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是被买来的小媳妇 “相公,吃饭了。”幼鱼跟往常一样,做好饭后推开破旧柴门叫她相公起来吃饭。动作小心翼翼,看起来十分惧怕。 此处是大河村,幼鱼已经成亲一个月了,她是被人牙子五两银子卖给慕清明的。慕清明是一个猎户,武功高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她。成亲一月,除去慕清明养伤躺床上的半月,剩下的时间里她被打了好几顿,全身上下都是青乌的伤痕。 “嗯,知道了。” 幼鱼听着慕清明的声音僵硬在原地,一双眼恐惧着不敢动了,一直到慕清明穿好衣衫出了里间,她都没敢动一下。 “嗯?傻站着干什么?”慕清明瞧她呆滞的模样,便奇怪的停住脚步不耐烦问道。 剧烈的头疼后遗症还未好透,记忆也是混乱不堪。他实在是觉得糟糕透了。 一听慕清明语气里带着火气,幼鱼便害怕了,手脚慌乱后退,眼泪还不停的掉,“相公你别打我,我已把饭做好,你吃了便可上山打猎了。” 幼鱼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不只是忘记了以前的事还落在人牙子的手里,幸得被卖给慕清明,虽有打骂却也能勉强过活,不像那些被卖进窑子里的小姑娘,那是真毁了,所以幼鱼虽然惧怕慕清明却不恨他,某些方面来说慕清明还是一个君子,并未强迫她。 一听她可怜的语气,慕清明耐着性子叹了口气,上前来抓住她的头发揉了一把,“吃饭吧!” 多余的话慕清明真不想再说,这也不能怪他,任凭你多么善良,多么圣母,遇到这事也难以心平气和面对吧。 想想,自个儿本来活得好好的吧,好不容易将集团里兄弟姐妹的势力剪除,看着就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咻的一下来到了这世界,还有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妻子,换成是谁也不舒坦啊,真是倒霉透顶,草。 晃晃悠悠来到桌前,慕清明又摸了摸头上勉强愈合的血洞,又骂了一句国骂,他来到这世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睡觉,还整整睡了半个月…… 当然,半个月也够他理清楚记忆了,胡思乱想着,慕清明拿起筷子吃起饭来,吃了好半天才发现小姑娘没动,还在那呆呆站着呢? 其实是幼鱼不敢过来,实在是因为成亲一个月来她没一天能上桌吃饭……只能躲在厨房吃,第一天不知道慕清明的规矩就被打了。 幼鱼很记打,从第一次后再没犯过。 仔细想了想,慕清明才算想起这一出,尴尬了一下,又做了一个手势,“过来跟我一起吃饭,不然我就打你了。” 慕清明一月未刮胡子,这会儿满脸络腮,说话又凶神恶煞的,幼鱼自然一下子不敢过来,还抖了一下,得,这下子更害怕了。 “我让你过来吃饭!你是听不见吧,嗯。”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属于真正灵魂者慕清明的火气。 幼鱼被吓着了,不到片刻就眼泪汪汪的,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了起来,为何要抱着自己呢?因为这样即使被打也能保护自己,被打的次数多,她已形成了条件反射。 正文 第2章 你为何带这个 “快点过来吃饭,别哭了!听到没有。”语气从一开始的强硬到后来的无奈,这真是一个痛苦转变的过程,慕清明苦笑。 这原主真是糟心啊,幸好死了,不然这小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冬季,唉,他又想到别人了,得,现下还是顾好自己吧!胡乱想着这些,慕清明开始艰难的吃起饭来。 不过有件事他觉得奇怪,为何这一点也不善良的原主会买了这丫头?觉得她可怜?按照原主的性格根本不会,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再次习惯性摸摸头的血洞,慕清明觉得有必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毕竟原主的记忆很残缺不全,一些记忆没有,比如如何受伤这事就没有。 慕清明吃完了一碗白米稀粥配咸菜,幼鱼也在厨房吃完了糙米粥,见他起身赶紧走出来,“相公你要去哪里?” 