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夜 夜,静,无月。 华山北麓,一人静静的坐在树下。山是黑山,树是黑树,衣是黑衣。这人便仿佛和这无边的黑色融为一体。 忽然,林中一声鸟鸣,鸟儿仿佛受到了什么惊扰,却又倏然而哑。 就在这时,黑衣人四周一下子冒出了二三十人,他们真的就好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没有点声息。他们也是一身黑衣。不同的是,他们身后都有一个包袱。 有大有小的包袱。 树下的黑衣人仿佛没看到他们,一动也没动。 “来啦。”他说话了,但却没看四周,依旧低着头。 “是,来了。”后来的黑衣人中好像有一个是领头的。 “二十六人,怎么来了二十五个?”问话者依然没有抬头,语气却有了不满。 ‘“老十七来不了了”,答话者说,“他在太原许家荡失手了。” “哦?”树下的人抬起了头。一双寒光利刃般的扫向四周,“许家荡?谁?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不知道。我们查了三天,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我们没敢耽搁太久。”答话者仍然站着,静静的说话。但腿却微微的颤抖了,语气也有些惶恐。 静,可怕的静。有水落地的声音。 那个答话的黑衣人脸上豆大的汗。 “三天,三天你都没查出蜘丝马迹?” “是”。那人噗通跪下,“徒儿无能,请师傅惩罚。” “你跟我多少年了“十三年” “失过手吗? “没有” “是啊,二十三年没失过手。但你这次丢了老十七,丢了我的一个指头。” “是” “知道怎么办了?” “是”,答话者右手一扬,寒光一闪,已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切下,放在膝前。 “好。没有下次。任何人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是。” “下月初五,太原”树下的黑衣人有低下了头。 “是” 那群人就解下了包袱,放在地上,也不看对方,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正文 焦木令 太原,中国北方重镇。唐高祖李渊起事之地。所以从唐朝以来,这里更受人们的重视。胡汉之争,往往波及于此。故而饱受战火。但现在正是北宋真宗年间,却也太平。所以太原也就繁华起来了。 许家荡,不起眼。在太原近郊。三面环水,村中只有一条官路,直通太原东门。在北方的中原,这么一个三面环水却又紧邻繁华都市的村子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五月初五,端午节。 阳光洒满了大地。 许家荡的人们早早就起身了。女人们忙着做早饭,帮孩子穿衣服;男人们忙着找农具,下地;早起的孩子们则连脸也顾不上洗,互相追逐去了。因为他们知道,今天要吃粽子了。 孩子是不知道发愁的。 村子的尽头,靠近河边,一个单独的院落。院子看起来有些陈旧,院墙上有几株芦苇,时不时的随风点头。墙边有几棵槐树,粗壮的干,浓密的枝叶,看来有些年头了。树荫下,有一条黄狗趴在地上,好像睡着了。狗的旁边,一位老太婆,头发花白,坐在小凳子上,好像在剥着蚕豆。 累了,看来是累了。老太婆用手背揉揉昏花的眼睛,捶了捶半弯的腰,撑着板凳的边沿慢慢的站了起来,一边嘟哝着什么,一边颤巍巍的走进了院子。 院里,一个老头正在劈柴。这个老头年纪也大了,看来已经用不动斧头了,他用的是一把刀,一把生了锈的老刀,劈的也是一些细小的树枝。 老太婆老了,老头子自然也老了。 但他们的眼光分明同时亮了一下,亮的非常有精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一个从头到脚都着黑色的黑衣人。 这个人不像是走进来来的,像是被一阵风吹进来的。他突然间就进来了,又突然间飘到了两位老人的面前。 老人们的眼睛又昏花了,他们好像没看到这个人。 老太婆依旧弯着腰,慢慢的走向屋子。但在这时,屋顶上翻下了了两个人,挡在了门口。老太婆自然没有看见,依旧向前走。突然间就从俩个人的缝隙中穿了过去。两个人还站在原地,一脸的惊恐。 老头子也没有看,他仍然眯着眼,端详这手里的小树枝,好像在思考该从哪里下手才能让柴火好用似的。 “不简单,真是高手。”黑衣人开口了。没看他的手动,却有几点寒星直射老头的双目。 老头没有发现,只是抬手擦了擦面额上的汗,寒光却没了。他好像这才发现了来人,吃了一惊,回头向屋里喊道:“老婆子,家里还有吃的么?” “没什么了,只有几个粽子。怎么?饿了么?”屋里答道。 “不是我,我还没饿,家里来了几位客人,他们饿了。” 老太婆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大碗,又从那两个人的间隙处挤了出来。