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我不会娶你 天刚亮,夏安安就醒了。茫然地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转过头,身旁的男人还没醒,索性侧过酸痛的身子,肆无忌惮地盯着男人看。 五官深邃清隽,宽肩窄腰,标准的男模身材。抛开兰城第一大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不谈,他单凭这副令人垂涎的男色、就足够让无数少女趋之若鹜了。 夏安安得意地想,无论最终目的能不能达到,光是成功睡到他,也算一偿心愿了。 她笑的志得意满,手还蠢蠢欲动地试图去吃男人豆腐,抬手的同时,男人睁开了眼睛,眼底清冽如水,视线锋锐如刀,正落在她那只手上。 夏安安遗憾地收回手,靠向床头,漫不经心又戏谑地朝他笑,“早上好啊,楚学长。” 楚辞极短暂地愣神后,忆起了昨晚宴会上、她笑吟吟递过来的那杯酒。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掀开被子下床,在乱成一片的地毯找到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淡淡地问:“说吧,要什么?” 夏安安挑起眉,托着下巴看他挺阔分明的背肌:“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学妹,我时隔两年回兰城,连句寒暄的话都不说吗?” 楚辞穿完裤子回头找衬衫,发现床上披头散发的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点不掩饰不羞赧。 他心脏一热,英俊的脸却冷漠依然:“听着,昨晚是你算计我,我没义务对你负责。问你一句要什么已经是看在你叫我一句学长的份上。否则你以为你还可以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谈条件”这三个字,他说的极尽嘲弄。 夏安安脸上慵懒的笑微微僵了一下,不再插科打诨,直入主题:“我要你娶我。” 楚辞大概天生表情匮乏,听到这么荒唐的要求,他居然也不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反问:“就凭昨晚?” 夏安安哗地扔了被子,露出鲜艳凌乱的床单:“这些够不够?” 目光触及到一簇妍丽的红,楚辞瞳眸紧缩,眼眶和胸口一阵阵发起热来。 他咬牙移开目光,仿佛若无其事地系衬衫纽扣,“那些勉强只能算作你轻贱、糟蹋自己的‘作品’,倒也不必拿出来展示。” 他穿戴整齐,捡起被夏安安扔在地上的被子,反手盖在她身上,遮住令人难堪的痕迹。然后转过身,不动声色地轻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为什么算计我、为什么要嫁给我,你我心知肚明——我没兴趣陪你胡闹,更不会娶你。给你一周时间,想出更契合实际的要求、再来找我。” 夏安安裹着被子跳下床,三两步绕到他面前,双手张开,那些痕迹便又展露在他眼前。 “我轻贱、糟蹋自己的‘作品’?好一个作品!真论起来,这些有你一大半的功劳呢。需要我帮你回忆你昨晚有多激动而失控吗?” 夏安安昂着下巴,朝他一步步走近,绯色的唇几乎贴到他下巴,“怎么?才刚穿好衣服,就摆出一副卫道士、道德审判者的态度来指责我的轻贱了?” 她的伶牙俐齿,楚辞早就领教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叫他难以招架。 这个嚣张的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辞咬着牙,勉强忍住把她“就地正法”的蓬勃意志,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透着凌厉: “用下作的手段爬上男人的床——夏安安,看来这两年,你在外面学了不少歪门邪道。只可惜,这些歪门邪道永远不可能成为你要挟我娶你的筹码。”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伸手去开门。 夏安安在他背后冷笑着开口:“我就知道你会不认账不负责,所以特地做了两手准备!你现在开门,门外有一堆记者等着你。你应该不想让咱俩这点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吧?一旦闹大了,你该怎么向你那宝贝妹妹和高贵爷爷交代呢?哦,对了,你应该更不想让你那位神秘的白月光知道这件事吧?” 谁都知道,楚辞心中有个神秘的白月光。 兰城的二代公子哥们,吃喝玩乐泡女人,唯独他特立独行、洁身自好到仿佛对女人过敏,半分不沾染。 楚辞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身,对上她得意而挑衅的杏眸。 她好像总是坦荡恣意的,寻常女人会觉得羞涩窘迫的事情,她永远理直气壮。 就连她的漂亮都是盛气凌人的、张扬的,耀眼的像夏日艳阳。 楚辞看着她,波澜不惊地拨了个电话出去:“酒店清场,把客人和工作人员以外的无关人士全都请出去。” 夏安安眼里的得意瞬间都成了怔楞。她呆呆的样子透出些少女的可爱,楚辞险些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摸她呆滞的小脸。 他将蠢蠢欲动的手藏入裤袋,略显恶劣地翘起薄唇:“你千算万算,漏算了一步——这家酒店在我名下。” “……”失策了!战场居然选在了敌人老巢!夏安安愤愤扼腕,只能看着楚辞离开。 不过,走就走呗,反正她还留了个后手! 第一卷 第2章 他不当人,我不要脸 楚辞走后,夏安安留下来洗了个澡,水流经过皮肤,有些微的刺疼。 楚辞这只大猪蹄子,大概真的从来没碰过女人!她浑身上下就没几块好地了! 最可恶的是,他吃干抹净了,居然还不乖乖和她结婚! 也是,毕竟是心里藏了个白月光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娶她? 夏安安有点失落又有点气愤地匆匆洗完,穿好衣服,就听手机嗡嗡直响,点开一看,微信消息和未接电话几十个。 然而首先吸引她视线的是那条微博推送—— “惊爆!当红歌坛小天后林遥疑似吞药自杀、紧急送医抢救!” 夏安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来不及多想,抓起包就打车赶去了医院。 好在家里的做饭阿姨发现的及时,林遥被第一时间送到医院洗胃,夏安安到时,她已经清醒了,只是脸色分外苍白,整个人虚弱又萎靡。 夏安安又惊又气又担心,一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你一天不搞事就皮痒是不是?” 林遥费力地扯起嘴角,苦笑:“就搞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了——洗胃真痛苦。” “你是自讨苦吃!”夏安安没好气地骂,在床边坐了下来,却没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她比谁都清楚,林遥两年前患上了抑郁症,一直有吃药控制。但林遥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主动提出了要开全球巡回演唱会,夏安安以为她病情在逐步好转。 没想到演唱会刚结束,她们才刚刚回到兰城,就发生这种事。 夏安安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察觉到林遥的异常,对林遥的情绪化自杀,她除了心疼,根本没法生气。而林遥却是愧疚地低着头,半晌才低低开口:“安安,我想退圈了。” 她语气疲惫,声线却还是又特别又空灵。当年出道前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评委曾夸她说是几十年一遇的天籁之声。 她也不负评委的夸奖,靠着这把天籁般的嗓子,一路唱到了歌坛顶端。 但好像也就只能走到这了。 “我早就想好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林遥语速很慢,“我真的很累,太累了,这两年,我总梦见辛婳……都是我的错,当年如果不是我拉着婳婳陪我去参加那个节目,她也许不会死。” 辛婳! 这个名字宛若当头一棒,把夏安安敲了个寒颤,她脱口而出:“那不关你的事!” 安安反应激动而剧烈,林遥便知道,这两年虽然彼此默契地不提辛婳,但她和她都始终对辛婳的死耿耿于怀,也因为如此,她更加担心。 林遥说:“等我退圈后,你不如也辞去经纪人的工作吧。离开这里,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去别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不行。”夏安安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前两年,因为林遥的全球巡回演唱会,她身为经纪人,陪着走过了大半个地球,这期间不是没想过再也不回来。 但是她做不到! 而且……夏安安给林遥掖了掖被角,好像顺便似地告诉她:“昨晚楚辞把我给睡了——我一身家清白的好姑娘,总不能让他白睡。” 虽然夏安安说的是“楚辞把我睡了”,但林遥用脚趾头想知道是谁先作的妖! 她忍不住震惊又是怒不可遏地吼了出来:“你疯了吗!怎么能去招惹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也不怕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安安无奈地笑笑:“我已经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楚辞显然没打算凭这一晚娶她,备用的记者们也没派上用场。 