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我是一个狼孩儿 刚看完一部关于狼的电影,夜深了,我却无法入眠。 打开灯,倒了杯橙汁,我坐在电脑桌前,噼噼啪啪,敲击下我所遭遇过的一段非比寻常的人生往事。 我是一个被母狼带大的孩子,俗称“狼孩儿”。 那天我静静地蜷缩在狗窝里,看着棚顶的黑蜘蛛一点一点地吐丝结网。 大黄就趴在我身边,用它那粉红色毛辣辣的舌头舔舐我的脸颊,弄得我痒痒的。 大黄,是只土狗。 “吼!”我对它吼了一嗓子,它一缩脖子,老老实实躺下了,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我知道,这是充满信任的表示。 大黄是我的伙伴,在这个家里只有它的地盘能让我平静下来,不再发狂。 前几天,我欣喜若狂地叼着一只好不容易追逐到的野兔,奔到狼洞附近,却发现了异状-有人在说话。 狼妈妈一直教育我,人是可怕的动物,必须远离,于是,我躲在了草丛里。 可是很快,我就忘记了躲藏,从草丛中跑了出来。 只因,我看到了一副可怕的场景。 我的狼妈妈,她死了,她倒在血泊中,脖子上有一个大洞。 是那两个人,他们杀了它。 我忘记了狼妈妈的教导,忘记了人类是危险的族群,忘记了我应该离他们远远的,发疯般以箭的速度,四脚着地冲刺了上去。 “看,那是什么东西。” “捉住它,捉住它。” 其中之一趁着我袭击另外一人,用绳套猛地圈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绑了起来,口中被一块烂布头塞住了,我拼命地拿眼刀子插他们,拼命地喊叫,拼命地挣扎,可惜,都没用,狼妈妈教我的绝活,一招也使不出来。 用绳子套我的男人点燃了一根烟,看了眼地下挣扎的我说,“是野人吗?” “野什么人,老刘,还没看出来?是个狼孩儿!”肤色较黑的男子肯定地道,“还是个女孩儿。” 他看我的眼神儿让我想起了狼妈妈看猎物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激灵儿。 “是男是女你都知道?”老刘傻笑起来,“难怪你姓孙,精得跟猴子似的。” 我不懂他为什么看着我笑,仍旧狠狠地盯着他。 是他把我用绳套圈住的,是他把我困起来的,他们杀了我唯一挚爱的亲人,如今,他们还让我失去了自由。 我在心里把他们大卸八块,吃他们的肉,掏他们的心,喝他们的血。 “你自己过来看。”孙猴子试图掰开我被绑住的两腿。 他的任何举动对我来说都是厌恶的,可是我没办法,只能拼命摒住我的双腿。 “别折腾她了,还是个娃呢!”老刘不忍地道。 可能这样已经足够了,孙猴子放开了我。 “这狼孩儿怎么办?”老刘问。 孙猴子扣了扣鼻孔,“带回去,我养着。”随后他猥琐地笑了,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 这决定了我的命运,代表着我从此离开了这片山林,进入了人类的领地,虽然我并不愿意。 出了山林后我就跟大黄生活在一块儿,只因将我放到其他任何地方,我都毫无安全感,暴躁不安,乱吼乱叫。 我们是难兄难弟,一起吃孙猴子家的残羹剩饭。 第一卷 第2章 孙猴子的女儿 孙猴子的大名叫孙国昌,他媳妇叫马秀岚,不过我习惯性喊他们孙猴子和母猴子。 刚开始,我一直是生人勿进的状态,任何人的接近都能使我暴跳如雷,癫狂如痴。 孙猴子家里有个小姑娘儿,是他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因为她跟我一样,也刚刚开始掉牙。 第一个使我放松警惕的就是这个小女孩儿,她叫小花,大名孙明华,生得很好看。 眼睛水汪汪的,像山涧里的清泉。头发长长的,像柳树的枝绦。白白嫩嫩的手臂,像刚出淤泥的藕节。 “小草!”她这样叫我,然后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递了过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喊我,或许是为了和她的名字配套。 我呲着牙,咧着嘴,恐吓着她,我没想过要吃人肉,狼妈妈从未捕获过任何一个人让我们果腹,我只是不愿意接近人类。 我从狗窝里窜了出来,头颈里拴着一根狗链条,所以我挣脱不到小花的位置。 小家伙儿果然害怕了,她猛地缩回了探出的手臂,手里的馒头滚啊滚的,就滚到了狗窝门口。 