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南暨战神 疾风划过，一人一马在林间疾驰，浓烈的杀气和血腥味惊飞一片雀鸟。 被追杀的女子全身是血，一身白色战甲已经破碎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座下的追风马已然乏力，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 女子满是伤口的双手用力的抓着缰绳，紧紧咬住惨白的双唇，她不能停下，停下就只有死…… “柳熏，前面就是百丈崖，你还往哪里逃！”柳盼带着人马紧追其后，生怕眼前之人逃脱，高举圣旨。 “太子有命，柳熏勾结奸贼出卖南暨,人人得而诛之！取其首级者赏黄金万两！” 百丈崖前，被包围的柳熏纵身下马，拍拍马背。 “好星儿，已经够了，走吧。” 那黑马哀鸣一声，脚下焦躁的踱着步，竟是不愿离去。 “走！”柳熏一声呵斥，那黑色的马眼里竟生生逼出两簇泪水，缓缓后退几步，最终冲出人群，疾驰而去。 “抓住流星！” “你们谁敢！”柳熏手上佩剑飞出，一剑砍下开口之人的脑颅，热血四溅，顿时吓得那些将领噤声。 “好，好，这就是我柳熏训练出来的虎翼，好！” 柳熏连续三个好字，心血已然在翻腾不休，她精心训练出来的将士，如今却将弓箭对着她，要生生夺了她的性命！所谓的出生入死，到头来竟然不如一匹战马忠心。 夕阳似血，刀光剑影中，战神柳熏以一敌百，奋力拼杀。 南暨最骄傲的虎翼军折损过半，而战神柳熏也因为力竭，无力支撑。 就在柳熏身形不稳的时候，数道箭影直射而来！ 身中数箭，血水顺着伤口不断流出，柳熏惨然一笑，跪倒在地。 “以我一人之命换得虎翼半数性命，值了！哈哈哈哈！” 纵然是死，她也要带走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柳熏，内伤未愈，身中数箭，剧毒缠身。”柳盼壮着胆子走到她身边，“你这个丧家之犬，还有何惧！” “为什么。”柳熏低着头，一脸惨然，胸口的血不断溢出，问话已气若游丝。 “你问我为什么？你一个庶出之女，凭什么肖想太子殿下？”柳盼娇俏的面容上满是狰狞。“战神，如今不也是苟延残喘？” “我忘了告诉你，爹娘已经和太子殿下订好了日子，就等着迎娶我了！”柳盼小心翼翼的举起手中的剑，走近。 “姐姐，只要你死了，你的将士，你的名声，你的地位，一切都是我的！” 抬起手臂刺下的一瞬间，却见柳盼的神色从狰狞到惊恐！ 原本趴伏在地的柳熏突然挥剑刺去，眼中是迅速逼近的剑尖和柳盼无措的脸！ “啊！” 柳盼捂着鲜血淋漓的面庞一声惨叫，她万万没想到此时的柳熏居然还能伤她。 “未来太子妃，恭喜你了。”柳熏猛咳了几声，吐着血，今天的夕阳真是红艳哪…… “回去告诉慕容凤岐，从今以后，我柳熏与他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猩红的眼底充斥着轻蔑，柳熏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向百丈崖。 “南暨让我死，那我就死，生我养我，这一命我还清了！从此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无人再可杀我！” 言罢，血衣翻腾，女子纵身而下，消失在云层之中…… 她，五岁善谋用兵，十岁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十三岁建立虎翼，沙场御敌！ 她，天生聪慧，一身功勋，五年之间带领铁骑，踏破三川五岳平定周边四国！ 她，年纪轻轻，扬名天下，荣宠一身，冠名战神！ 战场之上闻得她柳熏之名无不闻风丧胆！ 可那又如何？交付一片真心，却被亲妹妹陷害，被家族追杀，被一手训练出来的将士逼入死路！ 鞍前马后，所爱之人竟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期盼除之而后快！ “太子哥哥，你想要做皇上吗，那熏儿帮你，熏儿帮你杀光那些坏人！” “太子哥哥，太子妃是什么，是和你永远在一起吗，那熏儿愿意。” 终归是功高震主，走兔死，猎狗烹…… 是她错了，忘了师傅的再三告诫，杀孽深重，不得善终…… 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要那些背叛她的，欺骗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以余生之血，下来生之誓！ “若有来世，我不愿再做柳熏，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凤凰啼血，日月无光，这南暨的战神，终是陨落在了这百丈崖下，尸骨无存！ “熏儿！！！”百丈崖上，青衣男子一身风霜策马赶来，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他的熏儿……呆滞的站起身来，看向南方，忍住一口心头血，“南暨！慕容凤岐！我玄思霜对天发誓，此生必灭南暨，如若不然，永生不入轮回！” 正文 第二章 安家嫡女 一个月后，破旧的小院内，一身着破旧泛白麻衣的女孩,坐在一把瘸了腿的椅子上，无声无息的倚靠在漏风的窗前，面黄肌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不是瘦小的胸膛微微起伏看上去倒与死人无异…… 咳了两声，女童吃力的将那虫蛀的书册翻了一页，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没想到她柳熏也有今天。哦，不，现在的她应该叫安如柳才对。 安如柳，天凤国护国公的嫡女，却因为出生时一双异于常人的紫眸，被视为不详的妖物。加上生母难产而死，更是成为全府憎恶的对象。 原来的安如柳天生命贱被人轻视，加上早产身体不好，随时都可殒命，这次更是因为被家中姐妹推下莲花池高烧难愈药石无灵，才让她柳熏，这不甘散去的孤魂野鬼钻了空子。 柳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因为瘦弱，竟然让她摸到了凸出的眼眶。 无神的双眼打量着这个屋子，屋顶还在漏雨，屋内只有一套瘸腿的桌椅，还有她这个快病死的病鬼。 