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千疮百孔的心,用力才能刺透 “二小姐今儿个虽赢了踏雪无痕高月,却又落了这一身的伤!” 秋儿话音刚落下,苏桐雪一个白眼过去,止住她的话,“不过是流点血,死不了。” 刚说完,就捂住嘴,黑色的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吓得秋儿急忙扭头就往外跑。 “秋儿,不用去找他。” 苏桐雪叫住了秋儿,无力的摆了摆手,接着又咳了几声。秋儿红着眼眶,低声道:“可是二小姐您要疗伤啊!况且,况且江少主就在咱们山庄!” 苏桐雪熟练的从旁边的瓷瓶里倒了颗药出来,喂进嘴里,头一仰,药已入喉。 “我流血再多,也比不得长姐皱一皱眉。” 说着,苏桐雪褪去外衫,露出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红色的肉翻着皮儿在外面,像开出了白墙外的红梅。 “可江少是您未婚夫,又不是大小姐的!” 秋儿还在一旁抱怨,一扭头,却发现苏桐雪已经自己将药倒在肩头的伤口上。 “所以呀,他是我的未婚夫吗?可能吧。” 自言自语的话,回答她的是一阵劲风,吹散了她的话,吹开了闭着门。 苏桐雪转过脸,一根银针穿过帷幔,嗖的一声,刺入了她的身体。 动作,艰难了许多。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她淡然的合上衣衫,扭头看向来人。 江北寒一身月牙白银丝锦绣的长衫款款而来,矜贵清冷的气质相隔十几米似乎都能飘进来。 他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张脸,一眼便足以让人此生难忘,也再难入眼他人。 “昨日有人盗走了鬼医的肉灵芝。你知道吗?” 他开口,一句话,已说明来由。 “哦?鬼医的弟子们太不中用了。一个肉灵芝都守不住。” 苏桐雪浅浅一笑,回的话也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可偏生她这幅淡然的模样,把江北寒心底的怒视掀了起来,他倾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喉咙,冰冷的眸子微微眯起,“肉灵芝是阿花的解药里面最重要一味,最希望那味药没了的,不就是你?” “这么看来,好像真的是我做的。” 哐的一声,控制住苏桐雪的那根银针从体内被逼了出来,她轻描淡写的拨开江北寒的手,“江少主,对我就算不像长姐那样温柔,也至少,不要银针相见吧?” 谁都知道,神医世家江门少主江北寒,银针出手,非死即生。苏叙花,苏华山庄大小姐,五年前为江北寒挡了一剑,自此落下恶疾,长年病痛缠身。 闻言,江北寒忽然笑了两声,“哦?你希望我对你如阿花般?” 说完,他突然一把扣住苏桐雪的肩头,从袖子里拔出一把银色的匕首,朝着她的胸口,嚓的一声,刺了进去。 微凉的触感袭遍全身,感觉不到痛,只有冷,冷到了心底。 “既然肉灵芝没了,你的心头血也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犹如结了冰的冰棱般,一点一点刺痛人心,又冷,又疼。 苏桐雪狭长的眸子微微一闪,直勾勾的盯着江北寒,抬手,握住江北寒的手,在他那一瞬的错愕中,猛地用力,把匕首又刺入了三分。 “笨蛋,这样才能取我心头血。你不知我的心千疮百孔,结的痂太厚,你不用力,怎么再刺透我的心?” 正文 第二章:一碗心头血,够么? 胸前,鲜红的血啪嗒啪嗒的滴在案几上,苏桐雪颤抖着手,从旁边拿起一个茶盏,接住了流下来的血,浅浅的笑着,语气平静道:“即便你不在意我,可这心头血,能救她的命,可别浪费咯。” 她那不气不怨的态度,似乎不知痛为何物的反应,不禁惹得江北寒心中一阵难受,他握紧了拳头,僵硬的开口:“救她命,你分内之事。” 可忽然,手中的匕首再次刺入苏桐雪的胸口,江北寒怔怔的看着握着自己的手的苏桐雪,她依旧淡定的笑着,跟没事人似的。 只是胸前喷涌的血,她惨白的小脸,以及身上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衣衫,倒是提醒着江北寒,眼前的这个女人,伤的很重。 “我死,她生。这样似乎更快一点呢。” 她说的随意,声音很弱,像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可她是名震江湖的苏华山庄庄主,苏桐雪。 江北寒默默的看着苏桐雪,凝起眉头,手伸过去,褪下她的衣衫,准备为她上药止血。 