大黄跳跃着扑了出去,一口就叼住了馒头,两口就吞下了肚。 “花儿,不是跟你说过叫你离那狼孩儿远点吗?再不听话,狼孩儿就把你吃掉。”孙猴子的老婆母猴子,用力扯了下小花的胳膊,把她领屋里去了。 孙猴子得知了此事,马上冲出了屋子,抄起一根藤条就朝我抽来,“啪!啪!” 我幼小的身子剧烈地疼痛着,“嗷~”狗链条绷得笔直,勒住了我的头颈。 我满脑子都是,咬死他,我要咬死他。 孙猴子离我太远了,藤条被他抽得密不透风,刷刷作响。 我直不起身儿来,抱头倒在了地上,我没有躲,我是一只狼,临阵脱逃是我的耻辱。 “爸爸!爸爸!别打了,哇~”小花哭着跑了出来,“不打,爸爸,不打。”哭嚎声充斥着我的耳膜。 她救了我。 “再特么耍横,我就抽死你!”孙猴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恶狠狠地道。 我的世界是浑浑噩噩的,身上火辣辣地疼。 大黄从狗窝里钻了出来,舔舐着我身上的伤口,刚才孙猴子拿着藤条过来的时候,它就“跐溜”没影了。 它舔一下,我就痛一下,但是我没有动弹,我心里满满的恨意。 我想念密林深处,那里虽然有猛兽,但是,人类更可怕。 他们会杀了你的妈妈,然后把你栓起来,打得你遍体鳞伤。 我无数次用牙齿啃那根铁链,上面露出了斑斑牙痕,结果自不必说。 不过小花似乎把她娘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她常常坐在狗窝对面的小板凳上,絮絮叨叨地用童言童语跟们我聊天。 她好像有什么病,身子骨弱,不能离开人,也不能出去玩儿,所以她没有同龄的伙伴陪她戏耍。 不久后的一天,我就知道了。 小花明明在小板凳上坐得好好的,突然就软倒在地上,我听到母猴子说什么心脏病,去医院。 他们给小花吃了几个黑色的颗粒,七手八脚将小花抱到了院外有四个圆型腿的,会发出“突突突”声音的怪物上,锁上了大门,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拖拉机。 于是,我跟大黄就饿了一天的肚子。 我开始想念他们了,因为我实在太饿了,更重要的是,我很渴。 第一卷 第3章 奇怪的“火腿肠” 孙猴子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小花和母猴子并没有回家。 大黄冲着它叫“汪!汪!”,我也冲着他叫,“嗷~嗷~”。 许是孙猴子听懂了我们的意思,他从带回来的白色口袋里拿出来两根红色包装的圆柱形长条,剥出来丢给我们,“便宜你们了,吃火腿肠吧!” 是肉,里面包的竟然是肉! 火腿肠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我和大黄一人叼了一根,各自躲在角落里大嚼特嚼,我爱上了这个味道。 我们吃完了火腿肠,又喝了孙猴子倒在盆子里的凉水,就老老实实钻进了狗窝。 天黑了,月朗星稀,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我想起了跟狼妈妈在一起生活的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每当月圆之夜,我们就爬到山顶,对着月亮嗷叫。 而我更适应黑暗,白日里活动,真的很不习惯。 可是没法子,只有白天才会有食物。 我从狗窝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刚想嚎叫一番,屋门打开了,孙猴子出来了,吓得我把身子缩了回去,睁大眼睛警惕地直视着他。 他是杀死我母亲的敌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用棍子抽我和大黄。 可是他站在狗窝前面一定距离,腿就停住了,面对着我们,解开了裤子上的带子。 火腿肠!我的眼睛亮了,我看见他两腿间弹出了一根又粗又壮的“火腿肠”。 我伸出了舌头,口水滴滴答答流在手背上。 可是孙猴子并不把“火腿肠”给我们,而是上上下下有节奏地摸索着。 他在干什么?我愣住了。 孙猴子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儿直勾勾的有些骇人,我缩回了舌头,舔了舔嘴唇,我又开始盯着那根“火腿肠”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没多久,孙猴子突然大吼一声,随后,“火腿肠”不知怎么地,喷出了一股液体。 