跟轩辕令一样,厌恶这个功于心计的狠毒女人。   刚要走,却被她抓住了衣摆,月白的长袍被她抓出一个血手印,薛长安眉头拧的更深。   却见她砰砰砰朝地上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求求你,安葬我的孩子,他还小,他得入土为安,不能就这么暴尸荒野!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每说一句求求你,她的头就重重在地上磕一声。   薛长安最终不忍,接过孩子,眼见着柳晴松了口气,被人拖着出了大门。   他看了看怀里孩子精致的小衣服,又看了看那个为了孩子不顾性命的女人。   想起七年前那件事,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柳晴被轩辕令捆着,一路带到了城外七十里雪山脚下。   天晴的可怕,完全没有因为一个孩子的惨死而有任何的悲悯。   她心中哀戚,难道连老天都觉得她的孩子死不足惜吗?   推推搡搡,她看见前面不远处走来几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竟然跟死去的杜轻羽长得一模一样!   她诧异:“杜轻羽?她还活着?”   “轻羽是死是活你这个杀人凶手还不清楚?”   轩辕令站在一旁,声音冷的可怕:“她是轻羽的孪生妹妹杜若,不小心被东陵人俘虏,本王现在要用你换她回来。”   柳晴一颤,东陵人啖人肉饮人血,抓住俘虏分尸凌虐极其残忍血腥,轩辕国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在东陵人手中。   他把她换过去,无异于送她去死。 正文 第3章 好,我去死 她颤着唇,不是害怕东陵人的手段,而是无法相信,他真的要送她去死。“我是你的王妃,是你的结发妻子,你真的……要把我送到东陵人手中?” 对面的东陵人一眼看见了柳晴,那可是曾经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女战神柳晴!把她换来献给东陵王,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他们已经摩拳擦掌:“快点把人送过来!” 若他们知道前来换人的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轩辕令,恐怕早已掉头就跑了。 轩辕令瞥过对面几人,面无表情:“柳晴,这是你欠轻羽的。” 说完猛一把将柳晴推出去,她踉跄出去,回头看他,眼中是深重的惊诧和绝望。 这就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将她推向死亡。 她停在他一丈开外,一动不肯动。 凭轩辕令的武功,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是难事,他想救一个俘虏,根本无需用这样的方法,非要用她来换人,无非就是想借东陵人之手杀她。 如果她死在王府,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可如果她死在东陵人手中便不会让人非议。 她绝不会去,她没杀杜轻羽,根本就不欠杜轻羽的! 她可以为自己的儿子去死,但凭什么为杜轻羽的妹妹去死! 轩辕令见她不动,沉声威胁:“柳晴,如果今日你不把杜若换过来,明日本王保证你看到的便是柳家六十二口的人头。” 柳晴狠狠一抖,红着眼回头看他:“我的孩子已经死了,这还不够吗,这是你跟我的事情,你还要牵扯进来多少条人命才甘心?” 轩辕令不为所动,如果她不是仗着有柳家撑腰,也不会变成如此狠毒阴险的性子,说到底,柳家也是祸首之一。 两人对视,终究是她落了下风,对他,她一向都没有赢过。 “好,我去,我去就是了。” 苦笑着,她转过身,干涩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抬起脚缓慢而艰难的走了出去。 忍着心痛,她最后对他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我死了,求你至少把我的尸体抢回来,让我跟彻儿合葬,他命苦,到了下面,我去陪他。” 与对面走过来的杜若擦肩而过,柳晴心中哀戚,不愧是双生子,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往后看着杜若这张脸,轩辕令一定会对她宠爱有加吧。 柳晴边走,边缓缓回首。 娇弱的杜若倒在轩辕令怀里,他小心揽住杜若的腰身,转身便走,再也没多看柳晴一眼。 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涌出来。 轩辕令,你竟真的如此狠心! 侧目间,瞥见高耸的雪山上,崩塌的积雪夹带着巨石排山倒海般滚落下来。 她看着巨石滚落的方向,猛地转身,用尽毕生的力气朝他跑过去,尖叫着,害怕着。 “轩辕令,闪开!” 推开轩辕令,巨石砸在她身上,轰隆一声,她眼前炸开血红的颜色,顿时失去所有知觉。 