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前世之仇 又是无尽的昏暗，眼中唯一的亮光便是那城墙之下不远处燃烧着的宫殿，将士们的吼声，箭矢刺入他们胸膛时不甘的哀怨声…… 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公主，却要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 亲眼看着母妃跳下城楼，又看着父皇死于乱箭之下，只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千军万马。面对着缓缓逼近的表哥，那长剑在青石板上划过时刺耳的声音，让她感到心寒。 最后她选择了自刎，用她父皇贴身的长剑狠狠地隔开了喉咙，冰凉的长剑引得她颤栗，眼中绝望的恨意让她对面的表哥停住了脚步，但一切都晚了…… “大小姐，快醒醒！” 泡在浴桶内的程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喊醒，脑海中还残留着将士们的嘶吼声。 程瑾缓了一瞬，眼中掩饰不住的恨意浮上，她永远忘不了前世的种种，苍天不负她，让她重生在了程家，带着前世的旧恨，带着一世的记忆，变成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降生在这里。 微微定神，将梦境之中的一切暂时放了下去，神色也渐渐恢复成了淡淡的模样。 浴桶内的水也有些凉意，程瑾长吁了口气，淡淡开口，“几时了？” “回大小姐，已经是卯时三刻了。”丫鬟想蓉站在程瑾身侧微微躬身。 “可将笄礼的衣衫备好了？” “已经备下了，请大小姐起身，奴婢为您更衣。”想蓉朝后面招招手，便来了两个托着衣衫的婢女，和几个服侍的丫鬟。 程瑾点点头，缓缓起身，不过多时，丫鬟便为程瑾换上了笄礼的素衫。今儿是她的笄礼，万不能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按照大宋国的礼仪，本应该是要在定了亲事后再举行笄礼的，但程家是世代的将军世家，这笄礼也是皇帝许下的，和她同一天及笄的还有几家的小姐，程瑾也不熟悉那些闺秀们。 但之前听着她祖父说许是要叫她们几个年龄相仿的闺秀们去殿选，说是要给东宫那位太子选个正妃来。 程瑾自然知道这太子殿下就是前世将她逼死在城墙之上的那个表哥的儿子，若是按照前世的辈分，这位太子殿下还应喊她一声姑母，但也只是前世了，她现在不过是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她还要朝他行礼问安。 准备好了一切，时辰也就差不多了，程瑾的奶娘作为喜娘引着程瑾从瑾园走出。 “大小姐，今儿来参加笄礼的都是些达官贵客，但咱程家也算是将门，并不比那些贵客地位低，所以大小姐也无需担心。殿内观礼的都是小姐认得的几家夫人，只不过有一位特殊的夫人来了，小姐只需要见个礼便是了……” 奶娘从小便是看着程瑾长大的，从小到大程瑾都没有让他们担心，自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丢了程家的颜面。 “奶娘放心，阿瑾都记得了。”程瑾虽然不知道那位特殊的夫人是何人，但从奶娘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的态度上便知道，这位夫人的地位甚至高于将军府。 第一卷 第2章 笄礼 程瑾刚一出现在花厅前，便有几个熟悉的夫人见到了，忙一窝蜂的走到她面前，互相谈论着。 “你看程家的大小姐，转眼便及笄了，时日过的真快呢……” “可不是，我们家那小公子不也是弱冠之年了。” 程瑾的母亲韦柔看见程瑾来了，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程瑾朝各家夫人微微福身，表示见过后，便穿过人群，站在了韦柔的身侧，“母亲。” 韦柔拉着程瑾的手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不妥，便放心了，又问道，“可是知道了笄礼的流程？” “母亲，女儿都记住了，”又见韦柔一脸担心，忙宽慰着，“又不需要女儿做什么，司仪怎样说，女儿怎样做便是了。” 韦柔这才点点头，摸着程瑾的发丝，“阿瑾长高了，快有娘亲高了……阿瑾长大了……”这一声感慨让程瑾鼻头一酸。 