我没敢轻举妄动,可大黄却前腿一撑跳了出去,将那白痰一样恶心液体舔了个干净。 孙猴子笑了,用手晃了晃“火腿肠”,随后藏进了裤裆里,进屋去了。 大黄重新回到我身边,我闻到它嘴角有一股腥味儿,不同于大黄的口臭味儿。 也是后来,我才明白,孙猴子藏在裤裆里的并不是什么“火腿肠”,而他动作的对象也不仅仅是个狼孩儿,而是一个智龄女童。 日出又日落,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小花回来了,面色很苍白。 她依旧坐在那处小板凳上,用糯糯的声音跟我们聊天,还给我看她手上那根叫棒棒糖的东西。 可我并不感兴趣,我只对火腿肠感兴趣。 每次孙猴子走进走出,我就盯着他两腿间看,流着口水,咂着嘴。 小花仍旧不知疲倦地坐在那里演讲,开始我根本听不进去,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听到她说:“火腿肠!” 我对这个词汇有着莫名的好感,可惜,她吃肉棒的时候并没有给我,我和大黄只有眼巴巴看着。 也就从这时候开始,我有了对语言的求知欲。 我认为,如果我会说这个词汇了,小花是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于是,没有人在的时候,我就偷偷的练习说话,我学会了说,小花,大黄,火腿肠。 其实,在我记忆的最深处,我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是学过说话的。 第一卷 第4章 大黄发情了 一次,小花又在我们面前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在人类面前第一次开口发声,“豁,推,唱!” 小花听懂了,她欣喜若狂地跑进了屋子,拿出了红色包装纸包裹的肉棒,我知道,那里面藏着火腿肠。 我更努力的发声喊道,“豁推唱!豁推唱!” 果真,我的愿望达成了,小花把火腿肠抛给了我。 可是大黄动作更快,飞快咬住了一端,我连忙用手抓住另一端,火腿肠被我们拗断了。 就这样,我跟大黄分吃了一根火腿肠。 就在小花要将另一根火腿肠丢给我们的时候,母猴子出现了,阻止了她,“你这孩子傻呀!自己吃就得了呗!那么贵的东西给狗吃。” 我是狗?我不是狗,我跟大黄不一样。 这个字我听得懂,他们每天都在说。 母猴子将小花抱进屋去了,我和大黄只有大眼瞪小眼,傻傻对望。 我对比着自己和大黄,它跟狼妈妈长得很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大黄是那样的温顺,而我的狼妈妈却是个有脾气的狼。 可是我更厌烦我自己,因为对比下来,我发现,我跟我讨厌的人类是一样的。 我渐渐明白了,我是人类,不是狼,更不是狗。 村里知道我的人越来越多,村民陆陆续续地到孙猴子家里围观我,对我指指点点,露出鄙夷的笑容。 这些人里有漂亮风骚的唐寡妇,装腔拿调的矮胖子钱村长,还有老刘一家。 来的人太多,其他人我记不太清楚了。 有段时间,大黄不知怎么了,总是往我身边凑,在我身上乱嗅不说,还趴在我身上,用狗腿根部在我屁股上摩擦。 我嫌它烦,就把它掀翻在地,转过头去吼它。 可是,每次它没老实多久就继续之前的动作,趴在我背上有节奏的律动。 反正我不疼不痒的,就随它去了。 我以为,它是喜欢我,才这样做的。 又一次,大黄光天化日之下就朝我背后扑,然后又是老一套,不巧被母猴子看见了。 母猴子一把捂住小花的眼睛,将她抱进了屋子。 随后,我听见母猴子在屋内发出炸雷般的爆笑声,“大,大黄发情了,老孙,你快去看看呀!” 孙猴子出现了,他用棍子将大黄从我背上打了下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也挨了一棍子,很疼。 打这以后大黄就和我分开了,我仍旧住狗窝,大黄却住进了柴房。 可能孙猴子知道我已经习惯了住狗窝才这样分配的。 柴房就在狗窝对面,大黄再也不能往我身上扑了,狗链子不够长,它是窜不到我身边的。 失去信心的大黄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叫声无限伤感凄凉,可是我也没法子,我安慰不了它,只能偶尔嗷叫两声。 