正文 第4章 难于上青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晴睁开眼,满目的白色。 好冷,好痛…… 忍着剧痛从雪地里爬出来,她一眼看见不远处雪地里墨黑的一片衣角。 轩辕令,是轩辕令! 她扑过去,疯了一样徒手挖着厚重的积雪和碎石。 早上她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儿子从雪地里挖出来,一天的时间都没过,她就要再把一个冻死在雪地里的丈夫也挖出来吗! 老天怎能如此待她! “轩辕令,你不能死,你出来啊!” 整个手臂都冻到麻木,指甲挖断也感觉不到痛,同样的痛苦她不要承受两次,她不能让这个男人死! “轩辕令,轩辕令,轩辕令!” 顺着衣角,她挖到了他的身体,还有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杜若。 把他们从雪地里拉出来,他冰凉僵硬的身体让她慌了。 抓起雪拼命在他脸上身上搓着:“轩辕令,醒过来,你醒过来啊!” 终于,男人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柳晴扑通坐在地上,后怕的喘着气,掉着眼泪。 胸腔一痛,一口血涌出嘴角,身上的伤后知后觉疼起来,她蜷在地上,痛得快要死过去。 她的血从周身漫开,在雪地里越漫越大,像是要把她体内本就不多的血都流干似的。 几次想把他背起来都没成功,她只能往城中走,只要能碰到人,就能救他了。 “……轩辕令,你撑着,我找人来救你。” 踉跄着不知道走了多远,她还是没能支撑住,一头扎进雪地里,不省人事。 柳晴走后,杜若清醒的爬起来,稍稍思索,马上把柳晴的血迹用雪掩盖,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再剥开轩辕令的衣服,将身子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柳晴醒来时已经被人带回王府,她的寝阁,一如既往那么冷清、空旷,从未有人来过。撑着身子下床,她一步一拖往外走,她的院子在王府最东边,因为讨厌她,所以轩辕令的卧房从成婚那天起就搬到了最西边。 每一次去找他,都要走过曲折迂回的长廊,穿过七进七出的院子,再过一个花园一片荷花池。 每一次她都自嘲,去见他,竟比西天取经还难。 迎着不知多少人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她终于来到轩辕令门前,焦急的想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就听见杜若的哭声,和他的安慰声—— “你姐姐曾救本王一命,你救本王又毁了名节,终究是本王亏欠你们姐妹。你放心,本王定会对你负责,先在府中住下,多余的人本王会尽快处理。” 敲门的手生生僵在半空,她看着自己满目疮痍的手指。 怎么救人的就成了杜若呢? 轩辕令当真是一点都看不见她的好是吗? 她在他门外站了很久很久,拳头捏到全身颤抖,但最终她也没有冲进去。 眼睑半垂下来,她拖着身子缓缓转身往回走。 冬日里的王府,可真冷啊,冷的叫人从心里往外发寒。 出了轩辕令的院门,抬眼便见薛长安,正探究的看着她。 她自知薛长安厌恶她,不愿讨嫌,她扯了个惨淡到底的笑,便绕开他往回走。 “怎么不进去解释清楚?” 薛长安叫住她,微微垂眸,就看见她十个手指都只剩下半截指甲,血肉模糊。 没记错的话,那个杜若的手可是完好无损。从雪崩里挖人出来,哪有手指头一根不伤的? 柳晴摇了摇头,“他心里没我,自不必说。” “你不说怎么知道结果?” 薛长安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难捉摸,一面费尽心思算计轩辕令,一面又几次三番不顾性命救轩辕令。 一面狡诈,一面真心,放在同一个人身上,怎么品都觉得矛盾。 柳晴苦笑,连喉咙里都是苦涩的:“我跟他说过无数遍杜轻羽不是我杀的,你见他信我了吗?他对我,早就没有一点信任了。” 从成婚那天起,他们之间,便再也不是曾经战场上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 现在的她,对轩辕令来说,就只是个心狠手辣,令他无比厌烦的女人而已。 薛长安无言,杜轻羽大着肚子死在柳晴剑下,这是全府的人都看到的,凭柳晴说一句不是她,换了谁能相信? 半晌,他只说:“你的孩子葬好了,就在后山。” 柳晴暗淡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转身向后山走去。 石碑上没刻完的名字已经刻完,小小的棺椁躺着小小的孩子,还有柳晴亲手做的小衣服和小玩具,全都安安静静的埋在了地下。 碑前供了瓜果,燃了香,柳晴不停往火盆里烧纸,可那么小的孩子,到了下面,如何会用? 终究是她,对不住这个孩子。 祭拜了孩子,柳晴转身跪在薛长安面前,深深磕了一个头:“多谢你,葬了我的彻儿,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我还有命可活,必当舍命相报。” 