林遥一听这话又要炸毛,夏安安连忙又安抚:“好在我套路很多——唔,我提前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 “……”林遥简直想把夏安安的脑子扯出来,看看是不是刻着疯批两个字! 夏安安很为难地摊摊手:“没办法啊,楚辞不当人,我也就只能不要脸了。” “这种视频拿出去,毁的是你自己!” 夏安安沉吟了下,忽然说:“如果让楚乐榕那个兄控看到的话,她会疯掉的吧?” 林遥被堵了下,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之你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去胡来!” 林遥情绪激动,夏安安怕刺激到她身体,顺着她服软:“好好,我知道。我回头就去把小视频删了去。” “……”林遥现在好后悔,后悔自己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去自杀,昨晚她要是看着夏安安,夏安安也不至于跑去楚辞这只太岁头上动土! 她一脸后悔莫及,夏安安以为她是在担心“自杀”引起的蝴蝶效应——微博热搜高居不下,舆论爆炸,公司那边电话也快打炸了。 夏安安拍拍她的手:“既然想退圈那就退圈,我会和公司沟通安排的,你好好休息。” 当然,公司高层不会轻易放林遥走的。 音乐圈里本就青黄不接,林遥是年轻一代歌手里最出色的那个,流量、成绩、实力、奖项,一概不缺,俨然一株金光闪闪摇钱树。 但林遥既然不想留,夏安安便帮她离开。 ………… 艾娱传媒集团,兰城娱乐圈龙头之一。 夏安安来到公司,还没和公司高层就林遥的事情商讨出处理规划,宣发部的同事忽然敲门进来,看了夏安安一眼,神色尴尬:“领导,你们看下微博新热搜。” 热搜新首位标题赫然是——“感人队友情!楚乐榕含泪探望林遥。” 新闻配图里,当红花旦楚乐榕从医院出来,戴着口罩,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 底下评论有人兴高采烈“妈妈我磕到真CP了!”;有人吹彩虹屁“我们榕榕真是人美心善!”;有人泼冷水“她们那组合解散几百年了吧?当年都是塑料队友,现在炒什么过期队友情”? 这也就罢了,第二位的热搜便是“揭秘林遥自杀原因——长期遭受潜规则的折磨。” 文章内容几乎不堪入目,无非就是暗指林遥常年辗转于各色有妇之夫和富二代金主之间,就连当年选秀出道都是靠卖身!过了多年玩物般的生活,早就在崩溃边缘! 夏安安看到第二则热搜,连生气都顾不得了,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艾娱的艺人总监叶芷珊:“快撤热搜!” 然后她给医院的林遥打了个电话:“楚乐榕去你病房了?” 林遥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啊。也是……楚乐榕不盼着林遥死就算有良心了。 夏安安冷笑着挂断了电话,又对叶芷珊道:“第一条也撤掉。” 谁拉着林遥炒作都行,唯独楚乐榕绝对不行! 叶芷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见夏安安的神情厌恶到极点,她便什么都没说,直接让公关部的人去操作了。 可惜公关失败——热搜是楚乐榕团队特地买的,楚乐榕背后是楚家,艾娱的面子当然没有楚家大,交涉半天,渣浪都在敷衍。 夏安安捏着手机的手几乎在颤抖,骨节用力到发白,叶芷珊感觉夏安安可能随时去找楚乐榕拼命。 她知道当年楚乐榕和林遥参加了同一档选秀节目,一块以限定组合的形式出道,也大概听说夏安安、林遥和楚乐榕素来不对付,但具体什么恩怨不了解。可就这则热搜而言,她觉得没有到非撤不可的地步。 她想了想,劝说夏安安:“严格来说,任何炒作都是有利于双方的。不如……” 夏安安撩起眼皮,杏眸锐利:“拿林遥自杀来炒作也无妨?说她被常年被潜规则也无妨?” 坦白讲,对叶芷珊而言,林遥说到底不过是个赚钱的商品,没有太多的个人感情,尤其这个商品还闹了自杀,发展事业的心气估计也没了,还有什么高价值呢? 真实想法太冷血,她掩下没露出分毫,好脾气地安抚夏安安:“你介意的话,让公关再努力努力,直到撤掉为止。” 叶芷珊刚要吩咐公关,宣发部的同事又说话了:“热搜好像没了。” 夏安安立即刷新,从头看到尾,果然凭空消失了!她抬头,和叶芷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面露疑惑。 疑惑的不仅她俩,还有当事人楚乐榕—— 第一卷 第3章 兄妹情深 楚乐榕前段时间拍戏导致韧带拉伤,今天去医院复检,途中得知林遥疑似自杀的这则消息,灵机一动就让团队来了这么一出。 先让团队运营的几个营销号带了一波“林遥因潜规则而自杀”的节奏,搞得乌烟瘴气之后,她又在医院门前摆拍了一番。 既能博个善良念旧情的好名声,又能踩着林遥刷一波关注,最重要的是,一想到夏安安和林遥看到这条热搜后的愤怒神情,她就觉得开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几分钟,热搜就被撤干净了!是艾娱传媒联系撤掉的?渣浪居然敢不给她面子! 楚乐榕眼看要发脾气,经纪人战战兢兢地插嘴解释:“好像是楚总下的令。” 她一愣,想也不想地直接冲上楚氏总部大楼十六层,直奔会议室! 她今天心情好,从医院出来、原本是特地来找哥哥吃饭的,这下倒像是兴师问罪了! 楚乐榕任性地推开门,一会议室的人都闻声看向她。 居中而坐的男人看到她,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只是微微拧眉,淡淡吐出两个字:“出去。” 楚乐榕本来只是不解、还有点生气,这会儿见他冷淡的态度,瞬间觉得特别委屈,倔强地盯着他,眼圈都泛红了。 楚辞眉头皱的深了些,员工全都低着头,假装不存在。他抬眸、无声地扫了一圈,众人便极有眼色地作鸟兽散。 一干人等走光了,楚乐榕红着眼睛走到男人身边,带着哭腔问:“哥哥为什么让人撤我的热搜?” 楚辞信手翻着面前的策划案,头也不抬:“打断我的会议,就为了这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 “哥哥以前从来不插手我的事!” 或者说,他从来不会阻止她做什么。她想要的资源,想做什么,他统统会同意、会满足! 楚辞合上策划案,正眼看她:“你去医院看了林遥吗?” 楚乐榕一噎。她当然没有去看! 她巴不得林遥去死!带着夏安安一起!就像当年那个姓辛的贱女人一样,彻彻底底消失在她生活里! 她搅着手指,神情娇蛮:“不论我有没有去看她!通稿已经发出去了,忽然被撤算什么嘛!” “你不止一次说讨厌她,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她搅和在一起?” 楚辞面无表情,但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太耐烦,楚乐榕顿时又委屈上了:“不是我和她搅和在一起,是她、她们非要回来!辛……” 话音戛然而止,楚乐榕慌乱地掐了掐手心,把自己差点说出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又很孩子气地撒娇:“我就是讨厌她们啊!我就是想恶心她们!哥哥,你别管这件事嘛!” 楚辞没再搭理她,直接叫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进来。 两个人都是女孩,年纪也不大,拘谨地站在那里。 楚辞一身纯黑西装,坐在转椅里,眉目天生冷峭,视线落在她们身上,“她胡闹,你们也跟着不懂事么?再有下次,你们自己知道怎么做。” 冷冷淡淡的语气,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但就是让那俩人后脖子发凉。楚氏上下没有人不怕这个年纪轻轻的大boss。 两人小声应了“是”,楚乐榕却不高兴了,为自己手底下的人打抱不平:“哥哥,和她们无关,是我自己的主意!” 楚辞抬起眸,眼神又寒凉又冷厉:“既然什么事情都由着你一意孤行,那还留着她们做什么?” 楚乐榕愣了愣,听懂了哥哥话里的警告。 她咬着唇,没再做声。这一任经纪人和助理最是听话,她用的得心应手,还没准备换掉。 但她还是有点不甘心,还想缠着哥哥让他别管这事,却见他已经低头工作、吩咐秘书把人叫回来开会。 他好像天性冷漠,七情六欲好像比常人淡薄许多。那种寻常兄妹间的亲昵和轻松,她从没有感受过。 但是拥有这样一个哥哥,又奇异地满足了她的某种虚荣。 楚乐榕一时分心傻站着没动,楚辞见她毫无动静,又抬头,无声地看她,眼神分明在说:你怎么还不出去。 楚乐榕气呼呼地一噘嘴,还是心有不甘地追问:“你告诉我为什么让人撤我的热搜,我就走!” 楚辞短暂地沉默了下:“她们早就和你无关了,好好当你的演员,拍你的戏,别再和她们有牵扯。” 楚乐榕从他毫无起伏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刻骨的冷漠。 果然!哥哥和她一样,一定早就很烦夏安安那一帮人了!和她们半分牵扯都不想再有! 得出这个认知,她心里莫名高兴。但想到夏安安,还是转眼便恨得牙痒痒:“要是夏安安这个……” “小贱人”三个字在她嗓子里转了个圈,她及时将更多恶毒的话咽了回去,保住了自己娇软可爱的妹妹形象,“要是夏安安不回来就好了!至少能眼不见心不烦!林遥都闹自杀了,应该没法继续工作了吧?林遥事业一停摆,她这个经纪人不也变相失业?还回来做什么嘛!” 她愤愤地嘀咕半天,是想引起楚辞同仇敌忾似的厌烦,但楚辞只是神情冷淡地让她出去:“我要开会了。” 楚乐榕一堵,气鼓鼓地一哼,甩手走了。 ………… 热搜莫名其妙没了,夏安安没费心思追究缘由,留在公司和方嘉玉一行高层商量了下关于林遥的安排—— 闹到这一步,再强留林遥只会伤了情分,所以林遥退圈或者休息都随她,但退圈之前要出席演唱会庆功宴。 