大黄把狗窝让出来,私底下我还是很高兴的,再没人跟我挤了,这是我的地盘了。 我兴奋地在狗窝附近转圈撒尿,划分了领地。 小花依旧对我磨磨唧唧,没错,她说话的对象始终是我。 因为无聊,我开始模仿小花,双手扒着狗窝双足站起,蹒跚学步。 每当这时,小花就会开心得拍响小巴掌。 我的唇里慢慢地吐出越来越多的单词,但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花就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启蒙老师,我“狼生”中的启蒙者则是狼妈妈,可惜,它死了。 第一卷 第5章 直勾勾的眼神儿 弹指一挥间,四年过去了,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不用捕食猎物,不怕严冬的寒冷。 只要我不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孙猴子就不会打我。 在孙猴子家住的时间久了,我已经习惯了这处院子和这几个人,渐渐把这里当成了我第二个家。 我学会了洗澡,穿衣,因为夏天太热了,而冬天则太冷了。 就在上个月,我还学会了扎辫子,是小花手把手教我的,她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 每当她妈妈不在身边,她就会离我很近很近。 我不会伤害她,她是我的第二个亲人。 她甚至学着母亲的样子,细心的帮我剪指甲。 她的目光是温柔的,用她妈妈看她时的目光来看我。 我很喜欢这时候的她,让我想起了狼妈妈。 可是,即便我已经很像一个人了,他们还是不愿意把我的链条摘掉。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学会如何打开链条的活扣,让自己头颈变得轻松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做的,到了清晨鸡鸣的时候再把链条扣回去。 这时候我大概十岁了,因为小花十岁了。 以前每次小花过生日,我和大黄都能吃到更多、更好吃的食物,还有我们最喜欢的肉类。 所以,我决定了,小花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一九八七年的三月十二日。 我听小花的妈妈母猴子说,小花将要去做一场大手术。 因为开刀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她要带着小花去上海,家里就暂时交给孙猴子看管。 上海,上海在哪里?我想陪小花一起去,可是我更知道那不可能。 我站在狗窝旁,身上穿着小花穿小了的旧衣衫,目送着她跟妈妈出了院子,坐上了手扶拖拉机。 只要农村有的,我见过的,小花都告诉我了,那是拖拉机,而不是什么怪物。 “放心吧!小草,等我回来身体就能好了,我们就能上山玩耍,下河摸鱼,我们还要一起去上学,你等我回来哟!”小花挥舞着小手跟我道别。 我不懂上学怎么上,可我依旧努力的点头,泪水噙在眼底,却始终不肯掉落下来,我是狼带大的孩子,从懂事起就没再流过眼泪。 我知道我们将要分别一段时间了,可我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居然这么长,长到再见面时我几乎认不出她。 小花走了,我栓着狗链条,坐在小花曾经坐过的小板凳上削土豆皮,这是最近几天小花教我的。 我在搪瓷鲤鱼戏水盆子的水面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 以前我也曾在河里看见过自己的形象,一个肮脏不堪的邋遢鬼罢了。 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小花就是我的偶像,我要像她一样讨人喜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手掌心的厚茧不知何时已经离我远去,十指纤纤,只是有一点不好,我的手指头习惯性地佝偻着。 即便我把它们伸直,当我忘记的时候,它们也会缩成原来的样子。 许是我变得乖巧,有了人类的雏形,我的福利待遇也随之变好,头颈上的狗链条加长了,大概两米多。 孙猴子炒菜的时候,我在院里的水缸中舀了水,倒在洗衣盆里,然后就跳了进去,清洗全身。 