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眼 第一章 牡丹阁 慕莲国的太平安康一直建立在对他国的掠夺之上,慈善温柔的王在另一国土便是杀戮的魔鬼,惨遭灭亡的洛林国便是最好的例子,皇城之内无一生存,硝烟战火弥漫着死亡的腐烂之味,猩红的血将洛林的河溪染得如同艳丽的晚霞,君王血淋淋的头颅被举在敌人胜利的剑刃上,无法瞑目。刚满月的太子惨遭毒手,唯一逃出来的只有两名公主,在敌军的追击中失散,不知最后是死是活,从此再无音讯。 洛林国的一切对于八年之后的慕莲国而言,都不过是一段过去,一段奠基着另一个国家兴盛的基石,一段用沧桑肮脏换来的繁华如烟。 繁华闹市之中,悠长的音律夹杂在慕莲国喧嚣的大街上,牡丹阁的楼台上坐着一名抚琴女子,她一身微蓝素裙,不加任何装束颔首轻弹,柔缎般的长发如流水倾泻,轻风扬起,如柳絮飘飞,发顶取一束系了一条长长的白色丝带,留下双鬓长长两缕发丝随风轻扬,寒如雪霜的轻笑微微荡漾在那朱砂薄唇间,仿佛能看见一季花开,如此赏心悦目,女子明眸似秋水,微微垂帘,恬静的凝视着那铮铮发亮的琴弦,纤纤细指探出迤逦至地的宽大袖口,絮絮轻弹,流动的音律磬人心脾,一阵风袭来,将远处的花瓣吹落,旋转飘零,落在女子柔弱似水的衣肩上,被风扬起,飘向远方,丝带衣袂轻轻扬,女子如画,见者爱怜。 弹琴的女子叫崆锦,是牡丹阁的琴师,卖艺不卖身,无数男人慕名而来,甘愿为见她一面竞折腰,千金散尽也无妨,而崆锦从来不屑这一切,她处在如狼似虎的泥淖之地,却能清高冷艳,这样的女子,就连牡丹阁的老鸨也忌讳她三分。 一曲终了,崆锦起身收走自己的横琴,转身走入阁中,再没出来,围在阁楼外的人们呼喊着再来一曲,她也只当听不见。 阁楼内的摆设十分简单,小轩窗旁木制梳妆台,一桌一床,桌后摆设一牡丹屏风,屏风后是女子沐浴更衣的地方。 觉得有些困倦的崆锦走到床边,窝进被子里,睡了。 入夜时分,飞落屋檐上的渡鸦哀鸣着,凄凉的寒风绕过树梢,在萦绕乌云的月下婆娑作响,醒来的崆锦走到小轩窗边,大街小巷已无行人,就连日夜笙箫的牡丹阁也显得异常宁静。 关起小轩窗沐浴的崆锦隔在牡丹屏风后,升腾的水汽氤氲缭绕,白皙如雪的人儿长发盘起,水漂的水顺着颈间的弧度下落,分错成晶莹的细流,伴着花瓣淌过每一寸肌肤。 屋檐上踏过急促的脚步声,察觉到这一点的崆锦快速裹上轻薄的白衣,屋外的天空闪过一道响雷,一场骤雨突如其来,舞动的狂风吹开小轩窗,寒风袭来,泯灭了桌上的烛火,崆锦走到窗边正欲伸手拉上窗子。 强劲的冲击力让那抹靠近窗台的白色身子向后倾倒,发簪脱落,触碰地板发出沉闷的回音,散开的长发和白衣一同在地上铺开,寂静如花,将黑暗与素白交织。 被扑倒在地上的崆锦愕然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黑衣男子,在黑暗里闪过一道光芒的金属面具隔着他的容颜,他匍匐在崆锦身上一动不动,却不平稳的呼吸着,一股温热的湿润感透过轻薄的白衣,晕染了一片鲜红,甜腻的腥味氤氲在微凉的夜里。 三日后。 坐在阁楼上弹完一曲的女子转身回了阁内。 房内,胸膛以下的位置被完美包扎着的男子依旧戴着金属面具,光着膀子,身披一件外衣,坐在桌边,似乎在等她回来。 “你醒了?”面对着睡了三天终于醒来的男子,崆锦先是一愣,而后一笑,波澜不惊的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倒一杯茶水,轻抿一口,捋了捋两鬓的发丝,男子的视线一直随着她移动,不禁微微眯眼,这等从容可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该有的姿态。 “你救了我?”戴面具的男子声音浑浊低沉,似乎故意在喉咙里动了手脚,不让人听出他原有的声音。 “你要是死在我这里,我会很困扰。”轻轻上扬的唇角勾起淡漠的浅笑,女子神态优雅的轻放下茶杯,清淡的茶水微微晃动,倒映出女子清新脱俗,美而不妖的容颜。 “你不好奇我的长相?”男子似乎对崆锦感到好奇,素不相识的人救了他,却不好奇面具下的容貌,也不害怕,一定不是简单的女子。 “知道越少才会越安全,不是吗?”女子唇角的弧度更深一分,秋水明眸下一颗泪痣更显的柔美,她似笑非笑的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你伤势已无大碍,可以走了。” “你很聪明,聪明的让我有点喜欢你。”收到逐客令的男子有些轻浮的笑了笑,不懂礼节的伸手托起崆锦漂亮的下巴,“我这就走,不过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走,所以请你闭上眼睛,如果,在我离开之前睁开的话,我就杀了你。” 崆锦不屑的轻推开男子的手,兀自闭上了眼,蝶翼般的睫毛轻轻覆下,留下一道美丽的弧度落在眼脸上。 男子轻浮一笑,将金属面具拉高露出整张脸,剑眉如峰,目光如炬,澄澈而深邃,仿若星辰,鼻正唇薄,轮廓刚棱有力,轻抿一笑,如同千树万数梨花开,温柔一季寒冬。 霸道的吻毫无预兆的落在崆锦那片朱唇上,待崆锦因愠怒而疏忽睁大双眸时,男子已经戴好面具跳出窗外,留下一道黑色的背影,任由崆锦咒骂。 最是一眼 第二章 王爷府 慕莲国的人都知道继王爷府内总是日夜笙箫,府内美女如云,终日载歌载舞,养着一个无所事事的王爷。 风流佻达的继风一副戏谑之姿,玩味的横坐在兽皮大椅上,一身高贵柔缎的褐色衣袍,衣襟微开,露出雪白的玄纹镶边,玉带束腰内夹了一把折扇,长发披下微微束在肩后的纨绔王爷左拥右抱,将他簇拥的女子们个个身姿婀娜,水袖长裙,娇声细语的为他送上美酒葡萄和香吻。 “皇上驾到!”一声嘹亮的通报让奏乐齐鸣的王府顿时陷入了安静,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不及事先通报的家奴快跑到继风身边,凑到他耳边絮絮叨叨。 黑色衣袍绣着盛怒的红梅,腰系玉带,缀了一枚龙凤玉佩,缠绕金丝的发冠遂下束起的长发,双鬓落下两缕,任由横眉如鬓。 美俊的面庞透出淡漠的冷冽,被誉为皇上的男子微微提起下摆,跨过门槛踏入王爷府,狠狠地撞入这原本载歌载舞的空气中,化成威严的肃静。 男子眸如寒星,凛冽的眼神威棱四射,将王爷府一扫而过。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叫梓奎,是他的贴身侍卫,他清秀俊雅,一身绸缎深衣,佩着一柄银白剑鞘的长剑。 “参见皇上。”王爷府内上上下下,见到黎傅之后纷纷跪下,继风也慵懒的离开舒坦的兽皮椅,理了理下摆跪下,继王府中顿时响起了一句洪亮的“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黎傅缓步走向继风,微眯的凤眼有意无意的瞟向继风半敞开的胸膛,提起了前几日宫中出现刺客的事情。 “刺客?这几日都在府中作乐没能注意到这等消息,可宫中一向守卫严密怎么会有刺客轻易地进去,那最后有没有抓到?”似乎察觉到黎傅对自己的怀疑,继风故意用疑问的语气,加上轻佻的笑容让黎傅微微蹙眉。 “没抓着,让他跑了,不过,被我刺了一剑。”黎傅嗔鼻嗤笑,居高临下的冷视着王爷府内颓废的一切,本想怀疑一下这个父皇和宫女生的杂种,不过他身上看不到手上的痕迹,应该不是他。 “皇上还是防着点身边的人好,越是身边的人越是危险呢。”调侃的笑意荡漾在唇角,继风不明表意的瞟了黎傅身后的梓奎一眼,若有似无的笑了笑,继续举杯饮酒,“皇上可想和臣一同饮酒作乐?” “没这个雅致,梓奎,回宫。”黎傅似乎对继风的态度有些反感,负手挥袖转身先行一步,被继风冤枉的梓奎怒视了他一眼,尾随黎傅一同离开了王爷府。 “皇上慢走,臣就不送了。”继风阿谀奉承的笑着,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轻浮的笑起来,拍拍掌,府内的乐师又开始奏乐,舞姬也随之翩跹起舞。继风目送黎傅离开后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饮了一杯酒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铜镜前的继风脱下上衣,柔软的袍子自然的垂在檀木椅上,铜镜内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撕下贴在腹部的一块假人皮,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印入铜镜,却已经在结痂。 