还要求夏安安要趁着林遥的热度带个新人出来,把林遥之前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都转移给新人。 夏安安是要继续做经纪人的,她先前手下就林遥一个艺人,现在自然要带其他人,所以也没什么异议。 双方协商完毕,夏安安先去了一趟医院看林遥,把公司决定给她说了,等她睡熟了,她才回家。 已是深夜,夏安安没走城中主道,绕了另一条路,虽然偏僻点,但节省了一半时间,眼看快要到家,却见路尽头停了一辆车。 黑色卡宴,十分眼熟。 夏安安心中一动,下了车,走过去。 第一卷 第4章 就这么怕我吗 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看到车窗半降,楚辞正坐在里面,指尖夹了根点燃的烟,微弱的光明明灭灭。 夏安安看了一会儿,探头过去:“楚学长?” 楚辞闻声一顿,抬头看到她,皱了皱眉,神情略显意外。 夏安安立即摆手澄清:“我可不是跟踪狂,一路跟踪你到这儿的!我住这儿!” 楚辞没吭声,好像是从头到脚地扫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她来时的路,低声问:“从那边回来的?” 夏安安觉得他这闲聊的语气有点诡异,回答说:“对啊,那条路比较近。” 他又看了眼那条路,掐了烟,慢条斯理的语气:“前阵子有个女白领加完夜班,抄近路回来,在那条路上被人劫财劫色了。” 夏安安:“……” 惊悚的事被他那么平淡地说完,更惊悚了。 夏安安头皮一阵发麻,心想他是专程来给她讲法制故事、吓唬她的么,“您这个时间……怎么在这儿?” “路过。”他冷淡说了两个字,好像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了,升起车窗,看上去是准备离开。 这男人轻易见不到,夏安安才不会随便放他走。 她一伸手,扒住了上升的车窗。楚辞随即松开控制车窗的按钮,反手掀开了她的手,“手不想要了?” 他猝不及防的,力气又大,夏安安几乎往后退了两步,表情无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心想:他还真是避她如蛇蝎啊,她就是扒个车窗而已啊,又不是蓄意碰瓷、碰出个好歹来、让他负责!他有必要反应那么大吗? 难道她把他睡了又要他负责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夏安安撇撇嘴,又笑笑说:“偶遇就是缘分,学长要上来喝杯茶吗?” 楚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的手,“不喝。” 然后也不关车窗了,直接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走了。 切!她有那么吓人吗!避之不及的样子好像她多喜欢缠着他似的!要不是为了辛婳,她才不会理他呢! 夏安安朝着疾驰而去的卡宴做了个鬼脸。 楚辞借着路灯、透过后视镜清晰看到了车后的女人龇牙咧嘴的模样。 漂亮的五官被挤成扭曲的形状,却不难看,一身生动活泼的少女气息。 她看上去好像完全没被林遥自杀未遂这件事打击到,没有他想象中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样子。 也是,夏安安是谁?她的生命力永远是最顽强的! 是他多管闲事,白担心了。 楚辞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一把扯开领带,踩着油门的脚不知不觉用了点力。 转弯进入主干道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什么逼近,他一转头,侧边冲出一辆车,几乎是直直的撞了上来! ………… “学长,我腰上有伤,不能弯腰——我鞋带散了,能麻烦您帮我系下鞋带吗?” 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漂亮鲜妍的眉眼,红着脸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楚辞难得有点愣神。 他很快回神,点了下头,单膝半跪的姿势,帮她系了鞋带。系完,他站起身,女孩子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过了几秒,她忽然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盈盈一束的腰十分灵活,哪有半分腰上有伤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楚学长,我大冒险输了被迫找人给我系鞋带,没想到您居然……居然真的给我系了!” 她满是做错事的后怕表情,不停道歉。 楚辞一瞬间心思只集中在“楚学长”三个字上——她知道他是谁。 他心思跑偏,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可能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吓人,她胆怯地看了看他,语无伦次地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夏安安……楚辞在往事旧梦里醒来,映入他眼底的是纪行川那张担心的脸:“醒了?” 楚辞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撑手想要坐起来,左手一阵剧痛。 “别乱动!”纪行川眼疾手快地将他扶回去,“你受了伤自己感觉不到啊?” 楚辞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白色的绷带缠的严严实实。 “你也算命大,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轻微软组织挫伤和外伤,休息休息就能好。” 楚辞不太在意这点小伤:“封锁消息了么?” “放心,都给你压住了。另外,手下人仔细检查过了,你的车没被人动过手脚,撞上你的那位司机除了酒驾,没有其他嫌疑。所以这次车祸貌似只能定义为意外?” 楚辞更年少的时候,和现在不太一样,那时他张扬狂妄意气风发,喜欢玩车,飙车的手段不要太娴熟,再加上以他瞬时的反应能力,未必不能避开这场“意外”。 纪行川怒其不争地骂:“大风大浪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你开个车心思飞到哪里去了?” 楚辞垂着眸,没接腔。 他向来是这个死德行,刀枪不入,油盐不进,铁板一块,数落他基本等同于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纪行川懒得浪费唇舌,又问:“大半夜的,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去西林区那边?有什么事吗?” 楚辞忽然神情凝重地开口:“车祸的事你帮我再留意一下,尤其是那个司机。” 纪行川轻易被他带跑,“我明白,我让人盯着那司机了。” 说完反应过来了,楚辞这家伙好像在转移话题。他还想说回去,却见楚辞闭上了眼,“我有点累。” 他动了动唇:“行,那你再睡会儿。” ………… 夏安安折腾一天,精疲力尽,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被讨厌的手机铃声吵醒。 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看清短信内容,瞬间清醒地坐了起来。 楚辞出车祸了!? 哦,他出他的车祸呗,关她什么事,有的是人围着他嘘寒问暖。 夏安安又躺了回去。 几秒后,又唰唰唰地起床换衣服。 她可是带着“把楚辞搞到手”的目的回来的,现在是她献殷勤的大好时机啊! 夏安安抓起车钥匙就往短信中所说的医院地址而去。 中途等红灯,抽空回复给她提供这条消息的人:“谢了,消息已收到。” 过了好久,对方才又回了条消息过来:“记得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夏安安点开一看,嗤之以鼻地翻了个白眼。 到医院前,路过花店和水果店,她想了想,还是下车买了束向日葵,又买了点草莓和小番茄。 探病嘛,总要装装样子的。 ………… 楚家私人医院安保异常严格,顶层只为楚家大少爷一个人服务。夏安安一出电梯,就被保镖拦住了。 她举着花和水果再三强调自己是来探病的,但保镖仿佛只会一句话:“请离开。” 最后夏安安豁出去了,态度嚣张地表示:“我是楚辞女朋友!你们也敢赶我走!” 保镖冷静且无情:“我们少爷不可能有女朋友!” “……”嘶!这么笃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们家少爷是真的对女人过敏,还是是弯的? 夏安安琢磨怎么进去之际,看到迎面而来的男人,眼前顿时一亮:“南声!” 南声是楚辞的心腹,夏安安很久之前和他误打误撞认识,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夏小姐?”南声一愣,随即笑开,他目光落在花和水果上,“您是来看少爷的?” “是啊,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 南声犹豫了下,说:“您稍等,我进去问问少爷。”过了一会儿,南声又出来接她,“夏小姐,请。” 第一卷 第5章 她心里分明还有顾霆! 病房里安静至极,楚辞正靠着床头看文件。 夏安安叫了声“楚学长”,他抬头,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皱眉。