洗到一半,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人在偷窥,忙抬起头来。 是孙猴子,他的眼神儿直勾勾的,在我全身上下狠狠地打量,仿佛要将我戳出个窟窿。 第一卷 第6章 快!把衣服脱了! 他又想打我吗?我没对他吼啊! 我飞快地钻进了狗窝,穿起了衣裳。 是大黄的行为教会我,硬碰硬是要吃亏的,我不再倔强。 垫着破旧褥子的狗窝已经小了,已经不适合我住,可我还是喜欢这里。 我和孙猴子的晚餐就是馒头和土豆丝,他把这些装在我的食盆里就出去搓麻将了,“好好看家,小草,我去打麻将。” 我见过麻将牌,孙猴子家里就有,小小的方块,小花给我看过,我们曾经用麻将牌丢来丢去戏耍,谓之“打麻将”。 我从狗窝顶部的草窝里翻出我自己的私有物,一个调羹,是小花送给我的礼物,我已经用洗菜的水将它洗干净了。 虽然土豆丝被他炒糊了,饭也烧得比较硬,但是我不挑,这比在山上的日子强多了。 山上,我已经不想回去了,因为我知道,山林不是我的家,我属于人类社会。 大黄的伙食没有我的好,只有一个馒头,我把土豆丝拨给它一些,可它似乎没兴趣,嗅了两下,打了个响鼻就到旁边去趴着了。 孙猴子很晚才回来,步伐混乱,我闻到了浓浓的酒气,我的嗅觉和听觉一向灵敏,这是我在深山老林里练出来的技能。 他不是去打麻将了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用手电筒朝我住的地方扫了很久,明晃晃的白光照得我眼睛都快亮瞎了。 随后,他走了过来,将我听到他脚步声后才偷偷挂上去的链条拿在手里,“过来,进屋来。” 我不想去,直觉告诉我不去为好。 他见我犟着脖子不跟他走,开口道,“进屋,我给你吃火腿肠。” 手电依旧照在我的脸上,光线太强,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火腿肠”三个字深深打动了我,搔动了我的味觉神经,我太想吃肉了,他们吃肉的时候很少带我,我只能和大黄一样啃他们吃剩下的肉骨头解解馋。 我爬出狗窝,站了起来,跟着他进了屋子。 我从来没有进过他们的屋子,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也有好多物品通过小花的手我都见过。 他打开了电灯,“今天洗过澡了?”孙猴子问我。 他看我的目光怪怪的,又让我想起了狼妈妈捕食猎物时的眼神儿。 我心中疑惑不已,不是吃火腿肠吗?和洗澡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不是看到了?那还问什么! “快,把衣服脱了,躺在炕上。”孙猴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一瞬间,有种凉意从我的脚底心升到了脊梁骨。 炕?我对炕没印象,听到过,但没见过。 孙猴子不知为何,今天似乎特别有耐性,竟走过来牵我的手。 我不愿意,避了一下,他就顺势拉住了我的手臂,朝他所说的炕边走去。 将链条的另一头挂在墙上的钩子里,他就开始解衣脱裤。 我不介意看他裸露的样子,对我来说那无所谓,我心中从来就没有羞耻的概念。 他的身材很好,肌肉很结实,就是肤色黑了点儿。 我终于看清了,他根本就没有私藏“火腿肠”,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震惊之下,我又想起那个月夜之下,他对着我和大黄做过的奇怪举动。 第一卷 第7章 你才是婊子 “该你脱了。”孙猴子两眼放贼光地凝视着我。 我摇了摇头,“火腿肠!”我说。 “老子舒服了就给你吃火腿肠,过来。”孙猴子话语急促,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见我站在那里没动,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放倒在床上。 紧接着,他把手探进了我的上衣,在我的胸口一通乱摸。 十岁的我还没发育,他自然什么都摸不到。 我傻傻地盯着他的动作,他到底要干什么? 或许觉得不过瘾,他开始剥我的裤子。 这不行,我的心里一百个声音告诉我不能让他得逞。 母猴子马秀岚对小花说的话响彻耳鼓,“女孩子内裤盖住的地方不能让别人看,也不能叫别人碰,知道吗?” “为什么?”小花疑惑地问。 