今日的相公很奇怪,幼鱼很害怕被打,跟他说话都恨不得将身体缩成一小团,让他看不到她,也就不会动手打她了。 忽略幼鱼害怕的模样,慕清明伸手指了指村外,“我去走走。” 幼鱼听着他说的话,忽地脸色一变,“相公不要去,很危险的,你不要去。”她忘记了自己要缩成一团,满脸焦急的说着。 慕清明转头,“你为何这样激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们住的地方是半山腰,整整齐齐四间茅草屋,俯瞰着整个大河村,彼时村子白雾茫茫就像人间仙境,慕清明看着景象不错想单纯的出去走走,但出乎他意料,幼鱼似乎知道什么。 幼鱼瑟缩着脖子,摇头,“相公每一次出去回来身上都会受伤,幼鱼不要你出去,相公不要出去好不好。” 慕清明心里一热,只觉这丫头很傻,原主对她时常大骂,她也能担心原主,真是一个小傻子。 “无妨,这一次不会有事,要是不放心,你跟我一道出去。”他想了想,还是这般说了。 幼鱼点点头,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根木棒,有两只手排开那么长,小手臂那样粗。 慕清明嘴角抽了抽,“为何要带这个。” “等会若是相公被打了,幼鱼也可以帮上忙,不让他们打相公。”幼鱼一本正经,双眼纯净就像山间泉水,盈透照人。 慕清明微征,垂眸避开她眼神。 于是,两个人出发了。 走到半途,慕清明说了一句,“我死了不就没人欺负你了,你为何还担心我。” 听着他的话,幼鱼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因为有相公幼鱼才不会饿肚子,所以幼鱼不希望相公死掉。” 嗯,这个理由确实很幼鱼。 向来冷漠无情的慕清明心里难得又一暖。 他放低了声音,“你几岁了,是哪里人?家里是否有父母。” 幼鱼抬了清纯眼眸,“人牙子说十六岁,家住哪里忘记了,父母也不记得了。” 他不由垂下眼扫一眼小丫头,“以前常常饿肚子?” “嗯,常常饿肚子,没饭吃,遇得相公才有了饭吃。” “……” 正文 第3章 我十岁起便不是慕家子孙 两人一路说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运气好,竟遇到了认识他们的人。 “慕清明,带着你的小娘子去找田状元吗?”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身补丁灰色短打,肩上扛着锄头背着背篓。 “田状元?”慕清明疑问。 “对啊,他不是给你十八天时间吗?让你十八天之内凑齐十两银子,不然就将你的小娘子送给他,现在只有三天时间了,这事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你可别装蒜啊。” 听着中年人的话,幼鱼一张小脸霎时灰白,低下头绞紧衣服咬着嘴唇,“慕二叔,你在说谎,相公不会这样做的,相公不会不要幼鱼。”她虽柔弱却也倔强,一泡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就是忍着不掉下来。 慕清明知道这人身份后,脸色难看起来,记忆里他是慕家人,但父亲被征兵没有回来,后来仗打完了尸骨都寻不到,娘亲知道后郁郁寡欢,在他十岁时就逝世了。 十岁还小,家里田产被二叔觊觎,于是散播谣言说他娘亲不守妇道在他父亲参军后与人私通生下了他,他不是慕家人,他娘生下他月份是对的,二叔还对外说是早产,所以月份才对,何其狠心。 后来,他二叔送与族长不少东西,他们就一起污蔑了慕清明死去的娘亲,将属于慕清明的田产瓜分殆尽,这慕二叔便是当事人。 “慕二叔,老了就不要往山上跑了,要是不小心回不来,家里的田产没了怎么办。”慕清明皮笑肉不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千古定律。 他来这世界时,原主已死透了,所以不存在抢占身体之类的事,就算如此他也还是得了原主的恩惠,为了下辈子安宁一点,他打算将原主的破事都处理了,这样下辈子也自由一点,至少不欠谁什么。 听着慕清明说的话,慕二叔脸色僵硬了一下,眼露心虚,“你胡说八道什么?有你这样诅咒长辈的吗?” 听着他说的话,慕清明呵呵笑了起来,“老头你怕不是记错了,我自十岁起就不再是慕家子孙,所以你算不得我的长辈,就别倚老卖老了,懂?” 