铜镜里的人用拇指划过双唇,痴痴地笑着,似乎在回味什么。 次日。 牡丹阁异常热闹,因为继王爷的大驾光临,这里变成了百花争放的画面,胭脂水粉满脸的姑娘们,卖弄风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王爷回眸眷顾,扭着屁股的老鸨也不忘其词的问候着王爷想要这里的哪位姑娘,或者全都叫去服侍王爷也无妨,继风笑意盈盈的搂着牡丹阁的姑娘视线却在寻找着什么。 悠扬的琴音溢出女子的闺房,带着穿透力般缠绕在牡丹阁的每个角落,连空气也氤氲着悠扬的气息,继风唇角一扬,指着楼上琴音传出的厢房。 “我要弹这曲的人,其他人都不要。”霸道的语气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只是这样说着便直径走上了丝带缠绕的楼梯。 “王爷啊,楼上的崆锦可是卖艺不卖身的,王爷……”急忙追赶着上去的老鸨直接被关在了门外,尽管敲门声不断,继风也全当没听见,果断上闩。 “曲弹得不错,人应该也美。”男子声如泉溪,柔和动人,却带出一股阳刚的磁性,琴音渐停,屏风后细细的骚动,片刻后,稍作整理的女子已经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继风凝视着眼前容貌绝世的女子,片刻之间竟说不出半个字。 白兰刺绣的雪白里衣,雅致的绣花蓝裙,蓝白相叠的束腰垂下两道细长的红丝带,绛红外衣轻披,流云绣花的袖口随着自然落在身侧的手迤逦至地,在地上如同牡丹盛放的裙摆随前进的步伐徐徐散开,微松的发髻上缀着蓝牡丹簪子,轻描淡抹的妆容和之前的清新脱俗相比,多了一分妖冶美。 “美人可否共饮一杯?”停顿了片刻的继风从恍惚中回过神,冲崆锦玩味一笑。 “对方是王爷怎能不赏脸。”走到继风身旁的崆锦尔雅一笑,微微理了理裙摆坐下,捋着袖子端过酒壶各自斟了一杯酒,“小女子敬王爷一杯” “我喜欢这样喝酒。”继风微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微微按住崆锦举杯的手腕,夺过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却突然弓过身子,凑到崆锦的唇边,握住她的下巴,霸道的把酒渡了过去,顺势的品尝了一下美人的朱唇。 晃神的崆锦愣愣的看着拭唇一笑的继风,愠怒的神色和眸子的杀意渐渐散开,从未有男人敢对她如此不敬。若不是为了找到云凌,她怎么这般忍辱偷生! 衣冠禽兽! “本女子卖艺不卖身,若王爷执意如此,请回!”强忍住内心的愠怒,崆锦起身走入牡丹屏风内,对继风避而不见。 “若我要赎你回去,你可愿意跟我走。”变了态度的继风继续饮酒,品尝着崆锦留下的芳香,抿唇一笑,问着开始弹琴的美人。 “老鸨没告诉你,我在牡丹阁是自愿的吗,我想走,谁也拦不了,我想留,谁也带不走。”稳而不乱的琴音温煦如风。 “那怎样才肯跟我走?”继续斟酒的继风饶有趣味的隔着屏风和里面优美的身姿对话。 “我不喜欢你,自然不会跟你走。” “那你喜欢怎样的人?” “不勉强我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的人。” “那正好,我就是那种不喜欢勉强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人。” “已经勉强了。”琴音断,回想刚才那无礼的举动,崆锦此刻只想杀了他! “原来你生气了?看来你是没被人亲过。”继风好笑的看着闹别扭的崆锦,没想到这种程度就生气了,只得作罢不再惹她,饮一杯酒起身理了理下摆准备离开,“我喜欢你,过几日再来找你。” 门打开又关闭,继风的那袭话乱了崆锦的心绪,脑海里竟浮现出黑衣男子吻她的画面…… 最是一眼 第三章 控蜂术 深夜,寂静的诡异,一只黄蜂扇动双翼从小小的窗台钻入崆锦的闺房,乖巧的停落在被月光宠溺着的琴弦上,小心翼翼的用触角拨动琴弦,发出细微的颤动声。 小轩窗边,正梳妆的崆锦瞟了一眼,看着从那里传来的信息,点了点头,黄蜂扇动双翼嗡嗡的从屋内飞出去。 崆锦披上一件带帽的黑斗篷,环视了四周围一圈,身手敏捷的从窗口跳出去,踏着屋檐离开阁楼。 寒蝉凄切的悲鸣,滴水穿石的宁静,将深夜勾勒出诡异的气息,蛇吐信子的声音、蛤蟆跳动的声音、树叶被夜风婆娑的声音,像凄厉的鬼怪,若不是崆锦早已经走惯了这样的小径,恐怕也会被地上缱绻的树干绊倒,陷入姑娘家该有的恐慌。 绕过一条条密林小径,暗夜的黑也逐渐被引路的萤火虫掀开,崆锦信步走过流水湍急的木桥,冷彻的山泉激荡着地下的鹅卵石,发出清灵的水声,步入树藤垂成的帘子,眼前年迈的大榕树上建了一间木屋,树上的许多树干上都垂着蜂窝,萤火虫汇聚在此,如万盏灯火,胜过繁星点缀,缠绕在夜间,将这脱离世俗的一切衬托得有些虚幻。 崆锦仰头望着木屋内敞开的门,轻身一跃,借助着石子和树藤直步而上。 屋内摆设简单,一桌一床,桌上烛台幽冥,将光火摇曳在男子脸上,他棱角分明,面如朗星,眉如墨画,眸似深海,蕴育着无尽的刚柔,仿佛能望穿一江春水,却带着一种被残酷现实消磨过的沧桑和不甘。 男子一身灰衣,木簪盘发,若有所思的玩弄着手上飞落的黄蜂。 “师傅。”崆锦恭敬的称呼眼前的男子为师傅,这个八年前在她面临绝境之时救了她的男子——柒诺。 他会医术,也会控蜂术,这八年来,柒诺没少教崆锦本领,崆锦并不知道他和皇室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这样就足够了。 “瑾儿在宫中我就不叫他回来。”柒诺轻弹手指,停在他手背的黄蜂绕过崆锦飞了出去,“这段日子可有什么特别之事?” 八年来,崆锦借助牡丹阁这样的烟花之地掩人耳目,而瑾儿则是柒诺捡回来的另一个孩子,被安插在宫中御药房做内应,他们都会控蜂术,通过蜂传达信息。 “继王爷昨日来了牡丹阁。”语气里风轻云淡,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憎恶。 “那你对他有何看法?”柒诺似乎看出来崆锦不经意透露出的不悦,轻扬唇角换了个坐姿。 “皇室败类。”崆锦脑海里浮现被强吻灌酒的的画面不禁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看来这个败类让我冰雪聪明的好徒儿生气了。”柒诺不禁嗤笑,看着崆锦难得生气的脸,继风似乎是黎连纪和宫女的私生子,黎傅继位之后封了王爷,有名无实,但这样的人,也不可不防,“崆锦,万事不可被表面所迷惑。” “那师傅怎么看?” “我这次叫你来,两件事,第一,律云凌似乎有消息了,很有可能在宫中,第二,本想让瑾儿安排你进宫靠近黎傅,但你似乎找到了更好的入宫对象。”柒诺眸光一闪望向依旧站在门口的崆锦,似乎在暗示她什么。 “师傅的意思是?”崆锦似乎已经猜测到柒诺想表达什么,“让我靠近继风,从而争取进宫的机会?” “聪明。”不带半点虚情假意的夸奖却让崆锦竖起了寒毛。 柒诺教导过她,一个太过于高傲的人往往会失败,因为这样的人不懂得怎样取悦自己的敌人,最终则会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只有把一切能作为本钱的东西都赌上,做好失去一切的觉悟,才有资格成为最后的赢家。 “继风有名无实,王爷的名号不过形同虚设,恐怕是接近了也难以进宫。”崆锦顾虑起来,竟然为自己找借口,她不愿意再接触继风这样的纨绔子弟。 “我相信我的好徒儿会让这个有名无实变得名副其实。”柒诺信心十足的笑了笑,桌上的烛光在他脸上晃动,却照不清眉宇轻颦的崆锦此刻复杂的神情…… 牡丹阁纵使夜深也依旧笼罩着女子意乱情迷的呻吟,透过不同的厢房被淹没在房外纸醉金迷的人群中,这样的乱,也给崆锦每次外出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只是今夜,崆锦的屋内多了一个黑衣人,借助着外面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到那张金属面具,那人依旧一身黑衣,蛰伏在黑暗里。 “这夜深人静的穿成这样去了哪里?”黑衣人低沉的假音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从窗台进来的崆锦呼了一口气,朝着黑衣人走去,斗篷的帽子顺势滑落,黑暗中深浅不一的轮廓也显得异常惊艳。 “第一,我似乎没允许你随便进入我的房间,第二我去哪里也与你无关。”解下黑斗篷,崆锦有意的与黑衣人相对而坐,预防他再有什么其他奇怪的举动。 “那第三呢?”黑衣人饶有趣味的十指交叉撑起下巴,挑逗的看着崆锦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和白天看到的她还真的不像同一个人。 “滚!”简单而铿锵的一个字在突然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盘旋着,让黑衣人大为一颤,随即又不禁一笑。 “我想你。”沉寂的夜里静静的流淌出这三个温柔的字,在暧昧不清的温度中绕过耳际,钻入心底,忽而一颤。 “想要我,还是想我?”崆锦嗔鼻一笑,不屑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对于她而言,来牡丹阁的每个男人都一样,不过是禽兽和衣冠禽兽的区别。 “都有,只是后者更浓列一些。”黑衣人起身却让崆锦警惕的做出防备的姿势,温柔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黑衣人俯身在他耳廓轻声细语,“夜深的时候,不要乱走,我会担心。” 惊扰的风掠过耳鬓,温热的话语让人为之微颤,重归寂静的房内,徒留愕然发呆的崆锦,回头望去,只剩一轮残月在深空中忽明忽暗。 最是一眼 第四章 抱得美人归 前不久陆府添了个新少爷,这才刚满月就大摆宴席,请来了许多达官贵人,而摆宴席的地方正是牡丹阁。 赏脸的不赏脸都穿的雍容华贵前来庆贺,牡丹阁的姑娘们也摇身一变,成了美女店小二,一个个都玩弄起了温文尔雅,颇有大家闺秀的味道,觥筹交错之间飘逸着牡丹阁独有的花香味,让人未饮先醉。 高台上艺妓水袖挥舞,如水的腰肢柔美动人,伴着乐师时高时低的音律变化万千,台下的官人端着酒杯摇头晃脑的享受着,陆府的老爷左拥右抱的一脸笑容,等待着牡丹阁最著名的琴师出来演奏一曲。 一道浅蓝色的丝缎从二楼的阁楼飞出,高台上的舞妓纷纷朝两边退下,抱着横琴的女子一身殷红,踏着丝缎而来,轻盈的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桌椅边上。绣着牡丹花的红裙拖至地面,白色牡丹烟罗软纱,腰系红色软缎,远远望去如同一尊玉雕。 女子低垂的发髻斜插一朵红牡丹,眉如远山,秋水明眸轻挑,朱唇微扬,和那白皙如雪的肤色相称,美得似乎不食人间烟火。 目睹台上女子容颜的人们顿时寂然,忘乎了所有,只知道寂静的凝视着台上镇压全场的美人。 弦音在这寂然中微微颤,坐下来的女子将十指轻放在琴弦上,纤长的手指舞动在不同的弦上,错错轻弹,弦弦深思,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纵横交错而不紊乱的音律仿佛无形的刀光剑影,来回交错,又如万花丛中追溯翩跹的舞蝶,如在寸草不生的绝望之地奔逃,希望也绝望,欢喜也悲切,缠绵缱绻,难舍难分。 一曲终了,寂静的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崆锦抱琴起身微微鞠躬,转身正欲离开。 一只手抓住了崆锦的手腕,崆锦回望去,是那位几个月前求欢不得被逐出牡丹阁的林府大公子——林卓。 “难得出来了,就不必装清高了,来陪我喝一杯吧。”林卓说罢便凑上自己的嘴,想要亲亲,而崆锦后踏斜身一闪,反手一推,林卓从楼梯上摔下去,狗吃屎的亲上了地板,惹得大家捂嘴笑起来。 醉意醺醺的林卓在地上头晕眼花的躺着,很快被自家的侍从抗走。 “我的美人你们也想动?”温柔而带磁性的声线贯穿而来,一身褐色袍子的继风踏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飞落到崆锦身旁,顺势便揽住她的腰,一个旋身搂在自己怀里,挑着她的下巴冷睨着对崆锦虎视眈眈的一伙人。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继王爷,高台下的人们急忙的跪下,磕头谢罪,说着并不知道崆锦是王爷的人,多有得罪,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我帮你解围,按我说的做。”继风看着崆锦一脸厌恶的表情,低头在她耳边轻吟,坏笑,崆锦才刚对上他的视线,霸道的吻便深深的落在她染了胭脂的唇上,惊愕触动心弦,松开崆锦之后继风舔了舔唇边美好的味道,一转头看向台下的人,肃杀的眼神让人全身发麻,“崆锦是我继风的人,以后谁要敢我的人,就是找死。” “是,王爷。”牡丹阁内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下跪,不敢抬头,回过神时,继风已经抱走崆锦。 “放我下来!”这是崆锦在被抱回房间说的第一句话,而继风才刚把怀里的人放下来,脸上就多了五条红红的指痕,留下这指痕的人却愤愤的自己坐在桌边调整状态,继风好笑的看着她,关上房门,“你打我,我可是帮你撇开了外面那群禽兽,不应该感谢我吗?” “禽兽和衣冠禽兽一样都是禽兽,都是一类人,何必相互诋毁。”轻蔑的微笑动人心湖。 “不一样,我不喜欢别人对你抱着不好的意图,如果你不喜欢我来找你,我以后就不来了。”继风风轻云淡的笑让崆锦失神,刀刻般的五官和那分明的轮廓洋溢着霸道的温柔,崆锦并不讨厌他,只是不喜欢他无理的霸道和强烈的占有欲。 “你还在生气?说吧,怎样才能不生气。”继风使坏的用手背轻划过崆锦的脸,缓缓的落在她的下巴,带着戏谑的轻佻。 “不准你再碰我!”崆锦心平气和的倒了一杯茶,不像在对话,像在谈什么交易。 “我拒绝。”果断的回答和挑眉轻浮的笑让崆锦的顿了顿手里的动作,继续道来,“若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恭敬如宾了,那就不算喜欢。” “离开我的房间!”崆锦呷了一口茶下逐客令,继风倒是没有说什么起身拍了拍下摆就准备离开。 “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不喜欢死皮赖脸对不喜欢自己的人示好,也就是说,我今晚离开了牡丹阁也就不会再踏进一步,你希望我离开,那么我走。”继风话中带着一丝笑意,似乎预算好了会被挽留。 崆锦启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要是不再来了,就没人带她进宫 他不能离开这里! “站住!”在继风迈开三步之时顿然响起了崆锦的声音,背对着她的继风露出满意的笑容。 “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不过我这人还有一个坏毛病,不喜欢出尔反尔,也不喜欢言听计从,除非,你说你喜欢我。”继风的手落在门上,吱的开门声触动了崆锦的神经,她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他离开了,她的复仇怎么办,她的妹妹云凌怎么办,八年来什么不堪都忍了,绝对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将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付诸东流。 门已经开了一半,啪的一声又被关上,继风得意的看着几步上前一掌将门推上伫立在自己身前的崆锦,她低着头似乎故意不想看他,也不说半句话。 “现在的我,就算是你强迫我,我也说不出喜欢你这样的话,但你身上有我需要利用的东西,或许哪一天,我会喜欢你,但不是现在。”大脑太过于不清醒,每次面对着这个无赖都不能冷静的思考,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想静下来,但面前的这个人击溃了她所有的聪明和冷静。 “这个世上没有单方面的利用,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那么你,愿意给出这样的代价吗?”继风转身托起那美丽的下巴,俯身嗅了嗅她发上的淡香,“我会再来看你的,希望那时候你会愿意跟我走。” 