嫡出，庶出，呵呵，这大陆上的国家都注重嫡庶之分。前世她因为是庶出而被爹娘舍弃，如今重生给了她一个嫡出的身份，她怎能不好好利用。 一个月前的那场大劫至今历历在目，每想起被至亲背叛，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心口就隐隐作痛，不过也许正是这疼痛，才时刻提醒着她身上的血海深仇。 连上天都在帮她，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南暨战神，居然会重生在死对头天凤国的护国公府里！ 南暨……慕容凤岐！ 天生妖物又如何，爹娘厌弃又如何，她柳熏从前不也是如此，既然老天也不敢收她，让她进了这个病弱的身子再活一次，那么从此她便是安如柳！ “吱呀——”摇摇欲坠的破门被推开，头发湿漉漉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护着胸前冒热气的汤碗进来，远远地不敢靠近，似乎是在打量。 安如柳知道，这便是她的贴身丫鬟银鹭，除了她和一个年老的奶娘，这破旧院子里就再无其他人了。 前世的事，让本就不愿与人亲近的安如柳，对任何人都更加提防，加上她这身子反反复复说晕就晕，这一个月也是迷迷糊糊的撑过来，对面前的丫头也不怎么理睬。 “银鹭……” 安如柳低声唤了声，她知道要是继续晕着，就要上演每日一次的丫头哭丧了。 “小姐，你醒了？今天是不是好些了。”小丫头欣喜的放下汤碗，红肿的眼眶里稍稍有了些神色。 “嗯。”安如柳奋力想要撑起身子，少了一条腿的靠椅顿时一阵晃动，银鹭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那没有二两肉的胳膊。 “不用……” 推开银鹭，安如柳自己走下来。 “这几日我一直昏昏沉沉，幸亏有你和奶娘的照顾。” “小姐，银鹭好怕，怕你熬不过去。”银鹭在脏脏的裙子上擦擦手，急忙端着汤碗过去。“小姐，你先喝点粥暖暖身子。” 安如柳垂眼看了眼那碗里混沌不清看不到几粒米的稀粥，眼底一片寒凉。 “小姐，是不是嫌烫？银鹭给你吹吹。”银鹭将汤碗放在嘴边小心翼翼的吹着，干涸的嘴角悄悄的抿了抿，有些不舍的将稀粥端回给安如柳。 她的这些微小动作却全都被安如柳纳入眼底，微微叹息，人是铁饭是钢，想要报仇她也要先把这身子养好，硬着头皮喝了两口，“你喝吧。” “不行，这是小姐喝的，银鹭不敢。” “让你喝你就喝，哪里来的废话！” 安如柳稍稍扬起些声音，顿时战神式的威严四射而出，吓得银鹭不敢作声。 见她害怕，安如柳咳了两声，“你要是病倒了还有谁来照顾我。” 银鹭为难的想了想，但肚子里又实在饿得慌，小小舔了一口。 “小姐银鹭就喝一口，剩下的晚上热给您喝。” “随你吧。” 扭开脸暗自喘息，逆天改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这安如柳的身子骨虚弱至极，天生不能习武，想她前世戎马一生，如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柴，说句话都要喘息半日。 “奶娘呢？” “奶娘她……奶娘她……”银鹭说着似乎又要哭。 “不许哭！” “奶娘说米缸已经见底了，小姐生病不能饿着，所以去和赵嬷嬷要些面粮去了。”银鹭跪倒在地。“小姐，奶娘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正文 第三章 七妹如眉 赵嬷嬷？ 安如柳在昏迷之时依稀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而每每提及，奶娘和银鹭都是一脸畏惧，这个赵嬷嬷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去看看。” 银鹭扶着安如柳缓缓走出那个小院，向灶房走去。 “赵嬷嬷，求求你！你就给我们一点米吧，小姐不能挨饿啊。”远远地就听到奶娘的请求声。 “前两天不是才给过你，就你们家小姐那个病鬼早死早安生，免的病气传给老娘。”赵嬷嬷踢了脚跪在地上的奶娘。“快滚，少在这烦我。” “赵嬷嬷，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不行？”奶娘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我们饿着不要紧。小姐病还没好，没有大夫也就算了，总不能饿死吧。” “叫你滚了，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这群吸血鬼天天来找老娘晦气，呸！” 奶娘知道今天是要不到了，揉揉跪肿了的膝盖，狠狠心。 “赵氏你这个恶毒的老女人，从前你跟着夫人的时候夫人也给了你不少好处，如今你不照顾小姐也就算了，还克扣小姐的伙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姐的月钱全都给你用在自己身上了！” “闭嘴，你这老太婆胡言乱语什么，想讨打吗？” “我们家小姐病了一个月你不给请大夫，自己在这大吃大喝，小姐的屋子破了漏雨，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你自己穿的却是上乘的棉布。”奶娘扑上去扯着赵嬷嬷的衣服。“今天你要不给我米面我就和你拼了。” “死老太婆滚开！”赵嬷嬷一把将奶娘推开，招了几个小厮抡着棍棒就要打。 “住手。”安如柳捂着心口，走上前去。“奶娘，起来。”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奶娘对不住你啊。” 那赵嬷嬷见安如柳面色蜡黄一脸病气，想到她那些克父克母的谣言立刻后退了一步，嫌弃的捏着鼻子。“谁让你出来的，快进去，进去。” 见安如柳没反应，反而是被奶娘护在身后，赵嬷嬷抢过棍棒，一棒子挥过去。“走开，你这死丫头别出来吓人。” “小姐小心。”奶娘抱住安如柳挨了一棍，一脸担忧。“小姐，你没事吧。” 安如柳摇头，推开奶娘站直小小的身子，冷眸毫无感情的死死盯着赵嬷嬷。“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我娘，我身边的人只要靠近我都会死，你不怕我吗。”