于是,在慕二叔嘴巴哆嗦脸色铁青的状态下,慕清明郁闷憋屈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还得继续找人晦气把郁结之气全发泄出来才行。 他转过头随口说了一句,“走吧,带你去找田状元。”刚说完就发现幼鱼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山的像两只花蝴蝶,就是面上全是菜色缺乏营养,所以灵动的模样打了折扣。 他无奈,“走,别花痴。” “花痴是什么?相公。”幼鱼十分不解,就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她发现她的相公好像变了。 难道是因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吗?唉,早知相公变化这样大应该再躺一个月的,这样相公会不会脾气更好?幼鱼一边走一边瞎想着。 “花痴,就是……”慕清明难得好脾气一回,便仔细同她解释起来,解释完后,垂眸便发现小丫头目露崇拜。 正文 第4章 这个该死的混球 “相公真厉害。”幼鱼捂住脸明艳艳的说了一声,她发现这样耐心跟她说话的相公好英俊啊,又高又帅的,就是胡子有点多,看起来像一个老头,嗯,晚上回去要帮相公刮胡子。 可是……在家里的相公脾气太差了,会打她的,只有这半个月没有打她,但也是因为躺床上啊,半个月前身体好时不是打得很凶吗? 幼鱼想到这里低下头,刚刚的开心一下子就消失了,脸色开始变得害怕起来。 “怎么不说话?”走了一会儿,没听着幼鱼的叽叽喳喳声音,慕清明奇怪的问了一句。 摇摇头,幼鱼努力挤出笑容,“相公,没事。”笑完又低下头不说话了,只是嘴角越来越下去了,表情有一点哭的意味,看起来惨兮兮的。 慕清明自我惯了,可以说他很无情冷血,对人就更不会面面俱到体贴问候,幼鱼不说他也就不问了,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村里很多青砖瓦房,当然,更多的是类似他们家在半山腰那种茅草房。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溜达,嗑瓜子说闲话的人不少,好奇的目光更是数不胜数。 但幼鱼没有心情在意,而慕清明呢?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两人一路无言到了田状元家。 慕清明抬眸看去,一栋青砖瓦房,地面铺着青石地板,外面打着围墙,屋后还有鸡舍,一看便知是村里的大户。 “叩叩叩……”慕清明背着一手上前敲门,动作很大很狂躁,昭示着敲门的人心情很不好。 “等下。”说着门就被打开了,是田状元家的护院,一个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神情严肃的汉子。 “谁啊。”接着,一个身穿褐色细棉布皮肤白嫩头戴玉冠的胖子走了出来,此人便是田状元。 他是一个读书人,家里妄想着他考一个状元回来,便给他取名田状元,结果别说状元了举人都没考着,不过尽管如此秀才功名人家还是捞到了手的。 “哟,慕清明,你送小娘子来了?这不是距离约定日期还有三天呢,这么信守诺言,是个爷们!”田状元大摇大摆,颇为胸有成竹。 幼鱼担心死了,特别害怕自己被卖掉,尽管还是怕慕清明,但还是伸手拉住了慕清明的衣衫袖子,在此刻,慕清明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相公,不要卖掉我。”幼鱼弱弱地红了眼眶,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慕清明没管她,瞧着田状元,脑中残缺的记忆慢慢浮现,猛然回想起此前一直没有想起的事。 该死,慕清明当初之所以买幼鱼是因为看着她眉骨清秀,是打着养肥了可以卖去窑子里的主意, 结果没想到,慕清明的馊主意被看上幼鱼的田状元截胡了,田状元威胁不成便设计他赌钱, 于是,他欠了田状元十两银子,为期十八天还钱。 不仅如此,他总算知道原主的死因——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愁的慕清明居然还有心情去林县逛窑子,为了争宠,被人打了一顿,于是两腿一登死了,只留下头上残留血洞的身躯,让他穿越过来了。 慕清明整张脸黑成锅底,这个该死的混球! 