薛长安虽是面冷,但医者仁心,见不得她这样,赶紧扶着她双臂把她带起来。 柳晴脚下不稳,栽倒在他怀里。 薛长安握住她手腕,眉头深深皱紧,还未开口,听见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柳晴下意识挣脱出来,手腕就被人擒住,不受控制的被拖回王府。 寝阁的门被轩辕令砰一声踹开又砰一声踹上,她被他扔在桌边。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笑的讽刺而危险:“本王还没休妻,你就开始为自己寻后路了?机关算尽,无路可走,于是企图勾引本王的兄弟?” 柳晴忍痛回应:“我没有!薛长安不过是扶了我一把,在你眼中就成了我勾引他!那你跟杜若搂搂抱抱同住一室又算什么!” 轩辕令将她按在桌上:“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我是你的王妃,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你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为什么我不可以过问,轩辕令,我还没死,你就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轩辕令一把掐上她的脖子,“那本王现在就让你死!” 正文 第5章 你找死 “轩辕令,就算我死了,也照样是皇上钦定的令王妃,就算你再跟十个八个女人有染,也没人能抢走我王妃的位子!”  喘不上气,她拼命捶打着他,手脚并用也挣脱不开,她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紫。   不痛不痒的拳脚落在身上,轩辕令觉察不对,从前她可是能在他手下打个百招还不落败的,如今只是挣脱锁喉她都挣脱不开?   而且她的力气何时变得这么轻浅?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按着她的脉门,他心中大骇:“你的武功呢?!”   她嫁入王府后,他再也没让她上过战场,也再未见过她练武,原来是因为她的武功废了!   谁有本事能废了她的武功?   被他一问,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他推开,捂着脖子退出老远。   掩去眼中的慌乱,她逼着自己冷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只会关心杜轻羽的死,根本不会关注我呢。”   她知道,提起杜轻羽,轩辕令一定会愤怒,所有的的注意力都会随之转移。   果然,他脸色骤变,上前把她按在身下,“你找死!”   撕开她身上薄的不能再薄的衣料,他将她狠狠贯穿,“你想做一辈子令王妃,那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柳晴伏在桌上痛苦低喘,即便是做着最亲密的事,他也是那般冰冷绝情。   若不是碍于各方压力,她完全相信他会直接在这张桌子上弄死她。   他们的房事,总共也就只有两次,每一次,他都想要她的命。   第一次他中了药,她在他满腔的愤怒中被迫承受,痛不欲生。   这一次他干脆就是想杀了她。   夫妻至此,何其可悲!   “王爷,杜姑娘感染了风寒,请您过去看看。”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轩辕令立刻停住,毫不犹豫推开柳晴,理好衣衫开门离去。   柳晴半死不活伏在地上,低低的笑,曾经杜轻羽就是如此让他关心备至,如今沾了杜轻羽的光,杜若也得到他的宠爱。   不管是哪个女人,都比她这个结发妻子来的重要。   那之后,她被他贬入杂役房,顶着王妃的头衔,做着王府上下最下贱粗鄙的活计。   他说到做到,她想做王妃,那就让她做到底。   寒冬腊月,成山的便桶堆在河边,河水冰冷刺骨,她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腿脚已经冻到没有知觉,手上不知生了多少冻疮,却只能咬着牙,机械的刷洗木桶。   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在水里,可每每她想闭上眼时,都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一口不肯放弃的气。   有人过来把她拉上岸,将她手里的刷子扔在地上,气愤愠怒:“轩辕令就让他的王妃来做这些事?连脸都不要了?”   她往旁边避了避,低垂着眼:“薛神医请回吧,这里太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薛长安沉着脸不说话,抓起她的手腕指腹搭上脉搏,半晌,烦躁出声:“果然!果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柳晴体内的毒发作了。   “这些活别做了,我替你跟轩辕令说情,你先跟我回去。”   