继风说完,松开了崆锦,低头啄了啄她的额头,离开牡丹阁…… 最是一眼 第五章 空对月 翌日午时,由六名身穿蓝装的车夫扛着的轿子徐缓的停在牡丹阁楼下,而走在最前面的,依旧是那个放荡不羁的纨绔王爷,街上的行人纷纷的围上来看热闹,发冠盘玉簪的俊朗男子抬头上望。 楼上抚琴女子发髻轻挽,花簪入鬓,粉黛轻抹,一颦一笑,举世惊鸿,她被这样的热闹惊扰,不由的起身站在阁楼上,下睨着对自己狡猾一笑的男子。 “我看今日天气晴朗,不如别闷在阁楼里了,同我出去散散心可好?”身材魁梧看着俊朗的继风却有一副嬉笑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正经人,他就这样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朝着崆锦大喊着,不顾他人的目光。 “你若有本事让我走下阁楼,我就跟你去。”崆锦冷笑,瞟了继风一眼,尔雅的坐回横琴边,继续奏乐。 “本事我就没有,肚兜倒是有一件,顺手拿了,你想我上去还给你,还是你下来取?” “我凭什么相信你。”琴音稍停,崆锦蹙眉,斜视楼下的男子。 “你不信,那我拿出来给你看看。”楼下的继风不慌不忙的从袖口里准备取什么东西出来。 花簪从阁楼上飞下来,被继风快速闪开躲过,一抹白色身影飞身落下,死死按住继风要从袖口抽出来的手。 “小娘子,你下来了,那我们就去散散步吧。”得意的继风摆着一张惹人嫌的鬼脸坏坏的笑着,掀开轿帘,做了个请的动作。 崆锦斗不过他,一撇头钻进了轿子里,不料那不要脸的王爷也跟着钻了进来。精小的轿子宽大舒坦,铺着精致的貂皮毯子,香薰散发着淡淡的迷人气息,坐在一侧看着继风托腮欣赏自己的崆锦深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开。 “告诉我,你喜欢怎样的人?”无赖的男子饶有趣味的屈膝托腮,欣赏着崆锦那惊鸿一瞥的容貌。 “自然是,有利用价值的人。”风轻云淡的回答夹杂着一丝不屑。 “那你觉得我,可有利用价值?”看着这冰山美人,继风还真想不到除了自己王爷的身份还有什么可以牵制她。 “你是王爷,自然,有你的利用价值。” “那你喜欢我?”宽大的手掌穿入崆锦的发隙,玩味看着她的继风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不过我不需要你回答我,我会等你亲口承认的那一天,过几天我派人来赎你。” “赎我?如果我不跟你走呢?”眉峰轻挑,崆锦笑若静秋,这个沉迷于美色的王爷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她倒是还不清楚,但荒淫无道她倒是领会到了。 “我知道你留在牡丹阁是别有目的,而我赎你也是别有目的,我们各取所需,难道不好?”一语惊醒梦中人,继风说话风轻云淡的口气,似乎变了个人,又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他,对于这样的反差,崆锦甚至没缓过神,愣了片刻,而后一笑。 “好,那我们就,相互利用。” “但我喜欢你,也是真的。”轿子停在了慕莲国的名景边,继风带着并不乐意和他出行的美人游山玩水,待日落西山,继风才愿意放她回牡丹阁。 牡丹阁的妈妈可是焦虑了一整天,担心崆锦一去不回,这会儿,见着崆锦回来了,急忙的上前嘘寒问暖的,好生伺候的跟着她到厢房。 “放心吧,我暂时不会离开牡丹阁的,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崆锦转身看着已经跟自己走到厢房门口的老鸨,关上门,将她搁在屋外,老鸨也知道这崆锦向来就不爱说话就不自讨没趣的走了。 坐在梳妆台的崆锦轻放下牛角梳,一只黄蜂从窗台飞向崆锦,在她耳边嗡嗡的鸣叫,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 继风是先王黎连纪和一个叫凝香的宫女所生的私生子,终日无所事事,黎连纪驾崩之后被黎傅封了王爷,赐名为继风。 崆锦温柔地抚摸着黄蜂的腹中,完成使命的黄蜂顺着窗外飞走。 一直长针突然飞了进来,插着有些重量的小袋子扎在木柱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抹黑色身影跳进屋内。 “突然飞一支针进来,我还以为你要杀我。”原本提高了警惕的崆锦看到黑衣人之后反而心安理得的斟茶,轻抿,浅笑。 “我若是杀了你,那个王爷发现了,我岂不是也要陪葬。”黑衣人声音低沉,明显是含了什么在喉咙里,而这句话换来的是迎面掷来的茶壶,黑衣人不躲,伸手接住,朝着崆锦的方向走来,拔下被针固定在柱上的袋子,和茶壶一起放在崆锦面前,“袋子里是一支玉簪。” “我不需要这些。”崆锦看也不看就推了回去。 “不是简单的玉簪。”黑衣人见崆锦拒绝,嗤笑,伸手拿起袋子,取出一枚看似简单的玉簪,轻轻一扭,簪子是空心的,而簪子头部连着一根银白的长针,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过细细的光辉,“这针是有毒的。” “为什么给我?”崆锦看着黑衣人将长针重新组合成玉簪又呷了一口茶。 “因为我喜欢你,给你这个,让你必要时刻保护自己。”黑衣人将玉簪交付到崆锦的手里,托着腮有趣的看着崆锦愕然一颤的模样,像崆锦这样的人,太需要被呵护着,尽管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渴望被爱,“晨曦,我的名字。” “晨曦?”崆锦忍不住嗤笑,拥有一个如此光明充满希望的名字,却是活在黑暗和绝望里的人,多么讽刺。 “你有特别想杀的人吗?”晨曦似乎并不在意被讽刺的笑,起身走向窗台,负手而立,伫立在柔和的月光里。 “我?想杀的很多,倒是你,特别想杀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崆锦抿唇一笑,望着窗前那抹落寞的背影,就和八年前的自己一样,被整个世界遗弃,坠入无边无际的绝望里。 “你想知道我想杀的人是谁吗?”晨曦并没有等崆锦搭话,他知道崆锦太聪明,并不希望被卷入与己无关的是非中,她一定会回答不想,但晨曦想说,想找个人一同分担自己的心事,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聊聊天,“是当今的皇上黎傅,他下毒害死了我娘,我恨他,却杀不了他。” 崆锦自嘲的哼笑,相比之下,晨曦的一点仇恨怎比的了她的灭国之仇,慕莲国的皇室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因为他们的存在本应该幸福活着的她流离失所,十岁,洛林国灭国的时候她才十岁,带着比自己小两岁的皇妹远走他乡,流离失所,失去国家,失去亲人,失去幸福的权力,在绝望和痛苦里挣扎,她的痛,她的恨,又有谁懂? 但她最大的敌人黎连纪已经病逝,她也不愿被仇恨所束缚,她这一生都不愿意在皇室争执的世界里活着,她要找回她的皇妹,她要找回8年前失散的云凌,她要带着她的皇妹远离这里,远离仇恨,相依为命的活下去。 就像母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我希望我的孩儿能快乐地活下去,去寻找能自由飞翔的地方。 “你有特别想要珍惜的人吗?”崆锦打断晨曦的思绪,从容一笑,似乎在回忆着和云凌那些单纯美好的童年,“当你拥有想要珍惜的人,你会发现,恨,其实很渺小,渺小的,你希望一挥手就能将它从自己的世界抹除。” “你有想要珍惜的人?谁?” “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崆锦抿嘴而笑,却像是在警告着晨曦对凡事都不应该深究。 “我走了。” “不送。” 一抹黑影划过深空,崆锦伫立在窗边薄唇轻抿,微凉的风轻抚而上,牡丹阁传出一阵悠扬的琴音,在明朗的夜里弦弦相思。 最是一眼 第六章 喜欢你 被继风从牡丹阁赎走的崆锦随着马车停在了府邸门外。 继风的王爷府比崆锦想象中的更加奢华,抬头望去皆是孔雀蓝和金黄色的琉璃瓦,院前院后青松翠竹,粉墙环护,整个王府的构架是一个大的矩形,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皆设大门,东正门摆设着两尊白色的貔貅,辟邪护宅。南北门则是下人进出办事的,西门是后门,常关着。 崆锦从轿子下来,随着继风的步伐踏入王爷府。 