他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总是皱眉,好像她是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一样。 夏安安倒不在意他的态度,把花和水果摆在床头柜上,“来看你啊。” 楚辞一脸漠然:“我没事,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来都来了嘛。”夏安安甩出国人通用万能句式,“你躺在床上多无聊,不如我陪你聊聊天吧!” 楚辞用眼神示意了下手里的文件,夏安安假装看不见:“你伤的怎么样?怎么会出车祸的?在哪里出的车祸?不会是在我家附近吧?” 楚辞静静看着她,忽而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 夏安安被问的心里一虚,眨巴眨巴杏眸,笑眯眯地回答:“因为我时刻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啊!我费尽心思睡到你,你难道还不懂我对你的心意吗?” 她还是从前那样!满嘴跑火车,瞎话信口拈来,偏偏说的仿佛发自肺腑。 楚辞几乎被她气笑了,“我记得几年前,你说过最讨厌的男人就是我。” “……”还不是因为你是楚乐榕的哥哥! “那时是我有眼无珠,任性妄为啊。我现在后悔死了!” 夏安安昧着良心说瞎话,脸上却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杏眸水汪汪地盯着他,像只祈求主人怜爱的小狗狗。 她这般卖力表演,楚辞却忽然扭过了脸去,冷冷地下逐客令:“人看过了,天聊过了,你可以走了。” “……”这狗男人真是难搞!软硬不吃! 他心里的白月光到底是何等仙女啊?惹得他如此念念不忘,对别的女人丝毫不假辞色。 夏安安心里有点挫败,还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酸涩,好在她是越挫越勇的性子! 她还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楚乐榕! 楚乐榕看到她,起初是意外,下一秒就气急败坏起来,脱口便冲着夏安安吼道:“你怎么在这儿?给我滚!” 啧啧……两年过去了,她果然还是楚乐榕的雷区,一见到她,楚乐榕就爆炸! 夏安安背起手,笑眯眯的:“楚小姐,我是来看你哥哥的,就算要我滚,也得你哥亲自开口吧。” 楚乐榕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来看我哥,你有什么目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哥出车祸的!” “我叫你哥一声学长,来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夏安安耸耸肩:“你说我是黄鼠狼我不介意,骂你哥是鸡,不太合适吧。” 原本好似事不关己的楚辞,这时抬头,扫了夏安安一眼。 夏安安立即讨好卖乖:“就算你是鸡,你也是天底下毛色最闪亮,鸡冠最好看,打鸣最好听的那只。” 楚辞:“……” 一旁候着的南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接收到了三道目光,他默默低头退出了病房。 楚辞板起脸,朝气的脸色直发红的楚乐榕道:“你别闹了,她本来就要走了。” 然后看向夏安安,“还不走?” 夏安安知道他脾气不好,耐心也不够。不想没刷成好感,还平白惹他烦,于是见好就收,抬腿就要离开。 楚乐榕却忽然在她身后嘴贱,阴阳怪地说:“有这功夫来看我哥,不如看着林遥,说不定她又要死要活呢?上次吃药没死成,这回换跳楼或者上吊可就没那么好救了。” 楚辞不悦地拧起眉,正欲说什么,夏安安已经折返脚步,凑到了楚乐榕耳边,语气轻慢: “楚小姐,我好像忘了通知你一件事——从身体上来说,你哥已经是我的人了。等我追到了他,你就得改口叫我嫂子了哦。” 楚乐榕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扯过了夏安安:“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夏安安漫不经心地拍拍她扯过的地方,懒洋洋地挑起唇角,“意思就是翩翩君子,淑女好逑喽。再直白点就是,我看上你哥了,并且先上车后补票——我先睡了他,目前正在追求阶段!” 楚乐榕情绪一炸再炸,一巴掌扇过来,“你胡说!臭婊~子!不要脸!我哥怎么可能会碰你!” 夏安安险险扣住了她手腕,巴掌没落在她脸上,冷着脸准备叫她说话放干净点,却听楚辞先怒道,“楚乐榕!道歉!” 楚乐榕挣开手,难以置信地看向哥哥! 楚辞眉眼本就深邃,动了怒意,便更显凌厉,震慑感非比寻常:“你说话太脏,向她道歉!” 要她给夏安安道歉,干脆叫她去死好了! 楚乐榕狠狠咬住唇,倔强地与他对视,不知是愤怒,还是吃痛,眼泪一滚而落。 夏安安看着对峙的兄妹俩,冷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心宽,不计较。不过楚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对任何接近你哥的女人都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吗?你这样的,说好听点,是兄控,说难听点,是心理变态,最好趁早去看心理医生。” “你!” 楚乐榕再度激动地扬起手,夏安安轻飘飘地把她那只手摁下去,“你有时间反省下自己,平时装女神装的挺好,怎么一见到我便格外沉不住气,跟脱缰的野狗似的,动不动就想咬人。” 何止是咬人,楚乐榕连杀了夏安安的心都有了!但夏安安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安安前脚刚走,楚辞就叫了南声进来:“派人送大小姐回家。” 楚乐榕紧紧抓着床尾护栏,脸上还挂着泪痕:“哥哥,那个贱人……” 楚辞眼神严厉地扫过来,楚乐榕素来就有点怵他,委屈地带着哭腔改口,“夏安安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们真的已经……” 楚辞没理她,朝着南声:“还傻站着做什么?送大小姐回家。” 南声没办法,硬着头皮来拉楚乐榕衣袖,楚乐榕重重推了他一把,往床边更走近了几分。 “哥哥,读书的时候,整个A大谁不知道她和顾霆是一对!顾霆出国之后她再也没交男朋友!她心里分明还有顾霆!她那么讨厌我,连带着看你不顺眼,怎么可能忽然转了性子喜欢你呢?她接近你,一定别有目的!不是为了膈应我就是要害我们!” 第一卷 第6章 把脑子给撞坏了 她的语气近乎痛心疾首,楚辞却还是一脸冷漠,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不死心地叫了一声“哥哥”,他终于抬起头,神情是一贯的冷若冰霜,语气更淡:“不用你来提醒我。” 他阖上眼,再次打发她离开:“我有点困,想睡会儿,你回家吧。” 楚乐榕见他合着眼、精神不济的模样,再看他缠着纱布的左手,莫名有一丝难过。 她明明是来看哥哥的啊,为什么一见到夏安安就什么都忘了? 她呆呆地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病房里安静下来。楚辞慢慢睁开眼,转头看向了床头盛开的向日葵。 南声将大小姐送上车,回到病房,就见楚辞站在窗边,往花瓶里一根一根地插着夏小姐买来的向日葵。神情专注,手上不停调整位置,像摆弄什么艺术品一样认真。 他见惯了少爷冷血无情,乍一看岁月静好的画风,感觉处处透着诡异。忙着插花的少爷忽然抽空看了他一眼,吩咐他:“去把草莓和番茄洗了。” 南声:“……” 更诡异了。 南声洗完草莓和番茄回来,楚辞已经插好花,在接工作电话了——大概工作好像令他很不满意的样子,他的语气听上去不大耐烦。 挂了电话,楚辞盯着鲜艳欲滴挂着水珠的草莓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下一秒电话又响了,他烦躁地拧眉,手没有动的意思,南声极有眼色地接通,按了免提。 电话那边传来同事小心翼翼的的声音:“楚总,顾总那边请求和您通话——想问他们那边是哪里做的不妥当令您拒绝了这次合作。” 楚辞沉默着。 南声拿着电话的手渐渐颤抖,他觉得他今天可能要被这个没有眼色的同事给害死!然后他就听到楚辞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不喜欢他姓顾。” 南声&同事:“……”完球了,他们家大boss出了场车祸,把脑子给撞坏了! ………… 林遥洗胃后还要在医院输液治疗两次,今天已经可以出院了。夏安安从楚辞那儿离开后,便去帮她办了出院手续、接她出院。 路上和林遥聊天,遇见楚乐榕的坏心情才消散了几分,可当夏安安哼着愉悦的小调打开门、换完鞋、看见客厅里坐着的四个人,坏心情顿时又回来了! 林遥从回家路上开始就心虚得很,一看夏安安脸色便知不妙,连忙小心解释: “叔叔阿姨知道咱们回来了,昨天就想请咱们吃饭呢,我想着我现在只能喝点粥和汤,你又不擅长厨艺,就干脆麻烦阿姨过来帮忙了。” 夏安安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丢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转头淡淡打了招呼,“爸,阿姨。” 夏怀明和言秋华夫妇俩齐齐眼前一亮,尤其夏怀明,仿佛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应了。 一直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的夏至、夏七夕兄妹俩也跟着松了口气。 夏至像殷勤小太监似的从夏安安手里接过外套和包挂起来,夏七夕则扑进她怀里撒娇,“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夏安安宠爱地摸摸她脑袋,“乖,姐姐给你带了好多礼物。