拽着她就往回走,却被匆匆跑来的丫头看了个正着,柳晴马上挣开。   丫头的视线在两人中间不怀好意的回转了半晌,才对柳晴说:“端茶的丫头不够用了,王爷叫你去议事厅送茶。”   “王府这么多丫头,怎么会不够用?”   “杜姑娘病了,王爷把人都派到杜姑娘院子里照顾去了,你快点,磨蹭什么!”   柳晴心底苦笑,数九寒天,有人心凉有人暖。   摇晃着身子,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往议事厅走,被丫头拦住,堵着鼻子一脸嫌弃:“你就这么去想熏死谁啊!”   薛长安看不下眼,怒斥了一声:“放肆!谁教你这么跟王妃说话!”   “怎么,一个罪人还想让我怎么说话,生气啊,她是不是要像杀轻羽姑娘一样把我也一剑杀了啊!”   丫头伸着脖子上前,柳晴猛地抬头,眼中寒光瘆人,一步步上前,逼得丫头慌忙后退:“我没有杀过杜轻羽!是我做的我会认,不是我做的谁也不能扣在我头上!” 正文 第6章 短命鬼 回房洗干净身子,换了身衣服,她反复嗅了嗅身上没有味道,才去端了茶往议事厅走。  穿着麻布衣裳,沿路被人指指点点,她只当没看见,却听见有人说,轩辕令开始准备娶杜若进王府的事宜。   进了议事厅,沉肃的气氛里,柳晴看见轩辕令,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真的要娶杜若吗。   轩辕令瞥了一眼柳晴,皱了皱眉。   几天不见,她瘦的快没人形了。   站在他旁边,她给他斟了一杯茶,他也正口渴,一饮而尽后道:“给各位将军斟茶。”   柳晴捏了捏手指,曾经,她也是这议事房中的一员,如今,她只配给这里的人斟茶。   副将赵忠忙站起身接过茶壶:“王妃,使不得,让我们自己来吧。”   轩辕令冷冷抬眼看着赵忠和柳晴碰在一起的手指,低喝一声:“让她倒!”   柳晴吸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来吧。”   倒过茶,柳晴在众将士尴尬的目光中挺直脊背退出门,那个盘旋在嘴边的问题再也没力气问出口。   她只怕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残忍的告诉她,他真的打算娶别人了。   关门的瞬间,她心口猛的一痛,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喷了出来。   跪倒在地,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敢就这么昏死在议事厅门口。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这个样子,撑着手臂拼命向前爬,却被人一脚踩住了手指。   手背钻心的痛,喉咙里堵着血发不出声,她想抽回手,可那人却愈发用力,甚至还狠狠碾了碾。   柳晴发出“呃呃……”的痛呼声,踩她的人才故作惊讶的退开:“哎呀,是柳姑娘,我说什么东西这么硌脚,这么冷的天,怎么趴在地上啊?小红快把柳姑娘扶起来。”   柳晴颤抖着抽回手,口中还在不断往外流血,她根本无力起身,只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   “夫人,她现在就是个刷便桶的贱奴,扶她不是脏了我们的手吗,就让她在地上趴着吧,一条贱命,冻死了王爷也不会心疼的。”   几个女人笑起来。   柳晴艰难抬起头,看见杜若一身锦缎小袄,披着白狐皮做的披肩,被六七个丫头众星捧月的围着,顾盼之间都是傲气,还没过门,就有了王府主母的派头。   如今全王府包括轩辕令都把杜若当成救命恩人,当真是备受宠爱。   对上柳晴冰冷的视线,杜若一副担忧的样子,“你们看,柳姑娘吐血了呢。”   蹲下身挑起柳晴的下巴,杜若啧了两声,凑近到柳晴耳边,低声说:“你啊,就生了一副短命相,赶紧去死吧,早点跟你那个短命鬼儿子在地下见面,别碍我跟王爷的眼了!”   柳晴的眼睛顿时通红,猛地扑倒杜若,扯着她的衣服头发,疯了一样撕打。   打她骂她甚至是杀她都可以,但是要有谁敢说她的彻儿就是不行!   她的儿子不是短命鬼,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宝贝最可爱的孩子!   “柳晴,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快把她拉开!”   杜若尖叫着挣扎,几个丫头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去拉柳晴。   她明明瘦的可怕,身子骨又弱,可那七八个人竟愣是没有把她拉开。   她就像头失去幼崽的母兽,凶狠又悲痛,谁都不可以来戳她的伤疤!   “救命,救命啊,王爷,王爷救我!”   杜若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弱无助。   