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清洁工也是职业 数年之後。  “悦悦!”猫咪人未到声却先到,那哀号的模样,像是遭逢人间最烈的惨事。 在私人办公室里的风品悦抬头,看著门外号称身高有一九三公分的男人。 事实上,猫咪只有一九二点二公分,明明已经那麽高的人了,硬要坚持五条件进入法,声称自己已有一九三,这有意义吗? 说起她这个青梅竹马兼事业合夥人,明明高大威猛,却偏偏有个一听就让人想发笑的软绵绵绰号:猫咪。原因再简单不过了,猫咪喜欢猫。 猫咪从学生时代,就以极度爱猫闻名他待过的学校,国中、高中时的他,甚至还曾经因篇太喜欢猫,而遭到学校警告,学校恨不得能强迫他转学,因为他实在引来太多流浪猫。 可惜,猫咪的後台太硬,猫咪爸是知名立委,猫咪妈是知名律师,凭他的身分背景,学校想踢他出门,恐怕有得拚! 她跟猫咪国小同班,分享同一张桌子,小时候的猫咪,长得弱弱小小,看起来营养不良,又老爱跟猫玩,常被取笑是娘娘腔。碰巧小时候的她正义感旺盛,好几回帮他赶跑取笑他的孩子,从此跟他成了知交。 总之,她跟猫咪的感情,是很特别的那一种,特别到国中、高中、大学都同一个学校、同科系,是那种连毕了业都会想要一起工作的特殊感情。 两个人在大学毕业後,决定合开清洁公司。也许是猫咪的父母都太厉害,猫咪常自嘲,他是虎父虎母生下的无用小大子。 四年前猫咪说过,如果他能把公司做起来,或许能让猫咪爸、猫咪妈对他另眼相看。於是猫咪拿出从小到大存下来的压岁钱,总共三百七十二万新台币,很慷慨地说,他出所有资金,赚的钱一人一半。 总之,靠著猫咪的三百多万积蓄与猫咪爸妈的人脉关系,“小风与猫咪”第一年就做得有声有色。 截至目前为止,不是风品悦夸口,她敢说整个北部地区,有家务清洁需求的市场,百分之四十是小风与猫咪的。 没几秒,那手长脚长的男人一脸哀戚,进了她的办公室,嚷嚷:“信义路的难搞客人,只能交给你了……” 难搞的童先生吗?嗯哼,她等他很久了! 自从他连小风与猫咪第四个号称冰山美人的宋琳琳都搞上之後,风晶悦就开始期待这个烫手山芋落到她手上,她很久没整治人了! “悦悦,你是小风与猫咪的最後希望了……如果不是想不到任何办法,打死我都不会把这个麻烦交给你……”猫咪唉唉叫,浑然未觉风品悦张扬的期待神色。  他真怕悦悦会跟那九位组长一样失陷!宋琳琳之前,有张羽分、林筱竹、方亚盈,那三个都算是理智型的冰美人,竟然全都无法幸免! 想不到连那老宣称自己对男人免疫,只差没对外承认她有同性恋倾向的宋琳琳也都沉沦了。 剩下的两位组长,都是典型感情泛滥的女人,他不能摆明叫她们送死啊! 如今仅剩的理智型女人,除了悦悦,没别人了。 头好痛,小风与猫咪十二位清洁组组长,除开四个冰美人,在难搞的童先生手上,另外还阵亡了五个! 算下来,小风与猫咪已经连续阵亡九位美丽可人的组长了!他、他……他这个二分之一老板可心痛啊! 夸张的是,每个跟难搞童先生搭上关系的组长,分手时都异口同声地说:“不是童先生的错!”让他――一个二分之一老板连帮她们讨公道的藉口都没! 不是童先生的错?难道是他这个二分之一老板错了吗? 那个童然究竟有什麽魅力?猫咪拎著童先生的住处锁卡,一屁股坐到风晶悦办公桌前的空椅子。 “放心交给我。”风品悦说得胸有成竹。 这家规模不小的清洁公司,她费尽心力在经营,走的是高级路线,客户大多是金字塔顶端的社会菁英。 四年多来,什麽样的客户她没见过?难搞的、随和的、刁钻的……各式各样的人,她都碰过。 大风大浪她算是见过不少了,不过坦白说,唯一没见过的,就是信义路难搞的童先生这一类“女性杀手”。 现在连宋琳琳都被难搞的童先生摆平了,那麽,她身为另一个老板再不出手,说得过去吗? 况且,她那位青梅竹马猫咪先生有个习惯,总是把最难搞、其他人都摆不平的客人扔到她手上,因为她一向有办法把人摆平! 换句话说,现在她手上十个客户,曾经都是超级麻烦的客户。 不过转到她手上的客户,大多不用一个月时间,全都会乖乖地从凶猛大老虎,变成温驯小猫咪。 看见猫咪仍是一脸忧愁,风品悦补上一句听来很有安抚味道的话,希望猫咪不要再摆那张苦恼的脸对著她。 “我等他很久了。我刚刚还在想你要撑多久,才会把难搞的童先生给我。” 可惜她安抚性的话,全无效果。 眼前的猫咪还是苦恼地搔著头,欲言又止,老半天才又说出一句:“悦悦,你……千万要小心哪!” 那语气活像风品悦下一刻就要上战场厮杀,很可能一去不回似的,听得风晶悦想笑。 “那个难搞的童先生……可不是一般男人!他……他……连我都得承认,他很有男人味、很有魅力。”他见过童然,这个客户是妈咪介绍的。 “一切只是费洛蒙作祟。你放心,我会记得戴口罩,小、心不要闻到他的费洛蒙。”风品悦笑笑说。 根据研究,人体会发散某种气味吸引异性,科学家称那特殊气味为费洛蒙,吸入费洛蒙的异性,就会被引发“恋爱”的感觉。 照研究看来,爱情纯粹是人类的嗅觉作祟,根本没什麽大不了的。 “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虽然我不像琳琳号称对男人免疫,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对花名在外的男人没兴趣,你放心,我会让自己安全降落。再说,哪个麻烦客户到我手上,没有被我搞定的?你看过我被搞定吗?没吧?” 她的满满自信,反倒让猫咪更忧虑。 “悦悦,你听我说,谁都可以死在那个难搞的童先生手上,就你不可以!你懂不懂?你……真的要小心。我们念高中,你哭著来找我的那个晚上,我就对自己发过誓,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你。我是认真的!” 猫咪突如其来的认真上让风品悦愣住,她眼睛对上他的,想起好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猫咪刚才说过的话,还有此刻认真的表情,忽然让风品悦的眼眶一阵热。 “我会照顾自己,我保证。”她说,声音微有哽咽。猫咪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点了点头。他现在才相信风品悦会照顾自己,不会对那位童先生掉以轻心。 如果连宋琳琳都败下阵来,那麽最好的作战方式就是:不要碰面! 今天是风品悦第三次到童先生家打扫了,接下这Case之前,她早就做好功课――研究童先生的当月行程表。 她跟童先生的秘书早混熟了,顺利拿到难搞童先生的行程,整个八月他何时出差、何时回来、早上几点出门、晚上大约几点回来……诸如此类的细节,她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童先生中餐吃些什麽,她都有菜单! 因此,她来打扫的时间,童先生绝不可能在家,两个人自然没机会碰头! 不过想当初她拿到童先生的行程表时,真给他吓了一跳。 满满的行程,开会、见客户、开会、见客户……在那种机械式循环的行程下,她实在不明白小风与猫咪的九位组长,到底是怎麽死在童先生据说是万夫莫敌的迷人魅力下?真的不解! 若是不谈童先生的私生活,其实到目前为止,她还算喜欢这个客户。  八十坪大的房子设计得十分简约,非必要的家具,绝对看不到。 将近二十坪大的客厅,除了沙发、一台嵌在墙上的四十几寸超薄电视,和成套的音响设备外,就没别的了。 十坪大的书房,三面墙全是书,另外还有一张书桌、一台笔记型电脑。 十几坪大的卧室,只有一张床、一整面木衣柜,和一片贴在墙上的长形穿衣镜。 基本上,这位童先生也算爱乾净的人,至少几次打扫下来,她没遇过什麽让她头痛的脏乱状况。 每次来打扫,她只需带两名清洁员同行,总能在两个小时内,将环境打扫得整齐且纤尘不染。 所以她在想,这位童先生大概会这样终结在她手上。所有麻烦,将到此为止。 “风小姐,穿衣镜上黏了这个,怎麽办?”一名清洁员拿了一张黄色便利贴给她。 电话恰巧响起,风品悦用百分之七十的注意力,在那通答录机一定会接的电话上头,另外百分之三十的注意力,用来阅读便利贴上的漂亮字迹。  “……我已经打了四十七通电话给你,你怎麽都不回我电话?拜托你回我电话好不好?”电话挂断,答录机回到有留言的闪烁信号状态。好吧!要说风品悦有什麽特别不满的,就是那不知何时会发出响声的电话,全是女人打来的。她真是服了童先生那万夫莫敌的魅力! 她忍不住好奇那位童先生,到底是生成能发几万伏特电力的一张脸?可惜爱乾净的童先生似乎不喜欢照相,八十坪大的住处,一张私人相片也见不著。 看著手上的便利贴,风品悦笑得不怀好意。 帮他准备东西?办不到! “你继续忙,这交给我就好,”风品悦对清洁员说,然後往书房走去。她顺利找到同样的便利贴,写下几句话,将便利贴贴回卧室的穿衣镜,还对著镜子做了个鬼脸,发泄不满。 到底是哪种男人,可以残忍地无视女人的四十七通电话?!真是可恶至极! 她再次看著自己在便利贴写下的字,满意的笑了笑。 童先生:很抱歉,小风与猫咪只负责贵府的清洁事宜,并不负责采买。 风品悦 晚归的童然看著穿衣镜上的便利贴,苦笑。 看来,小风与猫咪决定防范他这个“声名狼藉”的客人了! 有先前九位美丽组长的惨败经验,现在这位风品悦组长,大概是决定对他下封锁令。因为这阵子屋子乾乾净净的,他却不曾遇过来打扫的组长与清洁员。他曾经猜过,是不是要所有小风与猫咪的组长们,全部无法跟他共事了,小风与猫咪才会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其实他多少也是有些良心的,也曾考虑过要不要换清洁公司,但除开那些桃色事件不谈!小风与猫咪的服务真的让人完全信任,不必担心打扫过後有什麽东西不见了,也不必一定得有人在家,他只需给对方一张备份锁卡,其他的小风与猫咪就会搞山定。 基本上,他很满意这家公司的服务,但……也罢,如果他们决定划清界线,也没什麽不好。 扯下便利贴,他决定由自己上附近的超市买需要的东西。 他才出门,手机就响,没看来电显示,他应了电话:“我是童然,你好。” “死童然,小璃儿要我打电话问你,她下个月的生日会,你来不来?”对方的语气颇差,听电话的童然不怒反笑。 “当然,我一定去。就算你不打电话来,我还是会自动自发出现在你家大门,脸皮很厚地按下电钤,死都要等到你不甘不愿来开门。”隔著电话,童然自然看不到那头男人翻白眼的动作,外加一副想杀人的抓狂样,一会儿,对方冷冷地说:“我们家的门,由管家负责,你哪次来是我帮你开的?” “算了,我干嘛跟你废话!我会告诉我老婆你要来。” “喂、喂!等等,我话还没讲完。”童然赶紧接着下一句,抢在对方挂电话前,他太了解打电话来的人了,“我说阿星,你什麽时候才肯把我当好朋友?没必要一直用这麽无情的口气跟我说话吧?” “等你哪天有了心爱的目标,不再对著我家小璃儿流口水,我才会考虑把你当朋友。” “喂,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吧!你们都结婚了,我还能怎样?让我看著流口水,你也要介意?” “当然介意!关於这点,我跟你没什麽好说的。再见。” 童然看著断线的手机,发著怔。 梁鸿星那家伙……居然跟他说再见?他不是常说最好打死不要相见吗?这回,那家伙居然破天荒跟自己说再见才挂电话。 童然的笑,又扩大几分,只不过那笑意,始终没进他一双眼。 他深呼吸了一次,想著,是啊!他是该找个小璃儿之外的女人来爱了。 问题是,他那麽努力地寻找,就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小璃儿一样吸引他,在他心里占下一个位置。 璃儿是他大学同学,他对她算是一见锤情,大学追了小璃儿四年,加上毕业後的两年,他的心没容纳过其他女人。 可惜他付出多年的“单向感情”,敌不过一个後来居上的梁鸿星! 梁鸿星才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就追走小璃儿,牵著她的手进礼堂。 半年多耶!他输得凄惨无比。 所以说,感情这回事绝对没有什麽先来後到的顺序,谁跟谁要看对眼,是一刹那就能决定的事情。 不过梁鸿星这家伙,确实好得没话说。在心里,他对梁鸿星没丝毫抱怨。 只是……哎!像他这样纯情的男人,怎麽就是碰不到好女人呢?这些年,向他扑来的莺莺燕燕多不胜数,可惜,没再出现过一个能让他在一刹那就决定倾出所有的女人。 上天待他,真是不够厚道。 他好希望能出现一个女人咧!真的希望!比梁鸿星还希望! 他何尝喜欢对著别人的老婆流口水?只是,想遇见爱情,遇见让他真正心动的对象,在他来说,真的就像是仅有亿万分之一的机率般,非常困难。 离童然住处最近的一家生鲜超市,说近也要走上十几分钟的路,而且东西贵、品质又不好,不过他也没其他选择。不想再开车出去,他就只能来这家。 他需要一些一能当明天早餐的食物,琳琳不再负责他的Case,他的冰箱自然日渐空虚。 他吃不惯外头的东西,可以的话他总是自己准备,特别是早餐。在罐头的陈列架,找到他要的玉米罐,走到生鲜冰柜前,也挑了一个结球莴苣、两个番茄、两个苹果,最後再拿优酪乳、―盒蛋,准备去结帐。 这些就是他写在便利贴上,希望小风与猫咪的新组长能好心帮他买的东西。 哎!这样真不方便,看来以後他每个星期得排出购物时间了…… 时间啊!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在这种时候,他很难不去怀念琳琳、亚盈、筱竹、小岚儿……先前那九位组长的温柔与美好。他曾经被她们照顾得很土“福”啊! 哎,难怪智者要说:美好时光总是短暂易过。没办法,她们向他要的,他给不起,只能忍痛割舍被照顾的土主帐了。 抱著几样东西,走向柜台,眼角却被一抹浅蓝吸引。 浅蓝色T恤搭深蓝色牛仔长裤,那女子很娇小,大约一百六十上下,轻伶伶的模样,留著一头比寻常男人长不到哪里去的短发。 吸引童然目光的,是她那张清秀乾净的脸,透著说不出来的傲气。能在这超市看见这样的美人,童然忽然有种十分值得的感觉。她有双似猫一般图又清亮的眼睛,童然看著她旁若无人地研究一包日本饼乾的模样,觉得心脏好像起了股不明骚动,有种近似遇见亿万分之一机率的震撼感…… 她精致小巧的嘴角,微往上勾,像无时无刻都带著笑似的。 那饼乾恰巧是他爱吃的牌子,不知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 他的视线像沾了三秒胶,死紧贴黏在那抹蓝身上,怎麽也移不开。 原本要往柜台结帐的双脚,自动自发转向,走到她後头。 “如果你也喜欢吃这种三明治饼乾,我建议你不要在这里买。” 她找包装上的制造日期找好久,可能太过专心,根本没留出息到後头多了个陌生人,因而被吓了一跳,抖掉那盒日本进口饼乾。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刚好很喜欢吃这牌子的饼乾,所以才多事的想告诉你,千万不要在这里买。”那句“千万不要在这里买”,他刻出息压低了声音,有些过分地靠近她耳朵边说的。 天!她的味道真棒,散著淡淡的柠檬香气。她最恨无聊男子的搭讪,转头想给那个没礼貌的男人一点脸色瞧,可是没想到,入眼的会是……会是那麽难以形容的一张脸! 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怎麽所有好处都给这男人了?!实在不能相信,世上真有男人能生得这麽要命的好看,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她忽然想到前阵子号称“师奶杀手”的韩国演员裴勇俊,那男人笑起来也好灿烂。 不过……跟她眼前这男人一比,这男人简直要胜那裴大演员好几倍。 不晓得那位难搞童先生是不是就这副样子?风品悦为那莫名其妙钻入思绪的念头烦躁,她怎麽会突然想起信义路的童先生了? 八成是最近她对那位童先生的长相,怀了过多的好奇! 不知道能让女人一连拨四十七通电话的男人,是不是也跟眼前这个一样,好看得无法无天? 童然很习惯女人乍见他失去反应的状况,不过今天他很高兴,能吸引让他心脏起了骚动的女人,是个好的开始。 他弯身捡起她刚才抖落的那盒饼乾,一下子就找著制造日期,指给她看,“保存期限只剩两天。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保存期限不准的,” 瞧她手上的篮子是空的!他很顺手地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了进去,补了句:“借放一下。”然後像做贼似的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才开始对付那张黏在盒子上的制造日期标签,弄了一会儿才撕下!再把盒子拿到她面前说:“你看,这还有一个保存期限。” 风品悦愣愣地,好讶异, 她在电视看过这类新闻报导,不相信居然还有商家敢这样做!伪造保存期限,还伪造得那麽好!那标签竟可以分毫不差地贴在真实的保存期限上头。 “确实的保存期限,应该是跟著盒子印刷的。” “好过分!”风品悦低语,忘记了要摆脸色。 “所以我才说不要在这里买。” “喔。谢谢。”她抬头,看见那张该死好看的脸,她也只好回以微笑,然後……离开了。 喔?谢谢?就这样?被留在原地的童然呆了呆,有点无法相信!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眼看著她要往出口走,童然回神将饼乾放回架上,拿了篮子,拔腿追人。 “小姐,你的篮子。” “那不是我的,是超市的公用篮子,反正我没买东西,给你用吧。” “可是……” 可是什麽呢?接下来他应该要说点别的吧,譬如问她的名字、住哪里之类的有用问题。 “没什麽好可是的,不过我劝你也别买他们的东西了,那些说不定全都过期了。” 她望了篮子一眼。 优酪乳、蕃茄、苹果、蛋、结球苠苣、玉米罐……有什麽闪过风品悦的脑子,她却一时抓不住。 “进口商品比较好变造,这些应该不会。没办法,这家超市离我住的地方最近,我的冰箱全空了,不买,明天就没得吃。你住这附近吗?” 风品悦眼角瞄了瞄男人,他是真想搭讪吗?不是单纯好心告诉她制造日期是假的?顶著那天使般灿烂的笑,让她差点以为他只是好心。“不算附近。”她口气很冷淡。 “嗯……小姐……”他有点迟疑,这样搭讪还是他的头一遭,对方反应似乎很冷淡,他要不要继续?可是……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啊! “先生,谢谢你刚刚好心提醒,如果你觉得那个举动可以换到我的电话跟名字,很对不起,我觉得我没有那麽廉价。晚安,祝你购物愉快。” 风品悦脚步坚定,离开那家黑心超市,并且发誓永远不会再踏进来。 哇!真是酷!童然眼中闪著晶亮的光芒,望著那潇洒离开的女子背影,脑袋轰隆轰地响著一个念头:他终於找到了!终於找到第二个能让他心如擂鼓的女人了! 童然愣在原地好久,才回到现实,接著立刻沮丧地领悟到:他有极大、极大的可能,不会再碰到她! 正文 第二章帅也要讲天理 风品悦精神奕奕地在办公室忙了整个上午,接电话、安排服务客户的时间,时间飞快过去,再十分钟就可以用餐了。 她心想等会儿吃过中餐,下午再去那位难搞的童先生家,做这个月最後的一次清洁,然後回到公司,把帐单打出来,那这个月就算“安全降落”了。 真是不错;她答应过猫咪她会安全的,一切果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桌上电话又响了,她伸手拿起话筒,抬头正好看见猫咪朝她办公室走来。 他轻敲了两下她办公室的玻璃门,她点点头,给他一个微笑,指了指电话,示意门外的猫咪等她。 “我是风品悦,你好。” “小悦,我……” 她带著笑的脸,一听见对方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连方才轻快的语气都消失了。她根本不给对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插话:“要找我借钱,没有。要找我聊天,没时间。你还有什麽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风品悦等了几秒,没多少耐性,催促:“我很忙,有事就快说。” 对方还是沉默,风品悦也不想再虚耗时间,什麽也没再说,直接挂电话。 接著,她直直瞪著电话,彷佛那是什麽怪物,视线不曾移动。她以为电话会再响,但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电话却没再响起。 过了几分钟,她吐了口大气,觉得有些疲惫。 猫咪又敲了敲她的玻璃门,风品悦才回过神来。她魂不守舍地给了猫咪一个浅笑,胡乱收拾桌上的东西,才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望见猫咪的表情有些忧虑,拉开玻璃门之前,风品悦刻意又笑了笑,企图掩饰心里的真实感觉。 “怎麽?要请我吃中饭吗?”风品悦拉开门,语气有些造作的轻松。 “你还好吗?”猫咪低头看矮他三十几公分的悦悦,不打算被她敷衍。 他太了解风品悦了,她一个眼神、一个皱眉、一个细微的表情,代表了什麽意思,都瞒不了他。 “没事啊!我饿惨了。” “好,我请客。”猫咪一手搭上风品悦的肩,“我也饿了,我们去吃什麽好?上次我跟琳琳去过一家日式料理餐馆,平价又美味,我带你去那里吃吃看。”  风品悦没表示息见,笑笑,任由猫咪将她带离办公室。 她隐隐觉得不安,电梯来了,看著打开的电梯门,风品悦迟疑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犹豫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似的踏进电梯。 她觉得心头闷闷的,虽然像刚刚那样挂电话,不是第一次,这次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人拿了颗大石头压在她心口,让她快喘不过气来。“你还好吧?”猫咪问了第二次,“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风品悦叹了口气。面对猫咪,她想瞒什麽呢?又瞒得了什麽!?她耸肩,状似无所谓,然後点头。 猫咪体贴地没再说什麽,给了她片刻安静,直到电梯抵达一楼,猫咪再次揽上她的肩,说:“我们好好吃一顿,吃饱心情也好了。” “嗯。” 没想到琳琳介绍的餐馆生意兴隆,外面一堆排队的人,等着用餐。 猫咪隔著玻璃往餐馆内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正好认识的人在餐厅里用餐。 就那麽巧,让他看见一个认识的人,难搞童先生。 猫咪迟疑了几秒,童先生一个人坐四人用餐桌,若他不介意,他们应该可以共享一张餐桌。他仔细地想了又想,算算时间,悦悦接下童先生的Case也一个月了,既然一个月过去还没什麽“大事”发生,那应该没关系了。 看悦悦无精打采的样子,说不定跟那位童先生同桌吃饭,还能让她有精神些! 於是一百九十几公的猫咪,挤过人群往餐厅里走,直接朝童先生走去。  一个人用餐的童然,感觉到走近他的高大人影,抬头,即看见勤玉卿。 “勤先生也来这里吃饭咧?”童然笑容可掬,率先打了招呼。 “对啊,外头一堆排队的人。我看童先生一个人用餐,冒昧过来问问,可不可以让我们跟你同桌?