再不止血封穴,她会失血过多而死。 苏桐雪的身体晃了两下,有些撑不住了。 一碗心头血,加上本身的伤,已经耗尽她所有的精气。 “够了吗?” 她声音也很平静,只是单纯的询问。 江北寒不急不缓的收了手,塞了一颗药丸进苏桐雪的嘴里。 “褪去衣衫,给你疗伤。” 可能是因为苏桐雪乖乖的给了心头血,所以他的的语气和善了许多,也想着要给她疗伤了。 苏桐雪拽着衣服,还没回话,却听见门外有人在门外大喊。 “江门主,大小姐头又疼了!请您过去看看!” 江北寒的手猛地撤回,急忙起身,看都没看苏桐雪一眼,转身匆匆离开。 人刚走,秋儿红着眼眶进来,闷闷道:“二小姐,您才是山庄的主子,凭什么让那人做威?” 苏桐雪抬头,扫了眼秋儿,云淡风轻道:“只有江门撑腰的苏华山庄,才能让人畏惧。而她,才是江北寒心上的人。我又算什么呢?” “可,可这么多年,若不是小姐您苦撑,山庄早就没落了。” “秋儿!” 苏桐雪厉声打断秋儿的话。 这丫头,越发的胆子大了。 秋儿瘪瘪嘴,很是委屈的看着地面。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苏桐雪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轻声道:“秋儿,去问问他,制成那药,还需要什么。” 秋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再过三日,便是中秋。 往年的这个时候,苏华山庄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这些事儿,苏桐雪从来没操心过。她不爱甜食,偏偏苏叙花喜欢。所以山庄每年也会准备许多的糖月饼。 苏桐雪身上的伤正在痊愈,更是需要忌口。 这日一早,她换好药,便换了身银色的常服,挽起发髻,坐在窗边看书。 晚秋的风柔柔的拂过,送来阵阵香波。 “听说二妹妹受伤,姐姐特意来瞧瞧。妹妹伤的,重不重?” 正文 第三章:他能娶的人,永远不是你 院门口,众人簇拥着一位花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头上戴着绿安斋顶级的八宝彩凤钗,价值千金,多少富贵女子抢破了脑袋都没抢到的好东西。 苏桐雪还未开口,苏叙花便盈盈一笑,温声道:“昨儿江哥哥喝多了,说起你受了伤,姐姐这才知道,所以特意给你做了些补汤,你且尝尝?” 她身后,丫鬟端着一碗泛红的补汤,走了过来。 一人窗外,一人屋内。 苏桐雪合上书,看了眼苏叙花,“我素来不爱喝汤。” “虽然如此,可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总不好拂却吧?” 苏叙花用帕子掩着唇,弱弱的望着苏桐雪。本以为话说到这,苏桐雪怎么都不会拒绝,却不想,苏桐雪挑了挑唇,淡然道:“既然是姐姐的心意,还是该江少主消受才是。秋儿,送去给江少主,就说,是姐姐亲手熬制的。” 她话一出口,苏叙花脸色大变,这补汤是什么东西她们心知肚明。一听要送去给江北寒,苏叙花身后的一个丫鬟立马上前作势要帮忙,可动作太大,胳膊一撞,一碗补汤掉在地上,喀嚓一声,碗碎成几片。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当心?” 苏叙花责怪的看着那莽撞的丫鬟,她刚说完,苏桐雪身后的秋儿便猛地上前,“啪啪”两声,左右开弓,便给了那丫鬟两巴掌。 “妹妹,你这丫头,可真是不得了。姐姐我身子弱,虽说你是庄主,可我怎么也是主子,她竟当着我的面如此欺负我的丫鬟!” 苏叙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便让人心生不忍。 “所以呀,当着我的面如此冲撞,可是不行的。今日权当我替姐姐教这丫鬟了,下次可长着点心,在姐姐面前放肆姐姐不怪罪,可我的规矩,一分一毫,都容不得有差池!。” 苏叙花面不改色,咯吱一声笑了出来, “我身子弱,江哥哥把我宠坏了,我也把这丫头宠坏了,倒是坏了妹妹的规矩,惹得妹妹不悦,妹妹可别见怪。” 她开口不离江北寒,明摆着是来示威。 若是换了五年前,苏桐雪必然要大醋一场。可如今,早已习惯。 “既然江少主宠着姐姐,那不如让他早日娶姐姐进门便是。” “你!” 这一刀,算是戳到了苏叙花的心坎上的伤疤。无论江北寒对她有多好,可江北寒能娶的女人,只有苏桐雪。 此时苏桐雪说这话,硬是把苏叙花接下来的话堵在口中,有苦难说,只得作罢,悻悻然的回去。 中秋夜,与往年一样,庭前热闹,苏桐雪的小院里,却很是静谧。 这一日,是她母亲的忌日。 “二小姐,火纸祭品都准备好了。