柳晴只感觉脖子突然被人扼住,整个人跟着提到半空,又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咳……”   一口黑血与她一起溅落在地,她抽搐着,抓住轩辕令的衣摆……   “……轩辕令,我的孩子不是短命鬼……不是……”   男人将她甩开,抱起杜若看都不看她一眼:“若有下次,你就去陪你的儿子好了。”   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周围的人也散去,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地上,天上飘下零星的雪,落进她眼睛里,化成水,无声从眼角流下。   昏迷之前,她只看见一袭月白的身影向她跑过来……   醒来时,薛长安正在给她诊脉,表情凝重。   “柳晴,七年前你体内残留的毒,又发作了。”   柳晴苍白着一张脸看向他:“你不是说不会毒发了吗,怎么会……”   “找不到雪莲花,又没人给你割肉做药引,你体内的毒自然无法根除,我最多也只能把余毒压制住,当时我想你虽然武功废了,但练武的底子还在,这点余毒不会把你怎样。可偏偏这次赶上你难产雪崩,受了重伤又染上寒毒,你的身子彻底废了,那毒药卷土重来,如今已侵入脏腑,恐怕……”   “你有话直说好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薛长安沉默半晌,才艰难道:“只怕你活不到开春了。”   柳晴怔了怔,雪域开春还需要三个月,所以,她要跟她的孩子一起,死在冬天了是吗?   她能霸占这个王妃之位的时间,也只有最后的三个月了是吗? 正文 第7章 毒 薛长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低着头收拾着银针,“今年有人在雪山上看见了未开的雪莲花苞,估计再过一阵就会开花,若是能采到新鲜的雪莲,就能保住你的命,你放心,我定会……”  话音未落,房门砰一声被人踹开,轩辕令的亲卫呼啦啦带着兵器涌进来,剑指柳晴:“把她绑起来!”   薛长安欲上前阻拦,却被人强行拦住架了出去:“薛神医,军中有人中毒,王爷请您立刻前去诊治,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病榻上的柳晴被人五花大绑,一路拖行扔到校场。   寒风猎猎,轩辕令的眸比寒冰还寒。   “柳晴,你可知罪!”   “轩辕令,你又想给我安什么罪?”   手脚被缚,她跪在地上,抬起眼看向他。   风雪中,她瘦弱的身子单薄像是一片羽毛,仿佛轻轻一吹,她就会随风而去。   眼前的男人身穿战甲,手握长剑,眸光寒冷带着失望。   她记得,上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是在三军之前监斩判将。   他这副阵仗,是要在三军之前斩了她吗?   “柳晴,议事厅一十八人喝了你倒的茶后身中剧毒,如今生死未卜,本王已经派人查过,茶水中有毒,除你之外,没人碰过那壶茶,你有什么话说!”   “茶是我倒的,但毒不是我下的……”   话音未落,有小兵跑到轩辕令身边低声道:“回王爷,薛神医说十八位将军中的毒与七年前的毒是同一种,都是东陵独有的断魂散。神医说他已将毒素压制,但还是需要解药才能保住性命。”   “那茶本王也喝了,为何本王无恙?”   “神医说,断魂散能顷刻要人命,但对已经解毒的人不会再起任何毒性,就是所谓的抗毒。”   轩辕令了然,却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七年前和如今的毒,都是断魂散。   七年前他险些死在东陵人的断魂散之下,如果不是杜轻羽以身试毒,割肉做药引给他解毒,恐怕他都活不到今日。   他想起,他中毒时,她失踪了整整一个月;成婚后,她曾给他下过媚药;如今,营中将士中毒……   轩辕令眼中寒芒快要将她穿透,长剑铮一声出鞘,剑锋抵在她颈边:“柳晴,七年前是不是你?”   知道他的问的是什么,柳晴眼圈瞬间红了,“你怀疑我?”   “昔年我们并肩征战沙场,腹背受敌时你都未曾怀疑过我,如今天下太平,你开始怀疑我?我到底做错什么,致使你如此看我?”   她嗤笑起来:“就因为皇上让你娶我,所以你就如此厌恶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于我,是吗?”   “轩辕令,轩辕的天下不是你一个人打下来的,我希望轩辕国泰民安的心意不比你差半分!我有什么理由毒害轩辕的将士,有什么动机伤害我拼死护下的轩辕子民!轩辕令,你说,你说啊!”   她声音虚弱,却质问的撕心裂肺,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那么一无是处,只要他厌恨她,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又何尝甘心这样的欲加之罪?   反正只有三个月好活,她还在意什么,还隐忍什么?   剑缓缓垂下,轩辕令无言,她说的没错,或许她嫁给他的确用了心机,但对待轩辕子民,她绝不会做出错事,至少在战场之上,她是个值得信任,令人钦佩的将军。   