要去看吗?” “要!姐,你最好了!” 姐妹俩挽着手往房间走,夏至酸溜溜地跟着,“姐,你就光给她带礼物了?我呢?” 夏安安觑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去!” 夏至一边死乞白赖的钻进房间,一边控诉,“姐,你偏心!” “我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到今天还没认清自己的地位吗?” “……” 受到重重一击的夏至只能看着妹妹夏七夕开心地拆礼物。 夏七夕今年九月刚读高一,是个爱臭美的小姑娘,夏安安给她带了很多衣服和零食,她每拆一件礼物就要惊呼一声,兴奋地凑过来要亲夏安安一口。 夏安安躲,她就追,两人亲亲密密,玩得很开心。 夏七夕看姐姐的心情好像真的不错,才敢在拆礼物的空当,轻声说,“姐,你不在兰城的时候,我们都好想你,尤其是爸爸。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坐爸爸旁边好不好?多陪他说说话,他一定很高兴。” 夏安安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懒洋洋地教育她:“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食不言寝不语。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小话痨?” 夏七夕脸色一黯,和哥哥夏至对视一眼,对方冲她摇了摇头,她心领神会地不再多话,转而撅起嘴,在夏安安床上打滚卖萌。 “我就是话痨!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姐,我今晚不回家,和你睡行吗?” “行啊!”夏安安捏捏她小脸,看她弯着眼冲她笑的模样,心想—— 妹妹真是讨人喜欢的生物啊,哪怕是同父异母,她还是那么喜爱夏七夕。 所以,楚辞那狗东西总是那么护着他妹妹,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呢……啊呸!楚乐榕那玩意儿怎么配和我家娇软可爱的妹妹类比呢? 夏安安迅速把错误的想法从脑海里摘了出去。楚乐榕那种恶毒心机婊,管她是谁的妹妹,她必须死!护着她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晚饭,言秋华做了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白灼虾,还有夏安安最喜欢的辣炒年糕,单独给林遥做了粥,炖了一盅汤。 夏安安在楚辞那儿折腾了半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吃起饭来便没有斯文可言,落在夏怀明眼里却是莽撞可爱极了。 他看着大女儿宠溺地笑了,不由自主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都是大姑娘了,还和贪嘴的小孩似的。” 他语气里的喜爱和亲昵溢于言表。可是当他把菜夹进夏安安碗里,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夏至夏七夕兄妹俩把脸埋进碗里,偷偷地往外瞟,言秋华和林遥都默默放下筷子,随时准备圆场,夏怀明更是一下子僵住了。 他太久没见大女儿,十分想念,开心之下不免有些忘形……他怎么能情不自禁地给安安夹菜呢,安安一定不高兴了! 夏怀明后悔极了,却见夏安安若无其事地将他夹的菜一口吃下去,“谢谢爸,您也吃啊!” 她看着桌边其余四个人,朝言秋华笑,“阿姨,您做的炒年糕真好吃!你们都吃啊,看我干嘛?再不吃,都让我一个人给吃完了。” 林遥连忙接茬,“对对对,快吃,等会儿凉了影响口感。” 桌上其乐融融,夏怀明吃一口,看一眼大女儿,整个人都好像浸在某种不可置信的惊喜里。 从前因为诸多缘由,他不算一个称职的好父亲,夏安安对他有些怨恨,对他的好意和关心都是回之冷眼,偶尔生气起来更是故意往他父女俩共有的痛处上戳。 他自认一生跌宕起伏,年少穷苦,青年白手起家,中年显赫,唯独在大女儿夏安安面前束手无策,只能百般小心。她肯接受他一点小小的关怀,愿意和他好好说一次话,对他而言比什么财富都来得珍贵。 ………… 饭后,送走夏家三个人,留下来的夏七夕在浴室洗澡。 夏安安在厨房洗碗,林遥负责把洗好的碗放沥水架上,期间,她放置一个碗,就瞧一眼夏安安。 夏安安没好气地斜睨她:“有话就说。” 林遥小声道,“今天夏叔叔给你夹完菜,我还以为你要摔碗掀桌子。”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野蛮的形象?” “唔,至少以前你很抗拒夏叔叔对你好,他提醒你天冷多穿件衣服,你都能角度刁钻地讽刺他两句,噎得他话都不敢说。” 夏安安洗碗的手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垂下眼,淡淡说,“哦,可能是我叛逆的青春期比较长,始终看不惯他给我找了个后妈这件事。这两年青春期大概结束了,现在回来看他顺眼多了。” “是吗?”林遥狐疑地皱了皱眉,“可你对夏至和七夕一直都很好啊。” “他们是我弟妹,他们完全无辜啊。大人做的事情惹我不高兴,我为什么要迁怒他们?” 林遥深以为然且佩服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她的三观里偶尔有些互相矛盾的东西,她却能奇异地融合得很好。 ………… 第二天一早,夏安安送了夏七夕去上学后,回来就见林遥捧着手机,一脸神圣表情。 夏安安和她对视了一眼,对她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把早就编辑好的微博发了出去。 下一刻便引爆全网! 第一卷 第7章 想投我所好? “晴天霹雳!当红小天后林遥发博宣布退圈!” 林遥:“演唱会圆满结束,也算是善始善终了。我十五岁出道,今年二十五岁,整整十年,这是我人生最好的时光。而所有的粉丝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谢谢你们,这么多年,都陪着我支持我!希望我的粉丝们都幸福平安。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微博一发,评论就风起云涌,粉丝们哭天喊地,难以置信。 还有一堆黑粉上蹿下跳,嘲讽林遥演唱会一结束,就无缝衔接地炒作,先是自杀未遂,又是退圈,说不定隔几天就要宣布回归了! 林遥曾经无比介意黑粉的抹黑造谣,可现在看到这些恶意揣测,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就让这些键盘侠过最后一次嘴瘾吧,反正他们以后没机会骂她了! 林遥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目光放空地望着吊顶。 夏安安本想和她说说话、分散她注意力,谁知方嘉玉打了电话过来,大意就是让夏安安来公司商量带新人的事情。 林遥听了一耳朵,摊着手笑开:“我这个‘旧爱’怕是马上就要成为明日黄花了。” 夏安安捏了一把她的脸,“胡说,你永远是正宫!” 夏安安当初带着林遥跳槽艾娱传媒不久,便出去开了历时两年的全球巡演,所以夏安安和方嘉玉这个艺人总监接触并不多,这两天接触下来,发现这位女强人真是雷厉风行。 她刚到会议室,方嘉玉便叫秘书拿了一叠文件进来:“你看下,这都是公司新招的练习生简历。看有没有能入得你眼的。” 第一份简历上照片里的人异常眼熟。 夏安安嫌恶地皱起眉,“这个成思云不是早就出道了吗?” 公司之所以强调要带个新人,是早就做好了规划——新人借着林遥热度出道,经纪人也是林遥的前经纪人,这个新人出道是要被打着“林遥小师妹”、“林遥接班人”标签的,这样一出道无疑就会惹来关注。 方嘉玉笑了笑,“公司想捧新人上位、需要花多少钱你是知道的。这个成思云家里有点小钱,她家里早就有意出资金和公司联手给她铺平道路,可惜本人不争气,或许就缺你这么个引路人,至于新人不新人,反正她之前水花不大,大不了换个名字就是了。” 夏安安嘲弄地牵牵嘴角,没接茬,手不带停地继续往下翻简历。 方嘉玉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问,“嫌她资质不够,扶不上墙?” 夏安安手指动了动,头也不抬地冷淡道,“我和她有过节。” 不待方嘉玉问什么过节,夏安安忽然把一张简历往她面前一推,“就这个女孩吧。” 方嘉玉随意扫了一眼那张简历,便发出感慨,“你挑美人的眼光真好。” 照片里的女孩眉眼稍显稚嫩,无风情可言,却有别具一格的天真青涩,眼角下方有颗泪痣,淡淡的红,让她的天真中多了份诱人。 而且,她似乎有点像圈里当红流量小花旦楚乐榕? 不对,初看眉眼仿佛有些相似,细看之下又不像,可她看起来又的确很像某个人。 方嘉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像谁,心说,反正无论像谁,她就是夺目啊,天生注定要吃这碗饭的。 出生日期显示她今年只有十八岁,名叫苏晚,音乐学院在读。 方嘉玉想了下道:“今天练习生好像有形体训练,她应该在,我叫她上来,你们熟悉下?” “不急,公司先按程序通知她吧,说不定她未必愿意跟我。就算答应了,不是还要拟合同吗?” 夏安安一眼相中了苏晚,但对见苏晚本人又表现得兴致缺缺。 方嘉玉见她神色淡漠寡白,以为她是累了,笑着道,“这几天你为了林遥的事忙前忙后,也休几天假吧。休息好了,再回来工作。” 夏安安从公司离开,开车在街上晃了一会儿,想想转道去了楚家私人医院。 鉴于昨天夏安安才来过,这回保镖没拦她,她畅通无阻地直接走到病房套间门口,门开着,楚辞正坐着听人汇报工作,视线专注在文件上。 讲真的,这男人长得可太好看了,万千人里都能脱颖而出。 