这次,那两个人动了,而且动的厉害,他们是飞出去的,飞出去有一丈开外,噗通坐在地上,便又站了起来,仍旧一脸的惊恐。 老太婆的碗里果然是几只粽子,正宗的北方芦叶粽。 “你们都下来吧。”黑衣人回头道。 院外的槐树上跃下了两个人,旁边的院墙上也下来两个人。他们也是一身黑衣,连同刚才的两人,都默默的站到了先前那人的背后。 “不错,不错,”老头子口中称赞到,头却在不停的摇,“金领圣手黄独行,谁都以为是锦绣衣袍,谁想得到却是一身黑衣呢?” 那个黑衣人没有说话,眉毛却轻轻的抖了一下,目中凶光一闪,却又倏的消失。 老头没有看他,继续说道:“但大家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不是独行客,他竟然有若干的徒子徒孙。” “不错,”那个被老头叫做黄独行的黑衣人微微扬头,语气中有一丝自豪,“名号本就是用来骗人的。” “不错,”那个被老头叫做黄独行的黑衣人微微扬头,语气中有一丝自豪,“名号本就是用来骗人的。”“唉,不错,不错,是不错。金领圣手黄独行一十七岁出道,二十三年来作案无数,从没失手。武林中没人知道他的长相、武功、兵器、喜好。”老头子慢慢道来。 “哦?”黄独行眉头一皱。 “是的,没人知道。”老头子继续说道:“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无法说话了。” “为什么?”那个老婆婆插口问道。 “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喘气了。”老头子道。 “这么厉害?”老婆婆不相信似的问道。 “是的,就是这么厉害!所以他是目前武林中公认的十大神秘人物之一。例如十五年前辽东高家寨三位寨主一夜之间身首异处、十年前太原府官银失窃案、三年前少林知客大师无故圆寂,随身的少林心法不见了踪影,这些都是武林中公认的无头案件,至今大家还在追查,尤其是少林寺知客大师案件,少林甚至发出了武林贴。” “有线索吗?”黄独行冷冷的问。 “没有,”老头子缓缓的道:“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黄独行显然吃惊不小,目中凶光大盛,上前两步,身后六人也紧紧跟上。 老头子却好像仍然没有看到,依旧看着手中的柴火,突然间,左手微微一扬,柴火便霍地到了黄独行的眼前。黄独行想都没想,伸手便抓,一抓便抓住了。他刚要说话,却感到一阵大力从手中涌来,不由自主的后退三步,勉强定住。心中大惊,再往手中一看,不由失声到: “焦木令!” 众人心中不解,他们跟随黄独行都已经多年,却从没见他如此惊恐过。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便也一起瞧去。却见黄独行的手中捧着的哪里是什么柴火,却是一截焦炭。 烧焦了的焦炭。 众人望着黄独行,只见他慢慢的走到老者的面前,仰首看天,嘴里喃喃的道:“焦木令,焦木令,见者焦头烂额,接者枯木逢春。江湖上五十年前就已传唱的歌谣想不到叫我唱了一遍。” “不错!”老者此刻却也不像先前那么啰嗦了,面色冷峻,神情肃穆,“你是第四个能接住我焦木令的人。” “却也是四大不幸人之一。”黄独行道。 “不,你们四个人比那些人好多了。” “哦?哪些人?” “那些没有接住我焦木令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接住,都当场被焦木贯脑而亡了。” “我接住了。” “所以你是幸运的。” “但我可以不那么幸运吗?” “不可以!”老头斩钉截铁的说,“焦木令出,永不收回。即使令主他老人家也不行。” “但接令者可以得到一件东西,是吗?” “是的,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因为我们是欧阳如燕。”那个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身,也来到了老头子的旁边。 “欧阳如燕?‘事无巨细’欧阳如燕?” “不错。”老太婆笑眯眯的道,看起来还有几分迷人。 “那他是?”黄独行又把目光移向了老头。 “他姓欧名阳,我姓如名燕。我们就是欧阳如燕。”老太婆依旧笑眯眯的。 黄独行这才恍然大悟。 欧阳如燕,三十年起便已是江湖中的传奇。没有任何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什么出身门派,什么武功路子,。但她却知道武林中所有的人,所有人做过的所有的事,明里的事,暗里的事。所以大家就送了外号“事无巨细”。当时江湖就有歌谣:“事无巨细一出世,阎王老子也不宁。”她拿这些事向别人卖钱,要价当然很高,当然也没有人不买。却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消失了踪迹。