我派人去请江少主。” 苏桐雪换上素衣,浅浅一瞥,开口道:“不必了,今日,他总会过来的。” 她正说着,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每年的这一日,江北寒都会换上与苏桐雪相同的素衣,前来祭奠苏桐雪的母亲,以未来女婿的身份给苏母烧纸钱。 可今日,他来的早了些。 苏桐雪起身,江北寒已经走了进来,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神情,来到这里。 正文 第四章:你没有来的必要了 秋儿见江北寒来了,喜笑颜开,急忙摆上小菜,热切道:“江少主还没用晚膳吧?小姐今日亲手做了许多的家常菜,都是您爱吃的。” 苏桐雪抬眸,幽幽的打断秋儿的话,“先祭拜吧,他时间不多。” 听到这句话。江北寒似乎格外不悦,皱起眉头道:“温一壶酒。” 秋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立马跑了出去。 苏桐雪倒是没显得多么高兴,只默默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道:“如此耽搁时间,回去怎么跟她交代?” “阿花温柔体贴,不会计较。” 江北寒拿过苏桐雪倒的水,凑在鼻前闻了闻,又一脸嫌弃的放了下去。 秋儿摆好饭食,苏桐雪给江北寒倒了酒,看他一盏接一盏,也并不阻拦。 一顿饭下来,苏桐雪一口没吃,江北寒也只喝了小酒,饭食一口未动。 祭拜,院子里点上了白蜡烛,苏桐雪跪在灵牌前,江北寒跪在她身侧,月光倾泄而下,打在他身上,抚平了一身的冷清,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浅白色的光。 “与我母亲告个别吧。” 火光印在苏桐雪的脸上,她跪在一旁,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 五年了,她更明媚动人了。 江北寒收回视线,“即便现在不与你成亲,苏姨待我情分不薄,明年我一样会来。” “祭奠,是因为在思念。可我发现,思念一个人着实太苦,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思念母亲,等我死后,在黄泉自会与她相见。你与我并未成婚,我既不祭奠了,你也没有来的必要。” 你也没有来的必要。 五年来,一年中只有这一日他们才会单独平和的相见。 如今却连这最后的一个借口都没有了。 江北寒的眸子一片冰冷,灼灼的火光都不能温暖两分,他心中一团怒火猛地升起,一把扔掉手中的纸钱,冷冷的看着苏桐雪,“你顶着我未婚妻的名号,我若不来祭拜,岂非让人戳脊梁骨?日后,旁人又该如何看待阿花!” 左右,不过是为了苏叙花的名声。 苏桐雪站起身,从头上取下发簪,递给江北寒,“信物归还,从此两断。你无需逢场作戏,从此可正大光明的照料她。” “哐当”一声,江北寒拽住苏桐雪的手腕,刚起身,却踢到了旁边的火盆。 火星子立马将他的锦袍烧了个洞。 苏桐雪皱起眉,回头吩咐道:“去拿针线。” 说完,扭过头看向江北寒,解释道:“稍后还要去她那里,总不能让它破着去吧?” 虽然她知道,苏叙花那里常备江北寒的衣裳。 可这件素衣,他穿了很多年。想必十分喜爱吧。 江北寒漠然,也就是默许了。 烛火微黄,江北寒坐在一旁,苏桐雪蹲在他身前,手中握着银针,熟练的为他修补破洞。 “衣裳旧了,该扔了。” 她淡淡的说着,视线始终盯在衣服上。 “可以修补。” 他回答,亦然听不出语气。 苏桐雪却笑了,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笑道:“那也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两人沉默。 江北寒今日似乎是酒喝的多了些,竟一把抓住了苏桐雪的手,沉默良久,终是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苏桐雪默默的承受,双手攀上了他的腰间,好一阵缱绻。 “少主,出事啦,水牢里关着的人不见了!!” 忽然,江北寒的酒意瞬间清醒,一把推开苏桐雪,揉了揉眉头,起身要走。 正文 第五章:能恨我,也不枉此生 “你早些歇下吧。” 他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桐雪垂眸,浓郁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片刻,秋儿从门外进来,“二小姐,那人可是害死了江门主啊!