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把小姐带回去。”赵嬷嬷闻言惊吓的捂住耳朵尖叫。 “我不走，你把米面给奶娘，不然我就在这克死你！”安如柳一字一句的还带着两声咳嗽，她这么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还有什么好让他们害怕的呢？ “吵什么吵。”一个竹编的花球从院墙外面滚了进来，粉衣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怎么滚进这地方来了，真是晦气。” “七小姐。”赵嬷嬷急忙丢掉棍棒，和刚刚面对安如柳的态度截然不同，满脸的都是讨好。“七小姐，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的花球。” 粉妆玉砌的安如眉，像个小仙女一样，站在他们这群灰头土脸的人中间，待看到安如柳的时候大吃一惊。 “你这妖怪怎么还没死？” 安如柳垂眸，安如眉看似天真活泼，实际上只有安如柳知道，当初她落水也是安如眉故意找人做的。 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竟然眼睁睁的让人将她的姐姐按在水池之中，还拍手叫好！ 再好听的笑声，也只剩下恶毒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斜睨了安如柳一眼，“赵嬷嬷，你们在说什么。” “七小姐，是这老太婆不懂事，大吵大闹的惊扰到您了。”赵嬷嬷添油加醋的告状。 奶娘一听，急了。“七小姐，不是这样的，是赵嬷嬷克扣小姐的银钱，小姐病了才请不起大夫，就连饭都吃不上。” “你这老东西胡说八道。” “别吵了。”安如眉眉眼弯弯，歪着头一笑，似乎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喂，安如柳，听说你病了是不是真的？” 安如柳没吭声，只是脑袋上突然被一重物狠狠砸了一下，没站稳的身子倒地。 扑通一声，瘦小的身躯跌坐在地，伴随的是安如眉哈哈大笑。“看来你真的是病的不轻。” 安如柳手臂一阵火辣，跌在地上手臂也磨破了一块皮。而砸她的就是安如眉先前的那个花球，竹篾划破额头鲜血流出。 “小贱种，帮我把球捡过来，我就给你吃的，你不是肚子饿吗。” 安如眉从身后丫鬟的篮子里拿出一盘桂花糕。 “这可是天下第一楼的大师傅做的，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好东西吧，快点，把我的球捡给我，本小姐就赏你尝尝。” 正文 第四章 受辱晕厥 “七小姐，小姐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做。” 奶娘和银鹭气愤不已，却被小厮一人一个抓住动弹不得。 “还不快点，你是让我请你吗！”安如眉恼火。“给我打那个老太婆！” “是。”赵嬷嬷挽起袖子，欣然前往，啪的一巴掌重重打在奶娘脸上。 “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安如柳，你克死自己母亲，现在就是这个老太婆也要因你受罪。不说话就以为没事了吗！”安如眉无聊的让丫头给自己打扇。 “我说你还不如死了。” 安如柳咬牙，奶娘隐忍的低呼和银鹭凄惨的哭声在她的耳边萦绕，晕晕沉沉的，她既然占了安如柳的身子就要替她照顾好他们。 眼底紫光闪过，身体已做决定，捡起花球摇摇晃晃的走到安如眉面前。 “呵呵，真听话，乖啊。不过这种脏东西我可不想要了。”安如眉一巴掌拍掉花球，眼底得意不已。 “米面。” “你说这个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安如眉挥手，先前的桂花糕倒在地上。“赏你了。” “喂，怎么不吃啊？趴下来捡啊，我赏你的东西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吗？” 安如柳抬眼瞪着她，寒光凛冽带着嗜血的杀气。 安如眉被她这么一看顿时心底发颤，这小贱种是怎么了，平时被她这么玩也没这么可怕过。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壮着胆子低喝一声。 说起这安如柳，全身没一处能看的，却偏偏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让安如眉嫉妒不已。 不行……不行，她不能拼命，这条命还要留着…… “你背后有个女人。”安如柳出人意料的开口，只是一瞬间就冷静自若。“她在看着你。” “什么女人，哪有，你别胡说！” “红衣服的女人……她说她叫红玉。” “小姐，是红玉！”安如眉身边的丫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惊呼。“听说她的眼睛能看见妖怪，是不是红玉来……” “闭嘴，死丫头，光天化日的怕什么怕。”安如眉全身发毛，却怎么都没勇气去看安如柳的眼睛，呸了一声。“大姐约我去看戏，懒得和你啰嗦，小贱人你等死吧。” “七小姐，您等等我，我送您。”赵嬷嬷拖着裙子急匆匆的跟去。 一下子该走的全走了，身体里的力气也被抽尽一样，安如柳瞬间软弱无力的坐倒在地。 “我的小姐啊，我对不起你，小姐，您没事吧，小姐！” 在奶娘的惊慌失措和银鹭的哭泣声中，安如柳很争气的再次晕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已是天黑。 柳熏啊柳熏，你何时这么无用！ 被人折辱至此还不敢还击，为了活下去不知道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呢！罢了，重活一世已属不易，要好好珍惜！。 。 桌上一碗米粥还在幽幽飘着热气，安如柳坐起身，走近了才看清楚，碗里的汤色清澈了许多，米粒也多了不少。想必是银鹭见她中午不悦才重新熬了，可是哪来的米？ 扶着墙走出门，却看见银鹭和奶娘坐在枯木上说话。 “奶娘，最后一点米都熬粥了，咱们明天吃什么。” “小姐下午这么被欺负心情一定不好，不能再给小姐吃那些东西了。”奶娘手里剥着眼熟的桂花糕。