正文 第5章 我不喜欢吃肉 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刚来此处,便不能动弹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一睁开眼便要替他收拾烂摊子。 偏偏他慕清明还做不出来用女人抵债的恶劣行为! 见他久久不说话,幼鱼软糯糯,又委屈巴巴嗓音从他身侧传出, “相公,我保证以后只吃野菜,一粒糙米都不碰,我,我食量很小的,只吃这么多就能饱。相公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说着,她举起手示意给慕清明看。 素白的小手拢成碗状,五颗泛了健康光泽的粉嫩指头并在一起。 慕清明的眼眸,赫然深邃了起来。 这才想起他今早吃的是白米粥,而幼鱼吃的是糙米粥。 “幼鱼姑娘,别伤心,你放心只要跟了我,我保证你天天吃白,绝对不饿着你,还可以给你三天吃一顿肉。” 田状元见幼鱼哭得这样伤心,小心肝登时缩成一团,立马上前安慰。 “不要!我才不要跟着你,我不喜欢吃肉!”与方才不同,对着田状元。幼鱼张牙舞爪握着木棒,气势汹汹,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重重吐出一口气,慕清明偏头,对幼鱼说,“放心,我不会卖掉你。”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护短的幼鱼,他冷硬的心竟消融了一点点。 “真的?相公不会赶我走?”幼鱼眼巴巴瞅他坚毅侧脸。 慕清明满脸冷漠,可被小丫头如此委屈眼神看着,不由缓和了僵硬面部表情,点点头。 幼鱼攸然抬起头,眼睛一亮,整张脸生动明艳起来。 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田状元表情阴冷,对着旁边的护院打了一个眼色,护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 “来人,给我抓住慕清明,他竟然敢偷我的银子。”田状元咬牙切齿。 “砰”地一声,一根棍子阻止了他继续发号施令,而打他的人就是——幼鱼。 看着瞪大眼睛翻着白眼缓缓倒在地上的白白胖胖的田状元,慕清明尽管冷漠着脸,还是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头上刚愈合的血洞。 “你们,你们敢打我家的少爷!!”护院的表情难以置信。 幼鱼的手开始哆哆嗦嗦的发抖,木棒啪的一声被她扔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带了哭腔,“我,不是故意的,他是坏人!要抓我相公!” 护院已经冲了上来,慕清明将幼鱼拉到身后,身手矫健躲开护院的攻击,又伸长腿朝他踢去。 “相公……”幼鱼被自家相公护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满是感动。 她家相公为了她,与人打架呢。 慕清明前世学过拳击和散打,更不提原身是林县首屈一指的猎户,打架自然是一把好手。 护院招架不住,几招之后就被慕清明踹倒在地上只剩翻白眼的力气。 “哇,相公好厉害,把坏人都打翻了!”幼鱼用力抱紧他衣袖,整个身子贴了上去,崇拜的声音,“我就知道相公最厉害了!” 隔着衣物,慕清明能感觉到丫头柔软的肌肤触感,他喉咙随即一紧。 如被火烫到一般,后退一步,拉开与幼鱼身体接触距离。 慕清明胸中憋了一口深沉气,狼狈的转开了脸。 然,耳梢微红。 正文 第6章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幼鱼仓促抬头,委屈看他。 心底划过某种触感,慕清明愣神的时间,小丫头已经松开他的手臂,眼圈红红,吸了一下鼻子。 幕清明放低的声音,“我们该走了。” 又看了一眼扶起田状元的护院,“跟你家胖少爷说一声,三天后我来交银子。” 离开时,幼鱼还不忘记将地上的木棒捡起来。 慕清明皱着眉头,瞧着幼鱼说了一句,“木棒而已,扔了就扔了,带回去干什么。” 宝贝似的看了一眼手里的木棒,幼鱼带了奶音的声线可怜巴巴,“这是保护相公的大功臣,我要时时刻刻守护它。” 