她从小到大便一心想着复仇，好像真正忽略了这位一直关心着她的母亲。 “母亲，”程瑾环住韦柔的身子，将心中的酸意压下，娇嗔着，“这可是女儿的笄礼，又不是出嫁，母亲可莫要叫人笑话了。”眉眼间的笑意渐露，像是在打趣一般。 韦柔将程瑾拉开，没好气的指着程瑾，“竟说浑话。” 喜婆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来叫了韦柔和程瑾去祠堂内。 程瑾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祠堂，祠堂内她的祖父程老爷子正襟危坐，一旁是她的父亲程天南。 殿内并没有几个人，而一旁戴着面纱的夫人却格外惹眼，程瑾也多看了几眼，只觉得面貌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拉了拉韦柔的衣袖，“母亲，那位夫人……”用余光看向那夫人的方向，许是奶娘告诉她的那位尊贵的夫人了。 韦柔瞧了一眼，贴在程瑾的耳边，小声出口，“那位你不需要知道，只记得那夫人的地位很高便是了。”韦柔的严肃就让程瑾有了一丝紧张，她什么人没见过，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 韦柔暗暗地捏了捏程瑾的手，让她不要紧张，程瑾也缓了缓神。 迎了宾客坐定，便是吉时了，司仪走上前宣读着繁文缛节的开场，程瑾跪在殿中央听着他的讲话，那司仪的声音极好听，即便是会令人昏睡的语句到了他的口中也会变得精彩。 程瑾按照司仪的指示，到东厢内换了素色襦裙，再出来时，宾客眼前一亮，如此清丽，真倒是宛若一朵含苞的白牡丹。 作礼后，又到东厢换了曲裾出来，再见礼，虽然众人都已经看过了素色襦裙的程瑾，但还是不免的一阵惊叹。 最后换上了笄礼正式的礼服，簪上发钗，出现在众人面前，惊艳了一众宾客。 而站在角落的带着面纱的夫人却慌了一下，程瑾看向她的方向，隔着面纱又看不见什么。 “末，请长辈致言。”司仪指引着程瑾跪拜后，宣了最后一项。 程天南戍边多年，再回来便是女儿的笄礼，心中有话却不知如何言说。铮铮铁骨的男儿竟是在这样的场面下潸然落泪，“阿瑾，为父这多年来征战沙场，却将你忽略，你可怪为父？” 第一卷 第3章 神秘的夫人 略带哽咽的声音一出口，便让程瑾有些难受，自己的父亲身为将军，自然是心系国家，眼前这泪水纵横的男子却是他的父亲，虽有着前世的恩恩怨怨，但此时，他的确是程瑾的父亲。 程瑾吸了吸鼻子，“父亲，您是为国戍边，女儿又怎会怪您？” “礼成。”随着司仪的一句礼成，笄礼便结束了。 程瑾站在程天南的身侧，接受着宾客的谢礼，一一道贺。 而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也走上前来，“恭喜程小姐及笄。”并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小玩意儿，并道，“这是之前偶然得到的，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但的确是稀罕物件，便送给程小姐赏玩吧。” 那玩意儿一出手，程瑾便认了出来，这分明就是她前世时的玩意儿！还是她的父皇从邻国的供品之中找到的，一串九连环。 程瑾身形微微一晃，脸色有些苍白。 韦柔看出了程瑾的不适，忙关心的扶住程瑾，问道，“阿瑾，可是累了？” 程瑾摇摇头，眼中恢复了清亮，“这位夫人，这东西竟是好生奇妙，请问夫人这东西是何物件？” “此物名为九连环，乃是乌国之地所产的，我只是觉得程小姐长得比较像一位故人，便想将此物送给程小姐。” 程瑾双手有些颤抖，缓缓接过那九连环，想看一看那夫人的容貌。在她的记忆之中，定是有见过这位夫人的，不过是在哪里见过却还要再想想。 “小女谢过夫人，还请夫人移步到小园里赏玩。”程瑾依旧面不改色的做着邀请。 “不必了，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那夫人只留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程瑾看着那人的背影，皱着眉头思索着，她有些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又看着熟悉的九连环，连上头的裂痕都是那样的清晰。 “阿瑾？”韦柔担心的看着程瑾，“累了便回去歇着，这里也没什么事了。” 