夏安安想起刚上大一时、新生文艺汇演,她站在舞台上,看着底下乌泱乌泱的观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里的楚辞。 她很没出息地几乎看呆,差点忘记说角色台词。 什么叫美色惑人——这男人用五官向她生动诠释了。 夏安安没忍住,摸出手机,悄悄地对着男人拍了张照片。 她以为足够隐蔽,谁知楚辞这般敏锐,她刚拍下,他就转过头来:“删掉。” 夏安安飞快地把手机塞回兜里,软着语气,和他讨价还价:“我就拍了张侧脸照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拍。” 楚辞那里却仍是毫无商量余地:“删掉。” “我保证照片绝对不会流露出去!除了我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 虽然偷拍行为显得有点痴汉,被要求删掉还要竭力求着保存显得有点厚脸皮,但是夏安安异常执着。 可能她就是想和楚辞对着来,他要删,她非要留着! 楚辞淡淡瞧着她,和她近乎恳切的杏眸对视上,他顿了下,问:“为什么偷拍?” 夏安安脱口而出:“因为你好看啊,我心猿意马忍不住。” 楚辞:“……” 他身前站着的公司高管狠狠咬住牙,才勉强没笑出声来。 他微微掀眸:“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回去吧。” 无关人等离场,楚辞倒也没再追究照片的事情了,只是貌似不太耐烦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知道你在住院,我当然得天天来啊!你哪天出院了,我就不来了。” 她过于理直气壮,反让楚辞词穷。 可能只要脸皮够厚就真的天下无敌吧,楚辞连赶她都懒得赶了,干脆直接不管她。 他兀自进了里间,夏安安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一进去,就看到了窗台上奕奕盛开的一捧向日葵。是她来探病买的那束。 她高兴地问:“你喜欢向日葵啊?看来我买对了!” 楚辞捡起放在桌上的一本书,翻了起来,凉凉回应:“我不喜欢,南声闲来无聊打理的。” 夏安安脸上笑容不散,不屈不挠地问:“那你喜欢什么啊?” 他沉默了下,抬起头:“想投我所好?” 夏安安毫不掩饰地连连点头。 “那就离我远点。” “……”真是铁板一块,太难撩了吧。 夏安安垮下肩膀,沮丧又气呼呼地盯着他。 楚辞简直坚如磐石、稳如泰山,硬是没赏给她一个眼神,夏安安瞪的眼睛都累了,揉揉眼睛,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今天不理她,那就明天再来! 楚辞的目光这才从书上移开,落在她略显垂头丧气的背影上。 他一瞬间在想,她真的有那么想嫁给我吗? 那顾霆呢? 心里揣着一个男人,却要嫁给另一个男人,她不委屈吗?有一天顾霆回来,她该多后悔? 她要做的事情也未必非要搭上她的终生幸福。太不值得了! 至少在他看来,很不值得,没有谁配让她付出这样的代价。哪怕是为了辛婳的死,也不行。 楚辞被她娇娇小小的背影逼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无奈低叹,他站起身:“你算计我,想嫁进楚家,为了膈应乐榕抑或是为了找到乐榕害死辛婳的证据?” 第一卷 第8章 不敢细想 他忽然出声,夏安安脚步一顿,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后,她眨了眨眼,一时有些语塞:“我……” 楚辞可不傻,她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不够看的,所以没必要撒谎。 可是在她心底深处,也不全然只为了辛婳……到底还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敢去细想。 她呆呆站在那儿,楚辞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 他眼里浮出一点类似温和的光,连语气也是很难得的有温度: “警方已经判定辛婳是意外身亡,我没有要求你必须接受这个判定,但是……你大学读的法律,应当知道无罪推定,被告人在未被依法确定有罪以前,应当被视为无罪的人。何况楚乐榕连被告人都不是,她姑且只算个和死者有恩怨的嫌疑对象罢了。 但你却在一开始便认定乐榕是凶手,带着这样偏执倔强的想法,哪怕你找到的证据证明乐榕无罪,你也不会相信,只会继续去寻找能证明她有罪的所谓‘证据’……夏安安,辛婳已经过世两年了,你要学着释怀。” 他看着她的眼神格外认真专注,好像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夏安安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恍惚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释怀?不可能的! 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全部!他分明是站在楚乐榕的立场、为她狡辩! 夏安安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恨与厌恶:“如果死的不是辛婳,而是你的宝贝妹妹,你还能用这些冷冰冰的法律原则来说服自己放过嫌疑人吗?!” ………… 第二天早上醒来,夏安安还在懊悔自己昨天重重推开楚辞、横冲直撞地离开医院的行为。 她太冲动任性了。哪怕心里再气愤厌恶,表面工作总要做好的。 她懊恼地扶额,手边电话却响了。 方嘉玉通知她去公司。 公司法务部和艺人部门已经和苏晚谈好,把签约手续都办完了,她这个经纪人,也该正式和苏晚见一面了。 苏晚在公司三楼练习室,方嘉玉本来让人带苏晚到会议室,夏安安打断说:“不用了,我下去看看。” 出了电梯,右手边那间练习室就是苏晚所在的台词训练房。 夏安安刚走近,正欲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尖酸刻薄的嘲笑声: “苏晚,你签了约马上要出道了,非常得意是吧?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以后就能红啊?告诉你吧,能不能红不是看脸,是看命!你一副洗脚婢的模样,寒酸又卑贱,怎么上得了台面?聚光灯打你脸上你怕是都能吓得屁滚尿流!” 女人极尽羞辱,偏偏她说话,旁边还有接二连三的附和。 夏安安脸色一沉,径直推开门。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瑟缩在角落里,低垂着头,随着开门声,其余人都循声看了过来,她却仍然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夏安安目不斜视地朝她走过去,“苏晚。” 女孩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才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 是那张和简历上如出一辙的、年轻又漂亮的脸蛋,眼角下的那颗泪痣给她的清纯点缀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 惊艳又凄美。 可是……她和夏安安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她身上的那件深蓝色外套旧得已经起球,边缘被洗得发白,而且好像被人泼了水,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她缩在外套里,微微发着抖,惊慌而卑微地看着夏安安。 她的眼睛是她五官里最好看的,圆润的杏仁眼,瞳仁很黑,可惜没有少女的活泼与朝气,只有破败和局促。 夏安安在这一瞬间,荒唐而怜悯地想,这个女孩子可怜瑟缩到似乎配不上她那张完美的脸。 “我叫夏安安,是你的经纪人,公司应该把情况都跟你说明了。现在跟我走吧。” 苏晚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站在那里。 “原来要带苏晚的是你啊!哈哈,这可真是扑街和废物是一家!” 原先那道尖锐刺耳的女声又响起来了,夏安安听着有点耳熟,她转头一看,顿时乐了。 居然是成思云!冤家路窄。 成思云在夏安安推开门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她和夏安安积怨已久,两年多以前,夏安安刚入行那会儿,她就和夏安安结下了梁子。 林遥一退圈,她听说公司有意利用林遥留下的资源培养新人上位,立即就叫她爸联系了公司,表达了愿意分担费用的意愿。 谁知转头就听说,培养名额落到了苏晚身上。苏晚,一个没背景光有一张狐媚脸蛋的小贱人怎么突然受到公司青睐的?怕不是卖身…… 现在知道夏安安是苏晚的经纪人后,两厢愤恨叠加到一起,成思云更是气红了眼。 她冷笑一声,对苏晚阴阳怪气道,“苏晚,你没见过世面应该不知道,你这位经纪人啊,可是业内的有名的灾星哦,入行不到三年,就带过两个艺人,一个是辛婳,刚拍两部电影就死了,另一个是林遥,年纪轻轻的,前两天退圈了。跟着她,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随即,她又愤愤地瞪着夏安安:“你也真是好本事,搞砸了一个又一个,公司居然还没把你开了!” 夏安安正眼都没看她,一边走到练习室角落的净水机旁接了杯热水,一边慢条斯理道—— “论起灾星,应该没人能比成小姐更晦气了吧!十五六岁进圈,今年都二十五六岁了,混了十年,还是只能演个边角料,再蹉跎下去,新一代小花长起来,你都能给人演妈了。你爹给你砸了不少钱吧,你可真是对不起你爹啊,别人砸钱还能听个响儿,你呢?” 