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1章 腥风血雨 外面的夜已经深了。 陆易寒一身清冷的玄衣,负手立在窗前,身侧悄无声息的多了一道影子。 “事已办妥。” 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小瓷杯顷刻间就被捏的粉碎。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陆易寒看向窗外的侧脸冷峻异常,下巴的线条霎时间僵硬的绷直。 今日刚好是立秋,从昨夜就开始狂风大作,似乎是在映衬着这风雨飘摇的局势。 过了半响,陆易寒才问:“现在情况如何?” 风寻答道:“已经按照既定的路线,在宫家回来的路上设下精兵埋伏,见者杀之。” 陆易寒无声的将手握紧,走到书桌旁快笔写下了一封密令,交到了风寻的手上。 “将这个差人送到宫里去,你去那边。” 风寻垂眸应了声“是”,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窗外又轰隆炸开了一道惊雷,天际刹那间就变得煞白,转瞬又没入黑暗。 陆易寒的眸子里深邃的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冷光一闪而过。这个晚上,注定将是掀起腥风血雨。 宫山慈抱着妹妹坐在马车里,长睫微垂,皱眉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前日,从皇宫里下来一道秘密急召皇宫,令宫家举家迁回都城。她的父亲即日带着他们启程,如今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五年前一别,弹指一挥间已经有五年没再见过陆易寒。 不知道……他怎么样? 窗外又是轰隆一声! 宫山慈被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之后下意识的将妹妹护在怀里,马车忽然急促的一抖,显然是外头的人紧急的将马勒住了。 “你在这坐着。”她低声嘱咐水芙,低下头走了几步将帘子拉开:“父亲,怎么了?” 骑在骏马上的男人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闻声后转过头来,沉着的眼眸中无声的透露着威严,脸上的肌肉直直的绷着。 宫山慈这才发现他们现在的眼前竟然被一倒下也有半个人那么高的巨木拦住了去路,豆大的雨滴打下来,她的家人虽然穿着蓑衣,但是雨水还是沿着衣服滴落下来,显然早已经湿透了。现在外头的环境极其恶劣,随便一个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泞。 “山慈,你先进去。”龙素儿一双凤目中布满警惕,双手一勒缰绳,马儿发出一声长嘶,泥水四溅。 周围很不对劲。 虽说是雨夜,但是……也不足以达到能刮下这大树的力度。 宫山慈并未理会母亲的话,敏锐的将四周看了一圈,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站在了那颗倒下的巨木边上。她足尖轻点,轻巧的让自己立在木头旁边的石头上,不至于弄脏自己身上这一袭薄甲。 只是暴雨倾盆,她刚一出去就被淋湿了。 “不听话!” “姐,这很不对头,你还是先回到马车上去。”宫无黎虽然要小宫山慈两岁,但是已经长得比她高许多,加上常年训练,体格很是精壮。 宫山慈看了他一眼,又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这木头几眼,转手就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不好!宫秦心中暗道,大喊一声,“全都回来!” 第一卷 002章 一个都不能走! 就在这之时,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轰隆!” 在宫秦说话的同时,宫山慈的剑已经劈了下来,凌厉的剑风擦过宫无黎的脸侧,刮落了几丝头发。 就在剑马上就要斩断到木头之上的时候,巨木的上半截竟然就这样猛地掀起,几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了上来。宫山慈早知里面有诈,早有准备,长剑挥上割喉,瞬间就结束了三四个人的性命,还有一个往地面掉落。 树木沙沙作响,有埋伏!显然,肯定不止这几个人! “风盈——”宫山慈往暗处唤了一声。 宫无黎与她紧靠在一起,宫秦见外面有变故,已经让龙素儿进到马车里去陪着水芙了。 半天都没听到回应,宫山慈不由得皱眉。 风盈是她的暗卫,她知道这一路上恐怕不太平,早就安排了风盈一路派人保护,怎么会? “一个都不能走!”还未等到姐弟俩说话,便被空中的一道声音制止了。 这道声音一出来,瞬间从树木丛中冲出了一大片的刺客。 即使宫山慈知道有埋伏,也震惊于这人数之多。 不,不止这里,树干上也有。全都是高手……之前竟然能屏住气息没有让她发现! 宫山慈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白皙的手指徒然握紧。 