程瑾摇摇头，“女儿习武出身，哪有这么容易累到。”回以一个笑容，继续迎着来往的宾客。 笄礼结束，自然是要在程家用过午膳再离开的，午膳设在了堂屋前面的水榭内，春日午后阳光正好，不会觉得很闷，还有微风拂过，风景宜人，又巧在四周都有看处，也不至于席间无话。 见过了各家的夫人和闺秀公子们，韦柔便让程瑾去和闺秀们多走动走动，以后也能相互帮着些。 程瑾刚刚穿过了水榭，便看见凉亭内有一位长相俊美的男子，似乎是在欣赏着府中的景致，见他也不和公子们闲谈，便想着上去问问也好。 “这位公子，”程瑾走上前，微微屈膝作礼，“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的，怎不与其他的公子哥儿们闲谈，却在此处像是个老先生一般负手而立？” 那公子微微转身，程瑾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这容貌竟是像极了皇帝萧懿，程瑾一颤，再对上那如出一辙的眸子，眸间竟是有种奇妙的吸引一般，让程瑾多看了几眼，再意识到有些出糗，脸一红，撇过了眼。 “在下萧睿，”在自报了姓名后双手抱拳，微微福身，“还未恭喜程大小姐及笄。” 第一卷 第4章 太子萧睿 听到这里，程瑾便有些明了，这位萧睿，便是太子殿下，皇帝唯一的儿子了，神色一冷，却又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些往事。 索性，程瑾这微弱的变化并没有让萧睿看出，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但眼中的疏离却让萧睿看在眼里，面不改色的见礼，“原来是太子殿下，小女冒昧了。” 萧睿有些好笑的看着程瑾，又道，“这别家的闺秀见了本宫都会有意与本宫说上几句，不过看程大小姐这模样，像是很不喜欢本宫？” 程瑾自然不想与他相处，心道着，又是个登徒子罢了，不耐之色也浮上脸庞，“若像太子殿下所说，若是人人都相同，那这世间岂不是乱了秩序？” 心中早已将萧睿骂上了千万遍，若是皇帝下旨将她许给萧睿，她程瑾定然不会答应，这样一个无耻之徒，心中必定只会识得美人儿，像她这样既不貌美也不如花的，哪里还轮得到她？ 萧睿眉头轻佻，嘴角微微上扬，“程大小姐倒是随了程将军的性子，本宫喜欢。” 这轻佻的模样让程瑾越发不愿待下去，忙作揖道，“多谢太子殿下夸奖，臣女还要招待其他贵客，不打扰殿下兴致了。”她故意将贵客两个字说的及重，只看着萧睿的反应。 萧睿也不恼，只微笑着点头，程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退出了凉亭内。 正巧碰见了几家的闺秀们，程瑾便叫了她们去小亭内小坐，几人也算是见过了，程瑾便借口招待其他客人便离开了小亭。 用过了午膳宾客便纷纷离开，程瑾的笄礼便也算是结束了。程瑾面带微笑将最后一位宾客送走后，长吁了口气，程家也清净了几分。 “走吧，去看看老爷子。”程天南看了看松了口气的程瑾，又道，“今儿辛苦了。”程天南常年戍边，每次回来也不过几天，多陪着老爷子说说话，也好不留下什么遗憾。 “祖父，”程瑾乖巧的朝着程老爷子行礼问安，老爷子丝毫没有被今天的忙乱打扰，依旧是正襟危坐，就像是多年来岁月也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一般。 程老爷子最喜欢程瑾的，从小便听话讨喜，还跟着程老爷子习武，关系自然不一般。 “快来，让祖父瞧瞧。”程老爷子欢喜的朝着程瑾招招手，让程瑾过去。 “阿瑾长大了，及笄了，也快嫁人了……”程老爷子的话中程瑾也听得出来，前两句分明就是欢喜，可最后一句却不那么的开心。 “祖父，阿瑾还不想嫁，阿瑾还要陪在祖父身边呢。”程瑾撒娇一般的扑在程老爷子的怀中。 她何尝不知，这笄礼分明就是想让她嫁给太子的，可她却和皇家有着深仇大恨。 “竟说浑话！”还未等程老爷子开口，程天南倒是先开了口，“哪有女子不出嫁的道理！” 程瑾瘪瘪嘴，委屈的看着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自然心疼，大手抚平程瑾皱着的眉头，“天南，阿瑾还小，过几年再嫁也不迟，再说，看那萧懿的意思，多半是想让程瑾嫁到东宫去的，”说到一半，又冷哼了一声，“我程家好不容易生出来个大闺女，他萧懿自然是想把阿瑾留在皇家，这点心思若是老夫还看不懂，那老夫这么些年不都白活了！” 