成思云被人戳中痛脚,简直气疯了,看那架势仿佛要扑过来和夏安安打一架。 夏安安却是从容不迫地把那杯热水给了瑟瑟发抖的苏晚,“喝点水,你身上衣服湿透了,再穿下去可能会感冒,你带其他衣服了吗?” 苏晚犹犹豫豫地接了热水,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听了夏安安的话,她垂着脑袋摇了摇。 “行,你把热水喝完,然后我送你回家,换了衣服再说。” 苏晚喝完了热水,紧紧握着杯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夏安安身后,往门外走。 成思云心里那股火气还在蓬勃燃烧,哪能就这么让她俩走,她想都不想就抓住了苏晚的胳膊。 苏晚太瘦了,成思云一用力,几乎掐得她骨头都疼,但她习惯了隐忍,那么疼都没吭声。 夏安安烦躁地皱起眉,反手拧住了成思云手腕,成思云当即痛得大叫起来。 夏安安边用力边冷着脸提醒她,“成小姐,你忘了吗,你讨好楚乐榕,跟在她身边当狗,听她命令咬人的时候,咱俩就动过手……你现在还想被我打一顿吗?” 成思云又气又疼,脸色都白了,夏安安才放开她。 一放开,她便捂着手腕大吼大骂,“没家教的臭贱人!粗鲁暴力!你和辛婳、林遥都是一路货色!” 在夏安安看来,成思云就是个张扬跋扈的草包,她向来懒得理她,但她却敢提辛婳! 要不是惦记着带苏晚走,她大概又能和成思云动起手来,“以后你最好少提辛婳,你配吗?哪怕辛婳已经不在了,哪怕她只拍过两部电影,哪怕你往后再演无数戏,你这一辈子也摸不到辛婳的脚后跟!” 夏安安说的仿佛是为了故意气成思云的,可实际上,她说的都是实话。 三年前,圈内知名国际大导演叶犹轻为了自己的新电影去校园选女主角,辛婳被他一眼挑中。 这一部电影口碑与票房双丰收,奖项拿到手软,辛婳更是成为那年最大黑马,奇迹似的拿到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 一飞冲天。 辛婳的起点太高了,高到可能有的人这辈子都比不上她。 她的第二部电影,阵容和质量不比第一部差,可惜就在上映前夕,她意外身亡,而这部电影也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上映。 第一卷 第9章 无赖耍的未免太理直气壮 可能是在和成思云的争执里,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夏安安开车送苏晚回家的路上,心情不佳。 而苏晚,因为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对旁人的脸色和心情有种异乎常人的敏感,并且本能地觉得这都是因为她。 “对不起。” 身旁忽然响起女孩子怯懦的声音,夏安安愣了一下,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始终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那是一种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卑微姿态。 夏安安忍不住皱了皱眉,温声说,“你说对不起干什么,刚才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和成思云向来关系很差。倒是因为我,怕是往后你们但凡遇见,她都要找你麻烦。” 苏晚立即抬起头,“我不怕的。” 她回答的不怕,不是指自己会勇敢地反击回去,而是……她会努力忍住,忍到对方无法从“欺负她”这件事上获得愉悦、直到觉得无趣而放弃。 夏安安听懂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毕竟人的性格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来日方长吧。 苏晚住在一个很老的小区,她家在六楼,没有电梯,楼梯间里,墙壁斑驳,到处都是垃圾,没人收拾。 苏晚拿钥匙开了门,竭力而无用地拿身子挡了挡萧条的室内,红着脸说,“你先坐。” 她去倒了杯水给夏安安,然后才去房间换衣服。 夏安安在一块皮掉得七七八八的沙发上坐下,简单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起简历上对苏晚家庭情况的描述。 她父母早年车祸身亡,她寄住在叔叔家,叔叔家经济不宽裕,她一度差点辍学。因为曾经在学校的艺术拓展课上,在钢琴上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钢琴老师见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一路赞助她继续读下去。 而她也不负期望,成功考上了音乐学院。 至于更具体的生活经历、比如她的叔叔婶婶待她怎样,简历上是没有的。不过夏安安从她的性格里多少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是方嘉玉发来的微信:【林遥的演唱会庆功宴定好时间地点了,你让她好好准备。】 写作庆功宴,读作饯别会——公司计划好了要给退圈的林遥办一场盛大的饯别会,虐一波粉。 而且此举又显得公司有情有义,林遥留下的那波死忠粉也会转而对公司有好感,将来艾娱推出什么新人,这些粉丝大概率也会爱屋及乌一下。 这也是艾娱当时同意林遥退圈的条件之一。 夏安安面无表情地回了个“好”。 夏安安刚回完方嘉玉消息,就见苏晚慌慌张张地从卧室冲了出来,“我、我的东西都不见了!” 夏安安惊讶地站起来,“家里遭小偷了?” 哪个小偷这么不长眼啊,这都家徒四壁了,还偷个锤子啊! 苏晚连忙又冲进其他卧室,过了一会儿,她再出来,不再惊慌,而是深深的失落和难过,眼角泛红,像是要哭。 夏安安心想,这小偷真是太没良心了! 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道,“你先别哭,我现在报警,说不定警察能把你家丢的东西找回来。” “不!不用了。” 苏晚带着哭腔阻止,眼泪成串地往下滚,又拼命擦干,夏安安看得都心酸了,对本来情况就不好的家来说,这显然是雪上加霜。 却不料,苏晚哭了一阵,抽抽噎噎地说,“不是小偷,是、我的东西被扔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婶婶不喜欢她,婶婶和叔叔吵架的起因多半是她,但凡叔叔护着她,婶婶愤怒之下,就扔她的行李,要赶她出去。 她今天出门时很早,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婶婶又生气了。 苏晚抹抹眼睛说,“我去楼下找找。” “等等。” 夏安安从包里拿出一枚钥匙,“接下来你渐渐会有工作,有曝光度后可能会引来关注,再住在家里不太方便,公司给你安排了一间小公寓。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你收拾好,我直接送你去那边。” 苏晚诧异地怔住了,留有泪痕的漂亮脸蛋显得迷茫:“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算好吗?不过是看中了她的潜力而做些投资罢了,对于艾娱而言,一间公寓算得了什么呢? 夏安安看她那幅懵懂而感激的模样,到底没把冰冷事实说出口,温和道,“公司都是这样安排签约艺人的。你不用太在意。” 公司安排的公寓区名叫清江湾,地处兰城老城区,环境清幽,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意味。 只有一点不好——据说是兰城有钱人金屋藏娇的地方,住了很多小三儿。 夏安安把车停在公寓前,苏晚下车一看愣住了,“是这里?” 夏安安以为她也知道那个传言,心里膈应,宽慰道,“公司安排在这里是因为离公司近,而且有的传言无中生有不可信。” 也可能是商业竞争手段,比如有的房地产公司会造谣抹黑对家的楼盘闹鬼不吉利之类的…… 而且,清江湾真是小三儿楼的话,传的这么广,谁还敢把人藏这儿啊,生怕家里原配找不上门来吗? 苏晚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介意这个,我给一个学生做钢琴家教,她就住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轮胎急剧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两人都被吓得够呛。 夏安安回过神来,发现她好好停在那儿的车被人撞了,车尾凹进去好大一块! 撞她车的还是辆银色布加迪!有事吗?大白天的开个超跑出来现,骚断腿了吧! 鉴于对方全责,夏安安很淡定,然而当楚辞和纪行川一左一右地从车上下来后,她瞬间心花怒放。 天助我也!这可真是个碰瓷的好机会啊! 夏安安两步冲过去,摸着凹进去的车尾:“我辛辛苦苦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车……” 她一脸悲痛,用谴责的目光盯着楚辞看,“楚学长,您说吧!你打算怎么赔我?” 楚辞示意了下他那还缠着绷带的左手,“车是行川开的。” “哦,随便谁开的,反正你赔。”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坐在车上啊!” “你这无赖耍的未免太理直气壮了些。” “有吗?我素来这个行事作风啊——对人不对事!就要你赔!” “……”好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可他内心却扭曲地觉得……可爱。 楚辞将视线移到被撞得变形的车尾:“好,你说多少钱?” 夏安安:“……” 啧,他怎么总在该好说话的时候不好说话,不该好说话的时候又这么好说话! 这么痛快地答应赔钱,她还怎么纠缠下去! 