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追杀他们!? “宫将军,若你将那东西交出来,我兴许还能饶你妻女不死。”这时候,从暗处走出来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只不过他用黑布蒙面,只留了一双冷漠的眼睛在外面。 是个高手。 “放箭!” 马车上,龙素儿飞身而出,出来后竟然一掌将宫山慈掠到了马车边!只见她扑在了宫秦的身上,硬生生的承接下了一箭支。宫水芙看到外头的景象,忍不住哭了起来。宫山慈只觉得现在自己脑袋都是嗡嗡作响,龙素儿和宫秦的鲜血,在她的眼前不断的蔓延,放大着。妹妹的啜泣,和亲人的浴血奋战,她忍不住浑身战栗了起来。 宫秦和宫无黎,龙素儿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宫秦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面色惨白的女儿,仿佛又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止住了。 他凌厉的眼神制止着宫山慈,“带着你妹妹,走!” 宫山慈的垂在一侧的手指甲已经镶进了肉里,她哆嗦着嘴唇从马车上抱起宫水芙,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 在经过父母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欣慰和决绝。她在经过蒙面人的时候,从身侧抽出佩剑来,狠狠往他那边一掷,霎时就露出那张脸来。 宫山慈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是惊涛骇浪!竟然,竟然是他!她红了眼眶,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护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宫水芙策马狂奔,一刻也不敢停,不知道跑了几个时辰。直到已经临近了都城的边界之时,宫山慈才心神一松,就这么直直的从马上跌落了下去。 唔…… 好渴。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第一卷 003章 局势未定 宫山慈费力的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光亮便进入了视野之中。她的意识有一瞬的涣散,在片刻后就全都回到了脑袋中。 耳边这正在哭诉的人,是水芙!自己和妹妹,不是正在逃命么! 她一个鲤鱼打挺就猛地坐了起来,瞬间更加猛烈的一阵眩晕就席卷了过来。她手中的触感,竟然一堆扎手的稻草。宫山慈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和水芙现在正在一辆堆满了稻草的马车上。 这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水潭边吗? 宫水芙见她醒了,欣喜的扑过去,睁着两只肿的像核桃一样眼睛笑道:“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水芙,这怎么回事?”宫山慈发现,自己的铠甲竟然也无影无踪了!长剑,武器都不见了。这样子,怎么保护她们姐妹两人去都城?她伸手一摸,还好自己藏在靴筒里的匕首还在。 当下她就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一身都软绵绵的根本就没有力气。 宫水芙按住她,皱着眉委屈的解释道:“姐姐,你就别动了……你刚才昏过去的时候,有附近的村民路过,我就向他们求救,说我们要去都城。刚好村子里有今日进城的,他们就把我们带来了。” 说罢,她还凑近了宫山慈,压低了声音说:“我怕引人注意,所以就把你身上的铠甲脱掉扔掉了。” 现在的宫山慈,墨发乌黑,衬的一张巴掌脸更加精致苍白。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就和羸弱的普通女子并无两样。只不过眉眼间的英气仍然依稀可见,这是遮掩不住的。 宫山慈听着宫水芙,脑海中不由得想到自己昏过去后她哭的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她抚摸着宫水芙的头发,“辛苦你照顾姐姐了。” “姐姐,”宫水芙的神情有一刹那的黯然,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之后从衣服里面摸出一个锦袋来。那比宫水芙巴掌还大的锦袋也不知道宫水芙这一路上是怎么捧着逃命的,竟然这时候才拿出来。 宫山慈看着那底部方方正正的锦袋,心里头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 “这个,母亲跟我说了,让我在安全的时候再拿给你。”