我跟我合夥人风品悦一起过来的。” “好啊。大家一起用餐热闹些,琳琳介绍这家餐馆很不错,我来了好几次,你们也是听琳琳介绍才来吧?” “是啊。我们一会儿再聊,我先去带悦悦进来。”猫咪指了指外头。 外面一群人,童然也没仔细看,只是礼貌性点点头。待勤玉卿离开後,他继续吃他的餐点,并且想著……那个很潇洒、用便利贴直接拒绝帮他购物的风品悦,竟是小风与猫咪的老板之一啊!不一会儿,他看见勤熙埃拉了一个女孩子走来,一时之间失去反应。勤玉卿说的合夥人……居然就是前阵子他在超商遇到的酷女孩! 风品悦若有所思,没发现同桌的还有别人,走到桌边,她拉了拉勤玉卿的衣袖说:“猫咪,我……不太想吃东西,我好像没有食欲了。”她的心思还在那通被她狠狠挂掉的电话上一股不安老是徘徊不去。 “不行!你一定要吃饭,刚刚你不是喊肚子饿吗?而且,你答应过我,不让家里的事再影响你,你忘了吗?” 风品悦无言以对,没多久便认命地往椅子坐了下去。 猫咪见状,安心笑了笑,揉揉风品悦的头,说:“这才乖嘛。我跟你保证,这里的食物真的很好吃,我跟琳琳来吃过一次。我去帮你点餐,这里的特餐很棒喔。” 风品悦微笑,点了点头。 猫咪走远,风品悦这时才注意到同桌还有人……是那个超市美形男! 童然默默望著勤玉卿跟她之间,彷佛谁也介入不了的默契,感觉像不小心呛到一口陈年酿造醋,差点被酸死! 感觉有时来得诡异吓人,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女人,他竟会有种强烈的占有欲。 不过当风品悦的眼睛终於容下他,童然立即绽开一朵光灿灿的笑容。 “你好。勤先生刚才说你是他的合夥人,换句话说,你就是小风与猫咪的老板之一罗?我是你的顾客,童然。这是我的名片。”童然递上自己的名片,不由得想起那晚在超市遇见她的情景。 他们一定是有缘分的人……童然开心地想,没料到对方接下来的直言快语,让他找不到话接续:“你就是那位难搞的童先生?”风品悦接过名片,然後直视对方。 “难搞的童先生?”童然重复,似乎想确定自己所听无误。 “你搞了我们九位甜美可人、做事俐落的组长,我一直想请问你对那九位组长,究竟哪里不满?你敢说你不难搞吗?” 童然错愕。天底下居然还有说话这麽直接的人,她一点都不在乎他是小风与猫咪的顾客。这年头不都是顾客至上吗? 他觉得自己足足当了半分钟之久的哑巴,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我对那九位组长并无任何不满,事实上……” “事实上,你对她们满意极了,是吗?不论是工作上,或是在床上,你都很满意,是这样吗?”风品悦打断童然的辩解,“如果是,我可就要佩服你了,原来你是这麽、感情丰富的人,只要是女人,你都不挑。” 床上吗?她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他要是真能那麽不挑,该有多好!?再次,童然找不到话说,她对他的误会,像是深到无法扭转的程度。 猫咪点餐回来,坐在风品悦隔壁,他远远看悦悦跟童先生说话很有精神的样子,心里庆幸他决定同桌吃饭是对的。 “童先生怎麽会到这里用餐?这里离你公司应该有段距离。”猫咪见两人都没了声音,於是开了话题。 “之前琳琳介绍我来,我觉得这家餐馆很不错,刚好今天下午有事到这附近,就过来用餐。”童然脸上还维持著有礼的笑容。琳琳?听那个美形男亲昵喊宋琳琳,喊得那样顺口,风品悦觉得耳朵好像被针扎了,超不爽的。 她管不住自己,想也没想就说:“童先生可能不晓得,我跟猫咪不但在工作上是合夥人,在感情上,我们更是如胶似漆的青梅竹马,所以我们一起吃饭时,不习惯有别人。我看童先生吃得也差不多了,应该也不乐出息当电灯泡吧?” “悦悦!”猫咪很意外风品悦会冒出这样的话,尴尬得要死。哪有人拜托共用餐桌,却把原来用餐的人赶走?实在太没礼貌了! 童然却似乎毫不介意,微笑说:“我懂。我确实吃得差不多,约了人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就不打扰两位用餐。祝你们用餐愉快。” 童然离席後,猫咪语带责备:“你吃错药了吗?干嘛对他那样?好歹他也分了我们一半桌子空间,怎麽可以这麽没礼貌?” “我讨厌他,讨厌他脸上虚假的笑容。” “虚假的笑容?不会响!我觉得他笑得很真诚。” “跟你说你也不会懂。”风品悦嘟嚷,其实她也不太明白,为什麽自己对他没办法维持礼貌,这实在不像她! 他……都那麽亲密喊女人的名字吗?讨厌!讨厌死了。  下午四点多,风品悦结束最後一件Case回到公司,一脚都还没能踩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儿猫咪朝他走宋,神色极不自然。 “怎麽了吗?”风品悦问。 “悦悦……你听我说,冷静一点听我说……”猫咪显得焦急又紧张,搞得风品悦也紧张起来,冷静有点困难。 “你母亲……自杀了,现在在马偕急救。”猫咪刚刚接到医院打来公司的电话,正想急Call悦悦,刚好她回来了。 风品悦愣住,像是没办法吸收猫咪传达的话语,动也不动的一个声响也没发出。 “刚才你继父打电话到公司说要找你,他问我你的手机号码,我没给他,要他留话。他告诉我,你母亲割腕,大量失血……你要现在过去看看吗?听那个男人说,你母亲的情况很不乐观。” 她脑子完全空白了,自杀……为什么?慌乱的神情慢慢浮现,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中午那通电话,母亲的语气不是太正常,她隐约有感觉,却还是挂了她的电话! 猫咪好像还在说话,她却失去了听的能力,猫咪此时的声音,听来好飘忽…… “悦悦,你还好吗?”猫咪察觉她神色怪异,伸手摇了摇她僵硬的身躯。 她还是没反应,这模样让猫咪好担心。 “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他低声说。 医院……对,她应该赶紧去医院!可是……那男人也会在……她思绪乱搅,没办法作任何决定,也没办法动。 “悦悦!”她的反应太奇怪,猫咪不得不大声喊她。 好不容易,她才勉强说出话来:“猫咪……你可不可以一直陪著我?我想去医院,可是……他,也会在……” 猫咪瞬间明白,尽管事情经过那麽多年,悦悦对那男人的恐惧却不曾减少过。  他叹气,温柔说:“傻瓜,我会一直陪你。”他揽著她,将她带离公司,驱车奔往医院。 想起那个男人在医院的嘴脸,风品悦就冷得发颤,她连自己最後怎麽有力气走出医院都不明白,要不是猫咪陪著她,她一定走不出马偕。 原本猫咪坚持要送她回去,她却坚持要一个人走走。 她不想回住的地方,至少现在不想!她想在大街上走走,起码街上有人、有车,她不会觉得那麽孤单!风品悦走过忠孝路、走过仁爱路,也不知怎麽走的,竞走到了IOI,她很少到这附近逛,十点多的晚上,还是那麽热闹啊…… 她的脑袋停不下来,一直反反覆覆想著,如果中午她没挂掉那通电话,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她接了那通电话,她母亲现在会不会……还活著? 没有眼泪,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为什麽? 她的心,明明有感觉的,明明有股疼,缠得她呼吸不过来,可是她就是哭不出来。 那男人在医院说……说她……没人性、说她冷血,自己的母亲死了,居然无动於衷。 她是冷血、是没人性吧,要不……她不会狠心挂掉母亲打来的最後一通电话……她没人性,是她害死了她母亲…… 为什麽她哭不出来呢?好冷喔……真的好冷!冷得像是整个人都浸在冰水里头…… 也许,她该让猫咪陪著她,陪她回那个只供她睡觉的地方。猫咪说过今天晚上要陪著她,她却拒绝了。 她不该拒绝的,现在有点後悔了。 风品悦很茫然地走到了信义路,只要再往前五个路口,转个弯,就到她家了,可是她一双脚却在这时候,拒绝继续移动! 她坐在人行道的花台边,抬头看天空,发现……台北下雨了。雨其实下得并不小,童然的车速大约五十左右,按理,他应该不会看到她,但……就是不晓得为什麽,他眼光稍偏,朝人行道望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扫视到今天中午才碰到的风品悦。 她怎麽坐在马路边淋雨呢?那模样可怜兮兮的,像是不晓得该去哪里似的,跟中午气势凌人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他停了车,下车前挣扎了一会儿,想起她中午的语气,似乎非常讨厌他,她现在看来很脆弱,不晓得会不会更厌恶看见他? 看她打了几个哆嗦,应该是觉得冷吧?他的犹豫立即烟消云散,不管风品悦乐不乐意看见他,她都不该继续再淋雨了。 这雨虽不算小,但也不至於大到哪儿,她能淋到全身湿透,想必已经在雨下坐了好一段时间。 童然从後座拿了把伞,他习惯在车子里放把伞,台北的冬天常下雨。 “你怎麽一个人在这边淋雨?” 她看起来很迷惑,像是很费力才把远游的心思收回来。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她看著撑著伞帮她挡了雨的男人,喃喃说。 童然想都没想过会听到这种答案,感觉上她似乎极度需要别人拉她一把。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冰凉凉,没发烧,他隐隐松了口气。 “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里,那你跟我走好不好?”真担心她会拒绝,她这种模样,说什麽他都不会放她一个人。可她要不愿意跟他走,他也不好强迫。 “好……”她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又一次,童然松了气。 他伸手拉起她,她也没反抗,乖乖地跟他上了车。 相较於车内的乾燥环境,风晶悦这才发现她整个人湿淋淋地在滴水。难怪她感觉冷…… “我弄湿你的车子了。” “没关系。”他抽著面纸,轻轻抹著她的脸,但几秒他就放弃,她实在是湿透了,童然索性亘接将面纸盒放在她腿上,开了车,“你自己先擦一下脸,再忍耐一会儿,我住的地方马上就到。” “没关系……我可不可以睡一下?我……好累。” 风品悦犹如溺在汪洋大海中,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浮木,因此她没办法细想,这人是她早早列入黑名单,决定不相见、不来往的人。 “你再忍耐一下好吗?这样睡一定会感冒。”他试著跟她说话,再过两条街,他住处就到了。她苦睡著,肯定要生病了。 “……”没有听到声音,童然看了旁边一眼,她已经闭上眼睛了。 该死的,她到底淋了多久的雨? 用力踩下油门!他的蓝宝坚尼速度如风劲疾,往两条街外的高楼驶去。 将风品悦带回住处,童然忽然想到勤玉卿,他书房的名片夹里有勤玉卿的名片。 他先找来一条乾净的浴巾让风品悦里上,不在意她湿淋淋地滴著水,将她拉到沙发让她坐下,再帮她把背上的随身背包拿下,搁在桌上。 暂时安置她之後! 童然走进书房,翻找名片夹,不一会儿就找到勤玉卿的名片,拿起桌上的无线电话,按了两个号码,动作就顿住…… 他走出书房,回到客厅,看风品悦蜷在大沙发上瑟缩无助的样子,童然无法继续按完剩下的号码。 他不想打电话给勤玉卿! 他不想将这样的风品悦交给勤玉卿!没错,他一点都不想!转回书房,他选择顺从内心真正的想法,放下了无线电话与名片。 风品悦让他有碰著亿万分之一的感觉,她是第二个能走进他心里的女人,他有种不顾一切的念头,就算风品悦说她跟勤玉卿是感情浓厚的青梅竹马,他还是想把她抢过来! 毕竟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并不容易碰上一次,他不想放过! 回到客厅的童然,吃惊地发现,沙发上的风品悦竟在哭泣。他走向前,抱起了风品悦,将她抱进浴室,她连挣扎都没有,像个木头娃娃,任人摆布。 童然放下风品悦,拧了条热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放柔了声音:“傻瓜,你哭什麽?要不要告诉我?” 她……哭了吗?为什麽她没感觉呢?风品悦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真的哭了。原来,她是有眼泪的原来,她还哭得出来…… 她拉回迷蒙的眼神,看向童然,情绪忽然排山倒海冲来,她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哭倒在童然怀里。现在的她,强烈需要宣泄。 “妈妈死了……我妈妈死了……” 当“死”这个字由她嘴里说出,她才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巨大悲痛,是如何彻底地凌迟她,她悲伤到近乎无法宣泄的地步…… 她无意识地说:“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害的,是我……如果我接电话就好了!都是我不好!” 童然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失去了母亲。 面临这样的至痛悲伤,难怪她会像个游魂,坐在马路边淋雨。虽然他不清楚前因後果、不清楚她为什麽说自己害死了母亲,但他能理解她的悲伤。 一股心疼油然而生,他用双臂圈抱住她,像安慰一个孩子,拍著她的背、摸著她的头、不住轻吻著她湿淋淋的黑发…… “乖……我陪著你,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我会一直一直陪著你。” 风品悦哭了好久好久,哭到声音哑了、哽咽得难受了,眼泪才稍稍止住。 “不哭了吗?”童然轻问,像是怕,惊吓了她。 理智逐渐回到风品悦的脑子,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停顿许久,才说: “对不起……” 她晓得自己在路边遇到了他,她晓得她跟著他上了车,晓得他带著她回来,也知道他抱她进了浴室,拧了热毛巾帮她擦脸……整个过程她都晓得。 现在她才明白,人在强烈的悲伤里头,会变得仅剩意识,毫无行为能力。她没办法对一切做出正常反应,脑子只有“她母亲死了”的事实不停地纠缠她、控诉她……冷漠无情。 她陷在深深的自责里,快要不能呼吸,可是眼前的男人,却用温柔释放了她……  正文 第三章不要对我太温柔 “我想回去了。” 风品悦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移动身子想离开,童然却拉住她。 “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你什麽?” “相信我不会趁人之危,相信今天一整个晚上我会当个正人君子。” “然後呢?” “请你留下来,今天晚上,我不希望你一个人,让我陪你。”风品悦没说好或不好。 “我这里有乾净的衣服,我去拿给你换,你洗个热水澡,我等会儿去厨房弄点东西给你吃,你晚餐还没吃吧?” 风品悦没看童然,头低低的,咬著牙和自己挣扎,不可否认,童然的提议非常诱人,现在的她……其实也不想一个人。 可是,这男人是难搞的童先生,是那个一连搞了小风与猫咪九位美丽组长的坏客户! 他是不是都用这样的温柔哄骗女人? 风品悦的内心不停交战,理智归位後,她……偏向於拒绝他的提议。 “请你相信我,我愿意用我的身家性命担保,我绝对不会蹦矩,好吗?”童然打断了她的挣扎,努力想说服她答应留下。 “你的身家性命总值多少?”风品悦随口问,还在考虑。 “不太清楚。大概有上千亿。” “你说笑的吗?”风品悦讶异,觉得他在开玩笑。“是真的。明天我可以请我的会计师估算,再把估算结果寄一份给你。”他很认真。 “你到底是谁?”她忽然有点好奇他的身分背景。 “我中午才给过你名片,忘了吗?你还说我是难搞的童先生。这麽快就忘记我的名字了吗?”他微笑,看样子,她似乎有意愿留下来。 “我是问你做什麽的?” “名片上有。” “我没仔细看。”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一下再聊,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最好先洗个澡。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会感冒。你要留下来吗?” “你要写切结书吗?”  “可以。” “你是认真的?真要拿你的身家性命担保?” “当然,我很认真。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留下来的话,我愿意写。”风品悦打量著他,然後说:“好,我相信你。” “意思是你愿意留下来了吗?”他笑了笑。 她点头,童然立刻放开拉她的手。 “我去帮你拿乾净的毛巾还有衣服,你等我。” 风品悦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後,直接到餐厅,因为童然说了要帮她张罗晚餐。童然准备的晚餐,简直让她傻眼,那是好大、好大一锅海鲜面,他当是要喂猪吗?那份量三个人吃都没什麽问题! “这……是要给我的?” “对啊!我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不多,只有一些干贝、蟹管内、甜虾。不晓得你吃不吃得习惯海鲜面?有些人会对海鲜过敏。如果你不喜欢海鲜食物,我可以出去帮你买其他东西,你想吃什麽告诉我?”童然见她瞧著那锅面,好似有些犹豫,以为她是不想吃,赶忙说。 这位童先生想讨好她的企图太明显,风品悦想看不出来都没办法,特别是他脸上的笑,像是故意加足了几万伏特电力。 风品悦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刚才用了太热的水洗澡,还是童然电力高强的缘故,她感觉好晕眩。 “不用麻烦,我吃面就好了。可是,我可能吃得不多。” “没关系,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童然帮她拉了张椅子,等她坐下,才去盛了碗面端来给她。 “我还帮你煮了些红糖姜汤,刚刚你淋了那麽久的雨,我担心你会感冒。等你吃完,再喝些姜汤,好吗?”童然帮她张罗好後,也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一边看她吃东西一边问。 “好啊,我头有点晕。”风品悦吃了一口面,回答他。 童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体温很高。 风品悦嚼著面,对他的动作,没什麽排斥感。人跟人之间就是这麽奇怪,今天晚上遇见他之前,她认定他们之间除了生意关系外,绝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是现在,她竟坐在他的餐厅,吃着他给她烹煮的海鲜面,更是料想不到的状况! 不过,最让风品悦难以理解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厌恶他为了探她体温,而贴在自己额头的大掌…… 要是换作是今天中午,童然胆敢伸手碰她一根寒毛,她铁定会砍下他不安分的手,然而现在……  老天,她头真的好昏眩!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童然的笑容减褪,表情忧虑。 “头有点晕,其他还好。”她又吃了一点面,开始觉得胃在乱搅。 “可是你摸起来很烫,我去请医生过来帮你看看。”童然站了起来。 “不要麻烦,真的没关系。说不定我等一下喝些姜汤,就会比较好了。”风品悦阻止他。 “那……你要不要先喝一点姜汤?我先盛一小碗给你。”“好啊!” 从童先生手里接过一碗热呼呼的姜汤,她立刻喝了一小口。没想到才喝一口,那刺鼻呛辣的味道,立刻让她的胃承受不了。 她冲往浴室,把刚才吃的一点东西,全吐光了。 童然焦急跟在後面,听见她呕吐的声音,他不再犹豫,疾步至客厅拨电话给他的家庭医师,请对方赶紧过来。 风品悦由浴室出来,显得虚弱,脸颊却有高烧的红润。 她怀著歉意,在客厅找到童然後,说:“对不起,我不想吃东西了。我大概真的感冒了。” “你要不要躺下来休息?医生马上就来。”童然看她走路不太稳,像是随时会昏倒的样子。 “真的不用麻烦,我……”风品悦话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昏倒。 幸亏童然的反应快,赶忙接住昏厥的她,没让她撞到地板。 他将她抱进他的卧室,焦急地等待医生来到。 风品悦醒醒睡睡,发高烧的她,有时会说些一让人听不清的话,有时则发出浅浅低泣声,像是被恶梦纠缠住。 童然照顾她一整夜,不时为她换冰枕、拿毛巾擦拭她发汗的脸,并依照医生的叮嘱,每隔四小时喂她一次药。 直到早上七点多,她的高烧好不容易退了,童然这才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不远处,稍微合眼。 他没关卧室的门,担心风晶悦万一清醒,会没安全感。 九点多!差不多该喂第二次药时,童然的手表闹铃响了,他张开眼睛,还没走出卧室,隐约听见不太熟悉的铃声由客厅方向传来。 他到客厅寻找声音来源,钤声由风品悦的背包传出,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打开背包。幸好背包内层是防水布料,否则依她昨晚的淋雨程度,手机应该会坏掉。他看著手机荧幕,来电名称显示是“猫咪”。他放下手机,没打算接。  转入厨房,倒了杯温热开水,拿了一包药,经过客厅,手机又响起。 童然站在客厅,盯著桌上响了又断、断了又再响的手机好一段时间。 然後,他看了看腕表,九点四十五,勤玉卿应该是打电话问她怎麽没去上班。 也许,他该帮风品悦接这通电话。 “喂!”童然在手机响第十一次时,接了电话。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怔愣著没应声,好久才说:“请问,这是0956……” “你没拨错号码,这是风品悦的手机,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是勤先生吧?我是童然。” “你……”猫咪一时没了反应。他担心了一整晚,一直犹豫著要不要拨电话给悦悦,但昨晚两人分开时,悦悦非常坚持要一个人独处,也一再向他保证她会没事,现在……她却跟那位难搞童先生在一块儿?这是怎麽回事? 童然握著手机,差点以为勤玉卿要挂他电话时,才又听见,勤玉卿的声音:“麻烦你请悦悦听电话。”他语气很坚决,听得出有怒气。 “恐怕真的不方便,她在睡觉,今天应该没办法过去公司了。”童然说。 事实上,他应该尽快解释风品悦“睡觉”的原因,只是,出於某种私心,就如同昨晚他不愿拨电话给勤玉卿的念头一般,他坏心地不想那麽快解释清楚。 “她在你家吗?”勤玉卿问得直接。 “对,她在我这里。她……”童然终於有此一解释的意愿,却没机会把话说完。 这次,勤玉卿挂了电话,想必是气坏了。 童然将手机放回桌上,从小风与猫咪到他这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车程,他猜勤玉卿会在二十分钟之内到。 