院中的小径相绕,通向不同的走廊,山石点缀着偌大的中院,东西两侧是一排排的角楼和廊房,南侧是一座荷花池,池内设有水榭亭,由一条石拱桥作为连接,水池边绿柳成荫,鸟语花香,是个修养天年的好地方。 崆锦一路留意着府内的人,丫鬟看着像牡丹阁的姑娘,家丁眼睛溜达溜达的,像石井里的二流子,整个王爷府的氛围就像是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一锅熟。 崆锦收回自己的视线,穿过中院,看见了正殿,这里是继风平时用来娱乐的地方,四处摆设屏风,直接望去便是一张兽皮大椅,两侧摆设着各类乐器。 继风带着崆锦绕开正殿,顺着复廊走,隔着一条水桥的荷花池两边各有一座阁楼,左为亦云楼,右为渡凤楼。 “渡凤楼有三层,一层是正厅,你欢喜的话可以用来摆设乐器,不欢喜便可让它空着,反正除了我估计不会有客人来,二层是寝室,和浴池相连,三层是藏书阁,有各种书籍,你喜欢,都可以阅读。”继风早已命人将渡凤楼清理干净,按照崆锦喜欢的风格摆设,从今往后,渡凤楼的主人就是崆锦,而继风则住在亦云楼和她隔桥相望。 崆锦轻扬一笑瞟了继风一眼,迈步走向渡凤楼,一缕发被浮上继风的鼻尖,淡如清风的幽香弥漫而来,日光下,半盘的发上一支玉簪色泽诱人。 “崆锦,我喜欢你,但我要的,是你的心。”继风轻笑,望着那抹纯白的背影,但要彻底走进这样一个人的心里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数日后,皇宫内。 四处森严,黎傅的寝宫异常的寂静,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总在忙着批复奏折,走廊外轻盈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在门外的人敲门前黎傅已经挑眼示意身旁的梓奎前去开门。 罗缎紫裙的妙龄女子欢快的跑了进来,似乎无视梓奎的存在,亲昵的坐在黎傅身旁抱住他的手臂。 “参见云妃娘娘。”梓奎见云妃进来恭敬地行礼。 “云儿,怎么还不睡?”黎傅放下手中的竹简宠溺的揉揉云妃的头,她还只是个小姑娘,椭圆的脸蛋搭配上精致的五官显得可爱青涩,任由温柔的男子对她淡淡的笑,“不睡觉会变老变丑的哦。” “少唬人,云儿才二八,哪那么快老。”云妃鼓起腮撒娇的扯动黎傅的衣袖,“听说明天你要微服出巡,带我一起去玩好不好?都好久没出去过了,闷死云儿了。” 黎傅没辙的看着这个爱撒娇的云儿,想到明天的出巡也不过是为了去体恤民情,也就点头答应带上云儿,云儿立马高兴的欢呼雀跃,亲了亲黎傅的脸蛋说黎傅最好了。 “你要是再不回去睡觉,我就不带你去了。”黎傅勾了勾云儿的鼻梁看着她开心的回寝宫睡觉,一旁的梓奎忍俊不禁却被黎傅一个斜睨而瘪了瘪嘴保持严肃。 黎傅命他关上门便继续批复奏折。 8年前,13岁的黎傅在慕莲国的大街上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凌云,她瑟缩在不起眼的角落,发抖的像一只受伤的猫,那时他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妹妹,叫黎雪,但却被父皇送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联姻,他想留住自己的妹妹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送行的马队渐去渐远。 那时候的黎傅看到凌云就像看到自己的妹妹,他温柔的向凌云伸手,对她说,跟我走,我会保护你。 四年之后先王病逝,黎傅继承了皇位,为了给凌云一个保护的外衣,即位之时册封了凌云为云妃,当时的凌云还是个12岁的孩子,而黎傅也一直只把她当妹妹疼爱。 瓦片被踩动发出细微的声音,黎傅讲桌上的一颗玉球往上一弹,来不及躲闪的晨曦胸膛被击,咳了一口血。 近身侍卫从各大屋檐拔剑而来的声音逐渐清晰,晨曦负伤而逃…… 继王府。 正在弹琴的崆锦一身白色长裙,由平静变得紊乱再由紊乱变得平静的弦音回荡在这微凉的夜里,尔后随着突如其来的倒地声戛然而止。 “又是你?”崆锦转身看着缓慢从地上撑起身体的晨曦,微弱的月光镀在他身上,勾勒出黑暗的轮廓。 “想你,便来了。”不带半点遮掩的话语穿透崆锦的心房,崆锦蹙眉,走近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咳血的晨曦,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点疼痛,伸手将崆锦拉进自己的怀里,即使受伤力度却不减的搂住并不打算挣扎的人儿,“去了一趟皇宫,太大意,受了伤,害怕自己活不长,只想马上能见到你,真好。” “真傻。”崆锦低眸,莫名的温柔融化一冬寒冰,激起心中的涟漪。 “是啊,真傻。”晨曦若有似无的哼笑想在讽刺自己的愚蠢。 “想见到我,想保护我的话,就好好的活着。”崆锦将头安放在他的胸膛,低语,有那么片刻,她想将至自己的一生倾注给他,想被简单的保护着,喜欢着,思念着。 晨曦按住崆锦伸上来的手,贴在心口,突然又咳了一口血,顺着面具的边缘滴落,崆锦蹙眉,从腰间掏出一支玉瓶,里面是玉神丸,是柒诺给的,用于各种内伤外伤,是稀世奇药,一共十颗,他和瑾儿各五颗。 崆锦倒出一颗递给晨曦,见晨曦不接,崆锦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蒙住眼睛。 “我不看你,吃了它内伤会好。” “药苦,不想吃。”晨曦苦笑,并没有伸手接药丸。 “把面具摘了,我喂你。”崆锦把药丸放入嘴里咬碎等着晨曦摘下面具,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继风做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不及思考,沾着腥味的唇已经覆盖而来,药是苦的,血是腥甜的,交织成复杂暧昧的味道。 被咀嚼过的的药丸已经从崆锦的口中渡过,顺着晨曦的喉咙融入身体,崆锦想要脱离他的唇却被蛮横的紧抱过去,晨曦不罢休的含着她的唇允吸着她甜美的味道。 冰凉的金属面具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廓。 “我喜欢你。” 冷风起,衣舞,布条落,崆锦回过神,晨曦已经离开了…… 最是一眼 第七章 谋略 在继王府里,崆锦只要一走出渡凤楼就能望见继风的院前种了徐许多花,崆锦静静地看着。 “你喜欢花?”带有磁性的声音低沉好听,继风突然从后面窜出来,凑到崆锦的耳侧。 “我不喜欢种花。” “为何?” “不愿看见它凋零。” “不想结束,所以拒绝开始?”继风将下巴搭在崆锦的颈窝,话里有话,“我们现在,算不算已经开始了?” “一直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你真甘心?”崆锦突然转移话题却让身后的人一颤,“相比王爷,做皇上怎样?万人敬仰,应有尽有。” “听起来不错。”继风懒散的嗅着崆锦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体香让人浮想联翩,“不过,你打算怎样做?” “谣言。” “谣言?”继风有兴趣的用疑问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今天黎傅会出巡,一共带了两个人,近身太监梓奎以及一名妃子。”崆锦嫌继风弄得她皮肤发痒,直接将他推开,两人坐在了院前的木椅上继续谈话。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继风如炬的目光落在崆锦身上,俊朗的剑眉微微上挑。 “要成大事,就不要问过多的为什么,因为有些答案并不是你想听的。”崆锦浅浅一笑,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百姓们知道他们的君王是一个不顾百姓贫苦的人,你认为他们会怎样?” “自然是推举能给他们太平安康的人。” “拉拢对自己有利的人,使点小手段小利益,百姓拥护你并不是难事。” “例如?”继风眸光一闪,落在崆锦那张美艳的脸上,她很聪明,做事冷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例如?