您救走他,江少主会恨您的!” “这世上的深情,不是爱,就是恨。他不爱我,能恨我,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秋儿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您这是何必呢!!” “秋儿,我的时日不多了。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在此之前,让苏华山庄在武林中再次立足,我活下来的意义,不是要嫁给江北寒,而是要守护山庄。。” “二小姐………” 秋儿红着眼睛,“凭什么那个人可以坐享其成,独占江少主的宠爱,安然平稳的生活,您就得过着刀尖儿口上讨日子的生活!这不公平!” 苏桐雪噗嗤一声笑了,抬起头,眼中褶褶生光。 “因为她所有的,都是我不要的啊!” 话音刚落,屋内的蜡烛,忽然一灭。 苏桐雪的呼吸一紧,脖子已经被人捏在手里。 “我也是你不要的,你为什么又要救回我呢?” “江飞流,我救你出来,可不是让你与我为敌的。” 苏桐雪非但不紧张,还十分惬意,在漆黑一片中,端起一盏茶,递给身侧的人,“上好的碧螺春,记得你爱喝。” 也是江北寒最厌恶的。 江飞流叹了口气,悠悠的接过茶,嘲讽道:“我该说我那好弟弟不知珍惜呢,还是你我本就有缘分?兜兜转转五年了,江门易主,你二人陌路。雪儿,你说你当年何必一心缠在他身上?你要的药,他做不出来,即便是做出来了,也不会给你。” 苏桐雪笑了声,“那种危害武林的药,他确实不会给我。可是,你会。” 她推开脖子上的手,手一挥,桌子上的烛火再次亮了起来。 秋儿倒在地上,而他旁边的男子,一身紫色的衣衫破破烂烂,看的出受了了不少苦。他的面容与江北寒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一抹戾气。 “天下就只有我能研制让习武之人变强的药,雪儿,你要是早些救我出来,现在都已经称霸江湖了!” “江飞流,你不怕我称霸江湖再过河拆桥,要了你的小命?” 江飞流笑了声,对上苏桐雪的眸子,柔声道:“你不会,杀了我,会让他厌恶你。你能忍受他爱你,恨你,唯独不能忍受他厌恶你,不是吗?” 苏桐雪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的打量着江飞流,“不,我可以。” 后者微微一怔,端起茶,喂进嘴里。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所以千万别拿以前的我衡量局势,你会输的一败涂地。” 苏桐雪说完,从腰间拿出从江北寒那里偷来的钥匙, “你要的江门药局的钥匙,我拿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江飞流邪魅的挑起嘴角,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低声道:“嗯,是该走了。” 可他说话时,手掌一翻,突然钳制住苏桐雪的腰身,欺身上前,一口咬住了她的后颈脖,苏桐雪动弹不得,瞪大了眼睛,双目猩红,泛着嗜血的光。 “放手!” 一声冷喝,刺透微冷的空气,从身后响起。 江飞流迅速的撤回手,身子一歪,躲开了江北寒射过来的银针。 正文 第六章:他碰过的,我不要! 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几个起落,人就消失在了夜中。 江飞流撤离的那一瞬,苏桐雪忽然能动了,刚抬头,却见江北寒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我……” 她还没开口,江北寒已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苏桐雪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后颈脖一阵皮肉撕裂的痛感传来,“啊!” 哔咔一声,血溅了一地,一块皮被揭了下来,扔在地上。 苏桐雪痛苦的抓着江北寒的袖子,双腿半跪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晕开一片,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衫。 江北寒扔掉手上的银针,从一旁拿起纱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倒了药在苏桐雪的伤口上,一字一句道:“他碰过的,我不要!” “呵,苏叙花碰过的男人,我也不要!” “你再说一遍!”