杜若匆匆跑来,见轩辕令有所心软,立刻大喊:“王爷!别被她骗了!她早就投靠了东陵,她是东陵安排在您身边的奸细!”   柳晴梗着脖子往前挣了挣:“你血口喷人!我是轩辕的将军,怎会做投敌卖国之事!”   杜若将她的话打断,拽着轩辕令的袖子:“王爷,不信您看看她的左臂上,一定有一片鱼鳞状的伤疤,那是东陵在训练奸细时留下的特殊记号。”   轩辕令没动,锐利的视线看着柳晴的左臂,柳晴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她的左臂……   杜若见状,上前一把撕开柳晴的袖子,她的左臂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疤,每个伤疤都只有甲盖大小,层层叠叠,像极了鱼鳞。   轩辕令瞳孔骤然紧缩,东陵奸细身上特有的鱼鳞疤,他也是知道的,在征兵入伍,每年给各营兵将检查身体时,都会特别留意这个伤疤,可他没想到,偏偏是他身边最没有被注意到的人,是他最该防备的人!   剑尖抵在她胸口,他赤红着眼看着她,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女人,竟会是奸细:“七年前,本王中毒时,你在哪?”   薛长安也匆匆赶来,看见柳晴手臂上的伤疤,和当下的情势,开口阻拦:“轩辕令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   “把薛长安绑起来!”轩辕令一声怒吼:“这里没有外人说话的份!” 正文 第8章 爱他,不值得 剑尖刺进柳晴心口,血流出来,浸透她的衣衫。  他中毒那段时间,柳晴始终没有现身。   他知道她中意于他,但战场无情,他怕哪天丢了性命,所以始终没有回应过她。   可偏偏,中毒时陪在他身边的,不是柳晴,而是杜轻羽,以身试毒不惜割肉救他性命的,还是杜轻羽。   他也曾无数次在想,如果当初救他的是柳晴,就算她用圣旨逼他成婚,给他下药,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那个时候,她在哪!   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不愿信!   轩辕令又问一次:“说,七年前你在哪!”   最后的质问,也是最后的机会,只要她说,他愿意信她。   柳晴垂首看着流血的心口,她受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却都没有心口这轻轻浅浅的一剑蚀骨灼心。   七年前,他中毒那一天,是她找到薛长安跪求解毒之法。   薛长安说,若没有雪莲,唯一的解毒之法,就是用同样中毒之人的肉做药引解毒,而且只能用同一人的肉。   若行此法,风险极大,危害极深,割肉之人必定气血尽亏,武功尽失,跟废人无异。   若是柳晴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就要割舍掉曾让她放肆驰骋的战场,失去苦练了十几年的武艺。其中利害,薛长安与她说的一清二楚。   可她毫不犹豫,喝下一碗毒血,中了跟他同样的毒,然后割下自己的肉,救他的命。   日复一日,那割肉的伤口一片片层叠,成了丑陋的鱼鳞。   她何曾想过,救人证据,如今竟成了她害人的证据。   整整一个月,她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急忙忙去看他,换来的却是他愈发的冷淡,和他将娶杜轻羽的消息。   给他下媚药的人不是她,他不信;杜轻羽的死与她无关,他不信;甚至连她爱他,他也不信。   那些她解释过无数次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信。   缓缓抬起头,她直直望着他:“轩辕令,你不信我,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信过我。”   既然不信她,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一阵聒噪,他恐怕听都不愿听吧。   轩辕令看见她眼中的绝望,怔了一瞬。   杜若忙说:“你投毒害人,证据确凿,还想蛊惑王爷吗!王爷,她通敌卖国就该立刻处死!”   轩辕令没有回应,与柳晴两相对视,半晌,收回长剑。   “柳晴触犯军规,重打五十大板,听候发落。”   柳晴猛地一顿,薛长安也忍受不了,爆发大喊:“柳晴武功废了又刚刚难产,你打她五十大板是想打死她吗!”   轩辕令眼风扫过去:“本王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杜若咬了咬牙,没有当场杀了柳晴,她怎么能甘心。   “王爷……”   “你也给本王闭嘴!”   柳晴被人按在长凳上,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木板重重落下来,即便隔着衣服,也打得一片血肉模糊。   挨打的是女人,还是他们曾经最敬仰的王妃,众将士终究是扭过头去,不忍去看。