大家都以为她知道事情太多,被别人灭了口,却不料原来躲到了这里,更不知“她”原来不是她,而是“她”和“他”。 “你还要问吗?”欧阳说道。 “不了,事无巨细出世,阎王老子不宁。” “那好,月底之前,你到东京汴梁。” “什么事?”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不要知道。”欧阳冷冷的说,“你到了自然有人说给你。” 欧阳又低下头去用那生锈的老刀砍着柴火,如燕也弯下腰去端起了那装了粽子的大腕。 黄独行也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院门。那六个黑衣人也跟着闪了出去,无声无息。 正文 平安酒楼不平安 汴梁,即今天的开封。地处黄淮之间,水陆便捷。古来就是繁华之地,加之宋太祖定都于此,更成了全国的政治中心。于是达官显赫,商贾云集,文人咸聚,更是一派歌舞升平。 时过黄昏,华灯初上。街上来往的人渐渐的稀少了。但在一些个别地方,人的精神好像才刚刚复苏,例如夜市。 城东,有开封府最大的夜市。在这里,吃的,喝的,玩的,样样俱全。平安酒楼,是这个夜市中最大的酒楼,此时,更是人声鼎沸,已经有人喝醉了酒,喧哗的声音传出老远。 二楼,十多张桌子,每张都有不少人。这些人好像不是一伙的,他们中有背着刀剑的江湖豪客,也有头戴方巾的读书人;有老态龙钟的长者,也有意气风发的青年;有胖嘟嘟笑眯眯的生意人,也有土头土脑的庄稼汉;临窗的桌子,坐着几个人最是奇特:一个老和尚,瘦瘦的,高高的,坐在那里像竹竿;一个老道,蓬乱的头发,破旧的衣裳;一个中年书生,一袭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还有一对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女,男的白衣白裤白鞋子,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女的却是一身红衣打扮,连头上都扎着一根红绸子,煞是好看。 桌上酒菜已经摆满了,但他们却没有动筷子,看来在等着什么人。那个和尚向窗外看了看,瓮声瓮气的说:“你们世人真的是烦,你说这个大好的日子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出来干什么?” “那你出来又干什么?”那个老道反问道,“你可以出来,别人也可以出来啊,你们佛家有云:众生平等。” “我——”和尚怔了一下,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要他们不出来也有一个法子。”老道继续说。 “什么法子?” “官家发文,禁止夜市。” “那怎么成?这夜市好像自古就有了,你净出叫人笑话的馊主意。”和尚好像终于逮到了反击的机会,得意洋洋。 “那也不是。”旁边的书生摇了摇扇子。 “怎地?”和尚和老道齐声问道,这一声把那对青年男女也吸引过来了,四人一起看着那书生。 “因为唐朝以前是没有夜市的。唐朝以前,市只能白天营业,晚上是不许买卖东西的,历朝都有规定:城门、坊门、市门必须在日头一落就关闭,城里面普遍夜禁,连燃烛张灯也有限制,若有违犯,要受到处罚的。” “哦,那到唐代呢?”那个女孩明显来了兴致,双手托腮的问道。 “唐代经济发展了,东到高丽、扶桑,西到波斯、大食,北有突厥,南有天竺,他们和大唐都有往来。那时候,天下又太平,于是朝廷就允许人们在晚上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活动,当然地点可能比较少。” “你就吹吧,又没什么根据。”老道不服气地说。 “三叔说的不错。”那个一身白衣的青年插口道,“隋唐的时候,按照规定,坊市大门依时启闭。五更三筹,击鼓开坊门,人们可以出入;昼漏时尽,击鼓四百下或六百槌,关闭坊门,行人禁止通行。‘闭门鼓后,开门鼓前,有行者,皆为犯禁。’这是史书记载的。日中击鼓二百下开市,人们入市买卖;日落前七刻击钲三百下散市。此是定规。一点不错。” “但老三分明说唐时人们在晚上可以出来了啊,而且可以买卖东西啊。”和尚挠了挠光头,不解地说。 “是啊,唐朝是有了夜市。”青年人微微一笑,“不过可能不像现在这么普遍,但肯定是有了。那时有个诗人叫王建,他有一首诗,叫《十五夜望月》里面说:‘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是时平日,犹自笙彻晓闻’。晚唐还有个诗人叫薛逢,他有一首诗叫《醉春风》,里面写道:‘洛阳风俗不禁街,骑马夜归香满怀。’都是说的夜市生活。” “什么意思?”和尚又挠头了。 “这我懂,”那个老道又插口了,“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人们晚上就可以出来玩了,就是说现在人们更可以出来玩了,就是说你不要白费心思叫他们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也不全是白费心思。”有几个大汉好像吃醉了,摇摇晃晃的过来,“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陪老婆孩子啊,只要小姑娘留下就可以了。” 和尚的脸往下一沉,低声道:“滚!” 走在前面的那个大汉大概是为首的,他愣了一下,回头对手下说:“你们听清楚了吗?他叫爷们滚。” 众大汉哈哈大笑。 “你叫我滚?” “是的。” “你知道我是谁?” “谁?” “你听好了,我叫王一旦,我爹是王钦若,当朝宰相。” “啊呀,原来是宰相大人的公子啊。”那个女孩笑眯眯的站了起来,“真是对不起啊,我们给您老陪个不是吧。” “还算你有眼色,”王一旦满脸得意,“在开封这块地上,大爷就没有干不了的事。就是真的干不了,还有我爹呢。” “那是那是,”女孩依旧笑眯眯的,“但王宰相有个外号你可知道?” “外号?”王一旦挠了挠头,“什么外号?我还真的不知道?” “王七蛋。”女孩笑道。 “王七蛋?”王一旦挠着后脑烦了迷糊,“我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你们父子俩加起来你就知道了。”女孩笑的弯下了腰。 大汉好像这才会过意来,怒吼一声,“你敢辱骂大爷!”张开大手,便向女孩扑了过来。 女孩却不见了踪影。大汉一愣,就听见背后一声娇笑,接着脸颊一凉,嘴里却被赛进一个东西,热乎乎的,带着腥味。 他急忙吐了出来,却是一只耳朵。 一只人的耳朵。他自己的耳朵。 后面的大汉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剑,扑了上来。 却听的一阵噼里啪啦,大汉们的脸都肿了起来,手里的刀剑也不见了,到了那个和尚的手里。和尚原来是坐在那里的,现在却站在他们的面前。 大汉们呆住了,谁也不敢动。 “滚”和尚低声道。 大汉们虽然喝醉了,但却不是糊涂蛋。他们连忙架起王一旦,连滚带爬的下了楼。 “大师傅就是的,老是扫了人家的兴。”小姑娘撅起了嘴,一脸的失望。 “红儿,你这一路闹得也不少了。”那青年男子道。原来这个小姑娘叫红儿,怪不得满身的红衣,连发带也是红的,倒是人如其名。“人家一句话,你就把人家耳朵削了,爹爹知道不罚你才怪呢。” “你告诉师傅吧,我才不怕呢。今天如果是不会武功的女子,会是什么结果啊。哼!”红儿并不买账。 “这样吧,”那个老道说话了,看来是打圆场的,“庄主交代我们不可多事。待我们把事情办完了,再陪你闹个够。红儿你看怎样?” “好!好!”叫好的却不是红儿,红儿还未说话。角落里却站起来一个人,一边鼓掌叫好,一边走到近前。原来热闹喧嚣的大厅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敢情大家都被刚才的打斗吸引了,都在看着他们。 来人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须,一双虎目,威风凛凛。 “终南三侠久不问江湖之事,今日出山,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啊.”那人也不理会红儿等人,坐到桌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白衣青年呼的站起,却被那个书生给拦住了。 “你是谁?书生问道。 “你们要等的人。” “我们等谁?” 那人却不再说话,随身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拍,转身跳出窗口。 “焦木令!”和尚盯着桌子,失声道。 众人一起瞧去,却见桌子上哪有什么杯子子,只一个杯子大小的洞,嵌在桌板之内。洞的周围一圈焦黑,如同焦炭一样的黑。 “追。”书生低喝一声,身子一闪,已出了窗外。 众人不及迟疑,跟着跃出,那个道士临走时却伸手抓了只鸡。揣在怀中。 正文 鬼影 开封东郊,几条人影掠过。前面一人正是酒店中那个虎目汉子,后面几个追得正是红儿一行。和尚看起来精瘦,耐力却是惊人,一直追在前面,紧跟着的是道士和书生,白衣青年和红儿并排而行,一红一白,即使在黑夜中也煞是惹眼。他们看起来错落有致,不徐不疾,前面跑的人不慌张,后面追的人好像也不着急,但眨眼之间却下去了十多里路。 突然间,前面的汉子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追在最前面的那个和尚把手一摆,众人都停了下来,原来追到了一片树林的前面。红儿拍了拍胸口,微微有了喘息之声,轻声问:“怎么办?进不进去?” 众人都望着和尚,和尚沉思片刻说:“清儿陪红儿留下,我们三个进去看看。” 原来那个白衣青年叫清儿。 “不嘛,”红儿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老不让我们见识见识,要不你们留在外面,我和清哥进去给你们探探。” 和尚还要说什么,老道拉了一下他的袍子说:“他们两个留在外面你也不省心,还是和我们一起进去吧,有什么也好照应。” “好。不要惹事。”和尚把手一挥,众人就鱼贯而入。 林中,漆黑一片。饶是五人内力深厚,却也看不了多远。时已五月底,月儿不见了踪影,偶尔有星光透进林中,更显诡异。 鸟儿都睡着了,夏虫也不叫了,就连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了,难道都被这肃杀的气氛给震住了?红儿紧紧的抓住清儿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突然,前面亮起来一点亮光,绿色的亮光。 “鬼火!”红儿惊呼一声。 果然,真的是鬼火!因为这火不是灯笼中的火,也不是火把上的火,而是浮在空中的,周围也没有人,连个鬼影也没有。 更可怕的是,那鬼火竟然向他们飘了过来。不是前面的一点,而是四周都有绿莹莹的鬼火,而且都向他们飘了过来。 红儿抓着清儿的手更紧了。清儿笑了一声,:“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在酒楼中威风八面的大女侠却害怕起鬼来了。” “谁怕了?”红儿赌气的撒开了手,身子却不由得又向清儿靠了过去。 “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鬼火突然说话了。 鬼火当然不会说话,但说话的却也不是人。说话的是两个鬼影,一黑一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间就飘在当前鬼火的两边,和鬼火一样飘着,只有头和身子,没有手,也没有脚,长发盖住了脸,舌头却拖到了胸前。 “鬼!”红儿一声惊呼,声音也抖得厉害,刚刚松开的手又紧紧的抓住了清儿。 “阁下何人?再装神弄鬼,老和尚可不客气了。”老和尚沉声说。 “察看人间善恶,收人三魂七魄,十殿阎罗面前,黑白无常是也。” 黑白无常,他们碰到的竟然是黑白无常! 阴间专门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传说,活人是见不到他们的,见到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灵魂就由他们拿到阴间。难道和尚一干人等已经死了,已经来到了阴间? 红儿的手抓的更紧了,身子也抖了起来。 “哈哈哈哈,”老和尚哈哈大笑,“那敢情我们都已经死了不成?” “快了,”黑白无常幽幽的说,却不见他们张嘴,“你们再往前走就是奈何桥,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过了奈何桥,神仙也难逃。到时候你们想回去也不能够了。” “去你奶奶的!”老道却忍不住了,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出手却变成了两截,向黑白无常飞射而去。 噗——黑白无常不见了,却腾起了一团烟雾。 四周的鬼火也不见了。 前面,竖起了一块大石碑,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之间就竖起来了。石碑绿莹莹的,就像鬼火一样,上面赫然三个大字——奈何桥!字是红色的,红的就像人的血液,即使在黑夜中,也格外的刺目。 “装神弄鬼。”和尚冷哼一声,袍袖一甩,带头向前走去。众人不再多言,紧跟而行。 走了半个时辰,却也平静,没有什么小鬼无常的出来吓人了。但众人心中却更加不安。因为这里静的不寻常,静的出人意料。 “停。”和尚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看。” 大家赶忙停住了,顺着和尚的手指向前看去,却见前面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赫然三个大字——奈何桥。就是刚才的那个奈何桥。老道士一个凌空起身,伸手一抓,落了下来。苦笑到:“我们又回来了。” “何以见得?”问话的正是久不言语的清儿。 “上次我折了一根树枝射那黑白无常,刚才我摸了一下,正是那个枝头,断痕犹在。” “看来这是对方的迷阵。看你的了,老三。”大家都把目光对着那个书生。 书生苦笑了一下:“白天我还能观察阵的大小方位,现在这黑咕隆咚的叫我如何辨别?” “我们跳上树头,跑出林子不久得了?”红儿说。 “傻丫头,”书生摇头说,“树上最好布置机关,对方简单的在树顶上扯张大网,那我们就真的自投罗网了。” “要我说,我们干脆一把火把这鸟林子烧了不久得了?”老道士说。 “林中大火一起,你往哪里逃?