果然,十五分钟後,楼下管理员按他的对讲机―― “童先生,有位勤玉卿先生说要找你……”“让他上来,谢谢你。”童然关了对讲机,走向门口。 没多久勤玉卿就上楼了,童然毫不意外看见的是没丝毫笑意的勤玉卿。 “悦悦呢?我要见她。”那语气……听宋很像来抓奸的老公。 童然没说话,让勤玉卿进屋,然後领著他,走进卧室。 他指了指在床上睡得安稳的风品悦,拉住勤玉卿继续往前的身躯,压低声音说:“她重感冒,昨天发烧到四十一度半。医生帮她打了针,也开了退烧药,今天早上高烧才退。有什麽事,我们到外面说,别吵她。她昨天整晚没睡安稳,烧退了之後,才睡得比较好。” 童然的话让勤玉卿蹙起眉,他抽开童然拉他的动作,放轻脚步靠近床边,摸摸风晶悦额头,确定她的体温不高了,才松口气。 看起来,她真的病得不轻。勤玉卿有些心疼,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勤玉卿那些看来怜惜的动作,童然瞧了很不是滋味,有种想把勤玉卿拖出去痛打一顿的冲动。暴力念头过後,童然讶然,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他转身,先行离开卧室。 一会儿後,勤玉卿终於走出卧室,劈头就问坐在客厅沙发的童然:“她为什麽会在你这儿?” “昨天晚上,我在路边捡到她,她淋了很久的雨。她告诉我她母亲过世,我问她打算去哪里,她也不说,只说她不想回去,我就把她带回来了。可能是淋雨淋太久,昨晚她又吐又发烧,没多久就昏倒了。我没对她做什麽,你放心。” “我要带她回去。” “不行。我认为让她在一这里休息会比较好。你若想带她回去,等她醒过来再说。她醒过来时,我会打电话给你。” “不行?你凭什麽说不行?”勤玉卿很生气,童然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口气,让他抓狂。 “凭我关心她,这样可以吗?”童然声量没高半分,尽管他说的是疑问句,却有股教人无法轻易反驳的气势,他紧接著又说:“如果你是真的为她好,你该让她继续休息。严格算起来,从她烧退到现在,只好好睡了两个小时又四十五分。你现在把她吵醒,这样好吗?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麽样,如果你实在非常不放心,要留下来一起照顾她也行。” “如果今天是琳琳或者亚盈病了,你也会这样吗?”勤玉卿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童然毫不逃避勤玉卿研究的目光,想了想,回答:“不会。我会请看护过来,然後到公司忙我该忙的事。”这是实话,也是表态。 这男人,真够坦白了!勤玉卿简直不知该拿这情况如何是好了,只得说:“我们两个一起照顾她!”除了留下来,他别无选择。今天答应爸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饭局!现在只好取消!另外,他跟瀚的约,也只能泡汤了。 “可以。我把客厅让给你,我得去书房处理一些公事。你不必拘束,冰箱有些饮品!渴了麻烦你自己动手,我不招待你了。”望著那看起来自信满满的男人背影,勤玉卿气愤得咬牙切齿…… 两个男人在上百坪大的屋子,各据一方,互不交谈。 勤玉卿窝在客厅里,不停打著电话。童然则在书房利用电脑处理公事,每隔半个小时,便会离开书房,看看风品悦的情况。 从书房到主卧室,必定要经过客厅。童然每每经过客厅,就会看见勤玉卿快速终止手机通话。 而在这麽僵硬诡异的气氛下,两个大男人竟也能相处三天两夜。 原本童然以为,风品悦前天早上烧退了就会逐渐好转,没想到退了烧的风品悦又发烧了。 三天下来,她高烧退了又来,来了又退。医生来看过三趟,只说大概是病人情绪受到强烈刺激,这场病才会来得又急又凶。总之,风品悦在床上躺了多久,童然就有多久没到公司去,也表示勤玉卿“监督”他有多久。 童然挺佩服勤玉卿,能在这里住上三天,期间他只回去过一道,为了拿换洗用品与衣物。 今天早上,两个人吃早餐时,勤玉卿手机响了起来。 童然吃了几口东西,就收拾自己的餐盘,往厨房去,不想打扰勤玉卿讲手机。 他发现这三天,勤玉卿的手机响得很频繁,而且多半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宝贝……”猫咪应了电话,不小心脱口说出亲昵的称呼。他瞥了眼童然几乎要走入厨房的背影,担心他听见了。 童然也不愿意,但就是听见了。 “怎麽了?什麽事吗?”勤玉卿压低声音。 走入厨房的童然,心情不是很愉快,刻意在厨房多待了点时间。没想到回到餐厅时,勤玉卿竟然还在热线! 勤玉卿电话讲得很认真,根本没注意到童然靠近。“……我真的没办法嘛!悦悦她生病了,我必须留下来照顾她。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为什麽要互相比较呢?” 说完,勤玉卿眼角才瞄到站在餐桌边打量著他的童然。 童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之後,走出餐厅。 之前的“宝贝”,再加上後来的话……童然实在无法不往坏处想。 他很生气,气勤玉卿有了风品悦这个青梅竹马,还在外头搞七捻三,换作是他,他绝对…… 童然没再想下去,差不多是该喂风品悦吃药的时候了,他倒了杯温水,拿了一包药,走进主卧室,然後他发现,昏睡三天的风品悦,坐在床上,她似乎完全清醒了。 童然开心笑了笑,走至床边,将药跟温水放到她手里,说:“你总算醒了,我终於可以不用再喂你吃药。我煮了粥,你先吃药,等会儿再喝地一粥。医生说这药不伤胃,早上我喂你喝了一点苹果汁。”童然坐在床边,看著她。风品悦静静看著他,脸上表情像是在问:发生了什麽事? “全都忘记啦?你真的睡迷糊了。你睡了三天,昏睡的总时数是七十一个小时又二十一分钟左右。”童然伸手探她体温!七点多时,他就感觉她的高烧应该全退了,大概今天就会醒。 “快吃药吧,趁水还温的时候。这三天你没吃什麽,我大多喂你喝些流质的东西。你一定很饿吧?” 风品悦不太相信自己睡了这麽久,打量了一会儿周遭,看看手里的药,再看看童然。 “这是你的房间吗?”她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啊。你霸占我的房间七十几个小时,害我都没地方睡。你先吃药,有什麽事吃过药後再说。”童然催促,然後又说:“不过这药应该很苦!你三天都在昏睡,医生只好把药磨成粉,比较好喂食。 你稍微忍耐一下。我去盛碗粥进来,你吃过药再喝点粥,感觉就不会那麽苦。我顺便请勤玉卿进来,他知道你醒了应该会很高兴。”“猫咪也在这里?” “对,他也在。为了保护你不被我这只大野狼吃掉,他在这里陪了你三天。你吃药吧,我马上回来。” 勤熙淡一听风品悦醒了,立刻进了卧室。 “你终於醒了啊?”他口气很主具备。 床上的风品悦还拿著药跟水,迟迟没吃,一听见勤玉卿的声音,才抬起头就落了泪。 童然端著一碗粥走进来,看见风品悦掉泪的模样,想说些什麽,勤玉卿却已经走上前。 勤玉卿揽风品悦入怀,口气还是非常不好:“哭?哭什麽?你还知道哭咧?那天说要送你回去,你就不要!跑去淋雨,淋了一整晚,结果呢?一病就是病三天,急死人了知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你害我三天不能到公司去,所有约全部取消,你还敢哭!我都没开始骂人耶。” 他一边骂,却一边轻吻她的发,手还拍著她的背,像在疼惜一个小孩般。 站在房门口的童然,冲动地想拉开那两个纠缠的人,不过终究没这麽做。 一会儿,他听见勤玉卿放低声音对风品悦说:“快把药吃了,等一下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喔……我都不晓得该怎麽说你了。这种紧要关头,你病倒了,家里的事情怎麽办?再怎麽说,那终究是你母亲,最後一程你总该去送。那男人打电话给我,说明天你母亲要火化了,我怕死了你来不及醒过来,担心得要死。” 勤玉卿的话惹恼了童然,难道他这地方是什麽人间炼狱,非得尽快离开不可? 再说,勤玉卿不能体谅她病才稍好,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一些刺激性的话? 童然走上前,动手拉开了抱著风品悦的勤玉卿,说:“不要在我面前动手动脚。”话说得很挑衅,完全不掩饰他近乎忌妒的感觉。那愠怒的表情,教风品悦愣了愣。 勤玉卿刻意当作没听见他的话,只瞪了他一眼,然後甩开他的手,乾脆坐上床。他拿走风品悦还放在手上的药,喂向她嘴边,哄著她:“乖,我知道你最讨厌吃药,药就剩这一包了,你吃完,喝点童先生煮的粥,然後,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烧仙草。” 他绝对不会让童然成功的,这种花心男想得到他的悦悦,作梦都不可能! 勤玉卿故意展现对风品悦的了解,就是要让童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是悦悦的青梅竹马,而童然不过是今肖想介入,却绝对不可能成功的第三者! “来,张嘴。”  风品悦乖乖张嘴让勤玉卿将药送入嘴里,然後乖乖喝了勤玉卿喂来的水。 砰!童然重重将那碗粥放―亡床柜。 勤玉卿、风品悦被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童然什麽话都没说,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走出卧室。又过一秒,卧室的门被关上――很用力的。 “气死你最好!”勤玉卿对着卧室门做了鬼脸,真不像是拥有一九三高大身材的男人。 “猫咪,他其实……人不坏。”风品悦沙哑的说。 看著那关上的门,她的心里有些复杂,仿佛她跟童先生之间好不容易开启的一道门,被关上了…… 她跟他之间,真有道门吗?真的被开启了,又关上吗? “悦!你答应过我,你会安全降落。”勤玉卿转向风品悦,担心著。 “猫咪……他真的不坏。” “你……气死我了!你脑子病坏了吗!”勤玉卿吼著。 风品悦不再说话了,只是看著门。童先生,是真的不坏!至少没她以为的坏,若要说谁是坏人的话,她才是。 她想起母亲,心情乱得再也没力气说话。 正文 第四章我陪你 葬礼简单,几乎到了草率的地步。 火化後,什麽仪式都没,直接送入灵骨塔。 江中汉身著一袭昂贵的深黑色西装,走出灵骨塔,坐进私人轿车前,看见不远处一身白色衣裙的风品悦。 他对身边的司机说了句话,旋即朝风品悦走过来。 “我陪著你,不要怕。”一直在风品悦身旁的勤玉卿说。 风品悦压下想逃走的念头,抬头挺胸直视向她走来的男人,不断告诉自己,她不怕、不怕! “你……”男人走来,才开口立刻被风品悦打断,“这就是你给我母亲的葬礼?你还是个人吗?!” 男人讪笑,语气冰凉,说:“这个连母亲临走前都吝於施舍一丝情感的人,还配跟我谈怎麽做人吗?家里的电话我全录了音,那天你在电话里怎麽跟你母亲说话的,我可以提醒你,你说:要找我借钱,没有。要找我聊天,没时间。你还有什麽事吗?小品悦,你可不要天真的以为你来参加葬礼,就能得到什麽。从现在开始,你母亲名下资产归我所有,她遗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风晶悦瞪著男人,震惊的感觉在她四肢流窜,她……原来她一直都误会了母亲! 四周的温度像是骤降至雩下,风品悦感觉一阵冷冽。 她从不相信母亲的话,不相信她真的是想过要离开江中汉、不相信她说江中汉监视她所有行动……直到这一刻!江中汉亲口说他录了她们的通话……风品悦怒气喧腾,却不知该先跟江中汉算哪笔帐。算他过去得逞的阴谋?算他对自己……还是算他老奸巨猾,成功破坏了她们母女间最後一丝信任感? 太多帐了,多到她恨不得能亲手杀了眼前这个穿得人模人样的恶狼!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母亲最後竟落得这样下场,就连死了都得不到安宁…… 好多挣扎在风品悦心里搅和,最後她竟只能对著他吼:“她给你全部,你给她什麽?你说明!你给了什麽?听闻你懒得很,连一场小型告别式都没,你明知道她是天主教徒,你却把她摆在在骨塔……”风品悦说到激动之处,差点冲上前打人,是勤玉卿抓住了她。 江中汉顶了副无关痛痒的表情,讥讽:“如果你那麽在乎,前几天你可以出面啊。葬礼的一切事宜,我很乐意交给你办。现在事情都办了,你在这边嚷嚷,有用吗?我没跟你要一半的丧葬费,算对你不错了。” “江中汉,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无所有!我会把你加诸在我们家身上的伤害,连本带利讨回来!”风品悦咬牙切齿地说。“唷!我真怕咽。一个黄毛丫头的威胁,你以为我真会在意啊?连本带利?我就睁大一双眼睛,看你怎麽讨!我劝你别天真了,丫头。不过,你若是肯女代母职替我暖被,我可以考虑……” 啪!风品悦赏了江中汉重重一掌。 “意思是你不愿意啊!真可惜,你要是愿意当我的女人,我本来可以考虑分你十分之一财产的……” 风品悦又要出掌,却让江中汉挡下。 “没有女人可以打我第二次。就算我瞧你有几分让我垂涎的姿色,你也不够格打我第二次。我劝你考虑我的提议,帮我暖被总比跟著一个Gay好!江中汉特意看了勤玉卿一眼。 “你……”风品悦才想破口大骂,却让勤玉卿的举动骇住。 一眨眼间,他就赏了江中汉结实两拳,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你要是胆敢动悦悦一根寒毛,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信,你试试看。我父母很清楚我是哪种人,你要是以为能勒索我什麽,就大错特错了。” 勤玉卿拉了风品悦的手离开,留下一脸不甘的江中汉,在原地抹擦嘴角、鼻孔流出的血丝。 那天堪称是童然这辈子最没风度的表现了! 他心烦好几天,对那天不欢而散的情景耿耿於怀。 当时童然连道别的应酬话都懒得说,面无表情打开家中大门,无声地送走了那对急欲离开的青梅竹马。 他们会去吃烧仙草吧……童然心思晃得老远,目光不太集中地看著台上正在做简报的主管,那些数据图表,没一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完全不像他!他对工作,向来很专注。 “总裁,您要不要补充什麽?”坐在他旁边的秘书低声提醒,跟在童先生身边做事四年多,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童然、心不在焉。 童然看了讲台一眼,才发现做简报的主管老早结束了,站在台上很尴尬,而其他与会主管全盯著他看。 “把你的简报送到我办公室。”童然对台上主管说。 这命令简直要吓死台上的那名主管了! 主管冷汗直落地问道:“您是不是……哪里不满意?我可以修改後,再送去给您。”把报告过的简报送上去?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童然环顾整著会场,三十几个一级主管如临大敌似的,连气都不敢多吐一口的模样,忽然让他觉得好笑。 “对不起,是我没仔细听。”真是破天荒!他居然对属下道歉,不过错了就是错了,他这个人很愿意认错。 他想起那天,开始犹豫要不要为自己没风度的表现,向风品悦认错? “没事,你们不用紧张。这个会议不用再继续,还没做简报的人,把你们的简报交给秘书,我再找时间看,散会。”童然离开会议室,留下面面相衬、不消多时便开始议论纷纷的一群人。他很没风度!坐在私人办公室,童然还在想。 对那件事,他确实在意得很。因为,他没对哪个女人表现得如那天般差劲过,即便是他曾深深爱过的薛璃般,也没让他失控过。 风品悦啊风品悦……她乖乖张嘴,咽下勤玉卿喂她的药,那柔顺乖巧的模样,真让他忌妒极了。 没错,他就是忌妒。 他承认勤玉卿成功了!那天他不是看不出来勤玉卿的刻意挑衅,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忌妒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相互了解…… “总裁……您是不是不舒服?”抱著一叠报告的秘书,在外头敲了许久的门,最後索性自己进来,看见童然毫无反应的样子,关心问着。 “是有点不舒服,但不是身体上,是我的心不舒服。” 头一回听童然谈论自己的情绪,秘书真不晓得如何回应才恰当。 “没事。我麻烦你买的礼物,买了吗?”这星期六,是薛璃的生日。“已经买好了,在您桌上。”秘书指指办公桌,那礼物包装得那麽明显,总裁居然会没看到。 “喔,谢谢你!我没注意到。” “有没有什麽我帮得上忙的?”秘书看童然失常的样子,禁不住关心。 童然抬头,看了眼已为人妻母的美丽秘书,想了想,说:“如果我想介入别人的感情,再把人抢过来彻底变成我一个人的,你觉得我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呃?”秘书错愕,突然想到一个很道德性的问题,“对方结婚了吗?” “没,他们是青梅竹马。” “嗯……您是认真的吗?” “什麽意思?” “原谅我没礼貌,可是总裁您身边的女人够多了,如果您不是认真的,站在女人的立场,我觉得您不该破坏人家多年的感情。” “我非常认真。”“认真到可以抛弃现在的众女友?” “我没女朋友!为什麽大家都误会我?” “那……”那他跟人家吃饭、喝茶、看电影,还送花、送车、送珠宝是什麽意思?秘书忍著没说。 “那什麽?你为什麽不说完?” “您真的想抢人?” “真的。”童然差点要叹气,要多坚决的态度,才能说服别人相信,他终於遇到想拥有的人了?他这几日的苦恼,难道是假的吗? “那您应该先戒掉对所有女人都体贴的坏习惯。”秘书说得含蓄。 “不难。但这样就抢得到人了吗?” “还要看他们感情够不够坚固?有没有可以趁虚而入的地方?” “也不难。那男人好像还有别的情人。”  “那恭喜您了!光凭这点,您的成功机率就能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才百分之五十?”“接下来得看您怎麽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了。可不可以请问您,对方是哪家的千金?” “她不是哪家千金。说了你大概也不认识,她是一家家务公司的负责人之一,现在负责我住处的清洁Case。” “风品悦小姐?”秘书脱口,睁大了眼。 “你认识?”换童然惊讶。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喜欢的人是她?她……”秘书娓娓道来,风品悦向她探询他的行事历,而她因为收了人家三不五时送的公关票,所以诚实无欺地把童然所有行程全告知风品悦的事。 童然听了之後,沉默几秒。 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是吗?这个机会正好! “没关系,她若再问你我的行程表,你还是给她。顺便不著痕迹,帮我问问她都是什麽时间到我那儿。 她迫切想对付江中汉! 这辈子她没如此痛恨过一个人,痛恨到想不择手段毁了对方的地步。 风品悦站在玻璃窗前,手还拿著除尘把,恍恍惚惚望著信义路来来往往的车与人。 从高处向下看,她真觉得自己好渺小,一个像江中汉那样的人渣,她都无能对付…… 童然住处大门被打开,负责客厅玻璃窗清洁的风品悦,因为神游没听见有人开门,提了一包重物逐步靠近她。 “品悦!” 当她听到男人的声音,惊得掉了手里的除尘把。 童然弯腰帮她捡拾,然後笑说:“这是继超级市场之後,我第二次吓到你,对不起。”他将除尘把交还给她,不等她反应,拎著那一包东西走进厨房。 “你不是应该在……”风品悦紧蹙眉头,她明明跟绘芳确认过了!童先生今天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得开,绝不可能回来。 “在开会吗?”童然笑著接话,“我取消了。绘芳告诉我!你今天会过来。我前天才知道,你跟绘芳交情那麽好,好到我所有行程你都知道。” 她跟著他走进厨房,看他拿出一小袋一小袋食材。 听了他的话,她尴尬得不晓得该说什麽。 童然见她沉默,转了话题,继续说:“现在四点五十,你们慢慢整理,我来做晚餐,晚上统统留下来吃饭吧。”童然拿出所有食物清点过,越过风品悦身旁,离开厨房,寻找另两位清洁员。 “秀雅、恩苓,晚上留下来吃饭好吗?我买了几只活龙虾,很新鲜。你们慢慢来,大概六点多就可以吃东西了。” 跟在童然後头的风品悦,截至目前为止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她看得出来两位清洁员有意愿留下来,但不好意思直接答应,只是看著她。风品悦不得不佩服,他居然晓得两位清洁员的名字。 “有什麽问题吗?我应该是你们今天最後一件Case了。忙完我这里,你们就下班了,下班就不归老板管了吧?”童然对两位清洁员微笑,故意转头看了眼後面的风品悦。 “如果你不要求我们饭後留下来帮你收拾,我们可以留下来。”风品悦说,一个念头钻进她脑袋…… “没问题。吃饱还让你们工作,我就太没人性了。”童然回头给风品悦一个笑,他看著秀雅、恩苓,问:“现在你们可以安心留下来吃饭了吧?” 两人笑著点了点头,又各自去忙了。 童然转回厨房,风品悦一边跟著,一边语气有些迟疑地说:“童先生!可不可以……现在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厨房的入口处,童然沉默转身,盯著风品悦,好一会儿才说:“你想知道什麽?直接问我。” “上次……你说你有……上千亿身价,是真的吗?”“是真的,我说过我可以达一份估算表给你,如果你很难相信的话。” “那是不是表示……你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 “你要我帮你什麽?”童然问得直接。 “我……”风晶悦开口却又顿住,她要怎麽说?“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不是有点,是非常。”童然一双眼瞧她瞧得认真,语气也认真,说:“这句话的意思相当於只要你开口,在我能力范围做得到的,我都会帮你做到。你需要什麽样的帮忙?” “我想……想请你帮我毁了一个人,我要他一无所有。” 童然无声了,不再看她,往料理台走。 他拿出活龙虾,简单冲洗後,俐落地在几分钟之内,将四只龙虾对半切好,放进烘烤盘。 风品悦吃,惊地看他飞快的动作,他彷佛是熟悉厨房的料理大师,一刀先放出龙虾的血水,一刀对半剖,四只龙虾落下八刀……她猜不透沉默的他在想什麽。他会看轻她吗?看轻她是个有报复心的人吗?她并非不厌恶这样的自己,并非不知道强烈的报复欲会让人变得丑陋,可是……她母亲的死,像强烈的催化剂,把她对江中汉的恨,催升至最高点。 已对半剖的龙虾淋过白酒後,童然拿出一包起司条,均匀洒上起司,再将烘烤盘送进烤箱。 “我很少这麽正式做餐点,不过你放心,我的手艺一流,我曾经到法国学了半年料理。”童然终於将注意力转至风品悦身上,“活龙虾要尽快处理,否则就不新鲜了!” 