难道皇室中空有一身抱负而落得有名无实的就只有你吗?”崆继哼笑,当头一棒,似乎她知道的一切都比继风多,“黎连纪生前出生入死的将领们随他病逝被挂了个安享天年的名号,从此销声匿迹,他们骨子里还烈得很,迟早会反抗,缺的,只是伯乐。” “继续说。”被挑起了兴致的继风唇角轻扬,勾出完美的弧度。 “慕莲国虽然太平安康,流离失所的人也并不少,收纳那些人,给他们好处,则相当收纳了一批肯为你去死的人。”崆锦抿唇一笑,“八年前的洛林国如今是慕莲的附属国,里面潜藏着一大批带着仇恨却无力回天的人,你说,要是答应为他们复国,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继风双肘撑在桌上交叉的手承接着下巴,他津津有味的听着崆锦讲说。 连绵的战争掠夺虽然让慕莲国昌盛繁华但也结识了不少仇家,继风向来给人的感觉就是纨绔子弟,他国也正希望有这样一个乐于享受的人做君王,有利可图便于利用,承诺把曾经掠夺的城池加倍奉还,这样丰盛的条件,任谁都会心动,这样一来借兵就容易多了,推翻黎傅也变得轻而易。 “做能人异士的伯乐,为流离失所的人安家,收拢人心都是不错的计谋,不过,帮洛林国复国?你这是在让我给自己挖好坑往里面跳?最后也落得跟黎傅一样的下场吧?”继风也不笨,托过崆锦的下巴调戏一笑,“还有借兵的条件,似乎过于丰盛,等我接手的时候恐怕慕莲国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吧?” “八年前洛林国惨遭灭国,两名公主是否流落民间不知所踪?”崆锦推开继风的手尔雅一笑,“多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公主是否还活着,洛林国的人若是得知公主还活着,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起来拥护?而这个公主刚好又是你派去的人,你觉得造反的话谁会赢?” “哦。”继风似懂非懂的扬唇,不动声色的看着崆锦,像在欣赏一到难得一见的风景。 “至于许给他国的城池,许了就一定要给吗?缓兵之计罢了。”崆锦看着继风哼笑,继风,你做梦都想不到流离民间的公主就坐在你面前跟你谈论这些吧!真公主假扮公主的筹码,到最后被蒙在鼓里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至于缓兵之计,哼,你就等着做一个言而无信被各国唾弃的君王吧,那时候,毁了你,也不需要动我一兵一卒! “崆锦,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继风打断崆锦的思绪,看着她满脸谋略的表情笑的带着半丝忧伤,随即宽大的手轻抚着崆锦的脸颊,“我想你可以柔弱一点,真实一点,这样,你会活得自在一点,太好强,会伤到自己,我会心疼。” 崆锦心间一颤,愕然的看着继风,她分不清,分不清什么时候的继风是真实的,他时而霸道时而温柔,玩世不恭,放浪于形骸之外,可温柔认真时却又摄人心魄。 “现在的我,就是真实的我。”崆锦笑颜微展,透着举世无双的冷艳,毫不留余地的挥开继风温柔的手,“继王爷,你要知道,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犹豫不决,就会输得一败涂地,我跟你,都是输不起的人,也就不必惺惺作态。” 继风没等崆锦说下去,突然扳过她的头吻了吻她的唇,蛮不讲理,却,很温柔。 “崆锦,是人,就一定有感情,逃不掉,躲不开,有时候我也会害怕自己,不能自拔的喜欢着你。”继风勾住崆锦的手臂往自己怀里一带,霸道的抱住她,“你想恨我,那就恨吧,如果你心里会好过一点。” “我恨你。”崆锦咬牙切齿却没有推开继风的拥抱,我恨你,恨你总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往我心里踏进,我恨你霸道的时候却还是温柔的低语,我恨你让我一点点的失去反抗勇气,我恨你,恨你。 “嗯,我知道。”继风风轻云淡的笑着,搂着怀里颤抖的人…… 最是一眼 第八章 刺客 慕莲国的大街,繁花满目,鳞次栉比的楼阁商铺比比皆是,商旗飘扬,流连街市的百姓们各自忙活着,各种民间的玩物摆在沿着街道整齐排列的小贩摊上,满目琳琅。 凌云像放飞的云雀,东张西望,四处乱跑,梓奎则像一条尾巴一样跟着凌云,忙着给她付钱,不一会儿,凌云的手里就多了许多小玩意和冰糖葫芦。 黎傅阴鸷的眼眸瞟过繁华的街道,却除了冰冷什么感情都不夹杂,拥有天下的他并不在乎谁的死活,他遵循的原则只有一个,顺者昌逆者亡。 人,越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越是对一切不屑,黎傅是这样的人,强势,狂妄,冷漠,残忍,不可一世。 “黎傅,快过来,好多泥娃娃。”凌云兴高采烈的挽着黎傅的手臂就往捏泥人的地摊跑,一位发上绑着碎花粗布的妇女正用一双灵巧的手将五颜六色的彩泥做成不同形状的人物,完成了便用一支竹签插入,固定在架上。 “想要?”黎傅看着凌云会笑的眼睛浅笑,随后在妇女的架上放了一锭银子,指着凌云,“照她的样子做一个泥人。” “这位公子,你这都能把我整个摊的泥人都买下了,我这是小生意没那么多碎银找你……”拿着彩泥的妇人尴尬的看着架子上的银两不知该不该拿。 “不用你找,做好了,都归你,就当小费好了。”黎傅的话让妇人一惊,而后在那看似温柔却很冰冷的微笑中开始了制作,收了一锭银子的妇人比平常更用心,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掐捏,略显童稚的脸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简单的发髻插着精致的银簪,两束发顺着颈间的弧度垂在前胸,米黄色的长裙带着精细的绣花,金边袖口,红色束腰上打着蓝色的蝴蝶结。 很快,栩栩如生的小泥人就掐捏好了,可就在妇人将要递给凌云的时候,一辆马车突然从大街上冲过来,快速反应过来的黎傅一把抓住凌云的手臂往后退来,梓奎抓住妇人闪避,而摆着泥人的小摊被马儿撞毁。 一名黑衣人从车内窜出来,拔剑而来,黎傅蹙眉,张开怀抱将凌云护在怀里一个旋转,丝帛裂开的声音夹杂着猩红,梓奎见势快速的抽剑上前护驾。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大街突然变得混乱不堪,物品倒塌声,人们尖叫声,刀剑挥舞声,交织成一片。 “黎傅,血?不要,不要杀我……”脑海里回荡着洛林的那片血海,凌云双瞳空洞发疯似的看着黎傅,不停的后退,因过度恐惧而抑制不住的泪水涌出眼眶。 “云儿,不怕,我在这,没人杀你,没人杀得了你。”黎傅皱眉顾不上手臂被割裂的痕迹,有力的臂弯将凌云搂进怀里,保护着她。 内力不够刚硬的梓奎被晨曦击了一掌,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咳了一些血丝,黎傅横眉一扫,将凌云交给了梓奎,自己徒手迎了上去。 晨曦挥剑招招致命,没有兵刃的黎傅虽然身手不赖却也只能处在能守不能攻的境地。 “为何想要我的命?”黎傅后退,一条突然横起的麻绳绊了他一下,晨曦暗运内力收剑挥掌击向黎傅的胸膛,顿时咳血的黎傅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数十步,跌倒在布摊上。 “去了地府阎王会告诉你!”晨曦飞身一剑对准黎傅的心房刺去,阁楼上飞出一袭丝绸,一抹白色身影闯入眼帘,突然挡在黎傅身前的崆锦让晨曦一惊,强行收回内力,体内的气息紊乱,一个旋身落在街边的地上,因内力反噬而喷血,他隔着面具看着崆锦,全身的力度都用在了握着的剑柄上。 “走!”崆锦扶着黎傅踏风而去。 湖边寂静无人的凉亭,崆锦搀扶着黎傅坐下,随即从束腰里掏出针袋往椅上一展,大大小小的银针整齐的排列着。 “你要干什么?”黎傅难受的捂着胸口,额前冒汗,用力的抓住崆锦拿着银针要刺来的手。 “救你。”崆锦拿开黎傅的手,熟练地将银针刺入他的穴位,我救你,是因为你现在还不能死! 黎傅松了警惕,抬眸凝视着崆锦的容颜,任由她为他针灸。 