第一卷 第5章 圣旨 这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让程瑾抿唇一笑，旋即又扑在程老爷子的怀中，“祖父，孙女儿不想嫁呢。” 程天南算是看清了，他这么些年征战沙场，却不知道这程老爷子原来明明喜欢自己的大儿子程颐翰的，怎么又喜欢上了小女儿，只得摇摇头，欲言又止。 刚聊到一半，门侍便来传话，说是宫中来了一位传旨的公公，叫他们去前厅听旨。 程老爷子一皱眉，“哼，说什么便来什么！” 程瑾起身，她也不知道萧懿竟是如此等不及，看向程老爷子，“祖父，可是要阿瑾嫁给那太子殿下？” “左不过是叫你去殿选，凡事都要给别人做个样子，没有就这样赐婚的，阿瑾若是不喜欢，老头子我便去辞了这殿选，”随即冷哼一声，“老头子我虽然已经辞官，但在朝中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程瑾咬住下唇，心中一紧，她似乎可以用这容貌去吓一吓萧懿。嘴角微微上扬，“祖父，阿瑾长大了，这些事情就让阿瑾去面对，不用劳烦祖父。” 程老爷子揉了揉程瑾的头，笑眯眯的看着程瑾，“好好好，阿瑾果真长大了。” 到了前厅便见到了传旨的公公，那公公先是恭喜了程瑾及笄，而后才是宣了旨意，尖声尖语的让程瑾有些反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悉闻程府幼女程瑾及笄，才貌双全，尚未婚配，邀三月十六于宣德殿殿选，为麟儿择选妻室。钦此。” 程瑾虽然有些不愿，但又不能不接旨，只得乖乖伏在地上，“臣女领旨，谢皇上。” 起身后，韦柔便让丫鬟准备了一点银两，装在一个荷包内，悄悄放在那公公手中，小声问着，“公公，您可知除了我们阿瑾还有哪几家的小姐参加？” 那公公先是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眼睛一眯，将荷包悄无声息的塞进袖口内，小声回道，“相府，大理寺，吏部，户部，”而后又思索片刻，继续说道，“再就是几个六品以下的了，今年及笄的小姐不多，圣上属意程大小姐的，您呐，就安心准备着吧。” 韦柔看公公的神色并不像是在说笑，更何况，圣上的意思谁人敢揣测，韦柔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但还是又招了丫鬟，又拿出了一个荷包，送到公公手中。 那公公也不拒绝，直接揣了荷包尖声细语着道，“时候也不早了，咱家还要去另外几家传旨，碍着今儿是来传旨的，也不方便请安，等咱家何时空了再来将军府请安。” 程天南也回了一礼，叫了侍者将公公送出门去。 “丫头，”程老爷子回身，问着程瑾，“你当真不喜欢那太子殿下？” 一句话让程瑾不知如何回答，咬了咬唇，若说有仇恨在身，必定会让程家人追根到底，但若说是喜欢，那个登徒子模样的太子，叫她怎么喜欢？ “祖父，孙女儿还不想成亲呢。”程瑾只好柔柔的回答，眼中也做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虽然还是有些假意。 “祖父明天就进宫给你辞了这殿选！”程老爷子自然看得出来程瑾不想嫁给太子，便要亲自进宫去辞了这殿选。 第一卷 第6章 锋芒 “祖父……”程瑾知道程老爷子对她最好，但若是直接进宫去，怕是会惹皇帝不高兴，再牵连到程家，那程瑾也不想看见程家再倒下。 “孙女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也不能总让祖父和父亲解决，孙女自己可以解决的，祖父你要相信孙女啊。” 程天南本想着要提醒老爷子，但程瑾突然开口，让程天南的话没有说出口。 程老爷子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他程家本身就是树大招风的，若是再和皇帝闹了不快，怕是这程家百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 程老爷子微微叹气，“丫头，你若是真的不愿嫁，祖父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去辞了这婚事！”程老爷子虽然硬气，但还是可以看出眼中的犹豫。 “祖父，孙女这不是还小呢，这婚事嘛，就算是先应了下来又如何？”程瑾想着既然不能去退婚，那这婚事最后却是她去嫁的，又不是不嫁，晚上个一两年总还是可以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怕是过几年皇上和太子殿下还会换了别的心思，到那时候我们只等着他们来退了这婚事不就成了。” 