“还好只有外面的脏了，银鹭你吃吧。” “奶娘那你呢？” “我吃皮，你吃这一半，剩下的咱们给小姐留着，咳咳咳。” “可是皮都脏了啊，奶娘你又咳嗽了，是不是受伤了，我们去找大夫吧。” “不行，小姐的病都没钱找大夫，我这老骨头还能活几年，不用浪费……” 安如柳站在门槛上，没有再听下去，可是手心里却攥出了血，安家，呵呵，最好祈祷不要让她活下去，不然她要整个安家鸡犬不宁！ 回屋喝了饱含着奶娘和银鹭秘密的热粥，安如柳的身体里似乎也充满了暖意和力量。这么下去不行，没有吃的他们都会饿死。但求赵嬷嬷或是其他人也显然没用，下午安如眉虽然被她胡言乱语用那个死掉的丫头给吓走了，但难保不会再来找麻烦，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半夜，护国公府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响。一个小小的人影，缓缓的在院落之间行走。 开锁，推门，安如柳娴熟的就这么进了厨房，安家的厨房都比她住的那个小院要来的豪华的多，正如安如眉所说，真正的安如柳恐怕没见过的东西真是多了去。 长叹一口气，当初为了取情报特意和第一神偷学的开锁技术，居然用在了偷饭菜上，要让师傅知道……师傅…… 安如柳眼神黯淡了下，一走神脚下却被木柴给绊倒，脸朝下摔倒在地。 “谁！” 惨了，被发现了，眼睛瞄到柴火堆，正准备钻进去避难，却听到一阵如同清泉一样的笑声。“安管家，是我。”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宽阔的青衣长袖给遮住。 正文 第五章 谦谦君子 “苏先生？”巡逻的安管家见是熟人，放松了警惕，闲闲的开始聊天。 “这么晚了先生为何到此？” “呵呵，说来惭愧，苏某平日无所爱好，也就喜爱晚上浅酌两杯，想着喝酒岂能无肴，但天色已晚，打扰丫鬟姐姐又实在不合规矩，就不请自来了。” “苏先生一向是个风雅之人，还有这个兴趣。” “闲人一个，也就这点爱好，希望安管家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那就不打扰先生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那人便带人离开了。 来的居然是个管家！幸亏没被发现。 安如柳一听门外没了动静，便放了心，捡起地上的红薯放入怀中，低头就走。 “我救了你，你就没一句感激吗？”苏墨君让开身子，露出身后安如柳小小的身子，“你是哪一房的丫头，我怎么从未见过？” 安如柳抬眼，看了他一眼，这被唤做苏先生的男人气质可真好！ 清润如玉的面庞，一袭青衣如梦如幻，不似凡人。 虽然面容普通，却让人很难反感，只要看一眼就觉得此人值得信赖，怪不得刚刚那管家和小厮对他也是颇为敬重的样子。 安如柳心底嘀咕，却依旧一言不发，依照这具身体的记忆并不认识此人，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贸贸然开口比较好。 而男子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这孩子不过十来岁，骨瘦如柴的身子，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一样。黄黑交加的脸上瘦削可怖，在夜晚如同坟地里爬出来的干尸一般，唯有一双眼睛…… “好漂亮的眼睛！” 伸手似乎想去摸那双泉眼一样的双瞳，将将触及到，却被安如柳侧身避开。 “孩子别怕，我没有恶意，只是你的眼睛……很漂亮。” 孩子？她有那么小吗，安如柳疑惑，几乎所有人都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是明明这就是所有人都畏惧的一双妖魔之眼！还是说这具身体已经丑到只有这双眼睛能看了？ “你不会说话？”男子见她一言不发又这般打扮，只当她是哪房被虐待的小丫头。 安如柳冷漠的退后两步，看着门外。 “你想走？”说起走字，男子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只是有些不舍的盯着她的眼睛，最终想了想叹口气。 “算了，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要挨打。” 安如柳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言语，转身防备的抱着红薯溜之大吉。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男子看着她逃离的背影，连连摇头。 “苏墨君，什么可惜？”房梁上红影闪过，再看已经站在厨房内，掀开锅盖，似乎不满的摇头。“的确可惜，没什么好吃的。” “梁上君子。”苏墨君摇着脑袋，从房顶吊篮之下取出食盒。“在这。” “是你邀我来喝酒的，还和我在这拽文，少来这套！”红衣男子妩媚一笑。“给我看看，你刚刚在那自言自语什么呢。” 苏墨君将篮子丢给他，扬扇一笑，平平无奇的脸上说不出的洒脱。“看到个好玩小东西，可惜了那双宝贝，镶嵌错了地方。” “怪里怪气，你该不是又手痒了吧。” “你说呢？”苏墨君斜眼看去，清润的脸庞之上竟然带了丝邪肆。 红衣男打了个喷嚏。“你那张脸，啧，真是恶心。” 两人悄然而来，却又翩然而去，而此时已经回到院子里的安如柳却不知道，刚刚自己那双眼险些就保不住…… 只是一顿惊吓加上劳累，放下红薯就昏昏睡去。 第二日的清晨，安如柳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 “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奶娘，怎么了。”安如柳皱眉。 奶娘见她难得的能这么清醒以为是那碗粥起了作用。 “谢天谢地，小姐你看，我们有吃的了。” “是啊小姐，肯定是老天爷看见小姐您这么可怜所以来帮我们了。”银鹭拿了两个红薯。“小姐您等等，我去给你做饭，吃了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对，对，我也去。” 安如柳长嘘一口气，昨日还哭天抢地骂天不公，今日就改变了想法叩谢神明。活的简单些或许就能快乐些，只是若是真有神明存在那她这个天生妖孽又因何而来！ 