宫水芙迟疑了一会儿,话语里带了哭腔,“是不是我见不到父亲和母亲了……” 宫山慈屏息将她手里的锦袋接了过来,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沉甸甸的重量,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将锦袋上方小心翼翼的开了一个口。往里面一看,立马震惊的语塞到什么都说不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宫山慈是何等聪慧的人,看到这东西的此时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但却不能明显的表露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将锦袋里叠好的那一封信拿出来,展开。 吾儿亲启。 是她父亲宫秦的字迹。 她逐字逐句的飞速看完,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忽然,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才惊觉自己竟将嘴唇咬破了。 宫山慈通红着眼睛,却没有掉下一滴泪来。她再看了那封信一眼,忽然嘴角就扯出一抹冷笑来,眼中却是无奈至极。 是啊,谁又能够想到,先皇知道朝中不稳定,所以在自己驾崩西去之前就提前将传国玉玺送往到了驻守边疆的大将军,宫秦的手中保护?! 那晚宫秦准备带着他们去都城的时候,早就知道……路上定有埋伏。所以除了宫山慈与宫水芙不知道,他们三人早就说好,不管怎样都要护送着她们二人突出重围。 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这传国玉玺会放到宫水芙这个小女孩儿身上。 宫秦在里面还特别交代,若一路上宫秦自己到不了都城,就让宫山慈就算拼了命也要去皇宫里面送上玉玺,助小太子登基,稳固天下。 然而,这一代忠将,正因为这帝王的嘱托,现在正生死未定!她忍不住闭了眼睛,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波动。 她在临走之前看到的面容,那分明就是风寻啊!从十年前开始,风寻就是陆易寒的贴身侍卫,是他的亲信。 风寻现在若还是为陆易寒做事,那么就是陆易寒要夺这玉玺…… “喂!那小女娃,城门就在前面了,你们准备准备!” 这时候,前面赶车的那个农夫的声音打断了宫山慈的思绪。她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恢弘大气的城门已经出现了自己的面前。 都城,安宜。 第一卷 004章 小哥哥?老板? 宫山慈马上变得警戒起来,因为她已经看到城门口把守的士兵。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翻身下马对着那农夫问道:“可否请问一下,这外头怎么这么多的士兵把守?” “平常也不是这样,就这几日查的严一些。”农夫回答,“不过也没事儿,我过了城门就要去城中的马场了,你们姐妹自己进去即可。” 宫山慈心想,那守着的士兵也不知道是敌是友。现在带着宫水芙进去,如果外面这些是风寻那边的,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她看着还在稻草堆上紧张的坐着的宫水芙一眼,心里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这样可好?您要去东边的马场,那条路上不是有间糖铺吗,我妹妹喜欢的紧。能否先送她去糖铺?我和妹妹在安宜举目无亲的,我需要去找个事情做安顿下来,带着小妹怕不方便累着她。” “这……也行也行,那糖铺老板素来心善的,我便带她一程吧!”农夫心地纯善,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了。 见农夫答应了下来,宫山慈对着宫水芙说道:“妹妹,听到了没?等姐姐好了马上就去糖铺接你。” 宫山慈五年前来过都城,很多事物早就只是模糊的在印象中了。只是现在一时情急,已经来不及想别的办法了。她看向宫水芙,用眼神询问着她。 难得的是这个爱哭包虽然看着一副要哭的样子,眼神里却透露着坚定。看来这次让她这个小妹,一夜之间就稳重了不少。 宫山慈走到稻草堆边上,掏出几枚铜钱给她,“阿芙,姐姐进来后就来找你,不让你等太久的好不好?” “好。”宫水芙点点小脑袋。 看着农夫带着宫水芙走远,在城门那虽然被停下来盘查,但是不过多时就进去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妹肯定是安全了。 宫山慈看了那边一眼,从地上抓了一把灰擦在衣服上,又拍了拍自己白皙的脸颊,瞬间就变得灰头土脸起来,刚才那个英气的少女瞬间就被藏起来了,活脱脱就是个落魄的农家女。 她将头发又弄乱些,将玉玺仔细的藏好,假装跌跌撞撞的往城门那走。 守在门口的士兵只看了她一眼,有个像是领头的在她快要走进城中的时候拦住了她,“站住!干什么的?” “大,大人……我爹今日生辰,我想去城里给他打壶好酒。”宫山慈怯怯的抬头看了那头领一眼,小心翼翼的抓着手心里的几枚铜钱,有凑近了一些问道,“不知大人知不知道哪里有便宜一些的酒卖?” 