夏安安心里嘀咕了两句,面上克制住了没胡闹,说:“等我问过保险公司,会把账单发给你的!” “……”碰瓷胡闹还要装腔作势。 楚辞心里好笑,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夏安安想也不想地跟上去。 身后追着响起另一个男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夏小安!” 夏安安和楚辞齐齐停下脚步,转头。 第一卷 第10章 坐在他身边都不行 纪行川毫不见外地揉了一把夏安安的头发:“我存在感这么低的吗?你眼里就一个楚学长啊!” 夏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一排锋利小白牙:“纪学长!好久不见!下次有空,我一定请你吃饭!” 纪行川也笑了,倒没真的生气,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大学里,夏安安和楚乐榕是死对头,连带着不待见楚辞,因为和他同是法律系,关系更好些。 怎么这一次回兰城,夏安安和楚辞两人关系好像…… 他说不出具体的怪异之处,便不再多想,只说:“还是我请你吃饭吧,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两人说着就要约时间了,一旁站着的楚辞走过来,冷淡打断,“你不是要接清清去吃饭的吗?在这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纪行川:“……”这家伙脾气越来越差,耐心越来越少了。 纪行川对夏安安示意了下,准备和楚辞离开,然后就发现附近还有个女孩子正低头站着,悄无声息的。 他凝神看了眼,觉得有点眼熟,不太确定地叫了声,“苏老师?” 苏晚四肢都僵住了,缓缓抬起头,“纪先生。” “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今天清清没钢琴课啊。” “我……”苏晚嗫嚅着,她一紧张,话都说不清楚了。 夏安安闻声,惊讶地穿插进来:“你们认识啊?” 苏晚磕磕绊绊地说:“纪、纪先生是我家教学生的父亲。” “那可真是太巧了!”夏安安走到苏晚身边,揽住苏晚肩膀,发现她身上在发抖—— 苏晚离开家之前,在卧室里找到了一件压箱底的旧衣服,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所以她不是因为寒冷。 夏安安看着纪行川年轻英俊的脸,心头有些猜测,面上仍旧笑道,“苏晚是我新带的艺人,以后她出了作品,要多多捧场哦!” 纪行川讶异地一挑眉,爽快地道,“那是自然!” 比起平易近人的纪行川,楚辞则侧着脸看向别处,一副不打算参与对话的姿态。 夏安安伸手轻轻敲了下他的绷带,引起他的注意后,她笑着给苏晚介绍:“他叫楚辞,也是我大学学长。” 苏晚其实还沉浸在见到纪行川的紧张和小小的开心中,心神恍惚地对楚辞抿出一个浅笑,“您好,我叫苏晚。” 直到这个时候,楚辞才正眼看清了苏晚的脸,他瞳眸骤然一缩,倏地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早就期待过楚辞以及楚乐榕见到苏晚的反应,如她所料。 对上楚辞那双湛湛黑眸,她笑得更加灿烂,“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快去接清清吧!” 她笑得真好看,楚辞却觉得眼睛、心中都被她的笑容刺得不舒服起来。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随着纪行川离开。 苏晚身体渐渐不抖了,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纪行川走远。 夏安安忽然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嘴上不说,喜欢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情窦初开的少女无论怎么掩饰,她的心事还是会被一眼看穿,何况她面对心上人,已经情不自禁到无法掩饰了。 但纪行川……绝不是良配。 单身、未婚,却有个七岁大的女儿。那孩子到底是谁生的,没人知道,孩子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也没人知道。 夏安安心里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也上楼。” 苏晚这才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跟了上去。 走远的纪行川心怀疑问,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然后又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楚辞。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我觉得你和夏小安之间吧,氛围有点不太对啊。她以前见着你、也喜欢挑你茬。但今天嘛……” 虽说她非要让没开车的楚辞赔钱、看上去也像是找茬,但不像从前那样带着恶意,反而更像是小学生为了吸引喜欢的人的注意而故意胡闹一般。 真的很怪。 楚辞冷冷瞥过来一眼:“你叫她什么?” 纪行川一愣,满脸莫名其妙:“夏小安啊。” “自作主张给她改名字,问过夏总意见了吗?” 纪行川:“……”就、真的很怪,他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到了点酸味! ………… 公司给苏晚租的公寓在八楼,开放式格局。 苏晚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傻乎乎地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生怕碰坏了什么。 夏安安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公司的卡,你拿着用。缺什么你就买。” 苏晚连连推拒,“我、我不能要……” 夏安安解释说:“你要明白一件事,公司现在的任何付出不是慈善救济。日后你赚了钱,公司是会酌情结算现在的投资的,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苏晚还是不敢接:“可如果……我不被大众喜爱,投资没有回报……” 她知道,她被挑中可能只是因为这张足够漂亮的脸。可她也就只有这张脸而已。 苏晚深深地低下头去,沮丧而失落。忽地,手腕一热,是夏安安握住了她的手。 “听我说苏晚,这个圈子里很多人会把艺人看成一件商品,不知不觉中将其物化,甚至有些艺人本身也将自己当做了商品,他们以自己的商业价值高而自豪。我不认同这样的价值观,也不打算让你接受这样的价值观,所以以后不要说投资回报这类的话。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够了,不必有其他的顾忌。” 苏晚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十八岁的小女孩低着头的模样真的又乖巧又柔弱,夏安安莫名对她起了点恻隐之心。 她斟酌了下,还是把自己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我刚才看到你在纪行川面前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你是不是喜欢他?” 苏晚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被人一眼看穿,更没想到夏安安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脸蛋瞬间爆红,想辩解,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夏安安语气更温柔了,“我无意干涉你的感情,但我有义务提醒你,纪家很复杂,他的女儿始终没有得到纪家的承认,纪行川这个人更复杂。我希望你在这段感情中,能保护好自己。” 苏晚紧抿着嘴唇嗯了声,她抬头,感激又惶惑地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夏安安一怔,为什么对苏晚这么好?大约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利器去对抗楚乐榕? 而苏晚,夏安安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个“利器”非苏晚不可…… 夏安安扯着嘴角淡笑了下,“这不叫好,这是我的工作,我是你的经纪人,我要为你以后的事业负责。” 两人简单收拾完公寓,夏安安带苏晚出去吃饭,顺便买点日用品。一出小区,就看到一辆黑色卡宴停在路边。 后座车窗半降,露出楚辞那张英俊的脸:“我已经叫人把你的车拖走了,南声开了我的车过来。你们要去哪儿?” 言下之意,是要送她们。 他这么有良心简直是破天荒,夏安安当然不客气:“我们要去吃饭。苏晚,你想去哪儿吃?” 苏晚却忽然摇了摇头:“我想起我还有事情。安安姐,我不陪你去了,可以吗?” 车里这个男人不说话的模样、看她的目光,都让她有点畏惧,强大而不容忽视的气场,很有压迫感。 她害怕和这样的人相处。 除了……纪行川。 夏安安知道苏晚怕生,也不勉强她,帮她在路边拦了出租车,然后自己去上楚辞的车。 她拉了拉后座车门,没拉开。 楚辞微微挑眉:“去坐副驾。” “……”有必要这么严防死守吗?连坐在他身边都不行? 夏安安悻悻地返身坐进副驾。开车的南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