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苏桐雪清楚的在江北寒的眼中看到了醋意。 他会在意自己么? 苏桐雪咬牙, 脖子后的疼痛没那么明显了,可地上血淋淋的痕迹,却无不在提醒着两人,刚才发生过什么。 “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他冷声开口打破沉默。 江飞流当年炼制了一种极其可怕的药,江门主为了阻止那药害人,联合苏华山庄的老庄主一同困住他,却惨遭毒害。 后来,江北寒出关,才将他制住。 “你认为,我会救杀父仇人?” 江北寒盯着苏桐雪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几眼,眼中的疑虑一点点消散, “最好如此。” 江北寒缓缓松开手,明明他才是动手扒皮的人,可他的手,如他的人一般干净,没有半点血迹。 “江哥哥,江哥哥!” 门口,苏叙花的声音传了进来。 江北寒凝起眉头,转身迎了上去。 熟料,苏叙花一进门,看到地上的血迹,“啊”的一声,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阿花!” 江北寒紧张的接住苏叙花,一把抱起她,扭头冷冷的瞥了眼苏桐雪,拧着眉头,飞快的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两人走后,苏桐雪这才僵硬的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腰间狠狠一掌拍下去,一根带着倒刺的银针从腰的另一侧破皮而出,勾出了一片血肉模糊。 苏桐雪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整个身子瘫软在地上。 中秋两天后,江北寒出关为苏叙花寻药材之一梦中花,楚州一带无人坐镇。他离开的第二天,就有人入楚挑衅。 苏华山庄三名弟子在西关外被无花宫人杀害。 第三日,苏华山庄长老余念被鹰勾爪所杀。 接二连三的事件,惹得苏华山庄上下人心惶惶。 庄里不少弟子都卷了铺盖闹着下山,苏桐雪拖着一身的伤,被剩下的长老们拖着商议解决办法。 一日后,决策已定。 苏桐雪刚拆开腰间的纱布,脖子上还裹着一层纱,泛着浅浅的红色。 “无花宫近两年出了个江湖第一杀手楼灭心,苏华山庄霸占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多年,树大招风,多少人等着他投石问路,好取而代之。” “二小姐,您还没痊愈呢,这事就交给旁人吧!” 秋儿红着眼睛,双手抱着苏桐雪的剑,不肯让她出战。 苏桐雪拍了拍秋儿的脑袋,柔声道:“乖乖等我回来。” 她起身,换上黑色的劲装,利索点束起头发,从秋儿的手中拿过交推开秋儿,离开。 正文 第七章:我不会让你死 五天后,西关口。 林中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才下过雨,泥土和落叶搅和在一起,红色的雨滴从树上滴在地上,溅起一圈圈淡粉色的涟漪。 马车的轱辘声是许久之后才响起的。 从轻轻的微不可闻,到慢慢的回荡在寂静的树林里,仿若给这夜添了点生机。 “少主,咱们要不歇一歇再回去吧?如今天色也暗了。” 马车内,江北寒捏着手中的盒子,手指微微转动,身上的蓝色锦袍依旧整洁如新。可那锦袍里面,盖着一件很旧的白色衣衫,素净,没有一点花纹,与那件锦袍外套显得格格不入。 “去苏华山庄。” 驾车的江凉吐吐舌头,即便江北寒不说,他也知道是去苏华山庄。 可奇怪的是,他家主子每次外出回去都要先去山庄,也不去看大小姐,只在门前的树下站一站,然后又走。 马车穿梭在漆黑的树林中,树林里,脑门上啪嗒一声,江凉伸手抹了把脑门。 可当他看到手上的颜色时,立马勒住缰绳,颤抖着身子回过头,“少主,血………” 车帘掀开,江北寒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漆黑的夜晚,却丝毫不影响他视物。 然而,当视线触及到泥土中的一抹红时,也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跳。 “谁!” 纤尘不染的鞋子踩在脏兮兮的泥巴中,脚刚迈出一步,树上,突然一个人影砸了下来。 车童下意识的射出了飞镖,却被江北寒一根打落在地。 “雪………” 接住掉下来的那人,江北寒不可置信的看着浑身是血的苏桐雪,脸色铁青,随即反应过来,将苏桐雪打横抱起,“最快的速度,是济世堂。” 