那头领见她一副脏兮兮的样子还往这里凑,嫌弃的看着她:“去去去,赶紧给我走,别耽误大爷办事!” “是,是。”宫山慈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快步走了进去。 她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将头抬起来,安宜城中,如今一片熙熙攘攘的模样,早市摆摊的人很多,看来皇家内部的争斗,并没有给这些普通老百姓多少影响。 宫山慈突然很是羡慕,这样平民的生活,起码……不会在一夜之间就经历生死。 想到她现在还生死未卜的家人,她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阿芙还在等着自己,宫山慈谨慎的观察了周围,才拐了个弯往东边走过去。 这周围的街道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铺子倒是变了不少。宫山慈一路疾走,心急之下使起了轻功,只不过只是离地半寸,别人看不出来,她却更加的快步如飞。 “姐姐!”宫水芙开心的拿着一支糖画从铺子里跑出来,宫山慈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后头又跟着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衣衫,还有几处更深一些,明显是受了重伤。 “主子,属下该死,来迟了。”风盈看到风尘仆仆的宫山慈出现在自己面前,马上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宫山慈的声音发冷,但一边还是将风盈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已经受了重伤,何况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到这里了,肯定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风盈还没来的讲话,宫水芙就抢先说道:“我一过来没多久风盈姐姐就来找我了,还有,姐姐,铺子的那个哥哥心真好,都没有收我的钱。” 宫水芙舔了一口糖画,里边的一道声音便已经来到了跟前。 “看姑娘的朋友似乎受了伤,不如到铺子里休息一会儿?” 第一卷 005章 清浅公子 宫山慈循着这道清浅的声线望过去,只见一位身着湖青色长衫的温雅公子正在门边,看着她笑。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生的比女人还好看,薄唇微微的抿着。 宫山慈看上去的时候,那人的瞳仁刚好也在专注的看着她,柔和无害的样子。 她在边塞见的都是粗人,除了陆易寒,他是这五年自己见到最好看的人了。宫山慈不由得呼吸一滞,赶紧把头低下去。 “主子,情况紧急,我们要马上动身进宫。”风盈低声说道,“太后早已经派人在东宫门接应我们,要我们速进宫,事情诸多,只能之后再与主子解释了。” 宫山慈点点头,拉过宫水芙,便又听到那公子说道:“不知可否告诉我姑娘的姓名?”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道:“只是萍水相逢,不需留姓名了。谢谢公子对小妹的照顾,这就告辞了。” 宫山慈将宫水芙抱在怀里,与风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迅速往东宫门那边赶过去。 那人看着宫山慈远去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有趣。 三人赶到东宫门处,果然有一辆马车正在那里等候。确认好是太后派来的人之后,宫山慈才安心上了马车。一路上进宫之路大约是太后都已经吩咐过,所以畅通无阻,再也没有了昨晚的惊心动魄。经过了风盈了解释宫山慈这才将事情陆陆续续的串连了起来。当晚风盈确实早就带人在路上埋伏着怕出事,但是在宫家还没到的时候,就被风寻带着一队高手刺杀,风盈拼尽全力才逃出来。她事先也早就被宫秦通知过,一旦事情有变一定要马上赶去都城接应宫山慈。 宫山慈刚到城外将水芙送进去的时候,风盈就埋伏在外面,知道宫水芙要送去糖铺,就去了糖铺等待。 “……你哥还是手下留情了。”宫山慈盯着风盈的伤口一瞬,才说道。 风盈沉默的坐在一边。 风寻,风寻。这一对兄妹,从小被宫家收养。只不过后来风寻跟了陆易寒,风盈则留在宫家成为了宫山慈的暗卫。如今兄妹俩站在不同的阵营里对立,想必风盈心里也不好受。 也还好是风盈,风寻终究下不去狠心杀了自己的妹妹。若是别人,早就会被乱箭射死! 经过风盈的一番解释,宫山慈更加意识到。这完全不是偶然,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皇位争夺! 无论怎样宫山慈都无法将这要夺位的人与陆易寒联想到一起,她宁肯相信,是别的人借他之手来杀她的家人。 “主子,到了。” 因为身份特殊,太后选择在锦绣宫的偏殿与宫山慈见面。这也正和她意,宫家本来就是先皇秘密召回的一道王牌,现在形势一定很紧张,越少人知道她回来了越好。 