他倒了一小杯白酒,走到风品悦面前,说:“喝掉,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晚餐之後留下来,我们谈一谈。要毁掉一个人并不难,尤其是你只要求让他一无所有,难的是,毁了那个人之後,你不会因此厌恶自己。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人。” 风品悦无言,看著那杯酒,然後一口气喝光。 “谢谢你。”她将空杯还给他,什麽都没再说,决定离开厨房。她能对一个如此精明的男人说什麽?他把她的心思全看透了。“品悦,先告诉我,你想对付的人是谁?” “江中汉,中峰的!” “中峰的副董事?不对,他前天继任董事位了,现在是中峰的负责人。”童然一脸深思。 “你都知道?” “商场上,够分量的人我大多认识。”  “那你一定也是个够分量的人了。”风品悦露出一朵软弱无力的浅笑後,走出厨房。 送走秀雅、恩苓,时间已近八点。 晚餐吃得非常正式,说童然是个专业厨师都不为过。从水果凉酒、橙汁凉芦笋、前菜嫩煎鹅肝佐松露、主菜烘烤白酒龙虾、甜点蓝莓慕斯加香草冰淇淋,到最後的水果、伯爵冰茶,一样都不马虎。  一顿丰盛晚餐下来,她对童然几乎要另眼相看了。除开职业级厨师不算,有几个男人能像他这样,轻轻松松在一个半小时内,完成四人份的道地美味西餐? 他确实是个迷人的男人,完美的五官、完美的笑容、找不出瑕疵的沉稳举措、厨艺好得零缺点……如果他真像他说的,拥有上千亿身价,女人要不迷上他很难。 风品悦有点明白了,何以小风与猫咪连续阵亡了九位组长!连刚刚离开、已经结婚的秀雅与恩苓,都不禁以仰慕的眼光看著他…… 他们坐在客厅里,他调了两杯长岛冰茶,沙发上的风品悦,神情像是在深思。 “风平宇跟你是什麽关系?”童然打破沉默。 风品悦震了震,那个遥远得她几乎快想不起来的名字,刺痛了她的心。 她试图平稳呼吸,喝了口长岛冰茶,才道:“我父亲……就是风平宇。” 童然凝视她好一会儿,叹气,“你继父对你不好,是吗?!” “你……知道我跟江中汉的关系?”风品悦微愕。 “当年的事费经是段美谈,大家传来传去,想不知道都难。你父亲跟江中汉是拜把兄弟,一同建立中峰,十三年前你父亲车祸身亡,江中汉揽下照顾你们母女的责任,娶了你的母亲林幔,为了不让外人说他图的是另一半中峰拥有权,他让林幔任董座位。 直到前几日林幔病故,他才继任董座……” “美谈?江中汉自始至终图的就是整个中峰,没别的了。你相信我母亲是病故?告诉你,我母亲是自杀身亡的。” 风品悦语气冷漠,听不出愤恨情绪,彷佛说的是与自己无涉的事情。  童然皱眉,林幔去世的原因,江中汉对外说是病故,也谢绝外人参加葬礼…… “江中汉什麽都不会,唯一拿手的是演戏!” 风品悦冷冷地说,长岛冰茶转瞬喝尽。 “喝那麽急,会醉的。”童然拿过她的杯子,轻责。“如果可以醉得忘光一堆肮脏事,我很乐意喝醉。”可以的话,她是很想把那些一龊龊事抛诸脑後,可惜记忆像影子跟随,摆脱不了。 昨日江中汉的嘴脸,她巴不得能亲手扯烂。全世界都说他是好人,只有她明白,他是头狼,若不是她无能…… “也许,你对你继父有误会。”他不曾接触过江中汉,但印象中听到的,几乎全是正面评价。 “你帮不帮我的忙?” “你的青梅竹马帮不了你吗?你不怕我帮你之後,开口要求你无法付出的代价?” “猫咪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能再让猫咪为我牺牲了……”她想起那天他们遇见江中汉的情景,摇了摇头,“你不会懂的。帮我这个忙,你想要什麽代价?你说你非常喜欢我,你想要的是我的人吗?” “如果是呢?”童然微笑。 “可以。” 童然愣了一下,没料到她对江中汉的恨如此深刻,深到可以用自己交换的程度。他对江中汉起了好奇,也许他该查查他。 “好,我帮你。你要他一无所有,我就让他一无所有,晚了,我差不多该送你回去。”童然起身拿车钥匙。 “你……真的要帮我?”风品悦问得迟疑,突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刚刚的“交易”值得吗? 她曾经在、心底许下誓一言要亲手毁了江中汉,然而随著年纪增长,她逐渐体悟到,要毁了像江中汉那样的人多不容易。她得先让自己站得稳、得拥有与江中汉平起平坐的权势。 而她光是让自己站稳,就花了好几个年头,想跟他平起平坐还好遥远,於是,她沮丧得渐渐放弃复仇念头,直到母亲自杀、直到她再度面对那个男人,“她以为早已消失的念头,彷佛由灰烬里窜出的新火苗,在她心里重新燃起一场大火……  “当然。你已经同意拿自己当代价,我没理由拒绝。对了,星期六晚上我得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你陪我去,可以吗?我们应该开始培养感情,等江中汉一无所有後,我向你索取代价时,我不希望你太僵硬。” 童然眨了眨眼,笑得有些暧昧。 “另外,从现在开始,到我决定你已经付完该付的代价为止,这段期间,你不准跟任何人发生关系。我要求绝对单一的关系,你懂吗?请你跟你的青梅竹马分手。同样,我对你,也会是绝对单一的关系。” “我……”风品悦有点不确定,江中汉真的会一无所有吗?她真的有机会复仇了吗?他真的可以为她父亲、为她母亲,也为她自己复仇了吗? 靠著这个曾教她厌恶万分的童先生,她就能复仇了吗? “你做不到吗?” 他的声音打破了她的迟疑,“不,我做得到。只要你帮我,我就做得到。” 她展现的决心,像是即使要跟魔鬼定契约也无妨一般。 童然沉吟半晌,才说:“你真那麽恨他?找个时间,我要你告诉我,你恨江中汉的原因。”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她神色显得淡漠。 “从现在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记住,这一刻起你就算是我的人了。” “你究竟能不能让江中汉一无所有,还不知道。” “品悦,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童然笑得从容,不晓得为什麽,风品悦相信他的话,感觉上他是个充满力量的人,真的像是什麽事都做得成的人。 “谢谢你帮我。” “我也要谢谢你,给我帮你的机会。”童然揽她的肩,往外走。“你确定你只要他一无所有?你不想拿回你父亲的公司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如果你能一并毁了那家公司,我会更感激你。”她不要任何跟那男人有关的物品。 “你连你父亲都恨吗?” “那家公司已经不是我父亲的了。先生,我的心情,你永远不会懂的。”风品悦语气里有轻轻的愁绪。 “星期六的晚宴,需要正式礼服,你有吗?”他转移了话题,那些他不懂的事,他决定慢慢来。 风晶悦摇头,感激他转移了话题,这些天她的情绪太复杂,感觉很累了。 “那星期六中午我去接你,带你去买衣服!”“我可以自己先去买。” “不,我坚持带你去买,能帮你买单是我的荣幸。” “童先生,你确定你很喜欢我吗?你会不会突然後悔……” “我答应的事,就不反悔。我的朋友都喊我小童,从前的女朋友们习惯喊我单名‘然’,你选一个你喜欢喊的,不准再喊童先生。” 正文 第五章所谓……不离不弃 当看见童然与风品悦手臂相挽,踏入大厅,童然好友之一的罗仑,吃惊到端不住手中的杯子,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顿时一室安静。 不只罗仑,屋子里二十几个男女,全怔愣十数秒之久。 最後是今日的寿星最先回神,她漾开甜美的笑,走向那对手臂相挽,踏入大厅的男女, “欢迎你。”薛璃船伸手,招呼童然带来的伴, 风品悦有淡淡局促,很快地轻握了对方的手,“你应该先告诉我们,你会携伴参加。”薛璃船略有责备。 “前两天我才知道我会携伴来,这两天忙,抽不出时间告诉你。事实上,是我不想让梁先生日子太好过。” 後半段话,他俯身靠在薛璃船耳边低语。然後,他开始介绍:“品悦,这位是今天的寿星,也是过去我深爱的女人,薛璃船小姐。” “哪有人这样介绍!”璃船抗议。 童然却蛮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看了看风品悦,才说:“有什麽关系?反正品悦还没爱上我,她不会吃醋。璃船,我身边这位是风品悦小姐,我目前努力追求的女人……”童然还没把话说完,刚刚摔了杯子的罗仑靠近,打断他的话。 “哇!小童!我有没有看错啊?你居然挽了位女性同胞参加璃船的生日宴?你、你、你……实在太让我……” “让你太吃惊吗?我看到了,你摔破了一个杯子。” “你错了!我想说的不是吃惊,我想说的是我太高兴了!你终於肯让阿星好好过日子了,你们终於可以和平相处了!身为你们好友的我实在……” 罗仑话没说完,推了三层蛋糕进大厅的梁鸿星,过来插了话:“这位是……” 梁鸿星双眼亮得过火,仔细盯著风品悦瞧好一会儿,才望向妻子,他揽著璃船的肩,强烈的占有意味不言而喻。 “是小童正在热烈追求的对象,风品悦小姐。”璃船解释。 “哎!小璃儿,我刚刚不是才告诉你,我不想让梁先生日子太好过啊。你怎麽这麽不给我面子?”童然说。 “风小姐,你好。欢迎你,真的很欢迎你。”梁鸿星根本没把童然的话听进去,热络招呼著风品悦,大掌热情地握住她的手。 梁鸿星的热情明显过了头,对他来说,风品悦根本是个救星。她的出现,意味著童然不会再对著他老婆流口水,他多年来的恶梦,总算可以结束。 “喂!梁鸿星,你握手也握太久了吧!” 童然老大不爽地拉开两人交握的手,这动作非但没惹梁鸿星不快,反倒引出他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死小童,没想到你也有这天,我终於可以让你尝尝我受过的滋味。 风品悦小姐,容我先自我介绍,我是璃船的先生梁鸿星,目前是星宇科技副总裁。你不介意我称呼你悦悦吧?你可以喊我阿星或鸿星。这是我的名片……”他由皮夹抽了张名片,要递给风品悦,却被童然抢了过去。 “梁鸿星,你想都不要想!”童然说著他跟梁鸿星才懂的话。 他当然知道阿星的目的!有个勤玉卿存在,他尝酸尝得够多了,这家伙不必再来搅局! 童然一点机会都不给,直接没收了那张名片。 “喂!你太没风度了吧?” “对你不必讲究风度。小璃儿,麻烦你带品悦吃点东西,我们还没吃晚餐。你丈夫借我几分钟,我跟他有话要谈。” “没问题,我会帮你把她喂得饱饱的。”璃船调皮地笑了笑。 风品悦看他们一来一往,完全没说话的余地,任由她带著她走。罗仑原本打算跟著她们走,却被童然叫住:“阿仑,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们去外面谈。” “喔。”罗仑不太甘愿,说实话,他对风品悦的兴趣比较大。 “小童看起来很在乎你,你们认识多久了?” 薛璃船端来一盘盛了满满食物的盘子给风品悦,拉著她到後院凉亭,风品悦则为自己拿了一杯酒。後院凉亭安静,她们可以好好聊天。 风品悦跟著她这段时间,一直沉默地打量薛璃船,她得到的结论是,面对像薛璃船这样看来温柔可人,又极端美丽的女子,是男人都会忍不住爱上。 “你为什麽不选择童先生呢?”风品悦没回答薛璃般,反而问了个连她自己都讶异的问题。 或许是薛璃船刚才跟童然站在一块儿,两人看起来实在很相配的缘故吧!“呃?”璃船愣住,一会儿才说:“因为我不爱他,我爱的是酷星。” “童先生人不错,厨艺一流、身价一流、长相也一流,我觉得他的条件比你先生好,你没後悔过你的选择吗?你是不是先认识你先生,後来才认识童先生,因为这样才――” 风品悦不晓得该怎麽形容,当童先生说薛璃船是深爱过的女人时,那一刻她感觉有些不太舒坦,但又无法确实形容哪里让她不舒服了。 “正好相反,我大学就认识小童了。出社会之後,才认识阿星。”璃船解释,笑容里带著兴味。 “是这样吗?为什麽……” “你觉得小童很棒,我也觉得他很好,但我对小童没那种感觉,感情的事解释不来为什麽。其实我先生条件也很不错喔,身价、长相跟小童有得比,唯一输给小童的大概就是厨艺了。” “对不起,我失礼了。”风品悦总算察觉自己说的话很无礼,连忙道歉。说也奇怪,她对童然从轻视、敌意到现在油然而生的敬意,中间的转折又快又急,她根本没去想,一切是不是太不合逻辑了! 她只是发现,童先生不像她所想的那般轻浮。 这两天他们有时间都会碰面,他会请她吃饭、带她逛街、帮她挑选衣服……她发现他是个既心细又体贴的人。这两天他不曾因为他们约定的交易,对她做出什麽失礼的动作,他真的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 “没关系。你还好吗?”璃船看得出她似乎心思恍惚,关心问著。 “……还好。”风品悦看著那盘食物,不去看眼前的人,因为薛璃船姣好的脸孔、亲切温暖的笑容,让她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她讨厌这种感觉! “你很喜欢小童吧?”璃船问。 用叉子拨弄盘子食物的品悦一听,心莫名其妙慌了一下,叉子意外掉落地面。 她盯著跌在地面的叉子,吐了口气,伸手拾起,决定抬头看她一直想避免去看的美女…… 薛璃船真的很美,品悦想。她拉开一抹轻浅的笑,开口:“我跟童先生,完全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她一口气喝光了酒。“什麽意思?”璃船故作不解状。 “他不像他说的……正在热烈追求我。我跟他……我跟他之间……只是一桩交易。”风品悦说,然後眨也不眨一眼,望著薛璃船,想知道她会怎麽反应。 “交易?什麽样的交易?”璃船温婉笑问。 风品悦反而蹙眉了,怎麽她以为薛璃船会有的反应她都没有,只是浅笑? “他答应帮我完成一件事,我答应把我的身体给他。”也许薛璃船不懂她的意思,她索性把话说得更白些。 “他答应这桩交易?”璃船还是笑。 “对。”怎麽还是笑呢?风品悦很疑惑。薛璃船善良到不懂得怎麽轻视别人吗?,她笑起来,甜美得像个天使。 “品悦,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品悦点点头,没说话。 “我能不能知道,你要小童帮你什麽?” “我要他帮我毁了江中汉。”“中峰的董座江中汉吗?”薛璃船惊讶。 “你也知道?” “啊……”她恍然大悟,猜出小童拉著阿星、罗仑想谈一些什麽了。 “江先生跟阿星最近有笔生意要合作,所以我知道。前两天,江先生来过这里作客。你确定小童答应你了?” 哎……小童要付的代价可大了!想要阿星、罗仑的帮忙,非得被他们狠狠敲一笔竹杠不可。 “他答应了。他说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风品悦回答。 “确实是。只要他答应了,他就做得到。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薛璃船看见风品悦有着淡淡迷惑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我是个专职家庭主妇,平常时间很多,如果你有空,缺朋友的话,就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街、喝喝下午茶什麽的。” “你……不会看不起我吗?”风品悦对一切困惑极了,这个地方、这里亲切的人、童然,甚至是对自己,她都感到困惑。她的生活步调在短短几天之内,偏离了轨道。 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想出该怎麽对猫咪说这一切! 她甚至还没想好,该怎麽面对做出离奇决定的自己! 薛璃船看著风品悦,语气诚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想对方一定做了非常对不起你的事。如果小童答应你了,那表示他也认同你的决定。我相信小童,所以我相信你。我更相信直觉,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 风品悦无言以对。薛璃船说的话,跟童然好像,童然也说她是个善良的人……他们怎麽没配成一对呢?风品悦仍是觉得疑惑。 她不能说这个晚上过得很愉快,但其实这也不是个糟糕的夜晚。 生日会十点左右结束,直到走出梁家大门,她才有松口气的感觉。也许是她给自己贴了个标签,总觉得她不该被他们列入朋友圈。  童先生的那些一朋友,个个都热情过了头,每个人对她既好奇又亲切,即使是知道真相的薛璃船,也对她很好。 “你不喜欢他们吗?”童然开著车,没忽略她有心事的模样。 “没,他们人都很好。” “但你似乎没真心想跟他们做朋友。” 她讶异他观察力敏锐,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我……我跟你只是交易,结束後就一拍两散,我实在没必要增加你的困扰。我跟薛小姐说了,说我跟你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尖锐的煞车声响起,童然急速将车停在路旁。 他将排档杆排进停车档,拉起手煞车,放开安全带,然後,他挪动身子,俯身向她,准确无误地以自己的唇,贴上她像是打算说不停歇的嘴…… 他感觉到她轻微的挣扎,伸手托住她的後脑,不打算给她挣脱的空间。 他的吻既深且急,就像要掏尽她胸腔内仅存的容氧量般,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软了身子,一双手无力地朝他宽阔的胸膛攀去…… 童然吻得更深,灼热的舌纠缠著她的贝齿,终於,他听见她柔弱无力的轻喘,感觉她紧紧环靠住自己…… 他花了点意志力,才放开她,用著因欲望而低哑了的声音说:“告诉我,你对我完全没感觉!只要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感觉,我就同意,我跟你之间只是交易。” 风品悦从昏沉里清醒过来,他突然给的吻,像是一股强大力量,逼得她必须面对她不知从何时就在逃避的事实…… 她喜欢上他了!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事? 是他在路边捡到自己的那个晚上吗? 那晚他煮了一锅丰富的海鲜面,温暖了她的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到别人特别为她煮的食物了……可是那时她一直不想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其实不光是那锅热腾腾的海鲜面,还有她感冒初愈,醒过来看见他端了茶、拿了药走到她面前,说她霸占了他的床七十几个小时。 当时他脸上满满的笑,没有一丝责怪……他给她一种睽违已久的感觉,她不想说穿那是怎麽样的感觉…… 她不想承认的,一直都不想的! 就算她向他开了口,请求他帮忙,她也一再一再告诉自己,一切就只是一个交易! 当她问他是不是有点喜欢自日己,而他回答“不是有点,是非常”时,她心脏跳得激狂,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花了好大的工夫,像要拚掉一条小命般,才稳住了呼吸。 她不想在他面前泄漏什麽,更不愿对自己承认些什麽,但一切,在这一刻,那包藏得紧密不透光的心情,却因为他的吻,钻出缝隙,她再也无法否认下去…… 毕竟,她方才那麽紧地攀环住他,并且热烈地……回应他的索求。“品悦,你打算永远不说话吗?”他微笑,拇指的力量轻浅,碰触著她显得绯红的脸颊。 “我们能不能让一切简单点?我不希望事情太复杂。我对你有感觉又怎麽样?你想证明什麽?证明你的男性魅力天下无敌?” “我什麽也不想证明,我只是不想你把自己说得廉价。” “我不认为我是廉价的,你给了我一个很高的价码。”风品悦直视著他。 “品悦,你为什麽……”童然真有一至气了。 “小童,请你体谅我刚失去母亲,又急於……复仇。我没有太多的心力了,我甚至想不出该怎麽跟猫咪解释这一切!我真的不想让事情更复杂。” “你不知道怎麽说?没关系,从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他有眼睛,总会看到,我等他来问我,我帮你说。”“小童……”她很为难,她跟猫咪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童然捣住她的嘴,不让她说。 “我可以帮你!无论什麽事都可以。猫咪的事、江中汉的事,所有关於你的事,只要你肯交给我,我就帮你。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对我封闭你自己、不要把这一切看成是交易。” “这是两个要求。”风品悦淡笑,也讶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幽默。 童然笑出声,忍不住抱紧了她,“你应该常笑,你一笑,整个人都亮了。” “这种恶心的三流对白,你居然说得出口。” “恶心的三流对白,我这样的男人还说得出来,通常表示真心了。” “这算什麽逻辑?” “这不是逻辑,是真理。”他放开她,摸摸她的短发,又说:“时间真的晚了,你愿不愿意到我那儿过夜?明天我方便送你去公司,你也可以睡晚一点。” “我……没有乾净的衣服换。” “我买了几套衣服给你,放在我那儿。” “我……你还没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我们……” “小傻瓜,你想哪儿去了?我真的只是邀你去我家睡觉,纯粹睡觉。这样安心了吗?”风品悦点点头。 不晓得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就给她一种放心的感觉,让她可以放心地跟著他,去哪里都无所谓…… 这样的体认,教她有些心慌…… 风品悦感觉头痛,猫咪整个上午铁青一张脸,不肯跟她好好说话。 即使问他公事,他多半是从鼻孔发出哼声,不太有什麽回应,了不起他会说:“你决定就好。”然後就逗他的猫玩,看也不多看她,彷佛她身上有什麽病菌似的。 究竟是什麽让猫咪对她这麽抓狂?原因当然跟童然送她到公司有关。 一早童然送她到公司,他帮她开车门,就在她下车要进大楼前,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那一幕,正巧被同时抵达公司大楼的猫咪撞见。当她作贼心虚想追上猫咪时,童然却缠她说了几句话,才放她进公司,让事情变得雪上加霜。 中午休息钤快响了,风品悦决定放弃跟猫咪这闷葫芦说话的念头。 她努力整个上午,可是猫咪一点听她说话的意思也没。 早上进公司前,童然说中午约她一块儿吃饭,这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等在楼下了。 风品悦习惯性在离开办公室前,整理一下办公桌,抬头意外看见,整个上午不肯跟她说话的猫咪!等在她办公室外头。 午休钤声响起,风品悦叹气,猫咪是想找她吃饭吗? “我在湘源订了位,中午吃日本料理可以吧?”猫咪对著由办公室出来的风品悦,说出他今天第一个完整句子。 “可是我……”风品悦为难,接著看见猫咪後头,朝他们走来的童然。 他怎麽上来了呢?不是说好了,在一楼等的?风品悦头又犯疼。 “品悦!