江凉接到命令,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啪的一声下去,马儿撒开了蹄子飞奔了出去。 济世堂多年来都没迎接过江门主人,今天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伸着脖子张望着。 “是不是苏华山庄那个大美人?我刚看见少主人把她抱进去的。”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少主的私事岂是我们可以过问的?” 说罢,众人皆正色以待,等着门打开。 “少主,这位便是叙花姑娘吧?” 济世堂堂主肖昊天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不敢抬头去看床上的人,又着急想要讨好这位主子的心上人,只能没话找话。 苏桐雪正好转醒,刚好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吭哧一声,“实在抱歉,你说的,是苏华山庄的大小姐。” 她没有自报家门,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江北寒用力的按住。 “躺好。” 苏桐雪扯了扯嘴角,“江门主不解释清楚,日后可就说不清了,旁的倒是没什么。别给我带来麻烦就好。” 她就这么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江北寒眼眸一暗,漆黑的眸子瞬间结了一层冰。 “下去。” 苏桐雪起身,挣扎着要起床。 “肖昊天!” 他一声怒喝,门外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肖昊天慌忙转头逃了出去。 主子的心情,看起来不算好。 苏桐雪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从昨天到今天。一路都在流血。 梦中花,有令伤口愈合的奇效。 “放心,梦中花是你千辛万苦拿给你心上人的,我不会惦记。” 在江北寒开口之前,苏桐雪已经挑明了。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冷风吹开窗子,钻了进来,冻的人打起了哆嗦。 染了血的衣裳被冷风这么一吹,格外的冷。 “我不会让你死。” 江北寒拧着眉头,语气坚定,似乎压抑着什么,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正文 第八章:我可以死,却不能败 关门的时候,苏桐雪看见他似乎有那么一瞬的迟疑,可再想探究几分,江北寒已经走远。 “你用自己做赌,他若是不给你梦中花,你又当如何呢?” 门关上后,江飞流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饶有趣味的抱着胳膊。 苏桐雪闭上眼,嘴角微微一扬,“那么,便是死呗。” 济世堂的药厨内,所有人都被遣散了去,里面的男人半挽着袖子,台子上摆着无数的药材。其中一个,开着紫色的花,花心却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红。 “少主,已经派人将梦中花送回去了。” 那人拿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便继续配着手上的药。 “少主,大小姐来信。” “知道了。” 江凉有些郁闷的看着自家主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主子了,对苏大小姐虽好,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不过总比二小姐强,如果不是这次二小姐受伤,怕是主子怎么都不会搭理她的。 “少主,用不用派人请医女前来?” 男女授受不亲,自家主子总不能给二小姐换药疗伤吧! “下去。” 江北寒推开手中的药罐,脸色不善,心情更是不佳。 一碗药,熬了一夜。 直至天亮,江北寒这才拿着药去苏桐雪的门前,敲门。 没有动静。 再敲门。 依旧没有动静。 “啧啧,来的真早,可惜啊,她走了。” 身后的声音,江北寒这辈子都不能忘记。弑父的恶徒,他的兄长! “她去哪了?” 江北寒捏紧了拳头,目光危险的盯紧了江飞流的脸,满眼的恨意。 江飞流默默的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你这残破的身体,知道她在哪,又能如何?