宫山慈下马之后拉着宫水芙跟着公公的指引走了进去,室内燃着熏香,一进去就让人心旷神怡。大约是偏殿,装饰都很是清简,不过却别有一番雅致。 但是此刻宫山慈却没有什么心情来欣赏这些美景。 她在前厅等着,由着公公去里面通报。不多时那道隔断的珠帘就被掀起,从里面走出了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急急地来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 第一卷 006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山慈……你都长这么大了,快给本宫好好看看,这一路上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太后方佳月十三岁的时候就成了皇后,如今也不过三十几岁,保养得当的脸上皮肤仍旧吹弹可破,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眉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红着眼睛拉着宫山慈的手,摸着她的老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太后又注意到正怯生生打量着自己的宫水芙,摸摸她的脸爱怜的说道:“这可是将军的小女宫水芙?生的很是机灵可爱。” 宫山慈五年前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当时就对这位年轻的皇后印象很好,对她一直很照顾。她另一只手摸了摸怀中的玉玺,退了几步低下头行礼:“臣……已经将东西带到了,不知太子在哪里?” 太后微微一怔,笑道:“山慈,这些等你做了修整再议。你身后的这位姑娘……她受伤了吧,要不先把她送去休息?” “不用。”宫山慈警觉地皱眉,“风盈就在这里行了。” “也罢。”太后柔柔一笑,使了个眼色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玉玺你交给本宫就是,子规现在还在太傅那里上课。等你稍作休息,晚点本宫将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宫山慈看了太后一眼,之间她神色自若,并没有一点异样。她定了定心神,才说道:“还望太后不要归罪与臣,这玉玺我必须交给太子,要亲眼看到盖上先皇的传位召,这样才能放心下来。” “怎么,你连本宫都不信任?”太后眼底涌现出无奈的神情。 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头的公公过来说:“太后,宁王爷来了。” 宫山慈诧异的将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握紧,宁王爷——陆易寒,他来干什么?! 太后对陆易寒好像很是信任,即使是秘密召见她,现在也让下人去通传让陆易寒进来。 只不过陆易寒贵为王爷,在宫中也要等待通传,只怕不是那么得宠。 宫山慈心里突突的跳,一颗心仿佛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时隔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朝一日在这种情况下和陆易寒想见。 甚至……宫山慈要紧紧攥紧了拳头,才不会让自己冲出去质问陆易寒,你到底是敌是友,你想干什么?! 正在她思索间,外头人已经将陆易寒传进来了。 宫山慈一直将头抵着,视线触及的地方,出现了一双绣着精致暗纹的玄色长靴。他就在自己的面前站定,低沉的嗓音早已褪去了少年时候的稚气,此时宫山慈即使没有抬头,都能感受到陆易寒身上不同常人的贵气天成。 “母后。” “你来的倒是时候,才刚去通知你山慈儿来了,你后脚就到了。”太后笑着对宫山慈说道,“你们以前不是关系好着呢?所以我特意去传了易寒过来。怎么倒是生疏了?” 宫山慈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陆易寒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此时也在微微低头,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便弯起来笑了。头发墨黑,越衬的他的脸庞白皙。宫山慈看着他那一双浓黑的眸子望向自己时,好不容易平复的心便又随着他的眼神随之起伏跳动。 第一卷 007章 参见宁王爷 “……参见宁王爷。”宫山慈在一瞬间的怔忪之后,才意识到这礼数自己竟然全都忘记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还没下跪的时候就扶住了宫山慈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手腕上把她拉了起来,轻声问道:“免了,怎么与我还这样生分?” 陆易寒的手虽然修长,实则指腹上却有老茧。宫山慈可以感受到陆易寒在说话时清浅的呼吸,赶紧就挣脱了。 若不是他皇家的身份,那就是好一个温雅的公子。 “母后,我与阿慈已经有多年没见了,一时生疏也是正常。不过……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如就让她下去休息一会儿,儿臣在这陪你说说话?” “也好,也好。”太后这才去拉过陆易寒,“便先让山慈去稍作休息,晚点我将在锦央宫设宴,你也一起过来、” 她对着身侧的女宫说道:“还不带山慈过去休息?” 宫山慈这才和风盈交换了个眼神,跟着那女宫从偏门走出去了。离去前她又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陆易寒和太后似乎聊得很是愉快,太后愉悦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剧烈宫变的人。 而陆易寒……宫山慈只觉得自己琢磨不透他。太后本来没有让自己走的意识,他应该是看出了自己焦虑的心情,为自己解了围。 不可能的,不可能这么简单。 现在是在皇宫里,每个人都是人心叵测,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能在皇宫这个大环境里活的优越的人,哪有十足纯善的性子。 即使陆易寒还是几年前的那个他,宫山慈也不可能相信他。 “姐姐!” 宫水芙一声清脆的叫喊打断了宫山慈的思绪,“刚刚那个哥哥长的好漂亮,他对着我笑了。” 宫山慈看了宫水芙一眼,把她抱到床上去,说道:“等会姐姐要出去,你和风盈姐姐在这里好好呆着,好吗?” 现在自己身上有玉玺,还带着小妹。她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更何况,现在这宫里的情况她都不了解,更加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传国玉玺。 她让风盈将宫水芙带到里面的房间去,看了周围一眼,门窗紧闭,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她看着放在一边布料上乘,颜色鲜艳的宫装没有犹豫就脱下了自己身上那血腥味浓重的衣服。 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 她白皙的肩头几道殷红的血痕触目惊心,但宫山慈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挑选了一件素雅的鹅黄色衣衫麻利的换上。见风盈出来了,便说道:“风盈,你也将衣服换上。” “主子……太后设宴当真得去?”风盈担忧的说道:“只怕是凶多吉少,宫将军说的那道……” “风盈!”宫山慈将声音,皱着眉摇了摇头,才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宫秦在给她的信里面提到,在皇宫之中,她一个人是没有任何支援的。所有的心腹都在边境没有回来,一进皇宫,消息全都封锁的情况下也没办法通知远在边城的大哥。即使她安全进了皇宫,但是风声迟早会走漏出去。不仅要反复确认太子的安全,更要小心行事。那封信的末尾,宫秦说太子的太傅柳知商,是先皇所托的可信之人。先帝早已经拟好了一道传位诏书,但是却将玉玺放在了宫秦这里保管,为的就是防止有心之人拿这诏书做文章。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到柳知商去商量对策。 第一卷 008章一场鸿门宴 之前太后提到,太子正在上课,那么柳知商一定也在宫中。只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只怕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宫山慈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只能先去探探消息,再看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我出去走走,你在这陪着水芙。”宫山慈将手轻声道,“什么也别问了,一切小心行事。” 风盈点点头,宫山慈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晚上在锦央宫设宴,自然有人会来这里接她们,只要在那之前回来就可以了。 不知太后将她们安置在了哪里的偏殿,竟然一个宫人都没有。她从院子里走出来,不知道该往那条路上走,索性就一跃而起,悄声飞上了房屋之上,隐匿在一处仔细的观察着皇宫的格局。 她这才发现,除了她休息的这一处,别的地方明明都有许多的宫人,唯独却不往她那边去。也就是说,这必定是太后故意安排的。 宫山慈不由得冷笑一声,太后竟然对她这般戒备。越不想她接触到这外界的消息,她就偏要去探听一番来! 她看到有一处多得是太监,宫女这些人在忙活着,看了看路怎么走,就又飞身下去疾步往那边赶去。 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流通的越快,皇宫里也不例外。 她穿着一套宫装,眉宇间一丝英气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娇艳夺目。