若是这般拖下去萧懿还是执意要他们在一起，那她还真要好好筹谋着了。 程老爷子眼前一亮，“还是丫头最机灵！”但又转念一想，这么些年程瑾表现的都太过于聪慧，有些事情甚至不需有人告诉，她便知道，眼中也有一丝怀疑。 “丫头，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程瑾一愣，她竟是没想到自己这般会惹来麻烦，转而又淡淡一笑，“祖父，孙女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祖父也要相信孙女啊。” 程老爷子看着程瑾并不像是在隐瞒什么，便也宽心许多，多半是他疑心太重了，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程瑾这才偷偷松了口气，怕是她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眼看着便是三月十六，程瑾也越发担心自己会在殿选之上看见当年的那个表哥，连早上练剑的时辰都耽搁了。 三月十五这日，都是要程瑾去前厅给韦柔问安的。 韦柔看着脸色有些蜡黄的程瑾，担心的问着，“阿瑾，明日就是殿选了，可是有些紧张？”看着程瑾眼中的红丝微微叹气，“你瞧，这几日也没休息好吧？” “母亲……” “听你的丫鬟想蓉说你这几日晨起的时辰都有些晚了？”还没等程瑾说什么，韦柔再度开口。 程瑾咬了咬下唇，微微低头，“母亲，阿瑾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萧懿，这话却没说出口，又顿住，不知说什么。 “唉，”韦柔拉过程瑾的手，摩挲着她多年练剑留下的厚茧，“母亲知道，你终是不愿嫁人，更何况是皇家，你自打小时候便是如此，一提到皇帝的事总是会分心，娘怎会看不出你的忧心。” 程瑾抬眸，看到韦柔的发丝间已经有了几缕银发，心也不明的抽了一下，“母亲……”知女莫如母，韦柔这般心细，让程瑾不知该如何面对。 韦柔拉着程瑾坐在软榻一侧，“娘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烦心，如你这样的年华，正是一切都抛诸脑后的时候，娘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不像是一个十几岁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应有的姿态，倒像是个怨妇一般。” 第一卷 第7章 程瑾的心思 程瑾突然想把一切都告诉韦柔，但又怕韦柔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张张口，又低着头不想再说下去。 片刻，程瑾整理好了情绪，又抬起头，“母亲，女儿从小便想要征战沙场，不愿嫁人也是因为这个……”她的确想要领兵打仗，当然，更是希望想要借着自己的兵力来削弱他的权势，再将他这些年做的事情一一清算。 韦柔倒是有了片刻的愣神，缓缓开口，“阿瑾，领兵打仗，那都是男子要做的，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去领兵打仗？就算是去了，人家也会笑话我程家，竟让一个女子出兵。” 韦柔说的没错，这也是程瑾担心的，但旋即便像是决定了一般，“母亲，您不要担心女儿，女儿想要去领兵，想要做一方将领。” “唉，”韦柔叹了口气，放开了程瑾的手，“明儿就是殿选了，娘也不拉着你说话，回去好好歇一歇，好好准备吧。”韦柔起身，叫了丫鬟离开了前厅。 程瑾还想要再说什么，但韦柔也不愿再听了，便也止住了声，目送着韦柔缓缓走出前厅。 她看着韦柔的背影，岁月终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突然想到了前世的母妃，那么一个要强的女子，总是以最好的姿态站在宫内，仿佛岁月都不曾扰过一般，可惜…… 程瑾不再去想其他，只能想着明日的殿选尽快结束。 三月十六就这么匆匆忙忙的来到，程瑾又是一晚无眠。 想蓉早已准备好了要穿的襦裙，淡青色的裙子刚好配这青青春日，程瑾却有些打不起精神，呆呆的坐在妆台前，任由两个小丫鬟摆弄着。 “大小姐今儿可是不舒服？”