是能给她梦中花?还是能帮她应战?” 江飞流话还没说完,江北寒已经冲了出去。 济世堂地处楚地与湖州的交界,天气阴冷,地势难行,人烟更是稀少。 “你还没死?” 竹子下,年轻的白衣男人身上干干净净的,肩上扛着一把长剑,墨色的头发被红巾束起,眼神轻蔑,不可一世的狂傲。 苏桐雪提了提放在地上的剑,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不输,就不会死。” “呵,苏华山庄天下第一的位置早就该让出来了,你又何必苦苦支撑?自寻死路!” 苏桐雪动了动手上的剑,抿了抿唇,“我可以死,却不能败。” 一阵剑气扫起地上的飞沙,“噗”的一声,苏桐雪一口血喷了出来。 身后,一只手将她往后一拽,苏桐雪回头,却撞上江北寒的下巴。 他皱了皱眉,却没生气,只问了句:“他伤了你?” 苏桐雪转头,沉默。 “我只跟苏华山庄的人打,你是谁?趁着小爷我没动手躲远点!” 楼灭心不屑的嗤了声,在他看来,江北寒就是个长的极其好看的小白脸。 这一身的气质,都跟他们这种人不一样。 身上没有血腥味。 江北寒松开苏桐雪,拿过她手中的剑,“我是她未婚夫。” 正文 第九章:苏叙花,她才是你的事 “未婚夫?我好像听说,苏华山庄庄主的未婚夫,不要她呀!” 楼灭心单纯的模样,怎么也很难让人把他跟第一杀手联系在一起。 但往往这种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反而杀伤力最大。 江北寒淡然一瞥,看了眼他,扬起手中的剑。 可突然,江北寒扭过头,瞪着身后用手捏住剑的苏桐雪。 她扬唇,“他说得对。” “什么?” “你是作为长姐的未婚夫来帮我?” “不是。” “不是么?苏叙花没有梦中花,身子就不能彻底大好。你已经把梦中花送回去了,所以良心不安,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吗?” 江北寒的眸光瞬间冷下,“你这么认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生死,都跟你无关。” “别闹。” 江北寒的语气充满了无奈,眼神晦暗不明。 说着,他伸手去拿开苏桐雪捏着剑的手,血早已顺着剑身流了一地。他的睫毛动了动,忽然手中银针射出,楼灭心眉心一动,身子一跃,那银针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跟着他转换方向。 楼灭心回头,目光森冷的盯着江北寒,“哼,江门少主江北寒?” 这一针,江北寒并未用尽全力,可躲避起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楼灭心见识过不少高手,包括苏桐雪在内,如果说,苏桐雪能作为他的对手的话,那么江北寒,就是宿敌。 江北寒急着带苏桐雪去疗伤,并不恋战,只逼退了楼灭心,然后封住苏桐雪的脉搏,抱起她,转身不急不缓的离开了。 楼灭心看着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的剑,嘴角冷冷的勾起一个弧度来。 一路无言。 江北寒默默的给她包扎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的伤口,早已染红了苏桐雪里面的衣裳。 他毫不避讳的解开苏桐雪的衣裳,拿起旁边准备好的药,涂在了苏桐雪的身上。 “吃了。” 上完药,江北寒这才递过一颗药,苏桐雪瞟了眼,笑道:“江门主的恩德我会回报的,不过,下一次,江门主还是别管我的事的好。” 她刚扯上衣衫,江北寒却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目光紧紧的盯着苏桐雪,“那么,你想让谁管你?” 他这话问的奇怪。 不娶自己的也是他。 要管自己的,还是他。 苏桐雪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心中早已不存在希冀,抬手撩起额前的碎发,回眸时,瞟了眼江北寒,不咸不淡道:“这个,是我的事。” “你的事,不也是我的事?” 江北寒坐直了身子,幽幽的接着话。 “江北寒,苏叙花,才是你的事。” 苏桐雪说完,便闭上了眼,靠在马车上假寐。 她实在是累了。 这颗药,闻起来难闻,吃下去身上感觉还不错,就是拖了好几日的疲惫感,突然间尽数袭来,她委实是困得慌。 江北寒看着闭上了眼的苏桐雪,轻轻的把她的身子掰到自己肩上靠着。 苏桐雪的呼吸很轻,很浅。 