只不过这些宫人们似乎繁忙的无暇顾及其他。宫山慈过去了之后那些人也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就有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这位公公,留步。”宫山慈拦住一个形色匆忙的太监,“麻烦问问,这是干什么了?” 那太监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后宫里来了?赶紧走赶紧走!” 宫山慈垂眸温顺的答道:“我……我是柳太傅的表妹,今日进宫来找他的,听说他还在给太子上课,便出来逛逛。” 那太监一听她这么说,态度瞬间就变得恭顺了一些:“原来是这样,但这里实在不方便外人进来,还望姑娘赶紧走了。” 宫山慈一笑,悄悄地往那太监的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还希望公公通融一下,告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太监说话,她又笑道:“哎,这宫里怎么回事,走了好几圈都没见着什么人,我可无聊坏了。” 那公公犹豫了一会儿,把银子揣进兜里去,才低声说道:“宫里现在不太平,就在上午,在冷宫的怡嫔突然死了,现在正人心惶惶的时候。” 宫山慈暗暗记下了,诧异道:“死了?这人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可不是。”那太监面色惋惜,“怡嫔娘娘生前对待下人是极好的。” “那怎么会到冷宫去?”宫山慈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怡嫔啊!她还不是——”太监一时嘴快,说到这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催促道,“你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还望姑娘别给我找麻烦。” 宫山慈看了他一眼,才笑道:“好好好,我这就走,谢过公公了。” 她又环顾了四周一眼,宫女,太监的表情都是紧绷的。 冷宫里上午才死了人,晚上太后就要设宴庆祝。 她边往回走边想着,太后在秘密接见她的时候,居然还去通知了陆易寒。明明是说为自己接风洗尘,晚上却还叫上了陆易寒。 不,这不是接风洗尘,肯定不止宴请她一个。 电光火石之间,宫山慈的脑袋里隐隐的浮现出了一个想法,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后,不仅仅不信任她,还在怀疑着陆易寒! 第一卷 009章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又想到刚才太后和陆易寒之间亲昵的寒暄,她的心就阵阵发冷。 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想让太子继位,不应该早就将太子召回让她当面用玉玺盖上昭告天下,为什么还要这样阻拦。那可是她的亲儿子!她还想要阻拦什么? 正在宫山慈出神间,突然有一道力道猛地将她扯到了一边去,同时还有只手过来力道刚好的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扶住了她的后腰。 “谁?!” 在自己被扯过去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就摸向自己防身的那把小匕首,抽出来打了个回旋就将刀尖抵在了那箍着自己的人脖子上。 头顶上方逸出一丝无奈的轻笑,“你这跋扈的性子还真一点没变。” 宫山慈一愣,握着匕首的手就是一松,微微一抬头,就可以感受到那人清浅的呼吸与线条优雅的下颚,正在抵着她的头顶。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宫山慈几乎是趴在他的怀里,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她马上就垂着眼睛挣脱了出来。 “参见宁王爷。” 她虽是女子,但是早已经是驻守边疆的将军,所以按道理来说,她和陆易寒之间横隔着臣子关系。 “阿慈,你还真和我生分了?”陆易寒俊朗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深沉的宛如潭水,直逼的宫山慈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离开了才好。 这是意气风发的年轻王爷,兴许父亲说得对,自己早就不该对他有任何的肖想才对。想到父亲宫秦,宫山慈的心中一阵刺痛,又是退开几步行了礼就想走。 擦身而过之间,陆易寒伸手就将她拉近了自己。 “躲我?”