想蓉看着程瑾没精打采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程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更精神一些，但随后又蔫了下去，“我总觉得今儿像是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大小姐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会知晓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程瑾微微叹气，想要让自己提起精神，而后摆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还做着掐着胡子的模样，学着苍老的口音，缓缓开口，“老夫昨日夜观天象，看那星辰变动，掐指一算，便觉今日恐生事端啊……” 这一句话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逗乐了想蓉和两个小丫鬟。 “大小姐还别说，您这样子，倒真是像极了那算命先生。”想蓉抿嘴偷乐着回道。 程瑾也微微松口气，心情像是也随着几个丫鬟的笑声平复了一般，朝着两个丫鬟挥挥手，“好了好了，快些梳洗，一会还要去母亲房中问安呢！” 两个小丫鬟也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不消一会，便将程瑾打扮好了。 正房之中，韦柔和程天南正襟危坐，程老爷子并没有来。 “阿瑾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程瑾微微低头，屈膝行礼。 程天南是最不在意这个的，他在军中，一向都不需要这样繁复的礼仪，大手一挥，“请不请安的无妨，”转而又道，“过一会儿便有宫中的车马来载你进宫，你且记住，进宫之后，一切都要听从宫里的安排，切不可擅自决定。” 思索了片刻，想了一下还有什么落下的，便询问的目光看向韦柔，示意让她补充些。 第一卷 第8章 殿选 韦柔招招手，叫程瑾过去，“记得，在宫中能忍便忍，若是有什么委屈，回来和你父亲说。” 程瑾点点头，“父亲，母亲，你们且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的。”程瑾这么说，韦柔才放下心来。 宫中的马车很快便来了，程瑾不能带想蓉一起进宫，便只身一人上了马车。 马车骨碌碌的晃到了宫门前，停了下来。 程瑾微微掀起帘子，看了看，朱红色的宫门，她已有十几年未见。 “请程大小姐下车，随咱家走进去。”一位引路的公公出现在程瑾面前，微微躬身问好。 程瑾便由着内侍监扶着下了车，三月的风还有些凉，程瑾站在阴凉之地，缩了缩身子，片刻便缓了过来。 内侍监引着程瑾到了闺秀的中间，程瑾和她们没有什么来往，自然是不认识的，便也四处张望着，没和她们搭话。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各家的闺秀也都到齐了，内侍监和宫女们便叫她们在殿外候着，等着传唤。 程瑾身份在几人之中还算是前面的，很快便到了她。 两侧是宫女掀了纱幔，让程瑾进到内殿，程瑾也不敢再张望，低着头看向脚尖，而后跪在殿前跪拜行礼。 “抬起头来。”威严的声音似曾相识，程瑾慌了一下，咬住了嘴唇。 程瑾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鹰眸，眼中闪过恨意，但又瞬间消失，变成了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再惹事端。 皇帝也楞了一下，片刻才道，“倒是生的如此清丽……”话语中带着一点怀旧，连眸中也没有了那不可一世的冷漠，也带着几分温柔。 “谢皇上夸奖。”程瑾也不矫情，只当是不知道有这样以为与她相似的人出现。说完话，便朝着旁边的席位上看过去，太子正看向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心中不免嗤笑一声，可怜这位太子还不知道他父皇的心思吧，自己生的与他亲手逼死的表妹竟是如此相似，怎么可能让她再度出现在皇家，就不怕半夜会吓醒？ “朕也未曾想过程家大小姐会是这般模样，”萧懿将右手放在腿上，手指微微敲打着，像是在犹豫，又看向萧睿的方向。 