江北寒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轻轻的翻着。 他知道,苏桐雪并没睡着。 “我会让江门的长老们同意你跟苏叙花在一起的。” 她突然开口,说出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正文 第十章: 你有心事 江北寒的心里五味杂陈,有点酸,有点痛。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好。” “谢谢。” 他说完,就再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应了,可苏桐雪,应当是没有睡着的。 两人难得相处的如此和平,没有争吵,没有不悦。 马车一路到了苏华山庄,与往常一样,江北寒一到山庄,就去了苏叙花那里。 两人虽然还没成亲,可感情一直很好。 “秋儿,泡茶。” 还没走进去,苏桐雪就扯着嗓子在门口叫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叫来秋儿。 一位白衣小仆听到动静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启禀二小姐,秋儿姐姐不在。” “不在?她去哪里了?” 也不知为何,苏桐雪的心突然紧张起来,眼皮止不住的跳动,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那小仆迟疑了下,这才结结巴巴的回话:“秋儿姐姐在大小姐的药里下毒,被,被关在地牢里了。” 轰隆一声,苏桐雪如遭雷击。 秋儿虽然经常抱怨不满苏叙花,可却是个聪明的丫头,从来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而且,时机赶得这么好,正巧是在自己不在山庄的日子。 苏桐雪沉着脸,脚下飞快的朝着地牢跑去。 又觉得跑的太慢,干脆提起内力,朝着地牢飞去。 走到地牢门口,里面传来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苏华山庄的地牢,已经很久没有关过人了。 走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唯独一条血路,延伸到地牢的深处。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惨叫声。 苏桐雪捏紧了拳头,身子颤抖,眼眶一阵湿润,越往里面走,血迹越新鲜。 “啊!!!” 地牢尽头,一具干了的尸体正挂在牢门上,地面上,一道道的血痕,像是指甲划上去的。 秋儿的尸体,早已被放干了血,只剩下一具干巴巴的尸体,趴在牢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苏桐雪一声嘶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走的时候才说,让秋儿等她回来的。 那丫头,是这偌大的山庄最后一个一心为她的人了。 每次她应战归来,带着一身的伤,秋儿都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替她上药。 每次她看见江北寒和苏叙花两人时,秋儿都会故意拦在她面前转移她的注意。 再也没有人,在这空荡荡的苏华山庄门口翘首以盼,等她得胜归来了。 突然,苏桐雪猛地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冲了出去。 “江哥哥,我落子咯。” 苏叙花的小院内,两人相对而坐,手中各执一子,苏叙花眉眼温柔,掩唇低笑,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江北寒面无表情,也就眼神稍微温柔点,用右手执子。 “江哥哥受伤了吗?” 苏叙花漫不经心的问着,江北寒却一愣,随即笑道:“没有。” “哦?往日里江哥哥都是用左手执子。” 江北寒深深地看了眼苏叙花,没说话。 外面,雨打轩窗,滴答滴答的像是敲打在心上。 抬眸望去,雨很大,雾气蒙蒙的。 江北寒心不在焉的捻着手中的棋子,落子随意,毫无章法。 “江哥哥心里有事?” “这雨,有些大了。” 江北寒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关上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