越说声音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慕清明背着手走在前面,见她不说话便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不走?” 手握紧木棒,幼鱼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紧盯着慕清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带它回去,相公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用它再打我了。” 眼底是深深的依赖和害怕。 她说着就砰地一声将木棒扔在地上,在慕清明面前拉开了自己的衣袖,“你看,这些痕迹都是相公用这个木棒打的,都过去半月有余了还不消失掉,我不喜欢这木棒了。” 或许是今天慕清明的保护让幼鱼有了一点点自信,她敢在慕清明的面前哭诉了,要知此前半月她也只是每天煎药喂他喝药,两个人几乎零交流。 慕清明一愣,这才想起来,原主确实经常打幼鱼。 露出来的手臂白嫩莹润,只可惜布满大片纵横交错的淤青痕迹,甚至还有粉红色的伤疤存在。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慕清明眯眼,随即上前一步,将她的衣袖拉上盖住素白手腕。 “去林县,给你买冬衣及祛疤膏。” 气候一日比一日寒冷,方才的接触,他才发现,两人衣物委实单薄一些。 慕清明眸色一暗,更重要的是,他严重怀疑这丫头没穿里衣。 “什么是祛疤膏?”幼鱼抬起懵懂眼神。 慕清明微楞,发现这丫头失去记忆真是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简直就是一个小白白。 “你身上的伤疤,只要涂上祛疤膏就会慢慢的消失掉,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慕清明目光淡淡扫过远方深蓝天空,向前方走去。 幼鱼傻傻呆立。 相公要给她治伤,这是在关心她? 突然恍然大悟,相公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打她了? 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追上高大身影。 越临近县城,慕清明发现有些不对劲,周围的人总是投来异样神色,更有幼童对他指指点点。 心底突然咯噔一下,自他醒来后还未照过镜子,不会长的奇丑无比罢? 他找了一处水潭低头打量了自身模样,差点没稳住身形,摔倒在小水潭里。 慕清明,就问你还敢不敢更邋遢一点! 水潭中的他满脸胡子遮挡了帅气容貌,身上衣衫脏破瞧不出本来颜色,鼓鼓囊囊的令整个人看起来很怂,活生生一个八十年代穿着东北大棉袄双手插在袖兜里低下头走路的老头…… 头发更是极为夸张,还凝成了一缕一缕的,看起来又油又亮。 唯一让他稍显安慰的是,这幅熟悉的面孔仍是他前世模样。 正文 第7章 谁给这丫头的胆子 素有洁癖的慕清明汗毛倒立,绷紧面色看幼鱼。 难道自己这么脏,她一点也不嫌弃么? 幼鱼正蹲在水坑前看自己的倒影。瘦瘦小小的一只,衣服虽破但还算干净,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她像只小鸭子一样笨拙撅着屁股,伸长脖子,想要更加清楚的看清楚自己的脸。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眸,又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水中的倒影。 水很凉,但是一圈一圈的波纹也很好看,好像岸上的树木也跟着一起动了,幼鱼咯咯笑的天真,“好漂亮啊,相公。” 慕清明这才认真打量她,这丫头虽然比他干净一些,但头发邋遢,也好不到哪儿去。 “好了!”他看着蹲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幼鱼,按了按额角,抬眼,声线清冷,“天气这样冷,不许玩水!” 幼鱼嘿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冒着浓浓的傻气。 慕清明见她灿烂笑容,自己未曾察觉,冷毅的面容也松动了几分。 “快些走罢,回去洗澡洗头之后,再去林县。”他低声说道。