可以走了吗?”童然走至风品悦身旁,目不斜视上双眼只瞧著她。“风晶悦!你真打算要气死我啊?”猫咪没形象大吼,办公室里头十几个员工全看向他们。 “猫咪,我……” “勤先生,我跟品悦决定交往,我想她有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 童然将风品悦往自己身边揽,勤玉卿看那动作碍眼极了。 “你给我闭嘴,花心萝卜,我没打算跟你说话!悦,我就一句话,你今天中午要是选择跟这个花心萝卜出去,我们这辈子就不要再说话了!你赶快作个决定!”勤玉卿指著童然大吼,完全没冲过去拉走风品悦的意思。 勤玉卿的话,让童然陷入思考,他怀疑勤玉卿对风品悦压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感情。勤玉卿甚至连抢人的动作都没有,换作是他,他肯定先拉走风品悦。 “猫咪,你听我说……” “我是要听你说,但不是在这颗萝卜面前说!你到底要跟他,还是跟我去吃中餐?快决定!”勤玉卿又吼。 “我……”风品悦左右为难。“你跟他去用餐吧!等你下班,我再过来接你,”出乎出忌料地,童然替她作了决定。 风品悦没开口,却有人走来凑了热闹,是几位跟童然有过暧昧的组长们,宋琳琳、亚盈、被竹、羽芬……而率“队”开口的是宋琳琳:“小童,怎麽要来不先打电话过来?好久不见,我们都很想念你。中午大家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童然看看几位美丽的组长,再看看勤玉卿、风晶悦,勤玉卿指控似地狠瞪著他,童然却只觉得好笑。 反正他都来了,跟这些老朋友叙旧也未尝不可,他笑说:“品悦,你跟勤先生去吃饭吧,把事情谈清楚。我请琳琳她们去吃饭,谢谢她们过去对我的照顾。”童然不等风品悦的回答,转而问宋琳琳几个人:“吃义大利面好吗?” 宋琳琳几个人频频点头,一群人堪称浩浩荡荡,先後走出公司。 十几个人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品悦与勤玉卿两人。双方各怀心事,一直没有说话。 良久,勤玉卿开口,不再用激动的音量:“这就是你的选择?你真要那种萝卜?悦悦,你让我好失望!” 风品悦没说话,看著几个女人跟著童然离去,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说明! 她跟那些组长们,向来感情很好,可是今天,她竟觉得那些好朋友们的存在十分刺眼!她该死的到底吃错哪种药?! “我们去吃饭吧,吃了饭再说。”风品悦说得有气无力,因为所有力气她都用在跟自己生气上头了。 正文 第六章拨动我的心 风品悦皱著眉头,文件上该签的字,她动也没动,一枝笔拿了个把小时,脑子里想的却全与公事不相干。 一个下午,进进出出她办公室的人多了许多,那些中午跟童然用餐的组长们,全先後进来串过门子了。 她们到底都问了些什麽,风品悦乱得很,记不是太清楚。 有人问她,喜欢什麽颜色? 有人问她,喜欢什麽花?有人问她,咖啡跟茶喜欢哪一样?有人问她,喜欢大厦还是洋房? 甚至有人问她,到底爱不爱猫咪? 还有人问……问她什麽呢?她真有点忘记了。 只记得她回答了:天晴时的蓝;玛格莉特;不爱咖啡,不爱茶,爱吃热的烧仙草;大厦、洋房都爱:对猫咪的感觉,可以说是恩情、亲情、友情,但绝对无关爱情…… 她们满怀好奇地进她办公室闲聊,喜孜孜地离开,问过她的问题千奇百怪,她却一个问题也问不出口。 她很想问问,怎麽她们每个人对童然那位“旧情人”可以那麽洒脱?可以彷若无事般,九个人一道跟童先生共进午餐?难道她们不会互有芥蒂?不会在心里忌妒吃味?她更不明白,童然怎麽可以如此有办法…… 然而,眼前最该让她头痛的,不是童然;她最该想的人,也不该是童然,应该是猫咪,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中午,她跟猫咪的谈话,没有结果。她就是知道他们的谈话,可能没结果,才迟迟不晓得该怎麽对猫咪说…… 叩、叩!  她办公室的玻璃门,响起两声清脆敲门声。 风品悦抬头,看见透明玻璃门外站了两个人,瞬时愣住。 他们隔著玻璃门,同时拉开很专业性的笑容,其中一人又敲了一下门,愣在办公椅上的风品悦才赶紧起身,为两人拉开门:“猫咪爸、猫咪妈,今天怎麽有空来公司?” “悦,你两个礼拜没回家里吃饭了。”成惠娟脸上的笑,称不上热情,但眼里的关切倒是货真价实。 “猫咪妈,我……” “你母亲过世的事,猫咪告诉我们了。”现任立委的猫咪爸勤文玺,给自己找了位署坐,拿了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出来。“这是猫咪妈跟我送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风品悦接过盒子,看了两人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她拆开包装,是一个绒布盒,掀开绒布盒内里头躺了一对祖母绿耳环、手镯。 “你母亲过世了,现在你总愿意当我们的乾女儿了吧?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勤文玺说。 风品悦呆呆望著盒子里的首饰,不敢抬头,她一双眼睛红了,盈满的泪水刺痛她的眼。 “这不是我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猫咪妈说。 成惠娟想赶紧进入话题,这种又黏又浓的家务事,大可等到假日,大夥儿都有空了再说。她明天有个重要官司,等会儿还得进律师事务所一趟。 “什麽不是?一这件事很重要,完成这个动作,我们才能师出有名。”勤文玺反驳。 “好、好,你说了算。小悦,乾妈、乾爸决定收你当女儿,你应该没理由反对了吧?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可是我……”风品悦抬头,泪水漫出眼眶,不能成言。 “傻女儿,你真以为乾爸、乾妈心脏烂,一两件小事就会缺氧,死掉吗?”成惠娟上前,从办公桌上的面纸盒抽了一张面纸,帮她抹泪。 “我们赶快把事情解决掉。你乾爸跟我都那麽忙,还特别抽空来找你,你看不出我们的诚意吗? 猫咪的事我们都晓得,就算全世界都晓得了也没关系,我跟猫咪爸两个人的脸皮厚得子弹穿不破。何况现在什麽时代了?承认有个同志儿子,人家还会说我们父母够开明、走在时代尖端。 江中汉的事,我跟猫咪爸商量过了,我们会帮你解决。你若想要好好谢谢我们,只要喊我妈、喊他爸,就算数了。” 风品悦又是一阵愣,她以为那天猫咪当江中汉面前,说的是气话,没想到猫咪爸妈真知道……而且坦然接受? “比起你去请外人帮忙,得把自己卖了,乾爸乾妈提供的帮助,是不是人道多了?”勤文玺帮腔。“猫咪爸!你提这个干嘛?”成惠娟白他一眼。 “干嘛不能提?我说的是事实!不过,如果你喜欢人家,想藉机色诱,那我们只好同意你‘向外求援’,可是你还是得叫我一声爸爸,叫她妈咪。反正,不管怎麽说,我们要定你这个女儿了。” “你到底长不长脑袋?”成惠娟喝斥。 “我脑袋就长在脖子上,难不成你没看见?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眼科仔细检查一下,我看你明天的官司八成输定了……” 两个人居然杠了起来,风品悦为他们想收她当女儿的举动感动,又觉得他们抬杠的对白很好笑。 这时猫咪推门,也进了她办公室。 “我说服不了你,就让我爸妈来证明,我没骗你!如果你是因为顾忌我的、爱情观。曝光,会毁了爸妈的事业,你的担心真的多余……”他盯著她。 下班的音乐声响起,风品悦低头望了眼首饰,才抬头看向那等著她回答的一家三口,有太多感觉塞在胸口,说不出来。这些年来,猫咪一家人对她付出的太多,她能给予的却太少。 不平等的情感交流,像是沉重的枷锁,压得她难受。跟童然交易,她至少不会亏欠人家! 就算猫咪不在意自己的“神秘”摊在阳光下,就算猫咪爸妈也不在乎,她都不能再让这家人为她背负什麽了!“爸、妈,谢谢你们愿意收我当乾女儿,我好高兴,真的很高兴,也很愿意从现在起,把你们看成是我的爸妈。不过我的事情,请让我自己解决。” 勤文玺、成惠娟面面相衬,惊讶又高兴。她肯当他们的女儿,当然让人高兴,可是她竟然不肯接受他们的帮忙,猫咪的反应却只有生气,他怒斥:“你到底在想什麽?!真的想气死我啊?” 下班一段时间了,办公室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剩她的办公室人还未散。 在猫咪怒斥後,玻璃门又被人推开,这次是该在一楼等的童然。 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与站在品悦身边的中年女人,两人各有酷似勤玉卿的五官部分,组合起来,就是勤玉卿了。 童然猜,他们应该是勤玉卿的父母。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很像是立委勤文玺,站著的女人则像成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他印象若没错的话,这两人他都见过一、两次面。 “童先生,你好、你好,好久不见。我们上次在凯悦见过……”勤文玺起身!伸手向童然。 “勤立委,您好。”童然握了握勤文玺的手,他的印象果然没错。 “童先生,您好。公司的服务您还满意吧?”成惠娟也走向他,以为童然是来洽谈。她记得,他是她介绍来的客户。 “爸、妈!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人!你们在干嘛?”勤玉卿又发怒,他父母居然对那颗萝卜示好。 咦? 现在才说,他们哪里知道! 勤文玺、成惠娟暗自打量童然,然後彼此互看几秒,由勤文玺负责开口,对品悦、猫咪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要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悦,星期六晚上记得回家吃饭,陪爸、妈聊聊。” 成惠娟接著说:“悦,妈明天有场重要官司要打,得回事务所一趟。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麽委屈,记得回家来说说,再怎麽样,我们都会替你解决!”  然後,她转而面对童然说:“童先生,我们夫妻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聊。” 夫妻俩手挽著手,离开小风与猫咪。 “爸、妈,我星期六晚上一定会回去吃饭。谢谢你们。”风品悦在他们後面喊。两人回头时,她再次道谢,希望他们明白她心里有多感恩。 童然看在眼里、听进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手上的绒布盒,她喊的爸妈,都逼得他抓狂…… 猫咪大大叹了一口气,父母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居然认可这颗花心萝卜,实在太过分了!但他又能如何?父母表示意见了,悦悦也不听他的,他再多事也没用。 勤玉卿恨恨地想了想,语气不甘地对著童然说:“花心萝卜,你要敢欺负我的悦悦,我发誓我会拆你的骨、啃你的肉、吸光你的血!你小心点。” 撂下狠话後,他根本懒得再看风品悦一眼,踱著步子也离开公司了。 剩下两个人的办公室,忽然之间,盈满沉默。 她知道刚刚的场景,会让他有错误的想像,但她不想解释。 他走近,两人之间就隔著那只绒布盒的距离。 不安的气息缓缓晕开,风品悦隐隐觉得眼前的童然发散著危险。他看起来…… 很不高兴。 也不知怎麽地,她手里的绒布盒,竟落到了他的掌心里头。他拿起一只耳坠,在光底下凝视两秒,然後说:“色泽够漂亮,是顶级的祖母绿。就公婆给媳妇的礼物来说,这份礼算是够分量了。”“我……”风品悦开口,然後闭口,没了声音。 她何必对他解释?他不是她的谁,他们之间,她只想当成一桩交易,其他不想谈。 为什麽她不否认?他关上绒布盒,重重将盒子放责她的办公桌上。 “你没什麽要解释吗?”他的声音,明显压抑,有暴雨将至的预兆。 她看著他,继续沉默,却开始挣扎要不要把事情说明名。 在他丝毫不肯放松紧凝向她的目光下,她犹豫许久,才说:“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不太甘愿地,她做了没说服力的辩驳。 童然这辈子没怕过什麽,唯独刚才经历的景象,让他尝到恐慌的滋味。  即便当年薛璃船爱上梁鸿星、要嫁梁鸿星,他都没想过、尝过怕的感觉!直到刚刚……听见她喊勤玉卿的父母“爸妈”。现在他终於才弄懂,原来他对薛璃船,只是男人的保护欲在作祟。 而对面前的风品悦,作怪却是他的占有欲…… 他居然怕了!怕失去这个宁愿用身体换他一个帮忙,也不愿好好喜欢上他的女人! 她真是笨死了!她不明白吗?让他喜欢上、让他拿心爱上了,千千万万千忙,他都愿意帮她啊! 他这样明示、暗示了好几回,她怎麽就弄不懂呢? 等了又等,却迟迟等不到她进一步像样的解释,童然压抑不住,发了顿事後连他自己都懊悔不已的脾气…… “你跟勤玉卿结婚了吗?”他的声音大了一些。 风品悦被不会在他眼里看过的强烈怒气,震骇住了。 她没想过他会将怒意展现得如此明白,没想过他笑起来要命好看的脸,会有如此骇人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没结婚,你喊他父母爸妈,喊得是不是太顺口了一点?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说过我帮忙,你必须跟勤玉卿分开。你不懂我的意思吗?你以为可以在我帮了你之後,跟我上一次床,然後就算‘银货两讫’了?” 她不解释的行为触怒了他。 收人家贵重的礼,亲热喊人家爸妈,她是想交易过後,再回头找勤玉卿组个快乐美满的家庭吗? 她真以为他们真可以只是纯交易! 童然气得想抓住些什麽、想拥有些什麽……想抚平心里没来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恐慌。 他终於明白,原来动了真心,是进入理智再也管辖不到的一种境界。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低头,狠狠地吻住她。 她的唇,像可以燎原的星火一样轻触,便在他身体里拓烧出一场大火,他不再是个可以思考的人,他只想掠夺! 童然以先天上的优势力量,制住一开始想反抗的她,一手将她挣扎的双手绕架在她身後,另一手则钻入她衣衫内,探索她光滑如丝的肌肤。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吻,便由强势转为温柔,他感觉到她的软化,松开了架住她的手,探人她後背的衣服,松开覆住她圆润双峰的胸罩。 他一直在她身前的手,开始嬉玩她胸前的蓓蕾,感觉它们在他的指尖下肿胀,他在欲望之火里,隐约听见她的呻吟。 “我想要你,现在就要。”他的舌尖,在她耳窝边舔舐,低语,那不是徵询,是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 风品悦从来不曾有过这样恍惚的经历,从来不曾这样瘫软如泥…… 不曾像这一刻这样贴近欲望,不曾有过像是往前一跃,就会掉入万丈深渊般的晕眩感。 他的亲吻教她无从抵抗,他灼热的舌,像是能攫取她灵魂似的,在她的唇舌上缠绕,她缺氧、无法呼吸,也不想呼吸…… 她的身体,有自己的意志,朝他靠近,他的指尖拨撩著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敏感带。他像是世上最棒的演奏家,而她则像是只能由著他牵引,发出忽高忽低声音的乐器。 “嗯……”她模糊听见自己发出没有意义的单音。隐约知道那彷佛是种回应,允许他在自己身上制造更多欢愉。她渴望的……也许正是他的身体。  一道轻浅的疼痛传过,然後一切变成彷佛无尽的欢愉。  许久後,她才领悟到;刚才,她给了他,从不愿意让男人碰触的身体! 身上的衣服,是他帮她穿回去的,她虽恍惚,却依稀记得。 然後,她被他放到沙发上坐,他则蹲在她面前,好像说了好久的话,她还没完全回神,听得不甚清楚:“……对不起,悦,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还好吗?我是不是弄痛你了?对不起,我不是……” 童然好著急,发现她纯洁无瑕的事实,让他震惊,也让他愧疚,但他没办法停止,要她的渴望那样强烈…… 他一直以为……以为她跟勤玉卿有亲密关系,事实却不然。 该死的!他的理智全跑哪儿去了?他怎麽可以这麽生气?他有什麽权利生气? 该做的事他还没完成,不该做的事倒抢先做了! 看她这样恍惚失神,他真的慌了。风品悦的脑袋,总算开始运作。 看见他拉著自己膝上的双手,她犹豫一会儿,然後轻轻抽出,说:“你答应我的事情,会不会做不到?” “不会。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童然叹气,“可是,我需要一个月时间。下个月二十九号,江中汉就会什麽都没有了。你相信我,好吗?” “好。我想回家了。你如果需要……简单的梳洗,我办公室里有小型卫浴设备,洗手槽下面的抽屉有全新的乾净毛巾,盥洗室就在那扇门後面。”她指了指角落一扇米白色门,然後起身。 “品悦……”一时间,童然竟然不知该说什麽,也站直了身。 “我……不後悔刚刚的事。”她抬头看他,想了想才说。 她的话,像是奇妙的咒语,瞬间让他轻松许多。但他心里,仍是有懊悔。 “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要。我想自己坐车就好。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我需要一个人走走。你能不能帮我关办公室的灯?”童然看著她,挣扎了半晌,才说:“我帮你把灯关了,你等我。至少,让我陪你下楼。” 童然想都没想过,这一天会是这样结束。 他明明已经拥有了她,但望进她像是与他隔了遥远距离的眼瞳,他却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她。 关了灯,他陪著不再言语的她,走进电梯。 童氏家族由食品业起家,数十年间经营范围扩展至饭店业、大型连锁量贩店,到遍布世界知名景点的大型度假村。 在食品、休闲业界,童氏家族十数年来稳坐全台第一把交椅。 而童氏家族的第三代唯一继承人,正是童然。 向来行事低调,不愿在媒体前曝光的童氏家族,给外界的印象,不免有几分神秘。正因为神秘,让向来喜欢解谜的媒体,更感兴趣。不过由於童家财大势大,敢得罪童家的媒体,几乎是没有。毕竟,以童家的财势,要随便买下几家知名媒体,就像随便买栋房子般容易,要砸谁的饭碗,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行事低调的童家,总是能如愿过他们喜爱的平静生活,身为童家第三代唯一继承人的童然,曝光率自然也就趋近於零。 除了慈善晚会上比其他企业多的捐款新闻,偶尔让童氏家族曝光,寻常百姓很少知道些什麽。 童家各事业体,分别由童家第二代四兄弟分掌。但也不知怎麽回事,童氏家族第二代四兄弟,竟只有老二生了个儿子!其他三兄弟无子无女。 当年童家第二代老二,听信算命,必须先领养一个女儿,才能生出儿子,相命师还说,童家二代注定只有一个三代子。 也不知是巧合,或真是命中注定,总之领养了女儿的老二,三年後果真生了个儿子,也果真是童家唯一的三代“子”。童然之後,任凭童家二代四兄弟如何努力,想尽各种办法,人工试管做了,大小老婆也都养了,但童家第二代就是再也生不出其他孩子。 这因而苦了童家第三代唯一继承人,因为他背负传续童家烟火的重责大任。换言之,童然在童家,根本与“种马”无异。 他的大伯、三叔、四叔,全对著他流口水,恨不得他能夜夜笙歌,赶紧制造几个孩子来,分他们领养…… 可是,童然似乎也增产无力,只见他周旋在众家美女间,孩子的影子却无消无息,这实在搞得童家第二代们冷汗常流、恶梦常作,深怕童家第三代的唯一继承人,也患了绝世重症――不孕! 这天,童然破天荒居然召开家族会议,往常忙得不见人影的童家二代们,哪敢迟到得罪这匹超级宝贝种马!个个马不停蹄赶至童家祖宅,聆听童然想宣布什麽大事,搞不好他们後继有望了。 童家祖宅占地千坪,花园也是上千坪,其奢华程度自是不在话下。 几辆黑头车驶入祖宅,四位董家第二代大老下车,寒暄几句,快步入屋,直朝屋子一楼会议室走。 童然已经在会议室里头了,在会议桌上整齐摆了五份文件夹,五杯依个人喜好不同而准备的饮品。 五位大老鱼贯走进会议室,依桌上的饮料杯,选了自己的位置。 然後,童然开场:“我给你们二十天的时间,就二十天,不多也不少。否则,孩子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童然口气冷冷的,他烦躁极了,昨天的事还挂在心头,而今天早上,罗仑经营的徵信事务所送来的报告书,他看得更是火大极了! 如果江中汉现在站在他面前,他肯定会拆去他的骨、啃了他的肉、吸光他的血,他!天,他真的气疯了,竟气到拿勤玉卿给他的警告来当os! 二代大老们吭都不吭一声,连呼吸都不敢太大,童然的样子,像是很生气,他们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们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然後迷惑、然後皱眉头、然後准备……等待发落!那叠文件全是中峰负责人的侧写,他名下资产、他的过往历史、他……企图非礼继女不成的和解书?! “二十天之内,我要你们用自己的名义,买来所有中峰在市场上流动的股票,我手上可以掌握的已经有27%,2%还在朋友的名义下。总之,限你们在二十天之内,最少要买来40%给我,动作不能太大,不要让江中汉察觉。懂了吗?百分之四十,你们五个分一分,一人百分之十不到,若是可以用你们大、小老婆的名义买的话,会更安全一点。有其他问题吗?” 五位大老面面相腼上时之间还真说不出话来,只好各自低头喝饮料。 三分钟过去,童然爸爸终於开口:“我说儿子啊,这个……江中汉惹了你吗?”他是最不受绝子绝孙威胁的人,比较有勇气当炮灰。不过,看儿子这麽抓狂,真的是头一遭,心里难免还是怕怕的。 “对,他惹到我了。所以,他只能到地狱跟阎王爷求饶。”童然冷笑,语气平淡地像在聊天,但他眼里的杀气,却可怕得教人忍不住流冷汗。他视线转了一圈,确定五位大老看见了他的决心,然後,扔出炸弹:“我昨天,没避孕。” 嘎?他说啥?大老们瞪大了眼睛,眼球差点没凸出来。 “江中汉的继女,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所以,他得罪我了。我很火大,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吧?说不定,我的女人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先说好,第一胎,不管生男生女,都是我的小孩。