片刻后终于开口，“这样也好……朕觉得程大小姐与朕的太子十分相配，不知程大小姐意下如何啊？” 程瑾还是低估了这位表哥，竟是直接想要将她许配给太子，程瑾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心思了，有些慌神。 看着程瑾咬着嘴唇，手中也不停的搅着袖口，皇帝也愣住，不仅容貌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就连紧张时的动作都是分毫不差！ “大小姐？”一旁的内侍监喊了她回神，程瑾这才放下手，微微一拜，“臣女但凭皇上做主。”随后便不再去看他。 皇帝点点头，朝着萧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便请大小姐先行回府，这婚事朕自会与你父亲商议。” 程瑾福身，退出了殿内。走出殿外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至于婚事，她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只不过在殿外却看见了一位大小姐，许是仰慕太子才来殿选的，眼中竟是有种容不得沙子的轻蔑。 走到程瑾身边时，只扯了扯嘴角，贴在程瑾的耳边，道着，“别以为皇上看上了你，你就能嫁到东宫。” 第一卷 第9章 以后见 程瑾嗤笑一声，“既然你属意太子殿下，那便去抢来，和我在这里说话做什么？” 那女子身形一顿，转而又道，“程大小姐，那我们以后见。”随后留给程瑾一个背影，进了内殿。 程瑾摇头，这般的强势，想必结果也是最惨的，也无需理会她是谁，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大小姐不问问那位是谁？”引着程瑾的内侍监开了口，想来他也是从未见过这样一位女子，竟是不关心自己的婚事。 程瑾挑眉，有些好笑的看向内侍监，“我应该知道她是谁？” “奴才不过是一说，若是大小姐想听，奴才便说，若是大小姐不想听这些糟心的事儿，奴才便不说。”那内侍监倒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引了她的好奇心却又不说。 “那便说说吧。” 那奴才微微躬身，“刚刚那位是孙丞相家的大小姐，听说在这皇城之中是出了名的才女，但奈何心气儿太高了，一心想要嫁给咱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啊……”随后那内侍监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在程瑾的耳边偷偷讲了一句，“不过这太子殿下似乎对这位孙小姐没有那个意思。”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程瑾也能猜出了，这位孙小姐想来是一直纠缠着萧睿的，奈何萧睿却不喜欢，这爱爱恨恨的…… 程瑾微微摇头，不再去想。 回来的路上程瑾只觉得过得很快，没多时便到了家门口，大抵是因为进宫的时候有些紧张了。 程瑾自然也知道，传旨的公公定会早早的到了程家传了圣旨，这会儿估计早已回去了。 韦柔看着程瑾下了马车，忙拉住了她，“可算回来了……”担心的样子让程瑾心中一暖。 “母亲，女儿没事。”程瑾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让她放心。 韦柔点点头，拉着程瑾，“快进来，累了吧，娘让想蓉给你准备好了粥食，快回去歇一歇，等晚上再去老爷子那边。” 程瑾的确是有些累了，点点头，跟着想蓉回到了瑾园。 “大小姐，”丫鬟见程瑾回来，便将粥食端上了小桌，“想蓉姐姐刚做了燕窝粥，大小姐喝一点，夫人吩咐了，要大小姐喝过了粥便歇一会，晚些时候奴婢来叫大小姐起身。” 程瑾点头，让她退了下去，屋内便留了想蓉一人在。 “说吧。”程瑾看着想蓉的样子，必定是有什么想和她说的，便也不拦着，坐在桌前，边喝着粥边听她说。 “奴婢……”想蓉抿着唇，跪在程瑾面前，又半晌不说话。 程瑾一挑眉，她自小便和想蓉生活，从未见过想蓉这般扭捏，“怎么了，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我才有办法帮你不是。” “求大小姐救救奴婢。” 想蓉哭丧着脸，让程瑾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将她拉起来，又问着，“可是出了什么事？” 