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幼鱼竟然摇了摇头,他疑问,“怎么了。” 幼鱼站起身,踮了脚尖轻轻摸摸他的头,动作非常温柔,眼里全是心疼,“头上受伤了,不可以沾水。大夫说要好了才可以洗头。” 慕清明身体一僵,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光芒。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摸不得。 老虎的屁股,慕清明的头。 慕清明面沉似水,周边气温骤降。 该死!谁给这丫头的胆子? 小丫头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怒气,甚至揉揉慕清明的头发,“乖 ,伤口不疼了才可以洗头,相公要听大夫的话。” 慕清明表情讳莫如深盯她,眼看她又伸手,眼神一禀,幼鱼动作硬生生定住。 她委屈扁扁嘴,眼圈红了。 慕清明偏过头,语气僵硬冰冷,“以后不准再碰我。” 他愤怒整理头发,却缠成一团,手中动作狼狈,却怎么也无法解开。 慕清明沉下眼眸,怒气冲冲,朝幼鱼吼了一声,“拿剪刀来” 幼鱼扬起脑袋,早已经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听到没有!”慕清明眼中愠意更大。 幼鱼身体抖了一下,控制不住伤心,崩溃大哭,“呜呜呜,相公不要生气。我,我,这附近没有人家,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剪刀。” 真是没见过比她更喜欢哭的女人了! 慕清明额角突突直跳。 “闭嘴!吵死了!” 下一秒,幼鱼捂住嘴巴,还是有呜呜的声音传出来。 慕清明心烦意乱,原主为什么要买回这样一个爱哭包的麻烦丢给他! 按按发疼的眉心。 罢了,他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说几句软话,让她不要再吵的他耳膜不安生才是正理。 但是他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慕清明沉沉吐出一口气,“好了,方才是我态度不好,你莫哭了。来替我把头发挽一下。” 幼鱼扁扁嘴,委委屈屈上前,口中兀自嘟嘟囔囔,“唔……呜呜……你坏,相公是坏蛋,相公不要剪头发,村里的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乱剪。” 正文 第8章 这衣服是给我的 真是个迂腐的小丫头! 慕清明瞅她一眼,面露嫌弃,“慢着,先把眼泪鼻涕都擦干净了再碰我!” 幼鱼抽抽噎噎的抬了衣袖胡乱擦了一通,动作粗鲁,脸上的皮肤都被揉红也浑然不觉。 看的慕清明眼角又是一跳,“行了!” 这个女人是蠢吗?下手这样不知道轻重! 幼鱼停下手,站在他面前,小脑袋乱糟糟毛茸茸,垮着脸,眼睛里光彩都暗掉了。 慕清明视线一垂,终究忍不住,带了些许无可耐何,低声说:“笨蛋!” 幼鱼懵懂抬起头,眨巴着茫然眼神,看他。 慕清明指指自己头发。 幼鱼这才替他梳理起来,划过他头皮的指尖冰凉。 然后,慕清明要回家,幼鱼却固执不肯,“相公伤口不可以碰水!” 看着慕清明脸色又开始阴沉,她吓的缩缩脖子,还坚持,“相公就算打我,我也不会让你洗澡的。” 慕清明大力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这丫头执拗起来,谁都拉不住。 算了,左右他已经顶了这样脏兮兮头发半个月,家里也并没有衣物,还是回来再洗罢。 没想到他们进林县时,被守门的士兵怀疑是流民……要不是幼鱼在慕清明肯定发狂。 最后这么解决的呢? 他扔了几个铜板给官兵证明自己不是流民,才被放行。 一手创立了帝都集团,在商场上只手便可翻云覆雨的慕清明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面色铁青,浑身冷气直冒,就连幼鱼也小心翼翼,不敢再多言语半句。 “相公,我们有银,子买衣裳吗?”眼看慕清明竟是带她进了庆丰成衣铺,幼鱼惊讶问道。 本来两人衣物破旧,店小二百般不情愿接待,如今听到幼鱼的话,更是瞪大眼睛看他们,生怕这两人会抢劫衣物。 慕清明面容如常,丢了几个铜板给小二,“给她找一套能穿的棉衣。”