他附在宫山慈的耳边说道,低沉的声线却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在宫山慈的心中炸开,触发到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她一把将陆易寒拉着自己的手甩开,猛地抬头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易寒失笑,“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宫山慈皱着眉,死死的忍住自己想问的话。她想问,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太后竟然会防着你? 哪有母亲防着儿子的道理。 她想听到陆易寒告诉她风寻并不是替他做事的,可是事实就在眼前,自己到底是遗漏了什么? 手中忽然被塞了东西,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瓶上好的金创药。 “你受伤了。”陆易寒看她的眼神里总有一丝让她看不懂的东西,“晚上太后的设宴,你不必担心。” 还没等宫山慈开口,他便俯下身来说:“阿慈,你一路赶来辛苦了。” 宫山慈听的心里一震,还没回神的时候陆易寒就已经走出几步远了。她的手负在背后,早就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一着急之下,直接就叫了他的名字。 “陆易寒!”宫山慈的声音有些拔高,眼中微微的溢出一丝情绪,“不,宁王爷。” “臣只想问一句,如今皇位动荡,若有那一日。”宫山慈咬唇,目光却带了一丝狠绝,“若有那一日,臣会不会与王爷为敌?” 陆易寒的身影顿住了。 第一卷 010章 迟早要去赴约 他不说话,宫山慈就在原地等着他开口。 “阿慈。”过了半晌陆易寒才开口,转过头面色沉静的看向她,眼睛里满是认真,“无论对立是否,总之我所做的事情都不会伤害到你。” 宫山慈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说出什么好。但是在同时,她的心里却确立了一个信息。 陆易寒……绝非表面上那样的闲适王爷而已。 这五年来,她曾偷偷瞒着宫秦往宫中递送书信,却永远没有回信。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说起过,说陆易寒生性自由不爱皇权,每日游山玩水。却因为长相俊美,都城的少女都为了他梳妆打扮,就盼着哪天能够能入了这王爷的眼,麻雀变凤凰。 再看自己,满手粗糙的老茧……呵。 陆易寒看着宫山慈忽的笑了一声,眼神变得越发的幽深。那时候跟着自己屁股后面乐呵的小女孩儿现在已经亭亭玉立,如今还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你若要探听消息,不妨直接来问我。”陆易寒掩去了眼中的情绪,轻笑着说道,“这里遍布着各方的眼线,只怕你晚上会不得安宁了。” 宫山慈眼中一深,淡淡道:“不劳王爷费心。” 此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不能太晚了回去,在外面太久终究不安全,更何况现在还要去找一个人。 她向陆易寒行了告退,没等他说话就马上快步的离开了。 只留下陆易寒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宫山慈的记忆力极好,加上之前又已经看过了宫中大致格局,所以在外面也不至于迷路,很快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刚回去她才被过来的宫人通知,太后临时改了设宴地点,放在了御花园中,众位大臣都会过来。 说是为了小心起见,用最高调的方式反而能让想要夺位之人老实点。 宫山慈听到这话的时候,表面上高兴的应承下来。实际上心里清楚的很,太后这不过是在转移人们的注意力,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图谋不轨之人第一个杀的人,就是自己。 倒是很保护小太子,那为何会不想让太子继位…… 宫山慈让风盈照顾宫水芙,自己则独身去赴宴。风盈在她出门前不无担忧的问:“太后既然会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故意的。” “无碍,这场局终究是要去赴的。”宫山慈拿起一件赴宴的宫装让风盈替自己换上,太后派人送过来的衣服全是明艳的,她挑来选去也只能找到一件湖绿色的稍微没那么夸张。 在去往御花园的一路上,宫山慈不时能听到宫人们在细声讨论着。 “听说啊,冷宫里昨夜又死了人……”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后娘娘还要设宴群臣。” “嘘,别说了,听说柳大人也会过来,咱们得好好准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柳大人……柳知商? 宫山慈的耳朵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她不由得多往那边多看了一眼,两个穿着宫女衣服的丫头正窃窃私语的往她这边走往御膳房去了。 既然柳知商会过来,那么刚好,自己不用费心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