渐渐的,因内伤造成气血不通已经消除,崆锦举起一根银针刺下,黎傅感觉到有些困倦,慢慢的崆锦的身影变得朦胧,他无法控制的垂下了眼皮…… 黄昏倾洒,刚踏进继王爷府大门的崆锦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扇了一巴掌,面无表情的抬头望向一副怒颜的继风,轻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点疼痛。 继风被这样的轻笑激怒再次抡起手,却顿在半空,看着那张脸怎么也打不下去,崆锦见他还不下手便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站住!”怒吼一声的继风转身拽住了崆锦的手臂,“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没命!” “我不是,活着站在你面前吗,我不是,刚被你打了一巴掌吗?”崆锦淡到没有情绪的笑容像在挑战继风的底线,“我累了,要休息,松手。” 继风为这样的笑容一颤,缓缓的松开了崆锦,看着任性妄为的她从自己身边离去,即使他知道崆锦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即使在她回来之前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即使明明想要好好的谈,明明想关心问候,可是做不到,身体作出的反应完全跟不上思考,他莫名的很生气,不是因为她为黎傅挡了一剑,而是她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她就没有想过万一那一剑就这样收不回来刺了下去会怎样,她怎么可以就那么有把握自己可以活着回来,自大妄为的傻瓜! 继风愤怒的一拳锤向大门,却因震慑到心腑而咳出一些血丝。 最是一眼 第九章 造物弄人 第九章 造物弄人 皇宫内。 掌管御药房的瑾儿按照黎傅的吩咐煎了一些安神药和调理内伤的药,亲自的端了过去,理气血的是梓奎的,安神的则是凌云的,黎傅在一旁看着他们喝完才放心的让瑾儿出去,瑾儿是个精明的人,进来时便带了一只黄蜂,趁着大家喝药分神之际将放飞,让它落在横梁上听取信息。 接下来瑾儿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皇太后的汤药给端过去。 回到御药房的瑾儿发现皇太后的汤药上盘旋着一只从宫外飞进来的黄蜂,他伸出手背让黄蜂飞落,凑到耳边听它嗡嗡的鸣叫。 “瑾儿,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手上是什么?”梓奎的声音触动了瑾儿的心弦,手里的黄蜂快速的飞走。 “你知道宫中的很多花,难免会招蜂引蝶的。”瑾儿讷讷的笑着,急忙解释本想端药过皇太后的寝宫,正好看到有黄蜂飞进来,害怕被叮到就不敢轻举妄动。 梓奎了解的点点头跟他要了几味药便走了,看着梓奎离去的背影瑾儿松了一口气,端着汤药进了皇太后的寝宫。 宫女接手之后瑾儿就伫立在正殿,隔着一面珠帘等候皇太后喝完再走。 不一会儿,瓷器落地碎开的声音清脆入耳,宫女们慌张的收拾着,珠帘后引起了一阵骚动,瑾儿茫然的站在远处不禁一颤,柒诺让他加了一味药,该不会有毒吧? “你们都下去,瑾儿留下。”皇太后一声令下,寝宫内的所有宫女都撤了下去。 珠帘一阵骚动,一抹华贵端庄的身影从珠帘内走出来,逆着光,瑾儿抬头望去,藏青的凤纹裙拖地而过,玉带缠腰,凤冠别发,那张被岁月洗涤过的脸并没有想象中的苍老,但有着万种情愫,瑾儿回过神时,皇太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柒诺还好吗?” 面对着皇太后突然的质问,瑾儿一愣,不知如何作答,为何太后会知道师傅的名字,师傅还活着的事情说还是不说? “我的药里不能加香草,否则会中毒。”见瑾儿不敢说话,皇太后从容一笑,有点忧伤,“柒诺说过,如果看到加了香草一定不要喝,等他来,带我离开,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没想到会是20多年后。” 不知前因后果的瑾儿听得一头雾水,师傅和太后曾经是一对?可师傅不是说过皇族的人是他的敌人吗? “你的身份我会保密,不用怕。”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从瑾儿的反应里了解到了他似乎对自己和柒诺的事情一无所知,柒诺还真一如既往的谨慎,不过也罢,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帮我传达一句话……” 渡凤楼琴音袅袅,一阵风吹入,琴音戛然而止。 伫立在崆锦身后的晨曦静静地看着她。 “不问我为什么?”崆锦见晨曦一语不发则又挥指扣动了弦,晨曦轻柔的从背后搂住了她,冰冷的面具轻贴在崆锦的颈间,一丝凉意袭入心底,断了音律。 “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但是,答应我,不要再拿自己的命开这种玩笑,我很担心,很害怕。” 本想着以崆锦的性子会直接驳回他,没想到她竟只回答了一个好字。 晨曦舒心的笑了笑,却因内伤在身忍不住的咳了几声,崆锦没等他回神就已经用布条蒙上了眼睛,咀嚼着投入口中的药丸,微微的仰头,这样熟悉的画面竟然在数日后又重复了一遍,晨曦拉高面具搂住崆锦俯身便吻了上去,月下重叠的黑白身影透着安详的气息,两舌交织数不清的缠绵。 “崆锦,我喜欢你。”晨曦咽完崆锦口中的药丸之后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崆锦除了嗯一声便没有下文,任由他痒痒的吻和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温柔的吻还未来得及回味,晨曦已经松开了怀抱随风而去,坐在地板上的崆锦宛如一朵盛开的白牡丹,舔着唇边残留的味道,安静的沉思。 次日。 刚睡醒睁眼的崆锦迎上了继风那张放大的脸,毫无距离的闯入她的眼泊,不等她作出回应,霸道的吻便凑了过来,随后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一股甘露渡入了她的口中,为了避免她吐出来,继风搂住她的腰用力一收,迫使她失去自主权的全咽了下去。 “咳咳,你给我喂了什么?”被呛到的崆锦咳了几下,立马推开了身上的继风,他是蛇吗,进来任何地方都可以像没长脚一样。 “昨天不知道是谁连命都不要还跟我顶嘴,今天倒担心我给你喂了什么。”舔了舔唇角的美人香,继风颇有兴致的看着崆锦的怒颜,戏谑的嗤笑,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作为惩罚,喂了点毒药,不行吗?” “你!”崆锦紧攥着被褥恶狠狠的瞪着无理取闹的继风,大脑快速的传来一阵晕眩,随后四肢无力的倒进继风的怀里,“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你猜?”继风搂着怀里的人唇角微扬,一个横抱便带走了她…… 马车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掀开车帘,外面的景色已经变得暗淡,继风低眸看着躺在自己膝上尚未苏醒的崆锦浅浅的笑了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带你去看洛林国的花蝶谷,你一定会说我无聊,继而厌恶我的吧?继风温柔的抚摸着崆锦的发,所以我把他们的公主带了过去,崆锦,这个理由,你可喜欢? 最是一眼 第十章 花蝶谷 第十章 花蝶谷 再次醒来已天明,温煦的风在寂静漫过山谷,温柔如歌,随摇曳的花海扬起漫天的花瓣。 崆锦微颤几下的眼皮徐缓睁开,湛蓝的苍穹明亮如镜,缀在天边的云被风拂散,一群大雁飞过,抖落一身斑驳的阴影,云层中折射出的缕缕光辉落在漫天飞舞的粉蝶上,清风拂袖,席卷了漫天花瓣,缭乱视线般的纷扬不止,落了一身,又被清风卷向远方。 这里是? 崆锦从梦中清醒过来,倒吸了一口气,瞳孔骤然紧缩的嗅着这里熟悉的味道,泪水竟然如此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淌落。 “落花开两岸,雁南飞;碧水风拂柳,叹往昔。长亭伴凉风,相思里;我愿与君舞,花蝶谷。”