母猴子严肃地道,“不为什么,谁要是敢动,你就打他,挠他,咬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花点着小脑袋瓜答道,又问,“那小草是女孩子吗?” “对,她也是女孩子。”母猴子慈爱地说以至于她瞥向我的那一眼也带着这样的目光。 不仅小花记住了,我也记住了。 这些画面在我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瞬间,于是,我紧紧地抓住裤腰部分,不让他继续下去。 “啪!”他恼羞成怒了,给了我一巴掌,我的口腔里马上渗透出血腥的味道,我的最后一颗乳牙脱落了。 “呸!”我用力一喷,将唾液和鲜血的混合液体吐在了孙猴子的脸上,连带着还有我那颗牺牲了的牙齿。 乳牙很给力,直接弹到了他的眼皮上。 他松开了拉扯我裤子的手,捂住了眼睛,嘴里骂骂咧咧,“臭婊子,找死呢!” “你才是婊子,你全家都是婊子。”完整的一句话被我脱口而出,这是我的第一次。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词,母猴子有一次嫌孙猴子跟唐寡妇眉来眼去,就用过这个词。 但我并未意识到,我连自己最喜欢的小花都骂了进去。 孙猴子被惹怒了,再想打我的时候,我有了防备,猛一侧头,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抓向了他的脸。 虽然前几日小花刚给我剪过指甲,我还是把他的右脸颊上挠出了五道血痕。 孙猴子气急败坏,猛地揪住了我头颈上的绳索,我被勒得舌头探出老长,翻着白眼,呼吸也透不过。 我要死了吗?不,我不能死!我还没等到小花回来。 情急之下,我一脚蹬在了他胯下部位,紧接着,我觉得又能呼吸了,我终于理解了小花常说的“空气”是什么。 我气急地喊道,“去你妈地火腿肠。” 腰部一挺,臀部用力,我坐了起来,解开了束缚我的狗链条。 我发誓,从今以后,没人能把我像狗一样再栓起来,否则,我就咬死他。 孙猴子被我踹傻了,抱着某处在地上乱跳,我很想趁此机会给狼妈妈报仇,可现在的我有了新的顾虑,我怕小花伤心。 上次孙猴子手指头被割破,小花就哭天喊地的。 还有一点,现在的山林里连山鸡和野兔的数量都不多,狼妈妈就捕食过一次野猪。 我对猎杀大型动物有着天生的畏惧。 更何况,小花教过我,杀人是犯法的。 什么是法?她不懂,我自然更不会懂。 她只说,警察叔叔带着大盖帽,开着“呜哇呜哇”的车子,把人关进铁笼子,像她养的兔子一样。 之后不久,她的兔子就被孙猴子杀了吃肉了。 于是,我明白了,被警察叔叔抓走的人情况不会太妙。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警察,看到他们就像老鼠撞见猫一般躲着走。 第一卷 第8章 做什么勾当要关灯? 我知道这个家我是不能呆了,至少小花回来前我是不能再露面的了。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离开了孙猴子的家,找了个藏身之所躲了起来。 白天的时候,我蹲在房顶,看到孙猴子在村子里到处找我。 晚上的时候,我趁他睡熟了就去跟大黄亲热,然后钻进狗窝里睡觉,鸡叫前偷偷溜走。 我偷吃过钱村长院里树上的果子,唐寡妇家的鸡蛋,老刘家的馒头,临走的时候还在他锅里熬着的稀粥中撒过尿。 我弄不死你,我恶心死你。 接着我听到老刘媳妇儿在家门口,用尽天下最恶毒的字眼儿骂街,我知道她是在骂我。 狼妈妈已经死了,你骂她,她也听不到。 至于我的八辈祖宗,我跟他们不亲,所以,随便骂。 以前我不懂什么是上学,可自从离开了小花家我就懂了。 每天清晨,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就会背着个书包,去一间大院子里集合。 那里有好几个房间,他们在里面整齐地坐好,学语文,学数学,学唱歌,学画画。 我经常蹲在后窗下跟他们一起念书,我学会了查数,从1一直查到100。 我学会了念唐诗,知道了唐朝就是距现在很遥远的过去,并记住了一首名叫《草》的诗,因为,跟我的名字一模一样。 我还学会了唱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有段时间小学校里面的大喇叭叫的最欢,我觉得很神奇,还特意爬上树去看过,并没有人躲在里面说话。 