接下来,第二胎归大伯,第三胎送三叔,第四胎才是四叔的,按照顺序,而且不分男女,你们没意见吧?” 大老们齐点头,他们没听错、没听错,果然是没避孕! “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没避孕。我想把话说清楚一点,除了这个女人,我谁都不要。得罪我的女人,等於得罪我。 如果我的女人为了摆不平江中汉,不嫁我、不帮我生孩子,那孩子的事,只好请你们自己看著办了。我的话,讲得够清楚了吗?” “清楚!清楚!男生女生都没关系、没关系,有就好。不用二十天那麽久,十天,十天之内,你要的全送到你手里……你、你只要好好照顾孩子。”大伯赶紧说,然後拿了手里的文件,向大家告辞:“我去买股票。” “我也去,十天,小童,三叔也保证,十天之内买来给你。” “我也是。”童然爸爸也如是保证。 “我也是,这就去买。”四叔说。 一下子,童家大宅的会议室里,只剩童家爷爷与童然,大眼瞪小眼。 正文 第七章结婚吧 “人家女孩子不喜欢你吧?”一阵静默後,童家爷爷开口。 哎……果然姜是老的辣,一刀正中红心。 童然瞪了爷爷一眼,转而一脸沮丧,“她跟我交换条件,我帮她毁了江中汉,她跟我上床。” “你真可怜。”没想到他宝贝金孙所向无敌的男人魅力,居然有派不上场的时候。童爷爷口气很怜悯。 “是没错,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我昨天忌妒极了,还没做到答应她的事,就先碰了她。不过,她说她不後悔昨天的事。”童然烦躁地耙了耙头发,面对童爷爷,他甚少隐瞒什麽。 最後那句话,他是说来给自己打气用的。 现在十一点多了,他还等不到她答应要打给他的电话。 不晓得她心情怎麽样?会不会……决定後悔了? “你还有其他对手?” “嗯,她有个青梅竹马,她喊对方的父母爸妈,所以我才气疯了。” “真的非她不要吗?” “真的。爷爷,说起来好像没有道理,但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对她就有种特别的感觉,我什麽都不能想,只想拥有她。现在,我完全提不起劲看别的女人!这算不算非她不要?” 童爷爷笑,喝了口茶,没给任何评论。 “买齐了股票後,你打算怎麽做?” “选一天大量抛售,让中峰股价一路下跌。江中汉做了几项错误投资,我估计再过二十天,他会需要大量现金周转,不过他的周转管道全被我堵死了,除了卖掉他手上的持股,他不会有第二种转现方法。 到时候我再进场买回所有流动股,如此反覆玩到中峰股价所剩无几,再想办法让江中汉的不当投资,提早见光死,不用多久他就会赔到一毛不剩。” “你这样玩,要花多少钱?” “没多少,四亿八千九百多万左右,不会超出这个价。” “用不到五亿的价,赚回四个孙子,划算。” “爷爷!”童然抗议。 “难道我说错了?我倒觉得你现在该烦恼的,不是中峰,是该怎麽让孩子的妈爱上你吧?” “是啊,真是让我烦恼。” 光是一通电话,他都等不到了,爱上?他要走的路可还很远。 风品悦盯著办公桌上的电话,有多久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她说过要打电话给他,但现在是恰当的时候吗?已经快十二点,要到午餐时间了,她真怕……怕他开口邀她一起用餐,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 下意识摸了摸光滑的办公桌面,昨天他们在这张桌子上…… 钤!钤!桌上电话响了,打断她的冥想,她吓了一跳,缓缓呼吸,才拿起话筒,“风品悦,你好。” “你说过要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传来的嗓音,带著责备。 “……早上比较忙,对不起。”她撒了小谎,这个上午她几乎是发呆度过。今天没什磨Case要忙,她其实有些清闲。 “我在你公司楼下,中午一起吃饭。” “可是我……”她本能想拒绝,这时候要面对他,真的有点困难。 今天早上进办公室,光是看见自己的办公桌、看见昨天制造的混乱,她就难以面对自己了,何况是要面对他? “我在楼下等你。” 她怔愣,望著对方已断线的话筒,脑中一片混乱。他摆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没多久,午休音乐钤传来,她终於把话筒放回原处,轻轻叹了气,离开办公室,下楼。 二十分钟後,她被带到童然的住处。 两人一路过来,谁也没对谁说过一句话。进屋後,童然将手上拿的那只牛皮纸袋,搁上了茶几。 一会儿,他端来两杯果汁。 “先喝点果汁,晚一点再带你去吃饭。我问过勤玉卿,你下午没什麽事,所以我自作主张,帮你请了假。” 他……风品悦瞪著他,说不出话。他脸上有种坚决,让她觉得又气又怕。 她气他自作主张干涉她的生活,却又怕他脸上那种像是非要不可的侵略性。她现在才开始觉得,她错看童然了,之前她怎会觉得他温和呢?! 他到底凭什麽介入她的生活,替她决定下午要不要上班、决定什麽时间带她去吃饭、决定她现在……得先喝果汁! 她的生活,已经许多年不曾让人这样决定过了! 这些年,一向是她决定自己的生活,一向是她决定什麽时候吃、睡、要不要上班,他凭什麽这样突然闯来干涉她? 他们之间……说到底,不过就是场交易! 童然目光飘向那只牛皮纸袋,迟疑著要怎麽开场,他有太多疑问了,却不知该挑哪一个开始? “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饭。”风品悦生气地说,听在童然耳,里,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在说话。 童然有些惊愕地看向她,因为风品悦在面对他时,说话甚少参杂私人情绪。她刚才的话,与其说是她真的饿了,不如说她只是在闹情绪。 他思考半晌,然後说:“我问一个问题,问了之後,如果你依然坚持你饿了,我马上带你去吃饭。造成你父亲身故的车祸,你相信是意外吗?” 风品悦呆住,张口却无声。 好一阵子,她完全不知该怎麽回答,也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童然站了起来,到酒柜倒了一小杯白酒,回到风品悦面前。 “喝下去,你看起来吓坏了。” 他不晓得光只是这个问题,就让她脸色苍白至此。她像是不能呼吸了。 风品悦没听见他的话,她的脑子像千军万马奔腾。 童然用了一个问题、只用了一个问题……就唤醒沉睡在她心里的过去。 她的父亲、那个她不愿想起夜晚、那些丑陋的画面、所有她不愿想起的……全在这时候回来了,回到她面前、回到她心里。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微弱,感觉好缺氧,脑子有意识,却移动不了。 见她不动,他只好强灌了她一口酒。接著他拿起车钥匙,决定还是先带她去吃饭。“我带你去吃饭。”他拉她的手,想拉她站起来。  一口酒,让她顺过了气。风品悦伸出另一只手,反拉住童然说:“我不饿。我想知道,你为什麽这样问?请你告诉我,你为什麽这样问?” 她抓住他的力量很大,童然蹲下来,视线与仍坐著的她平行。 “你确定你可以谈这件事吗?” “可以。” 童然看了她片刻,坐上她旁边的位置,拿起放在茶几的纸袋,抽了几张文件出来。 几张车祸现场照片影本、车祸的调解书、肇事者的……银行往来明细?  风品悦手颤抖著,拿起那一张张A4大小的纸,看著看著,竟哭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肯相信我……”她哽咽。 总共是一千两百万,由不同汇款人、不同户头汇入肇事者帐户,一百万、两百万、五十万……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千两百万!  她的父亲一条命,只有区区一千两百万的价值!风品悦握紧了拳头,纵声哭了,揉握在她拳头里的不只那一张张A4纸,还有她不曾好好宣泄过的悲伤与愤恨。 一幕幕的往事,在这一刻!全到位了。 童然没再更靠近她、没喊她、没出声安慰的意思,只是任由她哭。他觉得,她该好好发泄。 如果真如她说的,没人肯相信她,那麽她确实需要好好哭一场。 哭了好久,风品悦抹了抹泪,看著童然,哑著声音说:“你为什麽有这个。”她放开握紧的拳头,松了那一张张被揉皱的纸。 “罗仑开了家徵信社,什麽都查得出来。”童然往茶几抽了面纸,给她。 风品悦接过递向她的面纸,却僵住。什麽都查得出来?! 她伸手探往童然手上的纸袋,直觉里头还有他没拿出来的东西。 童然却将纸袋搁向另一边,不给她拿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认为一次把所有伤口揭开,是明智之举。 “我要知道,你还知道了什麽。”她声音仍旧低哑。童然看得出来,她整个人不明显的轻颤著,他心口衍生出一股疼痛。 “悦悦!”他喊她,但不知该怎麽把话说完。 “告诉我!你既然查了,难道你不想问吗?问啊!我就在这里,你问啊!” 她终於明白了,为什麽从进屋到现在,童然的眼里,像是有千百个疑问似的。 他查了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必他全知道了! 风品悦感觉好狼狈,她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特别是童然,基於某种她不愿深究的原因,她不要他知道“那件事”! 可是,他一定是知道了。因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那麽怜悯。 风品悦像是受了伤,就会本能鼓胀满身刺的刺螺,她气愤瞪他、大声吼他:“你为什麽不问呢?为什麽不拿出来呢?另一份调解书、还有那些不堪的照片!你一定都有,对不对?” 童然没想到,她会有这麽激动的反应。他沉默,没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 这沉默看在风品悦眼底,是另一种更难堪的默认, “你问不出来是不是?没关系咧,我乾脆直接告诉你,江中汉撕了我身上的衣服,脱了我的内裤……”风品悦忽然发了疯似的大声说。 “悦悦!我没要!”听她近乎失控的陈述,童然震撼又心疼,音量转大,企图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他不要她回忆那地一难堪,不要她再次痛苦。 可惜他的声音,没能阻止她。 “他肮脏的手在我身上摸遍了!我的胸、我的背……” “风品悦,你闭嘴!听见没?”他听不下去,放声大吼,却无效用。 “他唯一没完成的是……” 转瞬间上室静默。 不是因为风品悦说完了,而是童然,用唇封住了她。 风品悦却拚尽全力挣扎,将他推开―― 啪!两个人同时怔愣,童然的脸颊浮现明显的红,他丝毫没表现出疼痛感觉,只是静静看著她。 动手的风品悦,这时候,是完完全全说不出话了。她恢复神志,才醒悟到刚才在激动时……说了什麽!良久,童然叹气,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难过。” “我已经难过了。”风品悦低声说,终於平静下来,“我也对不起,不管怎麽样,我没有权利动手打人。” 方才止住的眼泪,又重新溢满眼眶,滑落。 很多年以前,她就告诉自己,不要悲伤。 就算她至亲的母亲不愿相信她,她也不要悲伤了。她不要再为那些丑陋的往事、再为那卑琐至极的人陷在难过里头…… “晶悦……” 风品悦由沉思里回了神,截断童然的话,她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 “你刚才问我父亲的车祸,是不是查到什麽?能证明这些汇款人跟江中汉有关?” “查出了几个跟江中汉有间接关系的,你希望定他罪吗?”童然顺了她想换话题的意。“何必?我父亲活不过来了。像江中汉这麽骄傲的人,对他最大的惩罚,是让他吃不饱、穿不暖、一辈子一无所有。只是坐牢,太便宜他。童先生,我只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的态度,有刻意的冷漠。 这时候,她只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远远的,她只想赶快说完话,然後离开这里、离开他。 “你不会失望。”除了再次保证,童然真不知还能再说什麽了。 他从“小童”,又变成了“童先生”。 风品悦点点头,没再说什麽,举步离开了。 童然也没出声拦阻,经过刚刚的事,就算她没说,他也明白她希望独处。 唉……他们之间,似乎又更遥远了。 ???她像生了场重病,像被几十辆战车辗过,感觉全身上下支离破碎…… 从童然住处出来後,她直接回自己的住处。 整个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十多坪大的套房浴室里,吐光胃里所剩无几的残食,甚至连胃汁都无法幸免,最後落得虚脱坐在浴缸边缘的下场。 吐完後,她坐在原处哭了一下午,直到眼泪乾了,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她只剩呆怔的力气,动也不动。 太阳由正中偏移西斜,再由西斜完全暗沉,当她浴室的那扇大窗,再也带不进一丝光,她整个人便落入彷无边际的黑暗里。 时间过去多久,她丝毫没有概念,唯一的感觉是心好痛、脑子好痛,她被那些往事狠狠击倒了、站不起来了! 童然都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她在越来越深的黑暗里,感觉越来越害怕,像掉进万丈深渊,没有人可以拉她一把,她好害怕,却不知自己究竟怕些什麽。 不是怕那些过往……是怕著她不愿承认、不想承认的……情感……童然什麽都知道了。 全部的事…… 她不曾对任何人亲口说过的“细节”,她对著他吼出来了! 他挨了她一巴掌,却只向她道歉,说他真的不想让她难过。 忽然,门钤一声接著一声传来。 陷在混乱思绪里的风品悦,往浴室门外望,没想动的念头。 然而,那门钤却一声比一声还要急促,仿佛确定她一定在屋里。 她挣扎好久,才终於决定撑起自己,拖著沉重的脚步往浴室外走。她扭亮一盏灯,刺目的光亮,让她花了些时间才能适应,按门钤的人,继续不死心、没间断地狂按。 风品悦懒得发声,只是缓慢朝门走去,她拉开门,看见……童然。 童然真没这麽在乎过一个人,晚上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她没接,逼不得已,他才打电话给勤玉卿。 勤玉卿原本怎麽都不肯给他住址,他从没那样低声下气近乎求人,勤玉卿许是被他烦得不耐烦,总算不甘不愿给了他这里的地址。 刚才按了好久门钤,没得到回应,他满脑子胡乱念头,一会儿想她是不是发生意外?一会儿又想她是不是逃走了,决定一辈子不再见他? 等了像几百年那样长久,才听见屋里有声响,他紧张得差点没了呼吸。没想到门一开,入眼的竟是她双眼红肿、脸色奇惨的模样,他的心顿时纠结。 “我问了勤玉卿你的住址,他说你下午都没进公司。”童然劈头就说,才一个下午,她竟憔悴至此。他看著,说不出来心里有多难过。 风品悦没说话。 “我看了一个下午的心理学书籍。” 说来也许巧合,璃船跟品悦有相似遭遇,侵犯璃船的是她养父母的儿子。但他不曾想过要为璃船读心理书,更不曾为璃船的遭遇,产生想杀谁的念头,可是今天中午,他真的想杀了江中汉! 现在的他终於能体会,梁鸿星当年执意动私刑“废了”薛彦伍的心态! 这让他更加明白,他确实是超乎想像地在乎风品悦!他没在乎过哪个女人,像在乎她这样!即使是陈胎,都不曾得到他这般深刻的在乎。 风品悦还是沉默,也没任何动作,只是看著他。 “我打了好几次你的手机,你都没接。我想你一定在家……”童然想著她情绪失控狂喊的那些话!心就疼痛。 她的过去在她心中覆盖了阴影,他究竟该用什麽言词表达,才能不再伤害她、才能让她接收到他的关心? 为此,他看了一下午的心理书,盼望找出恰当的表达方式。 来找她前,他反覆演练!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却在看到她憔悴模样的这一刹那,说不出一句派得上用场的像样话…… 她真的好憔悴,像经历了一场浩劫,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啊! 童然说不下去了,将她往怀里抱,抱得好紧,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一下午的心理书都白看了。 “品悦,对不起、对不起!你怎麽可以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不应该放你一个人的,对不对?对不起……你不要再去想了,我把那些东西都烧了,全都烧了,你不要难过……就算你一定要难过,也让我陪你,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你可以好过一点,只要你别孤单地一个人难过……” 他的拥抱与话语,奇迹似的温暖了她,也崩解了她构筑多年的坚固心墙。而她以为已经乾枯的眼泪,又再度涌现。 混乱的思绪里,有道声音在她心头转绕;童然竟然还在乎她,竟然还在乎! “我好怕……好怕……”几乎不曾在人前示弱的风品悦,第一次对人坦承情绪。压在她心里的恐慌情绪,实在太多太多了。 “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她说害怕,童然更难过,却也暗暗松了口气,这回她没推开他,相反地,还紧紧抱住了他。一瞬过後,童然抱起她,跨入屋内,关上了大门。童然进屋後,立刻将她放在椅上,接著环顾四周陈设,举步想去倒杯水来,却被风品悦紧拉住不放。 他忧虑地看她,没见过她如此不安的模样,心又慌了几分。 犹记得第一次在超市遇到她,她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很……该怎麽说?总之是个看来坚强果决的女性。 那一次,她的表现也确实果决,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搭讪,潇潇洒洒走出超市,让当时的他,只能痴痴望著她的背影兴叹。 第二次碰面,是在日本料理店,她没给他好脸色,讲话直率又呛辣,甚至喧宾夺主赶他走……最早之前,在穿衣镜回贴的便利贴上,她率性大方的字迹、毫不婉转的拒绝语气,让他至今仍将那张便利贴收在书桌抽屉,一直舍不得丢。 他一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倾向,让人拒绝了,竟还把自己吃瘪的证据珍藏起来。 後来,她开口要他帮忙,他提了那个不合理的条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 他原以为她会拒绝,或是跟他来个讨价还价,可是,她非但没这麽做,还态度果决地应了他直至目前为止仍觉得有些无理的条件。 当时她脸上的表情,让他感觉,她有种即使要往地狱去,也丝毫不惧的魄力。 回想他们之间的几次互动,他一直认为她是坚强的,坚强得让他好心动。可是现在,她看来却好脆弱……让他感觉怜惜又心疼。 “我去倒杯水给你,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她摇摇头,不肯放手。 “乖,你一定要喝点水。你中餐有吃吗?”他蹲在她面前,摸摸她的脸。她看起来实在不是一个惨字足以形容,她嘴唇有些乾裂,像许久没喝水了。 风品悦还是用摇头的方式回答,没开口。 “离开我那儿之後,你就直接回这里了吗?” 这回,她点头。 “你从中午……哭到现在吗?”她咬唇,迟疑半晌,然後轻轻点头。 “你乖好不好?先喝点水,我只是去倒水,立刻回来。”他坚决抽出被拉紧的手,起身倒水去了。 转眼之间,他端了杯水来,喂她喝下。 沾到了温热的开水,风品悦才真觉得自己口渴了,没多久,她喝光了一整杯水。“还要吗?我再去倒一些。”童然问。 风晶悦摇头,童然将杯子往一旁放,两人对视,一时半刻里,竟也找不出话说。 也许是喝了水的关系,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 风品悦低头盯著自己一双手,忽然好不明白,刚才拉著他不肯放他走,还有紧抱著他,哭说自己好害怕的那些脆弱表现,到底是怎麽回事? 或许是这阵子,她真的经历太多了。母亲的死、遇上这个毫不吝啬愿意帮忙她的男人、他们发生了关系、他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她完全没时间好好消化这些事件带来的强烈情绪。 她的视线从她的双手移开,回到能与他视线水平交集的高度,发现童然一双眼睛还专注地望著自己,她的心起了震荡…… 风品悦想起中午的事,手抚上他的脸,终於开口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放在心上,没关系。”童然很震撼,知道她是为了中午的事道歉。他的大掌,几乎是立即地覆上她停留在他脸颊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他。  “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吃饭?我好饿。”  “当然可以。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什麽?” “我们去吃日本料理!”她虚弱地浅笑。 “去你赶我走的那家店吗?”看见她笑了,童然也终於露出笑。 “就那家。” “你要不要梳洗一下?” “嗯。给我十分钟。” “不赶。你慢慢来就好。”   “你不赶时间,但我的胃好像没办法等了。” “那好吧。你赶快。要我抱你去浴室吗?” 她摇头,站起来,沉默地看了童然片刻後,又开口:“谢谢你来,小童。很多事,我现在没办法谈,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情绪平复了,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好吗?” 他微笑,然後这次换成他点头。 童然看著她走入浴室,想著,他又变成“小童”了。 正文 第八章求你跟我结婚吧 风品悦靠著办公椅背,回想他们将近一个月的“同居生活”,她下了结论―― 童然,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情人。 没错,自从那个晚上後,他们就同居了。 其实他们都没刻意讨论同居这件事,吃完日本料理那晚,童然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去?她点头答应。 之後的每一天,童然都会来接她下班,然後直接将她带回他住处。 而她,也从没主动说过要回自己的地方,情况就这麽变成了同居生活。童然很体贴,这阵子她用得到的东西,全是他主动张罗,从盥洗用品、保养晶、化妆用品,到贴身衣物,他全买齐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回家。 她想,她那个小窝大概快长蜘蛛丝、生灰尘了吧? 