不由得便念出了那首关于花蝶谷的诗,那时父皇母后带着她和云凌一起赏花赏蝶,转眼间,便化成了支离破碎的回忆,花开花落花蝶谷,记忆里面的人都去了哪里? 那些沉淀着美好而疼痛的记忆,一旦开始流动,就会化为止不住的悲伤,感情会让人变得脆弱,最后变得害怕失去,连忘记的勇气都会失去,忘记不了父皇慈祥的笑容,忘记不了母后温柔地抚摸,忘记不了云凌烂漫的笑容,忘记不了每一季的花开花落,忘记不了那些错过的花期。 崆锦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发上的玉簪,随时准备与躺在自己身侧的人同归于尽。 继风,你为什么要逼我杀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踏着我的底线,你知道我多恨你吗?你知道我多恨你们慕莲国吗,你知道国破家亡山河在的悲痛吗?你知道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恐惧吗?你什么都不懂,你该死! “再美的风景都会随时代的变迁而黯淡,但是洛林国的花蝶谷却一如既往的美,我喜欢这里,似乎远离纷争,每一缕呼吸都很美,美得让人舍不得离开,似乎这样过一辈子也很不错。”感受到身边的人动身,继风开口说话,却没有睁眼,崆锦举着银针想要刺下去的动作却突然顿在了半空,继风平稳地呼吸着,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想带你来,想和你一起看同一道风景。” 颤抖的手定格在半空,最后又将银针插入了玉簪里,下不了手,无法在这个人毫无防备的微笑下,做不到,好痛苦,为什么…… 泪水不停的掉落,她不要自己变成这样。 继风睁开深邃的眸子,崆锦悲伤的模样坠入他的眼泊,被风扬开的花瓣肆意的飘舞,宽大的掌心安在了崆锦的头上,坐起的继风心疼的安抚着故意低眸的崆锦,这样的画面在流逝的风中持续着,宛如会这样一直定格下去。 “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失去一切的痛苦,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很难受,不是吗?律崆锦。”继风轻笑,喊出了崆锦的全名,这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她就是洛林国亡国公主的身份,他带她回来洛林国,莫非,莫非是为了以她来挟持洛林国的百姓归顺于他? 银针在空中划开一道妖娆的弧度,几片花瓣碎裂,落在继风的身上快速地化为焦黑。 “你想杀我?”快速避开攻击的继风蹙眉,如炬的目光定格在崆锦愤怒的脸上。 “对!” “为什么?”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继风一愣,崆锦发疯似得扑倒他,举起银针毫不留情的刺来。 继风蹙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夹带内力的反拗,手腕处几乎要碎裂,痛的崆锦全身一颤,已顾不得掉入花丛的银针,继风一个翻身牵制住崆锦,不由分说的硬吻上了她的唇,用这样强硬的方式来让她恢复冷静,崆锦挣扎着,捶打着继风的胸膛,却始终敌不过身前男子的蛮力,最后让她失去反抗的平静下来,闭上眼,留下一道泪痕。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无处可逃了,也不想再逃了,但是作为交换,请你不要伤害洛林国的无辜百姓,不要惊动他们平静的生活。”已经恢复冷静的崆锦侧脸贴着花丛,面无表情的冷笑。 继风蹙眉,托过崆锦的下巴俯身吻上她冰冷的唇,一股甜腻的腥味触动了崆锦的味蕾,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句痛。 “你还知道痛?”继风坐到旁边的花丛上,叹了一口气,“不问前因后果就扑过来杀我。” 崆锦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一阵羞愧,她的冷静都去了哪里,竟然不考虑后果就鲁莽行事。 慕莲国的王爷要是突然死了,追究的人一定会很多,那时候连累的人可能更多。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和你来花蝶谷,你信吗?如果我说,即使知道你是律崆锦,我还是喜欢你,你信吗?如果我说,我并不打算采纳你的计谋,动用洛林国的百姓,你信吗?”继风没有间断的三个问题让崆锦顿时失去语言能力。 不知道,要不要信,该不该信,或信与不信。 这个男人的话,根本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她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就算他现在要取她性命,她也没反抗的余地。 “没有其他想法?”崆锦冷冷的嗤笑,继风不像是一个没有目的而做一件事的人,迷晕她,带她回来洛林,揭穿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目的。 “有。”毫不犹豫的回答,随即将视线转向无际的苍穹。“想分担你的痛楚,想疼爱你,想看你真心的笑容,想了解你更多。” 如果语言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或许继风已经成功的将它刺进了崆锦的心。 “我并不想做皇帝,不想被皇权束缚,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想,但是,那是我必须履行的一个承诺。”继风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翱翔天际自由的鸟儿叹息,“抚养我的母妃事实上是是泊山国的公主,为了躲避联姻的命运逃到了慕莲国,进了宫成了宫女,因为姿色不凡,被连纪强占了,将我无名无分的带来了这个世上。” 崆锦静静地听着继风诉说自己的身世。 黎连纪还活着的时候继风还能得到一些关怀,起码,他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四年前,黎连纪来不及任命下一任君王便病逝,明争暗斗的宫中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黎傅是最厉害也是最残忍的一个,虽然只比继风年长一岁,却有一颗似乎浸泡在毒液里的心,二皇子被杀,宫内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妃嫔们一个个的惨遭毒手,继风永远不会忘记,16岁那年,他躲在柜子里目睹了黎傅强行喂了毒酒给他的母妃喝。 黎傅带着人马离开后继风才敢从柜子里出来,看着奄奄一息的母妃,他除了不停的颤抖外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有那句话,在继风的脑海里不断的盘旋—— “为娘,报仇!” “那天,我救黎傅,是有原因的。”崆锦将视线落在继风忧伤的脸上,不管平时的他多么的蛮横霸道,却总是玩世不恭的笑着,那让人气急败坏又恨不起来的模样,“我救过他,他会记得我,到时候你安排我进宫,我们里应外合,胜算更大。” “我不同意你进宫,在黎傅身边,太危险!”继风听到真正的原因眉头紧蹙,这是异想天开,以黎傅的性格,若是知道崆锦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一定会对她百般折磨,最后让她生不如死,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你阻止不了我。”崆锦嗔笑,她决定的事情向来没人能阻止,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不说的缘故,免得增加不必要的事端。 继风伸手一拉,将崆锦揽入怀中。 确实阻止不了,或许一开始就阻止不了,所以能做的,仅仅是暗地的保护着。 崆锦啊崆锦,你就是性子烈,那么任性,总是气我对你太霸道,可你却不知道,我偏偏只对你,完全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