想蓉这才哭着说了出来，她家中本来是有个哥哥的，后来家中变故，欠了债，只能将想蓉卖到了附近的奴隶市场上去，程家才将想蓉买回来。 但家中还有父母和哥哥，想蓉每个月都会让小厮捎回家中一些银钱，但这些银钱却不够她的父亲拿去赌的，又欠下了债，这才来了皇城寻找这个女儿。 “好了好了，”程瑾安慰着想蓉，“欠了多少，我替你还了便是，还以为有多大的事情让你这般哭哭啼啼。” 第一卷 第10章 又见旧人 想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跪在程瑾面前磕头，“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程瑾将想蓉扶起，用绢帕擦干想蓉眼角的泪水，“不许哭了，去账房先生那里取了钱，拿去给你父母。” “多谢大小姐，奴婢定会还上的。”想蓉连连磕了几个头。 程瑾点头，叫她起来，转而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叫了想蓉，“不如这样，让你的父母在程家做事情，这样也算是还了债，他们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想蓉眼睛都快放光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父亲他……” “你先去将他们带回来，再决定。”程瑾知道想蓉在犹豫什么，便给自己留了余地，若是见着了还是老样子，那程府也不能养他们。 “是。”想蓉欢快的答着，想到父母再也不用过着清苦的日子，更加开心。 没一会儿，想蓉便带着三个人回来，一对破衣喽嗖的老夫妇，还有一个与想蓉差不多年岁的男子，三人便这么跪在殿中央，低着头。 程瑾抬起头，看着三人均低着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抬起头，让我瞧瞧。” 那妇人先抬起了头，程瑾看着妇人的容貌，先是一愣，慌了一下，忙将手撑在小桌上。 程瑾看着这一袭灰袍的妇人，像极了她前世做公主时身边的婢女云艺，一时间竟愣住了神，两人就这样两两相望着。 “公主？”那妇人先是有些惊诧，随后便脱口而出。 程瑾听着熟悉的声音还是楞了一下，想蓉还以为是她有些糊涂了，忙叫到，“娘，这是程家，这位是程大小姐，哪里有什么公主？” 那妇人这才回过神，喃喃道，“你不是公主……公主早已经……已经……”眸间黯然无光，片刻才回神，又拜道，“程大小姐，是老妪唐突了，误将大小姐认成了旧人。” 程瑾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灰黄衣衫褴褛的妇人，她怎么也想不出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又摇摇头，“无妨。” 云艺的相公也抬起头来，程瑾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定是浑身的毛病，双腿有些跪的不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疼痛，程瑾微微叹气，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向想蓉的哥哥。 虽然衣衫也很破旧，但要比云艺和她相公穿的要好了许多，眼中的不羁一眼便被程瑾瞧中，想来这位公子哥儿在家中定是被宠的没边的。 “小……小姐？”想蓉看着程瑾的样子更像是不想收留，心里也没了底，她和父母都保证过了的，如今…… “你们……叫什么名字，以前可曾做过什么？”程瑾看着云艺眼下这个样子，心中越发想要知道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云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回答着，“回大小姐，老妪云艺，自小……老妪在宫中伺候过主子，最后年纪到了便也就出宫了，后来就遇见了宋玉，”说着看向她那相公，神色间满是心疼，“我们俩开了个餐馆，可好景不长，他上山砍柴，摔了腿，这才落了病根，生意也不好，便就不做了。” 程瑾听着越发揪心，忙问着，“你怎么会开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