说完了看成衣店的衣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细棉布材质的。” “是,公子。”店小二收了铜板,便去取衣物。 慕清明皱眉度步几圈,眼神一暗,这里大部分是女子外衫,偶有男子常服,却独独没有他想买的,里衣…… 幼鱼看着店小二手上颜色漂亮的新衣衫,面容有些古怪,“这衣服,是给我的?” 店小二看眼前穿了灰扑扑旧衣,却掩盖不住姣好容貌的小丫头,笑眯眯道,“嗯,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我相公……”幼鱼声音低了下去,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这衣服,贵吗?” 店小二抖开衣衫让她看做工款式,“小娘子,一分价钱一分货,你瞧瞧,这可是上好的细棉布制成,款式也是最流行。好货当然不便宜的。” 幼鱼面容惨白,咬紧嘴唇,那,就是很贵了? 此时,慕清明正拿了一套男子玄色衣衫,转头看着幼鱼,嘴角抽了抽,“你不喜欢?那就再挑挑。” 幼鱼满脸警戒看着慕清明,哀求道,“相公,我不买衣服。把钱省下来买米养我好不好……” 说着,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慕清明眯了眼看她反常举动,声音里有遏制不住的怒意,“你又怎么了?说!” 正文 第9章 不许再叫相公 幼鱼打了几个哭嗝,伤心的老实交代:“上次人牙子给我买衣服后就把我卖掉了,相公是不是也要卖掉我,唔唔唔……” 她压抑着声音,像只受伤的小野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麻蛋! 这是什么神仙女人! 爱哭不说,还蠢巴巴的! 谁说他要卖掉她了? 慕清明沉沉吐出一口气,“别哭了。” 幼鱼闭紧嘴,可怜巴巴看着慕清明。 慕清明太阳穴又开始跳动,“我不会卖掉你。但是,以后要我同意才可以哭,记住了吗?” 唔,相公不卖她了! 幼鱼眼睛里闪起惊喜的光芒,重重点头,“记住了,相公。以后相公让我哭,我才哭。” 慕清明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丫头好像一直叫他相公……他看着幼鱼,脸色严肃起来。 “相公,你怎么了?”幼鱼看着他神情严肃,感觉有些不安,怂巴巴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脚趾的灰白色破绣花鞋面。 慕清明薄唇轻掀,“今后,不许再叫我相公。” 仿佛被雷劈中,幼鱼怔住。 眼睛里蓄满泪水,小巧鼻头红通通,仍旧牢记着慕清明不许她哭,便用力吸吸鼻子,忍住泪水,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喊你相公?” 慕清明见她这样,是真的伤心了。 眸色里翻腾不休,他不属于这里,也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娶妻。总有一天,他会想法子回去! 狠下心,刻意忽略掉小哭包痛苦崩溃神情,“不,许,再,叫,我,相,公!今后都不许!” 幼鱼红着眼眶,伸手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打了好几个哭嗝,“嗯,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了。” 相公不打她,但是也不要她了,幼鱼很难过,难过的心口很痛很痛…… 木然的任由慕清明拿了衣物,又带她去澡堂洗澡。她如同提线木偶,半点生气也无。 洗过澡换了衣物的幼鱼出现在慕清明面前。 他又征了征。 乱糟糟的头发扎了可爱的童子鬏。露出巴掌大精致小巧的脸来,皮肤虽有菜色,却白皙通透,杏眼水汪汪,雾蒙蒙,更显的鼻子嘴巴小巧动人。 见鬼!这小哭包长得还挺好看! 意识到自己脑中的念头,慕清明不自然转开视线,“走吧,我想办法挣银子去。” 往右面的集市走了几步,便看到一群人急匆匆跑过。 “快去看官府发布的文书,听说有狼群入侵隔壁义县元德马场,损失了三四匹好马,元德马场老板着急,用两百两银子悬赏十名猎户消灭狼群……” “是吗?