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笑意却越来越深,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轩辕令的脸。   他当真始终没有相信过她,不管出什么事,都是她的错。   她忽然觉得,爱他一场,好不值得。   黑血再一次从口中涌出来,血腥气充斥在口腔之中,她笑意更甚,唇齿被染红,那笑中,带着惨烈的血迹。   五十大板打完,她还醒着,竟还固执的醒着。   薛长安瞪着双眼无法置信,她心里该是何等的委屈?   轩辕令拂袖而去,柳晴始终看着他,直到他无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正文 第9章 飞蛾扑火 轩辕令离开她的视线,她那口气像是突然松动,昏死在长凳上。  醒来又是几天之后。   天色昏黄,橘黄的暖光透过窗棂,铺了一地,她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暖的日光了。   她好像也很久,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滋味了。   床头站着一个人,错神间,她看见那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轩辕令,可回过神,才发觉眼前人是一身长衫气质俊秀的薛长安。   他表情凝重,半晌才说:“你的伤女医帮你看过,不想残废最近一个月都不要走路了,至于你的毒,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   柳晴缓缓扯动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出来:“多谢你,我又欠了你人情。”   “为什么不告诉他七年前是你救了他……”   “他不会信我的,况且,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多说无益。”   相顾无言,薛长安深深看着这个女人,至此,他相信杜轻羽一定不是她杀的,她若是想下毒,第一个被毒死的必定是杜若,但柳晴从未找过杜若麻烦,反而处处被杜若欺压。   若柳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怎会甘心如此被人欺凌?   七年前的事情,杜轻羽的死,以及如今之事,必定都有蹊跷。   偏偏轩辕令被仇恨蒙蔽,不肯追查,偏偏柳晴如此固执,不肯解释。   转念,薛长安又有些嫉妒,轩辕令何德何能,能遇上对他如此全心全意的女人。   若有人肯为他赴汤蹈火,以性命相护,他绝不会让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半晌,薛长安起身离去,只说:“他配不上你。”   柳晴趴在榻上,一动不能动,痛让她无法入睡,却也让她清醒。   清醒的回忆起爱着轩辕令的这些年。   十六岁她不顾爹爹阻拦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杀声震天中,她看见那个所向披靡的男人,打马前行英武勇猛,从此对他心动。   后来她做了他的副将,深得他信任,两人出生入死,同塌而眠,那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好的时光。   爹爹怕她毁了名节,到底还是密信传书告诉轩辕令她是女儿身,那之后,他们之间仿佛裂开了一条巨大的沟堑,她再也近不到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与他亲近过。   得知她是女儿身,他连兄弟都不愿意与她做,她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坚决的态度。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在他中毒的时候救了他,她没想过要回报,她就想让他活着。   后来爹爹知道她的武功全废了,怒极痛极,上奏请旨,让轩辕令娶了她。   能与他成婚,她是欣喜的,可红盖头掀起那一刻,对上他冰冷甚至是带了厌恨的双眼,她知道自己即便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亲近的关系了。   他中了媚药是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那天他从外面怒气冲冲闯进门,不由分说就要了她,她以为他对她有了情,可他清醒之后说是她给他下药。   她解释不清,只能苦笑着接受这莫须有的罪名。   孩子的到来对她来说是个惊喜,她以为后半生将在他的冷落中度过时,没想到上天竟赐给她一个孩子。   有孩子相伴,或许余生不会那么冰冷孤独。   可她的孩子死了,死在轩辕令无情的命令下。   老天作弄,何以要一次次给她希望,又狠狠让她失望?