喇叭里说,香港就要回归啦!香港又在哪里?也不知道离上海远不远? 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以为孙猴子睡了,正要躲进我的狗窝里睡觉的时候,屋门开了。 孙猴子出来了,他并不知道我就在附近,锁上院门就出去了。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手电也不打? 我好奇心起,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院落,这是唐寡妇家,我认识,我在这里偷过鸡蛋,他也是来偷鸡蛋的吗? 我在心里小声告诉他,鸡窝在那边,你走错了。 然后我就知道,是我搞错了,他不是来偷鸡蛋的。 孙猴子在窗根儿下站定,用指关节轻轻地扣响了玻璃。 “是谁呀?”屋里一个女人慵懒而摄魂儿的声音传了出来,灯亮了。 “你老公。”孙猴子的表情是兴奋的,急不可耐的,“快点开门。” “死鬼!等着。”里面笑骂着。 死鬼?是骂她死去的男人吗?孙猴子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门开了,唐寡妇穿着撩人的睡衣出现在门口。 孙猴子猴急地一把抱住了她,手朝着她胸口摸去,还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的脸发烫了。 他们关门进屋去了。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口,站在了孙猴子刚才站的地方。 “轻点!” “哎呀!你慢着点儿。” “你弄疼我啦!” 声音很低,都是唐寡妇一个人在说话,孙猴子始终不搭腔。 我耳力很好,听得很清楚的。 随后,我听到了唐寡妇痛苦的哼唧声,不知为何,我却从里面听出了愉悦。 而孙猴子就如同老牛一般,猛喘粗气。 他们神神秘秘地到底在干嘛?我狐疑地盯着窗户扇儿,里面是暗的。 我搞不明白做什么勾当需要关灯…… 第一卷 第9章 不会下蛋的鸡 正当我两腿站得酸软,准备回我的狗棚子睡觉之时,孙猴子一声大吼,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这吼声如此耳熟,我又想起了那个月圆之夜,孙猴子在我和大黄面前做的怪事。 “喊那么大声儿干嘛?生怕别人听不到啊?”唐寡妇娇喘着道。 “忘了这茬了,下把注意。”孙猴子说。 “还下次呢!你说你跟个小牛犊子似的,你家那母老虎能受得了吗?” 我想插嘴告诉她,我们家没养母老虎,就一只母兔子还叫孙猴子给吃了。 也不对,我们家还有只母猴子。 “你管她受不受得了?你能受得了就行呗!那只不会下蛋的鸡!” 我越来越糊涂了,我们家哪有鸡呀? “小花的病怎么样了?”唐寡妇关切地问。 “来信了,说是手术成功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那你就不能过来找我了。”唐寡妇的声音带着沮丧。 “我白天来,避着点人就行了。”孙猴子笑声很古怪。 “那可不行,老这样,我还怎么嫁人呐!” “嫁什么人,你有我还不够啊!”孙猴子接口道。 “要你有什么用?又不能帮我砍柴烧火暖被窝。”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 “要我说,她姐都死了,孩子送孤儿院得了,凭什么叫你养?还得花那么多钱给她看病。”唐寡妇说。 谁姐死了?孤儿院是什么?她说的人是小花吗?我满脑袋问号,没有答案。 “养都养了,十年了,养出感情了。” “要是我怀上了你的娃怎么办?”唐寡妇问。 “那我就跟她离婚,娶了你。”孙猴子笑着说道。 “真的假的啊?”疑问的口吻。 “你怀上不就知道了?”孙猴子的笑声很诡异,是从嗓子眼儿发出的。 “讨厌!又来……”声音又尖又细。 他二人嬉笑在了一处,屋内又重复了前面怪动静,唐寡妇的声音更“痛苦”了,孙猴子好似拉磨的驴,喘息声更大了。 我没有再听壁角了,他们刚才说的话我还没消化掉,我反复的咀嚼着,躺在狗窝里夜不能寐。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猴子是那只不会下蛋的鸡吗? 小花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吗? 她也跟我一样,没有父母? 