我去看看,我们村可是有好几个猎户呢。” “我们村也是,我也去看看,若是他选上了就凭我给他传消息,他也得给我几文钱表示感谢吧哈哈。” “……” 慕清明神色一动,原身是猎户,有一身的好武艺,捕获狼群报酬丰厚,这岂不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慕清明:“我去看看新颁布的官府文书。” 幼鱼点点头,“我跟相,我跟一起去。”相公两字在舌尖绕了好几遍终是没说出口。 正文 第10章 把我送给田状元 慕清明皱着眉头,心里居然觉的很不舒服。 这种生分别扭的感觉,他很不习惯…… 但是,这不正是他心中所希望的? 慕清明黑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身后,幼鱼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敢分心生怕走丢。 男人走的很快,她一路小跑使了吃奶的力气也追不上,想让他等等自己,想到他冷漠的话语,眸色里都是灰暗,怎么也张不开口。 眼看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即将消失在人群里,也并没回头看一眼她是否跟上。 幼鱼觉得自己心口位置好痛!吸吸鼻子,眼眶更红了。 他就是不喜欢她,想故意扔下她! 幼鱼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男人总算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幼鱼巴掌大的脸上,一双黑亮的杏眼已经被泪水浸泡的红肿不堪。 不用想也知道,这丫头铁定哭了一路。 原本已坚定心思,与她划清界限的想法又动摇了。 慕清明折回去,耐心看她,“小哭包,跟不上也不知道喊人。” “我不是小哭包。”幼鱼抬起头,不管涕泗横流的脸倔强的说道,说完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刚买的淡绿色棉衣袖子上顿时全是鼻涕眼泪。 “噗……咳咳。”慕清明忍不住勾起嘴角,察觉到自己笑了,他面皮一热,敛起脸来。 幼鱼噘嘴气呼呼瞪他,没用的!就算他对她笑,她也再不要理他了! 慕清明知道她恼了,也不言语,只是走动时步伐慢了许多。 官府张贴文书的亭子挤满了人,乌央央一片。 慕清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挤进去,文书上跟那些人说的没什么差别,他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幼鱼正满眼焦急,翘首以盼的等他。 阳光下,小脸白生生,缀了乌黑的眼睛,轻易掠取他的视线。她是好看的,杏眼极其灵气有神,叫人看了心生欢喜。 他不喜笑,但他冷淡的眉目在看到她时稍显温和,“走吧,我们义县。” 男人穿了一身玄色衣衫,身材高大挺拔。未及弱冠头发并没全部梳起来,而是披散一半在肩头。 大步流星走动时,剑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如同雕刻一般深邃,吸引住不少人视线。 幼鱼一身淡绿色棉衣,童子鬏上绑着碧绿丝带,走动时飘逸灵动,似展翅而飞的蝶。 她亦步亦趋跟着慕清明,走了几步小跑跟上,忽然男人高大身形突然停下,她显些撞了上去,赶紧止步。 咬咬唇,幼鱼小心翼翼开口,“狼群很危险,相……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她又差一点喊出相公那两字,幸得忍住了。 幼鱼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底是重重的失落。 怯怯抬起头,视线对上慕清明褐色的眸。 “不去,就得把你抵给田状元?”慕清明声音低沉。 话音落,幼鱼小脸皱成一团。 不想让相公去捕狼换银子,她就得嫁给田状元。不嫁给田状元,相公就必须去捕狼。 幼鱼小脑袋里乱的很。 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慕清明视线牢牢落在她脸上。 幼鱼仰了小脸,露出一个凄惨的笑,“相公,我不要你去捕狼,真的太危险了。你把我送给田状元吧。” 说完,她似乎不能承受,紧闭住眼。眼睫毛一颤一颤,似受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