一连几日破旧的小院里少了唉声叹气，反而多了些许欢声笑语，银鹭和奶娘每日除了咒骂赵嬷嬷越来越过分之外，还要叩谢“神明”，感谢神明的照顾。 而安如柳，看了眼手中的字条，略微感觉莫名其妙，那天那个陌生人帮了她之后似乎是知道她还会去，竟然准备好了食物和肉放在那里等她来拿。 “要吃肉才能长高。”安如柳撕碎纸条，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她，还留下这种纸条，只是因为可怜她吗？ 捂住心口，这两天她的病似乎又复发了，心口越来越疼，照这么下去恐怕不能再夜晚出去，她的病也需要钱来医治不能再拖，可没有银子她就是三头六臂也无法，难道真要去暴露身份不成？ “小姐要快些病好，这样就能去参加老夫人的寿辰了，到时候老夫人一定会喜欢小姐的。”银鹭吃饱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安如柳坐在屋内都听的见。 老夫人？寿辰？安如柳手指轻叩，似乎有了主意…… 正文 第六章 打探消息 “银鹭。”安如柳咳了两声唤来银鹭。“你方才和奶娘在说什么？” “小姐你都听到了啊。”银鹭捂着嘴巴，一双大眼睛似乎在打量安如柳有没有生气，现在的小姐性子她可摸不透。“银鹭听前院的丫鬟姐姐们说过两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呢，小姐您的身子可一定要好些，这样就能去参加老夫人的寿辰了。老夫人要是见了小姐一定会欢喜的。” 这护国公府的老夫人是先太皇唯一的女儿，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自然身份无比金贵，只是她记得这老夫人多年不在府中而且护国公此时应该还在边关才是。 安如柳带着一丝谨慎。“这消息可准确？” “银鹭不清楚，只是听说因为老爷多次所请老夫人才从静安寺礼佛归来。”银鹭追问。“要不要银鹭再去打探一下？” “不用了，我亲自去。”银鹭心思单纯，就算是被人骗了也不会反应过来，没准还会被人反过来套话。事关前途，她还是谨慎些好。 “可是小姐你的病……” “大夫说过我这病偶尔出去走走有利于康复。”安如柳敷衍她两句，挪动身躯走开。 银鹭乖乖点头，缓了片刻，“咦，不对，小姐什么时候看过大夫了？！” 破旧的小院外几个家丁喝酒闲聊，利用身形优势溜出的安如柳对这几日常走的路线已经了然于胸。赵嬷嬷怕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挨了训对他们更是变本加厉的苛待，就是看守都越发严实。 将钻出来的洞口掩藏好，安如柳低着头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动。 这整个安家消息来源最广最多的地方就是花园，因为每天这个时候都是那些丫鬟小姐们出来散步赏花的时辰。要想打探消息，在这等着便是。 护国公府不愧是深受皇恩庇佑，就是花园都是那么精致繁华。身着青色绢布衣衫的婢女们端着托盘小扇快步行走于其间，倒是另外一道别致的风景。 “大姐，你看这蝴蝶真好看，我都没见过呢。” 安如柳微微躲开身子蹲在花丛之间不让来人发觉，眼角却透过花丛枝蔓看见那熟悉的粉色衣衫，呵呵，果然是天真烂漫。 “七妹，你小心些，别摔着了。”温婉细腻的女声如同天籁，不用看脸，就是光听这声音也知道定是个美人坯子。“这些天竺碟是户部尚书送来的新品，这全天凤城恐怕也只有我们护国公府和皇宫能见着。” “大姐见多识广，就是我也不知道这小小蝶儿竟如此珍贵。”这次说话的人显然卑微了几分，就是声音也小了许多。“若是伤了这些蝴蝶，恐怕爹娘要责怪了。” “三妹不用太拘束，你看七妹玩的多开心，不过是些玩赏之物罢了。” “大姐教训的是。” 安如柳想要抬头看看那几位“姐妹”的模样，偏偏又不敢动弹，只能隔着花丛偷听。不过从这几人的言语之中便很宽能听出主次尊卑。 “大姐大姐，你脖子上的是不是贵妃娘娘上次的金镶玉？”安如眉乍呼呼的赞叹道。“大姐连这等好东西都有，爹爹真是偏心。” “七妹可不能说这话，我可记得爹爹不是讲他最喜欢的墨玉砚送给了你。” “他是想让我好好练字。”安如眉不喜道，区区一个砚台哪能和贵妃娘娘的东西相提并论。“不知道这次老夫人回来大姐会送上什么宝贝。” “大姐送的东西我等定是比不上，到时候饱饱眼福也是好的。”低眉顺眼的女子两全的道。“只是不知道老夫人喜欢些什么。” “老夫人常年不在府里，这次如果不是爹爹几次相请加上六十大寿皇宫也会派人来庆祝，她也不会回来。我想老夫人见多了奇珍异宝，在乎的也不过是分心思罢了。”为首的女子绣裙轻扬，应该是转了个身。“三妹，七妹，我们都是一家人，礼轻情意重。” “大姐说的是。” “大姐说的是。” 两个女子异口同声道，随后又开始家长里短的闲聊。 安如柳听着她们嬉笑讨论着天凤的各家公子小姐，顿时脚下发麻，都说完了怎么还不走。 看来老夫人回来的消息是真的了，这大小姐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不能用钱财宝物讨好。而那三小姐，看似恭顺，实则恐怕也不是个善茬。 安如柳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抬脚弯腰转身欲走。或许是起身猛了些，突然胸口一阵疼痛，头晕眼花的站不住向着旁边倒去。 压倒几株花草，应声倒地，顿时惊了那几位小姐。安如柳脑海里一个惨了的念头闪过，仓皇爬起。 正文 第七章 再次相遇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安如眉一声呵斥。“站住，转过身来。” 已经暴露，走也走不掉，安如柳左右环顾想找条出路，若是被发现了这几位小姐也不会饶过她。 ““七妹不必慌张，我看她的衣着应该是个粗使下人。”大小姐安如意见安如柳身形矮小，衣着破烂，眼底一抹异色闪过，也不上前。“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一个下人也敢再次偷听我们说话，来人啊，拖下去。”安如眉扬声便喊却被安如意阻止。 “七妹，这小丫头想必不是故意，且听听她如何说道。” 三小姐安如雪颔首一笑。“大姐果然心慈。” “好吧，你们都这么说，喂，你这丫头还不快点回话！”安如眉冷斥。“叫你说话呢！” 安如柳一直沉默不做声，只是背对着站着，几人顿时纷纷皱眉。 “大姐，我看这丫头也不是故意闯入，只是如此无礼，恐怕也要受些责罚才能服众。”安如雪询问道。 “三妹一向是最公平公正的，就如你说所吧。” 安如雪点头。“你们几个，过来，将这丫头带下去按照规矩处置。” “几位小姐且慢。” 就在安如柳设法逃脱之际，突然一袭青衫跃入眼底，突兀之中却又带着几分理所应当。 “苏先生？”安如意略微意外。“苏先生怎会在此？” “见过几位小姐。”苏墨君微微俯身行礼，待几人还礼之后才道。“打扰几位小姐是在下无礼了，只是此番前来是为寻人。” “苏先生是我们的师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来打扰之说。”安如雪疑惑。“只是先生此时应该在教五弟圣贤之道才是。” “回三小姐的话，五公子昨夜游湖未归，在下就是想教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不卑不亢，清风怡人，苏墨君这天下第一君子的称号可不是白来。 “五弟又惹麻烦了。”安如意有些无奈。“辛苦先生了，先生可是在寻五弟？” “五公子不在府中。我这次来寻得却是另有其人。”苏墨君指着面无血色的安如柳。“就是这丫头。” “苏先生怎么会认识这卑微的丫头。”出人意料，安如眉居然质问的口气都带着几分柔情。 苏墨君呵呵一笑。“是偶遇，在下想去库里寻些纸墨，恰好碰见这丫头。因为不知道是哪房也就没有实现打招呼，刚刚见几位小姐动怒，想必是这丫头不识路胆又小所以惊扰到了几位小姐。” “这倒没有，只是有些吃惊而已。”安如意见苏墨君开口，也不再计较。“既然是先生的人，先生领走便是。” “那就多谢大小姐。” “等等，苏先生，这丫头你可以带走，但她必须道歉。”安如眉喝止。“刚刚她这般无礼，我们多番询问她竟然视我等如无物。” 苏墨君带着些笑意的打量了眼不吭声的安如柳，“七小姐恐怕误会了，并非这丫头不肯道歉，而是她天生残缺，有口难言。” “竟是如此，那真是可怜了。”安如雪表示理解。 安如眉闻言也泄了气，居然是个哑丫头。“那苏先生下午还会来教导我们诗词吗。” “分内之事，必当尽力。” “如眉一定会提前等候先生的。”安如眉眉间一喜，跟着两位姐姐离去。 苏墨君等他们走后，那端出来的谦恭温润顿时浩然无存，反倒是流露出一丝自然的舒坦。这突变的气息就是安如柳都察觉到了。 微微诧异的看他一眼，将那人的普通面容映入眼底。 “小丫头，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你该怎么谢谢我？”苏墨君低头，捏捏她的胳膊。“怎么还是不长肉。” 安如柳警惕的后退一步，气恼，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之防。 “呵呵，小丫头在防备着我呢。放心，你还小。”苏墨君无奈，他看上去有那么禽兽吗，好歹他也是天下第一君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安如柳察觉到他气息无害，也索性顺着他的想法装哑巴，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他。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唉，真是可惜了。”苏墨君连连摇头，他还想看看这丫头长胖之后那双眼睛会不会还是那么好看呢。 这人看上去挺正常地，不过对个无名无姓的哑巴都能这么好奇，该不是有病啊。安如柳眼底的困惑一闪而过。 而这丝困惑恰好被有病的某人尽收眼底，心下一笑，“惨了，她们又回来了，肯定是知道我在骗她们。” 正文 第八章 教书先生 不能让安如眉看到她的脸，安如柳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抬脚就走。不过还没跨出一步，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前倾，脚怎么都迈不出去。 眼见着就要面朝大地再次毁容，腰间确是一阵力道拉住。瞬间的动作却让安如柳大脑清醒，她被耍了！ 不上不下的悬在空中，腰带被背后的人提着，脚下那人伸出来横绊的长腿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回去。 该死的，这么耍她！安如柳回头冷瞪，漂亮的大眼里微微泛紫，全然恼怒。 “紫光？别动。”原本只是耍耍她的苏墨君突然严肃道，吓了安如柳一条。“没了？怎么会，难道我眼花。” 本来就是眼花！安如柳拍了拍他提着自己腰带的手。 “小丫头，我可是救了你三次，除了瞪我还是瞪我。”以为自己看错的苏墨君连连摇头，人的眼睛里怎么可能又其他颜色，又不是妖怪。 这是救吗，明明就是被你设计。 难得的苏墨君似乎看懂了，咧嘴一笑，空空的手抬起。“既然你不承情，那我也就不枉做小人了。” 这个小人……没有提着的力量，重重摔在地上的安如柳悲愤交加，心口的疼痛也越演越烈，爬起来捂住胸口跑开。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苏墨君站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天下第一君子？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了，纵身一跃，消失在花园之中…… 仓皇原路返回的安如柳面色难看的回到小屋，连连喘气吓得银鹭惊慌失措。 “不要惊扰奶娘。”安如柳捂着胸口，自我调戏，深吸几口气顿时好了许多。“银鹭，我没事了，别哭。” “小姐，呜呜，你怎么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银鹭可怎么办。” “我去打探消息了。”安如柳握着银鹭的手，粗糙不堪。“银鹭，你伺候我有几个年头了？” “小姐小的时候银鹭就在了，有八九年了。”银鹭递过如同破布一样的擦脸布。 碰到她手心的粗糙，坐下，缓缓道。“这些年你可有后悔过，若是跟个好主子，你也不至于过的如此凄苦。依照你的本事，又识得字，若有人照拂，日后嫁个好人家倒是不成问题。” “小姐，银鹭不敢，银鹭从来都没想过，您千万别赶银鹭走。”似乎是惧怕，银鹭的脑门一个劲的磕在地上，听得安如柳都觉得疼，不过她可不是那等心软之人。 “你知道我这性子与从前不同了，如今我的眼底容不下对我有半分不忠之人，银鹭，你可明白？” 银鹭全身一抖，她似乎感觉到了那双紫色的眸子此时正将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看了个遍。“银鹭只有一个小姐，从银鹭懂事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会永远留在小姐身边，从未其他，如有二心不得好死。” 安如柳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这么看来的确不像是作假。“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只是你若跟着我，将来可能会遇到比死还可怕的危险，你怕不怕？” “小姐，有什么危险？是不是又要饿肚子？” 看着银鹭破涕为笑的天真模样，安如柳微微叹息，还是太早了。“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和奶娘就是我的人，我不会再让你们过苦日子了，你可相信我？” 不再过苦日子，那就是说她也可以不再饿肚子？有新衣服穿？想了想厨房里就快见底的米缸和还没到手的月银，银鹭虽然向往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在目光触及到安如柳的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勇气和信心，重重的点了点头。“银鹭相信小姐。” 安如柳放手，对她附耳过去……“照我说的去做，别怕。” “这样好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三和银鹭确认了她有没有记住之后，安如柳动了动摔了一块青紫的手臂。“银鹭你可听过苏先生此人？” “苏先生……苏先生，小姐说的是不是苏墨君？” “原来他叫苏墨君。” 银鹭点点头。“苏先生可是位好先生，才高八斗而且对人特别好，府里的小姐少爷的功课都是他教导，可惜小姐……否则小姐也能去学那些诗词歌赋。” “你很喜欢这位苏先生？” 银鹭还没察觉到安如柳的不悦。“苏先生不仅人好，对我们下人也是没话说。上次我被赵嬷嬷处罚，是他帮了我呢。而且苏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君子，老爷爷是请了他好久才请到……小姐，你碰见苏先生了？是不是很好？” 想起那个人……安如柳摆摆手。“不说也罢，你记着我刚刚和你说的就是。”这丫头，个人崇拜也太过了，再说下去恐怕没完没了。 “知道了，银鹭去告诉奶娘。” 正文 第九章 府中祝寿 日子悄悄的过去，这给小院除了赵嬷嬷会偶尔刁难之外，似乎其他的人都忘了，就是那位苏先生，自那之后安如柳也没再见过他。 护国公府门口一片喧闹，宾客满堂。 金銮攒凤赤顶八人大轿驾着护国公府地位最显赫的老夫人姗姗归来，门口的一群鲜衣华服的后辈已然恭候多时。 “孩儿给娘请安。” “给娘请安。” 为首的一对夫妇就是护国公安以知和他的夫人贺晴，这贺晴是左相家的二女，当年不顾家中劝阻嫁入护国公府为妾，不过几年功夫，护国公原配因为难产而亡，贤良淑德又孕育几子的她自然被扶为正氏，连带着她的几个儿女也又庶出转为嫡出。 这贺晴虽为人母却依旧是风华绝代，不少城中女子都暗叹她的好命，不过这其中的曲折又有谁人知道呢。 “哦。这么说老夫人是已经回府了？”护国公府最偏僻的后院，一身麻衣的女子闭目微思，“护国公今日居然也回来了，真是有意思。” 这护国公虽然是个十足小人，但对于母亲倒是十分敬重，此番南暨失了她这个战神正是最好发兵的时候，他居然舍弃战场回来给母亲祝寿，无论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这份胆识她倒是要侧目三分。 难道说这护国公府居然胆大包天到连朝廷的正事都敢放一边去了吗，不过安如柳此时并不知道，此时在南暨她的死讯还被压制着并未传开，因此天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护国公才有机会回府祝寿。 “小姐，护国公也回来了，咱们还要呈上贺礼吗？”他们的贺礼呀太难堪了点，虽然挺好看，可惜……银鹭为难道，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 安如柳没有回答，就表示她的意思不会改变，按照时辰如果奶娘已经打发了那群人她的贺礼也就该呈上去了。“来吧，将那件衣服取来，你也该去了。”接下来可是她放手一搏的硬仗，安如柳和她的生死就指望今日了。 后院如此凄凉，而前院却是热闹纷呈，众人就坐，却没人想过给安如柳留给位置。 歌舞升平，每桌都和老夫人敬了酒祝寿，贺礼堆叠的如同一座小山，在前院欣赏完了歌舞，便是内院的家宴。 “孙女安如意，安如雪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手托寿桃，恭敬的跪拜。 “如意和如雪都长这么大了，大夫人，你教导的不错，这寿桃我很喜欢。”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嬷嬷端上来。“如意这天凤第一美人的称号我可是听闻了，果然不错。” 刚刚在前院之时她便听到周围的宾客纷纷赞赏安如意，有不少家都生出攀亲之意，毕竟美貌娴淑的女子可是做儿媳的最佳之选。 安如意一身紫色绣花青萝纱袍，头顶横斜碧玉雕花牡丹簪，耳旁水色琉璃冰种雕花玉耳环摇摇欲坠，映衬出了她的天生貌美，眉眼含春。腰间水色冰丝腰带缠绕不盈一握，更是显出她袅袅婷婷的身材。 安如意显然很喜欢这种夸赞，微微福了下身，“如意愧不敢当。” 老夫人笑了笑，转而目光看向旁边稍稍逊色的安如雪。 安如雪微微低头，落落大方的任由老夫人打量，粉白梅花刺绣蜀锦裙在她身上倒是凸显出一股清高之气，虽然打扮简洁，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这安如雪是三房萧姨娘所生，按照道理来说地位卑下，但因为平日对人和善，口碑甚好，倒是赢的一片美誉。“如雪也是。”显然对她的知道分寸主次尊卑很是满意，老夫人也是轻描淡写的点了一句。 “母亲喜欢就好。”贺晴微微一笑，倒是主母风范一览无余。虽然同时夸赞，安如雪的生母萧姨娘却是没资格上前答话得的。 贺晴推了推身边的男孩，“思焕这孩子我都让他今日早些回来了，他偏偏不听，非要去城外练兵结束才回来。还好还有义熙在，义熙，给你祖母贺寿。” “男儿志在四方，无妨。”老夫人看了眼贺晴身边坐着的男孩，脸上一副迷离，似乎没醒一样，顿时不大喜欢，不过作为嫡子还是问了句。“义熙也长大成人了，今年该有十四了吧，可有中意的女子。” 说到这个话题，安义熙似乎就清醒了，带着一抹淫邪之笑。“孙儿的婚事父母还没定，要老夫人您来决定才可，不过孙儿听说了那崔尚书家的千金可是不输于姐姐的美人，若是老夫人能成人之美，孙儿必定无限欢喜。” 护国公夫妇闻言均是脸色一变，尤其是护国公，“你这混账，胡说八道些什么，岂能大庭广众之下毁人家小姐清誉。” “爹，男欢女爱也实属平常吗，不是您和娘问我的嘛。” 正文 第十章 安家小辈 “好了，这事日后再说，别让别人听了笑话，以知，你去招待客人。”老夫人驱逐了护国公才脸色好了些，她怎么没看出儿子对这个孙子的袒护之意，生怕她责怪，只是她倒没看出这个孙儿有如何好。“苏姨娘，这是安词和如眉吧。” 被点名的女子立刻献宝似的上前。“老夫人，这是安词，如今也有15了。” 被她推上前的安词似乎有些局促，低着头弯着腰，含糊的。“给老夫人祝寿。” “这孩子原先倒是挺机灵，你也别太严厉。”老夫人看了看，点点头，算是过去了。继而看向另外那鹅黄燕绒衣衫的女孩。“如眉的年纪还小，却能看出眉眼与你有些相似。” “哈哈哈，三哥，你看我说险些就来迟了，还好赶上给老夫人贺寿。”一声大笑从门口传来，几个男子先后步门而入，进入内堂。 “老臣见过太子，三皇子，五皇子，未能远迎还请太子和几位皇子见谅。”安以知急忙恭迎。 “无妨，是我们来迟了。”身着金色长袍殊荣的太子俊逸成熟的面容上挂着笑。“护国公请起，我们兄弟几个今日得空来讨杯水酒，护国公不会不欢迎吧。” “哪里哪里，太子，两位皇子，请上座。” “老身见过太子。”老夫人刚准备起身立刻被太子扶住。 “该是我们见过老夫人才是。”太子挥手。“父皇命我们兄弟送来黄金万两，玉石百担，蜀锦千匹来给老夫人贺寿，还望老夫人不嫌弃。” “快给太子和三皇子，五皇子看茶。”贺晴急忙起身。 太子上官如玉施施然坐下，扫视一眼。“安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几位表弟表妹也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 “臣惶恐。” “这就是咱们天凤第一美人安如意安小姐了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三哥，你这倾城的名号可是要拱手让贤了。”五皇子上官屠苏打趣道。 上官倾城侧目一看，但见那安如意脸颊含春，肌肤胜雪，整个人如同一朵牡丹羞涩绽放，不由也在心底微微叹息一声。“的确。” “哈哈哈，就连三哥那个木头都觉得不错，那就真是不错了。”五皇子一向喜欢貌美之人，对于安如意甚是满意。“不知道安小姐送了老夫人什么贺礼？” “如意无德无才，只能送上亲手所做的寿桃，幸得老夫人不嫌弃。”安如意有些嗔怪的看了五皇子一眼，顿时教那上官屠苏看痴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小姐过谦了，这亲手做的东西比起金银那等俗物更有孝心。”太子打断五皇子的唐突。“其余的几位小姐和公子都献了礼，我们来迟了，倒是未能一饱眼福。” “都送完了吗。”五皇子有些兴趣缺缺。“那便欣赏歌舞好了。” “还有一份。”突然一清脆的丫鬟声音插了进来，虽然不是很洪亮，倒是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何人放肆？！” 老夫人侧目。“让她进来。” 本来笨拦在外面的银鹭听从安如柳的吩咐在此时叫了一声，原以为没什么用，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放了行，小心翼翼的拖着托盘进来。 “你是何人？竟然敢在院外喧哗。”老夫人责问。 “这丫头穿的破破烂烂，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乡野之地混了进来，护国公，还不快点赶出去。”五皇子嫌弃道。 “奴婢不是乡野之人，奴婢也不是混进来了。”银鹭心里直打颤，她虽然害怕，还是牢牢记着安如柳的吩咐，抬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是六小姐的贴身丫鬟银鹭，小姐因为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前来，但听说是老夫人的寿辰，命令奴婢一定要送上贺礼。” “六小姐，怎么安家还有个六小姐吗？”五皇子心直口快的问道。 顿时护国公夫妇的脸色再次突变，怎么忘了这丫头，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夫人，你们家还有个六小姐吗？本王怎么从未听说过。” “五弟。”太子温和的制止，这稍有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不对劲，不过别人后院的事情，他们可管不着。 六小姐，老夫人此时也微微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那双拥有紫色不详之眼的孩子，顿时心里一惊，也不直言。“回去告诉你小姐，礼我已经收下了。” 这老夫人也算是个绝情之人，都将六小姐的身份给抬了出来，她却依旧没有承认，银鹭咬咬唇，真是为小姐感到不公，顿时狠心。“小姐说了，一定要让老夫人亲眼看到她的贺礼，不然她是死不瞑目。” “混账东西，没听到老夫人让你放下东西滚出吗，竟然还敢在老夫人的寿辰提起死字，简直是胆大妄为，滚。”安以知勃然大怒，这些年他都已经忘了那件事情，偏偏这个孽障还敢派人到前院来。 “奴婢，奴婢……” “既然一定要看那就看看好了。”五皇子迅速的解开盖子，一块质地通透，色泽无暇的豆腐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