我被这个想法惊呆了,不敢细想下去。 我似乎揣摩到了“比喻句”的要领,就跟小学语文章老师说得差不多。 小章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到小学校里支教没多久,高挑的个子,清秀的脸庞,说起话来细声细气,但是学生们都愿意仔细听她讲课,也包括躲在窗外的我。 天都快亮了,我刚迷迷糊糊睡着,孙猴子竟然这个时候回来了,他拿钥匙一开门锁,我就听到了响动。 院门刚打开,趁着他没有防备,我猛地窜了出去,将他吓了一哆嗦,门锁和钥匙一起落在了地上。 “你个狼崽子,别让老子逮住你!否则,有你好看的。”孙猴子在我身后叫嚷着。 随后几天我都不敢回我的狗窝睡觉了,有时候睡在别人家柴房里,有时候睡在屋顶上,有时候睡在草垛上。 我有时候在想,冬天来临的时候,小花能不能回来?我还能不能回那个家了。 第一卷 第10章 唐寡妇家的黑影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我从孙猴子家里逃脱了,也知道偷食物的人就是我,防护得更严密了,这时候,我开始挨饿。 但是,十岁的我已经不再热爱森林,只敢在林子外围行走。 我对密林深处竟然充满了恐惧,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地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我只能抠农田里的土豆、地瓜,掰杆子上的玉米生食。 我不敢生火,虽然我看见过别人怎么用火柴,也能偷到。 但是长时间的吃这些东西我还是感到饥饿。 幸运的是,某一天,我在小河里洗澡的时候,发现了藏在水下的捕鱼娄,里面竟然有鱼,个头还不小。 不知为何,我食用生鱼肉的时候,已经不是小时候狼妈妈给我时的美味,觉得很腥气,很想吐。 再又一次弄到鱼后,我偷了一包火柴,我下定决心要使用它,别人能用,我也能。 第一次,火柴头还没碰到火柴盒我就把火柴杆丢了。 第二次,划了一下,但没有点着。 第三次,点着了,由于我的胆怯没拿住,掉在地上熄灭了。 最后,我终于点燃了麦秆,升起了一小堆儿火来,火苗红红的,我把鱼丢了进去,鱼被烧得乌漆墨黑的,不过,那味道,真棒! 后来,我学会了把鱼串在木棍上烤,我为自己的聪明感到自豪,农田里的食物都成了我的食材。 我从繁花似锦的春季等到枯叶飘零的秋天,小花也没有回来。 那天,我又烧烤了食物,吃饱了东西,肚子胀胀的。 我爬上了麦垛,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睡觉。 由于我对“火”的无知,险些要了我的小命。 火堆里的残余燃屑在风的带动下,飞向了我睡着的麦堆。 多亏了我在林子里练出来的敏捷手脚,才使我逃过一劫,免于一死。 我逃得远远的,眼睁睁看着农田里高高的麦垛变成了黑灰。 我温暖的栖身地没了,只能再回到小花家居住。 长大后我时常想,还好被我点燃的麦垛周围是空荡荡的,才没有引发山火。 天越来越冷了,我的衣衫单薄,肘部都磨破了。 我记得唐寡妇有晚上洗衣服的习惯,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夜里并不收回去。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行动了。 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可耻”两个字怎么写。 我摸进了唐寡妇家的院子,先钻到鸡窝里,看看能不能捡个剩儿,运气不错,果然有鸡蛋。 那些鸡都认识我了,乖乖地躲在一旁,并不吵闹。 我不会偷那些鸡,鸡要是没了,就没有蛋了。 我忙揣了两个鸡蛋进口袋,然后去够挂在绳子上的厚衣服。 绳子有点高,我轻手轻脚地找了根木棍,将半干半湿的绒衣叉了下来。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唐寡妇家的门竟然开了,她居然还没睡。 屋里黑乎乎的,我隐约看见两个人影儿拉扯在一处。 趁他们没注意到我,我赶紧压到鸡架边上蹲下身子躲了起来,心脏扑腾扑腾剧烈的跳动着。 是谁跟唐寡妇在一起? 我出来的时候明明孙猴子已经打呼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