上个星期六,童然甚至问她,需不需要帮她准备卫生棉?她撒了谎,跟他说需要。 她觉得听到答案的他似乎有些失望,接著他问她用哪个牌子、哪一型的,要不要有“翅膀”!这些天,她假装自己是“使用翅膀中”的女人。 後天就是童然答应她的二十九号了,他告诉她那天将会完成他的承诺。童然答应她的事,几乎是完成了,上个星期五,新闻不断以头条插出,中峰董座涉嫌掏空公司的事件,亏空了几亿。 中峰股票被打入现金交割,短短几天内,即停止交割。 新闻播出那一晚,她跟童然窝在沙发上喝果汁。看著那则新闻,风品悦居然、心生内疚,因为新闻记者说,许多投资人将血本无归…… 童然竟看出了她的想法,说她其实是帮了更多的投资人,要不,中峰的危机还会拖个一年半载才会浮现,届时会有更多人受害。 她没回应童然的话,看完那则新闻後,她就把电视关了,然後在沙发上,跟童然欢爱一整夜。 那是她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 不到一个月,童然就完成了他的承诺。他,确实没让她失望。 风品悦在办公室里,维持同样的姿势有好一段时间了,关於後天二十九号,她其实心里早有决定,决定童然和她之间……就在那天结束。 突响的电话,断了她的思绪。 “风品悦,你好。” “我是梁鸿星,你好。” “梁先生?”风品悦惊讶,自从那次生日宴後,他们没再见过面。突然接到电话,她自然,惊讶。“请问有什麽事吗?” “我约了小童今晚到家里便饭,但他说要看你的意思,因为小童今天下午行程都满档,所以我决定自己打电话给你。品悦,你晚上肯不肯来我们家吃顿饭?小璃儿很希望你能来。” 风品悦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有耐性,等著她考虑後的答案,“梁先生,我……” “请喊我阿星,你不觉得这样比较亲切吗?”梁鸿星打断她,“如果你是怕口味不合的话,可以先告诉我你习惯吃什麽料理,我们家的厨子手艺好,只要你点得出来的菜,她就会煮。” “我不挑食……” “不挑食是个好习惯,我们家小璃儿就挑食得很,不吃红萝、不吃青椒、不吃茄子、不吃……算了,小璃儿不吃的东西太多,我都数不完。小璃儿要是能像你这样多好,我也不会那麽头痛。 既然你不挑食,我就不用特地叮咛厨子了。晚上七点半开饭,我会跟小童说你要来,他会去接你。我们晚上见罗,拜拜。” “嗯……拜拜。” 挂了电话,她叹气,其实她是要拒绝的,可是梁鸿星根本不让她拒绝。他跟童然果然是朋友,都能霸道於无形,让她毫无挣扎空间。 一会儿过後,风品悦又拿起电话,拨了公司内线。 “猫咪,我想请你帮个忙,你现在有空吗?” “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她离开位置,往猫咪办公室去。 猫咪逗著他最近刚买的英国摺耳短毛猫,也不逼那个站在窗子前发呆许久的女人说话。 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大不了中午一起吃饭,只要她没被那个看起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拖去约会,他很乐意中午跟悦悦吃顿饭。 如果悦悦决定嫁进童家当少奶奶,他考虑把小风与猫咪卖了,宋琳琳有意愿接手。没了可爱的品悦,他再继续经营这家公司,没什麽意思,他宁可开一家宠物店,终日与可爱猫咪为伍,多好…… “你……你娶我好吗?” 猫咪的大手一时失去控制,力气过大,差点掐死才买两天不到的英国短毛猫,小猫凄惨的当呜声吓了他好大一跳,他立刻松手。 悦悦转头看他,他支吾了老半天,很不确定自己的耳朵功能健全。 “……你说什麽?” “你能不能对外发布消息,说你要……娶我?”品悦直望入他眼底。 猫咪瞪著她张口无言,好半晌,说:“你真要嫁给我?” “我……怀孕了。”“我确定我不是孩子的爹。”猫咪目露凶光,瞪得更狠。 “我不是真要你娶我,只是想请你……对外发布消息。” “孩子的爹不愿意娶你?”“我不愿意嫁。”她隐隐知道,童然会愿意娶她。 “你不嫁他,愿意嫁我?” “如果你愿意娶,我确实希望能嫁给你。” “我们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你是为了这点才想嫁我的吧?!”猫咪眯眯眼,不以为然。 风品悦无言以对,算是默认了。 “你可恶!”猫咪气呼呼放下短毛猫,逼近风品悦,很生气。 “你算计我,算准了我不会拒绝你!你怎麽可以这样?当初我就说了,你想江中汉怎麽样,我会无条件帮你,你干嘛不听?” “猫咪……我不断欠你们恩情,很累了。”风品悦语气淡淡的,然而她淡淡语气里的沉重疲惫,却堵死了猫咪想发飙的责骂。 “悦……!我把你当家人,要说多少次你才懂?” “我懂。就因为懂,我才不要你再为我牺牲什麽,虽然你一直强调你没关系。 你把我当家人,我也把你当家人啊,我唯一能为你、为猫咪爸、猫咪妈做的,就只有不让你们因为我而卷入是非。再说,我……这一个月过得很快乐,小董其实对我很好。严格来说,我不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 “那你干嘛不直接嫁给那个富家公子?” “……我不想嫁一颗花心萝卜。”风品悦笑得无力。 “你……真会被你气死!悦,你爱他吗?”  “我不确定。”她眼底有抹困惑。 猫咪叹气,宠爱地揉揉她的发,说:“结婚的事,我想先跟瀚报备一声,他同意了,我再跟爸妈讲。我想爸妈那边不会有什麽意见,瀚应该也会答应。下午,我就给你确切的答覆。你希望爸妈开记者会吗?这样消息传散最快。” “不用开记者会了,你只要给我一枚戒指就好,我不想麻烦爸妈太多。” “孩子的事,他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了解了一枚戒指太寒酸,要做就做点大的,爸妈爱热闹,我让他们开场记者会好了。你希望什麽时候发消息?” “二十九号或二十九号之後。” “那就後天吧。” “下午我想请假,回去家里整理一下,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去了。” “准你假。”猫咪说。 看著她走出办公室!猫咪忽然想问问那些跟那个富家公子交往过的人!对他究竟是何评价?因为品悦看起来……很爱童先生的样子。 不管如何,他最大的希望,是她能得到幸福。娶她,不是难事,给她幸福,却很难。 勤玉卿拿起电话,打内线给宋琳琳:“你进来一下。” 不一会儿,宋琳琳就晃进来了。 “把门关上。”猫咪说。“什麽事?”宋琳琳关了门,晃到猫咪前头问。  “你觉得信义路的童先生人怎麽样?” “是个好人啊。” “好人?为什麽你跟他分手了,还说他是好人?” “我跟他分手?有吗?我不记得我跟他有交往过耶。”琳琳一脸一忙然。 “没交往?!”猫咪大吼,“没交往,你干嘛回公司说什麽你再也没办法跟他共事?还说你好伤心、好难过……” 他一直以为她被抛弃。 “咦?!我不能说吗?我是真的没办法跟他共事咧!他那麽好的男人,看得到,得不到实在很痛苦啊!” “得不到?意思是你跟人家什麽事都没发生!” “是咧!连手都没牵到。顶多一起吃饭,然後看著他灿烂的笑直发傻。那阵子我真的很痛苦耶,从来没有遇过这麽有魅力的男人,偏偏得不到。” “那亚盈、旗竹她们……”“她们跟我一样,没得到过。”琳琳说。“不过悦悦得到了喔!小童告诉我们,他爱上悦悦。因为是悦悦得到他,所以我们也没什麽好忌妒的。” 猫咪遣走了宋琳琳,望著短毛猫,深思起来。原来,童先生被误会得很惨啊! 真是这样的话,他得好好想想了…… 梁家十多坪大的餐厅里!坐了十多个宾客,餐厅温暖耀眼的水晶吊灯、舒柔的钢琴音乐,犹如高级餐厅的优雅用餐气氛,却有不搭辄的热闹喧哗。 风品悦跟童然是最晚抵达的宾客,开胃酒与沙拉都已经上桌了。 “来来来,最晚到的人要接受处罚,两个人各罚三杯香槟。”在主位的梁鸿星,起身为刚由管家领进餐厅的童然与品悦,各倒了一杯酒後,将新开瓶的香槟直接搁放在两人前面。 “我们有迟到吗?你说七点半,现在七点二十五分。”童然喝了口香槟,注出息到风品悦望著香槟,略显迟疑的表情。 “我没说你们迟到啊,我说你们最晚到。是跟你们约七点半没错,可是天文小组成员,全都早到了,你们最晚,所以罚你们喝酒。今天晚上有天蝎座流星雨,大家约了吃完饭去看流星。你们赶快喝啊,喝完再说。”  童然笑笑,很乾脆喝光香槟,再自己动手喝了两杯。风品悦却只浅酌一小口,然後为难地看著童然:“我能不能不喝?” “我帮你喝。”童然笑,拿过她的酒杯,替她喝了三杯酒,然後转向梁鸿星,“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我怎麽会妨碍你英雄救美呢!小璃儿会打我。” “今天吃饭为了什麽名目?” “我跟小璃儿三周年结婚纪念日啊。吃完饭要不要一起去看流星?” “你今天上班累不累?”童然转而询问风晶悦。 “还好。”“想去吗?上次忘了跟你说,阿星、罗仑、小叶……他们九个人自称九人天文小组,这些家伙是标准追星一族,当初阿星就是用天上的星星骗走了璃船。你别看这些家伙人模人样的,为了星星,每一个都可以抛家弃子。” “喂,童然,你别乱造谣,我们可是很爱家的。”罗仑大声反驳。 “没成家的人,说自己爱家,谁信?”童然冷讽,不理他,继续跟风品悦说话:“他们的望远镜够高档,看星星特别清楚。要去吗?” “我没意见,你不累,我们就去。” 童然荣笑,对大伙宣布:“好,我们加入。” 一桌子人忽然沉默下来,皆眼神怪异地看著童然。原来童然可以体贴得……这麽恶心!简直跟梁鸿星有得比! “干嘛?你们这麽安静,是不欢迎我们加入的意思吗?”童然问。 众人继续沉默,气氛逐渐变得有点诡异,片刻过後梁鸿星率先发声:“我决定了!”他的口吻豪气万千,“那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就无条件卖你了!本来想狠狠敲你一笔的,看在你确实栽了的份上,我决定饶了你。” 梁鸿星的笑卖力地扩张,嘴角、眉弯、眼底净是笑意。 “今天晚上,我们彻夜狂欢好了!庆祝我跟小璃儿三周年纪念日,庆祝我终於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烦恼死小童来抢我的老婆了!” 童然白他一眼,没反驳,管家正好送上主餐,今天吃的是摩洛哥烤羊腿。他根本没意愿理会宴会主人手舞足蹈的“自导自演”,赶紧用刀叉挑了块看起来最肥美的羊腿肉,放进风品悦的餐盘里。 “喂!姓童的男人,你未免太喧宾夺主了吧?那块大的应该留给我们家小璃儿。”梁鸿星原本愉乐的表情,减了几分,瞪著那块可口羊腿,恨恨地说。 “你希望我再回头跟你抢老婆吗?”童然瞧都不瞧他一眼,帮自己挑了另一块,吃了起来。想都不用想,梁鸿星绝对找不到台词,毕竟,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果然没错,梁鸿星闷不吭声坐下,不甘愿地帮璃船选了块主餐。 没多久,餐桌上又热闹了起来,大夥吃吃喝喝说笑著,开心讨论待会儿要开几部车、要带几个帐棚……  没几个人注意到风品悦显然食不下咽,吃了几口,即显露出十分忍耐的神情。 注意到她的童然,以为她是不习惯主餐的口味,另一个注意到她的璃给!却有不同想法。 “璃船,等会儿你挑件外套借品悦穿,她没带厚外套来,我怕夜里海边太凉。”  “没问题。品悦,你吃饱了吗?要不要现在跟我上楼挑衣服呢?我已经吃饱了。” 薛璃船的话拯救了风品悦,她几乎露出感激的微笑。“好啊。我也吃饱了。” 说罢,风品悦挪身,但童然拉她,在她耳边问:“我等会儿拜托管家帮你打一杯综合果汁,好吗?” 她犹豫,然後说:“好,麻烦你。” “熬夜对宝宝不好,晚一点我会跟小童说……”触般打开一整列衣柜,状似无意地说,转过头才发现身後的品悦已僵直在原地。 “你……怎麽……怎麽知道?”她茫然望向薛璃船,除了猫咪,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她自己也是上个星期经期迟来,看了医生才确定的……  “晚上你没喝香槟,我记得上次你来,替自己拿了杯酒。今天的主餐,你没吃多少,我猜可能是腥味让你食不下咽。” “你这样就知道……” “我只是猜测,不过你没否认,反而问我怎麽知道,就表示我的猜测正确罗!” “啊……这件大衣很暖,有一回我跟阿星去巴黎玩买下的,我一直觉得这件大衣穿在我身上,减分了。应该很适合你,你够高,有种特殊气质,穿上这件大衣,再完美不过了。” 薛璃般由衣柜拿出一件黑色长大衣,放在晶悦身前比。 “……” “嗯?” 璃船抬头迎向她的视线,看品悦尢难吞吐的模样,她想了想,一边抽出大衣里的衣架,一边慎重地问:“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朋友?”品悦不懂她为何突然抛来这样的问题。 “对,我们当朋友,好不好?你不要管小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品悦开口,半晌仍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不认为跟薛璃船保持朋友关系,是明智的行为,毕竟她决定要跟童然结束了。 可是,薛璃船的眼神好诚恳,她……不想拒绝璃船朝自己伸来的友谊之手。 “……好。” “谢谢你。既然我们成为朋友了,我向你保证,我们刚刚的话,你不愿意,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呃……”播般的细心敏锐,让品悦愣了好片刻,才讷讷吐了句:“谢……谢谢。” “你不想让小童知道吗?他还不知道吧?”“我打算跟他结束了。”  “结束?为什麽?我们坐著谈好了,免得你站得太累。” 两个女人就这麽坐了下来,聊开了…… 璃船听着品悦分析她与小童的关系,频频点头,偶尔也为小童辩驳。 不过聊著、聊著,璃船放弃说服她了,感情的事,外人毕竟不懂,何况连品悦都弄不懂自己的情感……但无论如何,对这两个女人而言,友谊的滋味终究是甜美的。楼上那端,友谊的进行快速且顺畅。楼下这端,气氛却陷入强烈的肃杀之中。 见品悦随璃船上楼挑衣服,童然确定女人再也听不到餐厅的谈话,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阿星,你当初怎麽废了薛彦武?” “有人得罪你?” 梁鸿星扬眉,看了眼九人天文小组的罗仑,还有新加入天文小组的成员“雷”。 “我不只要废了他,还要断他手脚。”童然咬牙切齿。 “我建议你留下他的手。让他躺在床上,你不觉得画面太无趣吗?让他起码能在地上爬,这样才算折磨人。” 梁鸿星安然自若切著羊腿,语气平平淡淡,不知情的人真会觉得他是随口说说。 童然看了看阿星,沉思起来,然後说:“好,就留他一双手。” “没问题。不过代价不小喔,但我想你一定付得起。事情什麽时候结束?”  “你全都知道吧?差不多了,他名下财产已经查封,公司那边也都冻结。现在只差给他最後一击,我要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是啊,罗仑告诉我了,我这辈子最痛恨强迫女人的杂碎。”梁鸿星观了雷一眼,对方淡淡一笑。 “你想什麽时候动手?” “後天,我答应品悦的最後期限。我希望一切在那天结束。” “你不怕结束後,你的女人也决定拍拍屁股走人?” “……”童然死瞪著梁鸿星,老天,他从没想过这件事!这个月他跟品悦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 “应该不会。”童然语气非常不确定。 “应该?不是绝对?你居然没把握!”梁鸿星怪叫,接著说:“现在把你当兄弟才提醒你,你可以开始想了,别到时候人跑了,才找我们哭。好了,明天晚上,就帮你把事情了结,你要当白雪公主的後母吗?” “啊?什麽意思?”童然错愕,现在脑子乱七八糟的,一直想著她会不会跑了? “笨啊!我怎麽会认你这笨蛋当兄弟咧?算我眼睛瞎了!白雪公主的後母找来樵夫杀白雪公主交代樵夫将白雪公主的心脏挖回来给她。现在你了了吗?要不要把江中汉的那一部分留给你做纪念?”  梁鸿星果真是个比他血腥百倍的男人! “当初你怎麽处理薛彦武的……一部分?”留男人的“性器”当纪念,不在童然的理解范围内。 “喂公园的流浪狗了。” 梁鸿星说得冷淡。 餐厅里的众男人们,听了梁鸿星的话後,没一个还吃得下羊腿,梁鸿星是唯一例外,他吃得很开心。 哎,天蝎座的男人,果然狠劲够。 “我该付多少代价?” 良久,小童问。 “你何不直接问要帮你解决的人呢?来,我来郑重介绍,他是雷,黑冲大老的儿子,当年就是他帮我的。” 众人错愕,当了这麽久的朋友,没人晓得安静寡言的雷,居然是黑帮分子!他……不是个建筑师吗? “你希望我付多少?”童然怔愣许久,才问。 “一年内,我要当你跟品悦婚礼的男傧相。”“一年之内,若付不出这个代价,一年後,我要你全部财产。你同意吗?”雷浅笑。“成交。”童然不假思索答应了。 “雷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一年就是一年,你不怕一年後你会倾家荡产?”阿星问,表情十分认真。 “不怕。如果娶不到她,我拥有什麽都没意义。” 哇!这回,连梁鸿星都吃不下了。 “小童,我现在才发现我被你耍了,你压根没爱过小璃儿!你不曾为小璃儿动过废薛彦武的念头,你不曾表现出可以为小璃儿放弃一切的举止,你耍我!” 童然沉默一会儿,才说:“我是在认识品悦之後,才觉悟这件事,我不是故出息耍你。若是你没出现,我应该会娶璃船,除了你,没有比我更能给璃般幸福的人选了。 不过,我必须承认,现在的我很庆幸你出现了。因为你才是最适合璃船的男人,而我,是适合品悦的男人。” 没人想开口,大夥安静下来。 “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找到一个适合我的女人。”雷忽然说。 正文 第九章幸福是什么 天空蓝的天花板,靠近地板的墙底,沿边画了无数朵栩栩如生的玛格丽特…… 风品悦双眼因惊讶而圆睁,她说不出话来,走进屋子里,看著简约清雅的装演,她感受得到……用心。 这就是童然昨晚自海边回来的路上,说要给她的,惊喜? 风品悦走进厨房,摸了模在架子上的杯盘,全是玛格丽特花边装饰。她记起那个被组长们缠著问问题的下午,那些问题是她们帮童然问的吗? “你喜欢吗?琳琳说你没特别喜欢大楼或别墅,所以我买了大楼。这里晚上可以看到台北市夜景。” “这里是……”风品悦走向厨房的一扇大窗,往外眺望,这里是二十八楼。 “我想把这里当成我们结婚的新居。”童然跟在她後头,伸手越过她身畔,拉开窗栓,将玻璃窗轻往外推,又说:“为了安全起见,这窗子经过特殊设计,只能往外推三十度角。以後我们有了孩子,也不必担心孩子贪玩,发生意外。” 这……是求婚吗?风品悦僵住,完全没料到童然竟会……想结婚! 没来由的,她突然想起刚接下“难搞童先生”这件棘手Case的那阵子,他屋子里响得好频繁的电话,还有那个打了四十七通电话的女子留言。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呢?居然想跟她结婚? 她从没想过,没想过跟他! 见她不移不动、不说话,童然有些紧张了,她僵直的模样,不像,惊喜。 “品悦,你转过来看著我,好吗?” 她犹豫好半晌,才依言转过身看著他。童然将手伸进西装外套,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戒指绒盒,打开转向风品悦,正要单膝下跪,她却拉住他说:“小童,不要。我们先谈谈,好吗?” 童然蹙眉,心底闪过某种不安。 “你想谈什麽?” “谈、我,这个人。我准备好了,已经可以跟你谈我的过去、谈我自己。” “好,我们到客厅坐下来谈。” 风品悦点点头,跟在童然身後步出厨房。 她轻轻叹息,这房子,她真的喜欢。鹅黄色的墙面,英国风的典雅墙面挂饰,她回想起那个下午,那几位组长们问过的问题……她的喜好,全在这屋子里了…… 她记得她告诉她们,希望自己的屋子能有个具备明亮大窗的厨房,她梦想厨房的地板是赭红色的复古瓷砖,不要抛亮瓷砖面,要感觉起来有点岁月痕迹的模样…… 她要成套玛格丽特花纹餐碗餐盘、她要雪白蕾丝窗帘、她要一个四炉火的炉具,这样做菜比较快…… 她要的……全在这屋子里了。 风品悦看著童然高大的背影出了神,他一定用了好多心思在这屋子里。  客厅里,坐著的两个人有一阵子沉默。 童然不发声,耐心等待她愿意开口再说。他不安的想著梁鸿星昨晚的话,她该不会是想事情结束就走人吧? “……我一直没正式谢谢你江中汉的事,谢谢你帮了我。 我高一那年,江中汉跟我母亲结婚不满一年,有天晚上我母亲去参加宴会,家里就只有我跟江中汉。我无意间听见他讲电话,听见他提到我父亲的车祸,我……才知道,原来造成我父亲死亡的车祸不是意外。 他发现我在偷听,竟企图占有我,想以此威胁,要我不可以告诉我母亲。 我挣扎逃走,去找了猫咪。猫咪妈拍了我的照片,去跟江中汉谈判。 後来几年,我都住在猫咪家,直到高中毕业考上南部的大学。 我母亲一直不相信我,她以为我纯粹是不能接受江中汉当我的继父。她不相信江中汉企图非礼我,不相信江中汉害死了我父亲,直到最近几年,江中汉逼我母亲更改遗嘱,甚至殴打我母亲,我母亲才逐渐相信…… 我一直劝我妈离开,可是她说她不甘心,不甘心一无所有。 这两年江中汉控制我妈的行动,不给她钱,不让她单独出家门。有时候她会打电话来跟我哭诉。我劝她离开,她听不进去,日子久了,我也麻痹了。 到後来,我妈想找我说话,我都说我忙、没时间,有时她会找我要钱,可是我不给,因为我希望她能因此离开江中汉。 我妈自杀那天,打电话找我。我告诉她,我很忙,如果她想跟我要钱,我没钱……然後,我挂她电话,她就没再打来了。 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我妈的死,我要负一大部分责任。我对我妈有歉疚,对江中汉有愤恨,那些情绪逼得我……只想报仇!我想给自己、给我妈一个像样的‘交代’,像江中汉这种人,不配活得好! 你在我最渴望复仇的时间点,给予我帮助,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江中汉现在必定还高枕无忧。这个月,我过得很快乐。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终归要回到各自的生活,我们之间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风品悦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後沉默下来。 童然静静的,他晓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猫咪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猫咪爸、猫咪妈,对我更是恩重如山,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收留我,现在我不晓得变成怎麽样了。小童,我不会嫁给你。因为,我答应猫咪的求婚了。” 最後一句话,无疑是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童然不自觉双手紧握成拳,倏地,他由沙发起身,走向客厅某扇窗。