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老天在作弄她,是她,自己飞蛾扑火一般撞上了轩辕令,最终要烧死在轩辕令这团烈焰之中?   十年深情,终究不值得。   夜深,她半梦半醒,床头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像极了当年那个一身银甲挥斥方遒的男人。   她拽住他的手,好像是热的,一如曾经他们兄弟相称的时候,他总给她暖手的温度。   眼角流下泪,她缓缓闭上眼:“轩辕令,让你爱我,竟比死了还难。” 正文 第10章 若有来世,不要爱他 休养半个月,她勉强能起身走动走动,房中不知什么时候安置了碳炉,榻上的被子也换了新的,似乎最近夜里睡觉时,都没再冷过。  就连丫头帮她换的衣服,都是新做的棉衣。   她扶着桌子走了几步,想给自己倒杯水,房门忽然被人撞开,薛长安冲进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快跟我走!”   力气之大,已经是薛长安此生最奋力的时刻。   柳晴身上有伤,根本走不快,“怎么了?”   他有些急,又有些闪躲,“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你先跟我出城,我再跟你说明原委。”   “你不说清楚,我哪都不去。”   固执的甩开他的手,柳晴定定站在原地。   薛长安来回踱了几步,最终愤然长叹:“轩辕令把你投敌卖国的事情上报给了皇上,龙颜震怒,柳家已被……满门抄斩。此刻斩你的圣旨就在路上。从京中到边关再快也要一个月,现在逃走,至少还能保一条命……”   后面他说的什么,柳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耳边轰隆作响,她感觉天好像都塌了。   满门……抄斩……   轩辕令,他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她,报复她全家了。   就因为爹爹拉下老脸向皇上请求赐婚,所以他连柳家也一起恨上。   如今,他终于抓住把柄,将柳家满门抄斩,一个人都没放过。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她双手撑地,想哭,却笑了出来。   轩辕令啊轩辕令,你想杀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可你为什么总要牵连无辜之人,我的孩子,我的家人,六十三条性命,赔你一个杜轻羽,足够了吗!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她现在知道错了,还来得及吗?   当初爹爹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说她混账说她不知廉耻,她还那么倔强,还把老头子气病了。   可爹爹还是委曲求全的帮她求得了梦寐以求的婚事,谁又知,她为柳家带来的,竟是灭顶之灾!   “爹,女儿错了,女儿知错了……”   不该爱轩辕令的,不该嫁给他的,如果她没那么固执,柳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柳晴,我知道你难过,但性命攸关,你先起来,我带你走!”   薛长安将她扶起来,她惨淡一笑:“好,我们走,你先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盯着,我收拾些东西就随你去。”   “好,你快些。”   他出门的瞬间,柳晴忽然叫住他:“薛长安……”   薛长安回身看向他:“怎么了?”   她淡淡笑,看不出喜悲:“多谢你,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只怕是,要下辈子还了。   房门关上,柳晴面如死灰,起身走到墙边的红木柜前,在最底的暗格中,藏着一张红红的婚书。   一纸婚书,二人婚成,三生有幸,永结同心。   这是她曾拥有的,最最宝贵的东西,如今,她不稀罕了。   这个王妃,她也不做了。   红纸落入碳炉,火焰跳动起来,并排而写的夫妻二字,燃尽在黑灰之中。   提笔,她在苍白的纸页上写下休书二字,一式两份。   曾经,她对他说,就算死,她也要带着婚书到阴曹地府,告诉阎王她是他的妻,有婚书为证,来世他还得娶她。   如今,她只想带着休书,若到了阎王殿,她想求阎王,要她来世万万不要再遇见他。   血从嘴角涌出来,不知怎么,眼中也是一片腥红,跪倒在地,七窍流出来的血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暗黑色的血流了一地,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往门外走去。   爱极,恨极。   她曾想一辈子在他身边,但如今,她只想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