他若是再不离风品悦远一些,他恐怕会忍不住将她抓起来,狠狠摇她,问她有没有心?这就是她下的结论?不会嫁给他? 她眼睛瞎了?感觉瞎了?她看不出来他的用、心吗?看不出来他有多重视、有多爱她?看不出来他愿意为她掏心掏肺吗?良久,他才压抑地沉声开口:“你把婚姻当成报恩吗?” “不是。嫁给猫咪,我会幸福,因为,我爱他。”风品悦的语气,肯定得丝毫没犹豫空间。就某方面来说,她确实爱著猫咪,爱他如同家人般。但她不会对童然解释,她的爱是哪一种。 “你爱他?那我算什麽?我只是一个被你利用完,就可以随手抛的人吗?!”童然真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我已经给了你我的身体,不是吗?”  “是啊!你给了我你的身体,所以你的猫咪,一点也不介意你被我睡过了,还可以大大方方的娶你回去当老婆!”童然气得口不择言了。 “对,他不在意。我们要结婚的消息,明天就会发布。爸、妈明天会召开记者会对外宣布。” 童然觉得缺氧,好像快不能呼吸。 他扯松领带,推开窗,将手里戒指绒盒扔出窗,转头看了一眼风品悦,什麽也没再说,掉头走了出去,用力甩上大门。风品悦吐气,发愣,失神瞧那扇大门,竟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好似跟著童然走了。 这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吗?不是吗…… 那为何当他连试图挽回都不想,当他毫不留情把戒指盒朝外丢去,她竟有种也被他丢弃了的失落感? 她像是失去了某种非常重要,却不曾发觉过的东西,一直到他做出“放弃”的行为。 童然放弃她了…… 风品悦往那扇被他敞开的窗子走去,几分钟之前,他还说要把这屋子当成结婚新居的…… 她回想他为她煮的海鲜面:想他说过他非常喜欢她,喜欢到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程度;想他们拥有第一次关系,他蹲在她跟前满面愧疚的模样;想他这个月来的嘘寒问暖;想他这个月来,总是当那个负责晚餐的人…… 风品悦好用力地想,想到心发疼了,想到某种强烈的感觉缓缓浮现。刚刚他站在窗子前,脸上的表情沉重,像受了重伤却喊不出疼…… 她……真的做对了吗?真像她一直告诉自己的,不爱童然吗?她是确实不爱? 或是……害怕去爱? 这一刻,她居然弄不明白! 风晶悦不自觉地抚著小腹,这里正孕育著他生命的一部分她愿意为他生这个孩子,可是……却不爱他吗? 寂静的空间,忽然响起手机钤声,来电显示是猫咪。 “猫咪,什麽事吗?” “悦,我们的婚礼用古礼,好不好?” “什麽意思?” “你戴凤冠霞被,我用八人大轿把你娶回家啊。这样很有趣吧?我跟爸妈说了,他们都赞成喔。对了,桥瀚希望能当我们的伴郎,你不反对吧?” “我……没有意见。”她轻声说。 “你怎麽了吗?先跟你说,我跟爸妈说了!明天记者会你不会出席,他们说没关系。”了解风品悦的他,立刻听出不对劲。 “……猫咪,你觉得我……爱童然吗?” “你告诉我你不爱他的理由。”猫咪反个方向问。 “我不爱他的理由?”她顿了一下,说道:“他花心。” “花给你抓到了?认识你之後,他有跟其他女人纠缠吗?” “……没有。”印象中,他们住在一起这个月,没女人打来电话,除了他的秘书。 “好。那花心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吧?” “别的理由?”风品悦咬著唇,想了好半天,什麽答案都没有。“我想不出来其他理由。” “那现在你告诉我,你觉得你可能、或许爱上他的理由。” “他的厨艺很好,各国料理他都拿手。这个月,全是他煮给我吃的。” “结婚後,我可以请个高明的厨师帮你做饭,保证餐餐美味可口。” “……他是个很体贴的人。”“我也很体贴!”猫咪笑,她八成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几乎不反驳我的话,我想做什麽,他有空就会陪我,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有可能是一时新鲜啊。” “他……”猫咪先前说的话,她没能听得完全,只是想著童然的好。  她发现她几乎不用太费力,即可细数童然说不完的优点,直到猫咪出口的“一时新鲜”,她突然停顿下来。  猫咪的话,像根棒子狠狠敲了她一下,她才顿悟,原来她是害怕童然对她的好,只是一时新鲜! 那个打了四十七通电话的女人,与小风与猫咪连续阵亡的九位组长,在在证明童然是多有魅力的男人。 这让她害怕啊…… 原来,她是如此害怕,才会因此不愿承认爱上他…… 其实,她早就爱上他了!“不管童先生有多好,反正你要嫁的人是我。好啦,不谈他,爸妈希望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你可以吧?”猫咪换了话题,他相信以悦悦的聪明,一定能发现,在那麽多关於童先生很好的理由背後,她究竟心意为何? “可以。我七点到家。” “嗯。那婚礼……” “猫咪,你真的要娶我吗?” “当然啊。你想反悔?你把我当什麽?”猫咪低沉了声音,状作不满。 风品悦顿了顿,她把猫咪当什麽了?猫咪指责得没错,她不能反覆不定。 “没。”风品悦轻轻吐气,她还能回头吗?她要回头吗?万一童然真像猫咪说的那般,真如同她害怕的,只是一时感觉新鲜,她何必回头呢? 他不也十分轻易地放弃了她?如果童然真的很在乎她,他该……他该努力说服她!他不曾说过爱不爱她,强烈的喜欢毕竟不等於爱。 或许这样最好,她嫁给猫咪,便可平平淡淡过未来的日子。 “悦悦,你还好吧?”“很好啊。”风品悦刻意轻快,“婚礼的事,你决定就好。日子想定在什麽时候?” “爸妈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十天後是星期六,就那天,你觉得如何?” “……会不会太快了?” “还好啦。我来准备就好,你安心当新娘即可。” “好吧。我们晚上见。” 挂了电话,晶悦在屋子里停留了许久。 夜里十点半,猫咪由衣柜里挑了件休闲套装,换装整齐,便准备出门。晚饭後他将悦悦送回她住处,现在才赶回自己在外购实的住屋。 他想这时候去找童然,时间应该刚好。 不过猫咪怎麽都没想到,他拉开居家大门,门外竟会站了他正想去找的童然。猫咪在怔愣中,没丝毫防备,更没料到童然会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朝他抡来一拳! 该死!猫咪倾了倾身子,感觉嘴角破了,尝到自己的血,他没来得及说话,童然又抓住他的肩,大喊:“你凭什麽娶风品悦?我不准你娶风品悦!她是我的,她从头到脚都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他猛力摇猫咪,片刻,他力气明显转弱。 猫咪闻见酒味,本想还给童然一拳的,谁知他竟瘫软在他身上! 这男人到底喝了多少?!他真是招谁惹谁了?猫咪又气又没其他办法,只能扶起醉得乱七八糟的童然,准备把他拖进屋子。 童然突然胡乱挣扎了起来,“勤玉卿,你明明爱著别人,为什麽还要来搅局……” 童然的挣扎,搞得猫咪一身汗,恨不得踹童然两下,真是气煞他了。 “需要我帮忙吗?”一道低沉男音传来,冷漠得很。 “瀚?感谢天,你来得正好……” “你的新爱人吗?”欧阳桥瀚表情冷漠,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你吃哪门子飞醋?他就是那位伟大的童先生!”猫咪抬头狠瞪他。 欧阳桥瀚扬眉,看见猫咪嘴角边的红肿,问:“你让这个醉得半昏的人打到你?” “拜托喔,我很惊讶他出现在我家门前好吗?还来不及说什麽就挨了他一拳,我要不是因为惊讶,他想打到我还有得拚吧。你到底帮不帮忙?!” 欧阳桥瀚不再说话,拖著童然进屋,然後随便将他搁在地板上,趁机踹了童然两脚。 “你这样太小人了吧?攻击一个无法反抗的人?” “他打你。”欧阳桥瀚拉了猫咪的手,走去沙发,两人坐了下来,没说话,直接热吻了起来。  一时醉得不太清醒的童然,在地板上躺了片刻,终於挣扎坐起。他的脑袋晕眩,视线晃著晃著,晃转到沙发上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个……男人?!” 顿时他酒醒大半,发声:“勤玉卿,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不要娶风品悦?” 热吻的两个人,缓缓分开,一点“避羞”的意思也没。勤玉卿看著童然,真觉得有些好笑,为爱发疯的人都会像他这样吧?真是狼狈得完全没有理智。 “可以。我本来就不打算娶她,我想娶的是这位欧阳桥瀚先生。” “是你该嫁给我!”欧阳桥瀚纠正。 “是我娶你!”猫咪反驳。 “是你要嫁给我!” “是我要娶你!” 两个男人竟吵了起来,童然真觉得头好痛,他怎麽会喝那麽多酒? “够了!你们到底谁要娶谁不重要,我只关心风晶悦是不是要嫁给我!”  “这你该去问她!”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我问过,她不愿意!她说,你向她求婚,她答应了。”童然瞪著猫咪。 “你问过了?你跟她求过婚了?”猫咪惊讶。“你要不要过来坐着说?” 童然起身,坐进沙发,来回看著勤玉卿跟欧阳桥瀚,他们看起来实在……很赏心悦目。“我今天求婚,她却告诉我,她爱的人是你。”童然叹气,对勤玉卿的敌意完全消失,因为勤玉卿说他想娶的是欧阳桥瀚。 “她骗你!她只是不晓得怎麽承认她爱你……也不对,我感觉她是害怕承认爱上你,所以想逃避你。” “她爱我?”童然愣住,好震撼,然後……不知所措又狂喜。 “自从江中汉的事情发生後!悦悦就不让男人接近她,除了我之外,不过我在她眼里,不是男人,是家人。可是晶悦却让你接近她,还跟你同居了一个月。喔,对了,她已经有你的孩子了,但是她不想告诉你。” “你说什麽?”童然大吼,“可是她……”她月事才刚过不是吗? “她确实怀孕了,你相信我吧!” “那……那……”童然不晓得该说什麽,他无法消化、整理猫咪的话。 “童先生,我……” “你叫我小童吧。” “好,就叫你小童。我认为你跟品悦的问题,该由你们自己去沟通,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样。但我有个提议,不晓得你要不要……同意执行?你听听看,再作决定……” 童然静静听著猫咪的话,好几分钟过去了,心情依旧激荡不已。 她爱他啊……花心……哎,他真是冤枉。 “我同意你的提议。”童然说。“谢谢你,很抱歉刚才动了手。” “没关系,欧阳桥瀚先生帮我报仇了,他偷踹了你两脚。” 欧阳桶瀚给猫咪一个白眼,对童然摆沉默,丝毫没说抱歉的念头。 “我该走了。” “嗯。别忘了,婚礼在十天後喔。记得该请的人要请到,其他的,我爸、妈会打点,他们会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不过你真的同意?不会觉得这样太委屈了?” “我不介意。” “你真是爱惨了悦悦喔!” 童然耸肩,没再说话,离开猫咪的家。 听猫咪说,她身上这套大红喜服,是爸妈特地找人订做的,她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像极了古时候出嫁的新娘。 木头圆桌上摆了顶凤冠,吉时到了时戴上,再覆上红帕,她就出嫁了。 这里是南部某县市,爸妈动用关系商借到当地的百年花园古厝,花园古厝的回廊上张灯结彩,这是个如假包换的复古婚礼。 猫咪说,时辰到後,媒人会来厢房带她上轿,轿子会将她由厢房抬至正厅拜堂,她不必担心头覆上红帕後,什麽都看不到。 他们今晚的新房,是另一端的某厢房,已布置好了。 她就要出嫁了…… 童然……风品悦叹气,企图甩开不安的思绪,他十天没给她任何消息,这样结束得乾乾净净,她该庆幸的,可是她……她又矛盾地觉得难过,童然对她,原来可以轻易结束。 算了!她告诉自己,过了今天,什麽都结束了,她要重新开始另一段人生。过去的事、童然的事、江中汉的事……她全都不要再想了。 外面传来一阵爆竹响声,是时辰到了。 她为自己戴上头冠、覆上红帕,安静等著来领她的媒婆。她……要把自己嫁掉,从明天开始,她将变成勤太太,不是童……唉,不是决定了不再想他吗? 她听见推门声,听见人走进来,被动地开始任由人摆布。 坐上轿子,听见热热闹闹的人声,不一会儿她下轿,由人带著踏入正厅。 她可以感觉到,四周有好多好多人,镁光灯也闪个不停,她想,以猫咪爸、猫咪妈的政商关系,今天应该有许多媒体到场。 “新娘到。”拉著她的媒婆喊。 “欢迎两对新人人场……” 两对?风品悦以为是自己听错,猫咪没告诉她,有别人跟他们同时结婚。 “忘了告诉你,今天的新郎新娘不只我们两个人。你还好吗?”她听见猫咪的声音,心安了,原来她没有听错。 “悦,我们都会很幸福,相信我。” “我相信。”品悦轻声说。 不多时,前一对新人拜过了堂,轮到他们。 感觉一切像作梦,又有些像儿戏,他们真如古人般,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後,送入洞房……结婚仪式这样就算完成了? 拉著红色结彩,风品悦跟著她的新郎,走出正厅,走进布置好的新房。 她被安置在床上坐著,听见热闹的人声被刚关上的扇门隔绝了。 顿时,一室安静。 她分不清猫咪是出去了,还是在里头,她抬手,想揭下遮蔽视线的红帕,却让一道熟悉的嗓音,弄得不知所措。 “别动,那应该是新郎的工作。” 是……童然!他来参加她的婚礼? “我从来都不花心的。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麽,我会向你解释得清清楚楚,你应该给我解释的机会。”他……在说些什麽呢?猫咪到哪儿去了呢?去拜谢宾客了吗?他们晚上才会宴客,不是吗? 风品悦心情紊乱且慌张,想动又不想动,她想看看十天不见的他,却又怕自己克制不住。他今天来找她说这些,何必呢?她已经是猫咪名义上的太太了,她…… “除了你以外,我没跟小风与猫咪的组长们,有过一丝一毫的暧昧。她们无法继续帮我做事,是因为她们向我表白,而我拒绝,她们觉得尴尬、无法面对我,所以才请求撤换。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问她们。  你以为女人会那麽有度量?如果我真跟她们暧昧不清,她们还会毫无芥蒂帮我打探你的兴趣嗜好吗?我只当她们是好朋友。 认识你之後,其他的女人,我不曾多看一眼。我在超市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非你不要。 我之所以答应帮忙你,跟你交换条件,是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麽办法可以快速得到你。我从没把我们之间看成一桩交易,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除了你,我谁都不爱。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麽我这麽确定我爱你?我唯一想到的答案是,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你却是唯一一个让我产生强烈感觉,让我可以心跳加速、呼吸快得无法控制的女人。 品悦,我爱你,我无法忍受你嫁给别人。那天在我为你布置的新居,你说你要嫁猫咪,我真的气疯了!後来我喝了好多酒,跑去找勤玉卿……” 风品悦听不下去了,伸手揭掉喜帕,接著震惊得不能移动。 他……穿著新郎装扮的红袍马褂?他……风品悦搜寻喜气洋洋的新房一圈,厢房里没有其他人。 童然见她揭下了红帕,轻叹口气,拉了张圆凳至她面前坐下,他由长袍马褂里抽出一张纸条,递到她面前。 “我答应猫咪在掀开你的头巾时,立刻交给你,虽然是你自己掀的,你还是先看吧。”  她接过纸条,看著,悦:不要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我们都会很幸福。我很幸福,你也要幸福。 今天我娶到了我梦想要娶的人――欧阳桥瀚。至於你,很抱歉,我用了你,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也嫁了你其实真正想嫁的人――童然。 没错,今天跟你拜堂的人,是童然。 其实我曾一度很生气,你不肯向我寻求帮助,宁可用自己的身体交换童然的帮助。我跟你说过,我不介意全世界都知道我爱的人是欧阳槁瀚,你真是个傻瓜,现在我终於向你证明了,我不害怕别人怎么看我,爸妈也都支持我。 言归正传,为什么我肯把你嫁给他呢?我想了又想,我发现其实你爱上了童然,你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办罢了。 你可以毫不犹豫数出童然的好,却想不出他的不好。这不是爱,还会是什么呢? 只有爱情会让人盲目得看不见爱人的缺点喔。 同时我也发现,童然是其的爱惨了你。所以,我跟爸妈商量,把你嫁出去。我希望你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发现我的发现。不要怪我,你是我很重视的家人,若不是确定你会幸福,我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怎么对你说吧! 我给你留了退路,童然答应过我,如果你实在、确实、万分确定你不想嫁给他,他会同意签字离婚。 我想你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跟瀚搭上飞往夏威夷的班机,度蜜月去了。 若想找我算帐,得等一个月後罗! 祝你幸福。 永远爱你的猫咪风品悦看完信,沉默好久,才说:“你们一起设计我?” “对不起。我真的爱你。” “我不……”风品悦本想赌气,想说她不爱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就是出不来,“爱我就能设计我?”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嫁给勤玉卿?” “……那天你喝醉了,跑去找猫咪,就一起计划这个复古婚礼?”“事实上是猫咪提的计划,我同意配合。” “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娶了我?”  “如果你觉得这场婚礼太随便,我们可以重办一次。”童然眼睛充满喜悦,她……竟然没反对! “你家人知道你跟我结婚?” “我们拜的高堂,是我父母,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在外面等我,应该等得很紧张,他们怕你後悔,决定不要嫁我。” “他们也知道你设计我?” “他们同意我设计你。”童然笑,哪里会不同意呢?大夥就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姓童。不过,童然没打算这时候告诉她,他家人有多欢迎她、欢迎“孩子”。 “你的家人真怪。” “是挺奇怪的。”童然附和,然後,小心翼翼问:“猫咪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风品悦被他一问,愣住,想得很努力,说:“好像是吧。”“真的?!”童然压根没去计较“好像”两个字,耳朵只装进“是吧”。 “我其实不太确定,你太花心。” “除了小风与猫咪几个组长,到底我做了什麽让你觉得我花心?” “那个打了四十七通电话的女人。” “四十七通电话?你说韦翎?她要打,我也没办法咧,我拒绝她很多次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好无辜。 “我偶尔会在你家地板捡到保险套。” “我……我是个正常男人。”童然叹气,那是在他们真正认识之前啊! “你确定你要娶我?”风品悦看他苦恼的样子,笑了。 “我这辈子没这麽确定过一件事。” “好,我给你一年试用期。一年後,如果你证明了你真的不花心,确定很爱我,我就不离婚。但如果,你让我发现你是个花心男人,你要无条件同意离婚。”她应该试试看的,风品悦告诉自己。 反正她已经莫名其妙嫁了他;反正他爱她,而她也爱他。所以这桩婚姻值得试试看吧? “不会的,你不会有机会离婚的,我向你保证,我的爱全给了你。” 是吗?时间会给她答案的。 她……其实很高兴,结婚的对象,是童然,看著他努力讨好的模样,她实在骗不了自己,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其实我……怀孕了。” “我知道,猫咪跟我说了。你……为什麽要费心骗我呢?” “因为我不想给你藉口挽留我。如果让你知道孩子的事,你一定会说你要负责。” “你其实蛮了解我的。”童然拉开笑。 “大概吧。我说过,你是个好人。”风品悦看著他,心想,她是了解他的,她晓得童然是个负责任的好人。 “品悦,我爱你。” “你说过了。”  “你要不要也说一次你爱我?”童然紧张得几乎要冒汗了,“我爱你,童然。不过,你还是在试用期,我给你的爱,很薄弱,随时都可以回收,你可要好好表现。” “我知道。你准备好要见我的家人了吗?我真怕他们等得不耐烦,会破门而入。”  风品悦看了眼纸糊的木格门,望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挤在门前。  “你有很多家人吗?”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二叔、四叔,还有他们的大小老婆,加一加十五位。” “大小老婆?我觉得你要通过试用期恐怕有点困难。” 唉……这是有苦衷的,只是怎麽向她解释呢?算了,来日方长,再说吧。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一样的。我爸就没有小老婆,所以我应该遗传到比较好的基因吧。” 外头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敲了门。“要出去了吗?起码让我告诉他们,你没逼我现在离婚,还给了我一年试用期,他们会很高兴的。”风品悦摘下头冠,挺重的,整了整衣服,主动牵起童然的手,“走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看著风品悦握著他的手,童然觉得好幸福。 “品悦,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打开了门,外头低声交谈的一群人,全没了动作,望著手牵手的新人,大家笑开了。 童然开始介绍他的家人……不对,是“他们两人共同的一家人! 只不过,他们的家人们好像不太合作,不瞧新娘的脸,全都只瞧著新娘的……下半身。 童然苦笑、品悦迷惑,他该找什麽恰当时机告诉品悦,她嫁入了极度缺乏後代子孙的大家庭呢? 真希望她不会被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