你挖地道跑吗?等不得林子烧了,我们早就变成烤鸭了。”书生道。 “那我们怎么办?”老道问。 “等。” “等?” “对。” “等什么?” 书生却不再说话了,随地坐了下来。 和尚也坐了下来,清儿和红儿也坐了下来。老道看了看书生,又看了看和尚,再看了看清儿和红儿,最后也坐了下来。 红儿用眼角偷偷的瞄了一下老道,扑哧笑了出来。 他们没有办法,看来只能等了。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固然要去争,要去取,要去寻找一切的机会。但有时候,等也是一个好办法。有时候,机会不是争来的,而是等来的。 关键,现在他们会有机会吗?他们又会等来什么样的机会呢? 正文 破阵 等待是件痛苦的事情,它考验一个人的品质,一个人的耐性,一个人的智慧。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等待,漫长的等待。 只不过有的人等不及了,于是就主动出击,寻找机会,一直找下去,他们也许找到了出路,找到了成功,但也许比别人更早的找到了死亡。 有些人生来就是等,一只等下去,他们也许会等来了机会,等来了成功,但也等来了死亡。 还有一些人,该主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立即出击,动如脱兔,没有什么会从他的手中溜走的。该等的时候他安心等待,静如处子,绝不浪费一点力气。 这五个人目前要做的就只能是等待。等救兵,等天明,等奇迹的发生。当然,等来的也许不会是这么幸运的事。 也许会是一个意外,例如敌人,甚至也许会是死亡。 树林又恢复了平静。静的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能听到人的心跳。 心跳的声音都被人听出来了,那岂不是因为很紧张吗?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不紧张呢? 四周是黑暗的大网,刚刚消失了的鬼火,专门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哪一个不是危机重重?哪一个不叫人心惊胆战? 但这几个人要么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要么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难道他们还会紧张? 但这次他们也没有等多久。因为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亮了起来,。四周的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挂着一些灯笼,不是很多,但足够把林子照亮了。 书生道:“清儿,我考考你,你说,人家为什么给我们点了灯笼?” “因为他们不想等下去。”白衣青年说。 “他们为什么不想等下去?” “因为他们也怕白天。” “为什么他们会怕白天?” “因为鬼是见不得太阳的。” 鬼,又是鬼。 难道他们也相信鬼的存在?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难道刚才真的是鬼在和他们周旋? 红儿的手抓的更紧了,手心里都有了汗,刚才在酒楼中的豪气一点儿也没有了。 老道看了看那个叫红儿的女孩,笑了笑说道:“我还没看过能有什么事能让我们的红儿女侠这么紧张,看来天下没有几个女孩子是不怕鬼的。” 红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只是撅起了嘴,瞪了老道士一眼。 “清儿,你去看看能不能走出去。”那个书生说道。 白衣青年站起来,红儿拉着他的手也跟着站起来。 “你不要跟着闹了。我去看看阵法。”白衣青年说。 “谁闹了,我也要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你参谋参谋呢。”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道“那你跟在我的后面,不要乱碰乱摸,小心触动了机关。”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红儿好像不耐烦了,但却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两人在四周慢慢的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三叔,对方布置的是武侯八卦阵。”白衣青年对书生说道,“但其中夹着韩信的十面埋伏,以巨石为山,花草为水,灌木为林,辅之以天然的树木地形。侄儿粗看,有一十六种大变化,六十四种小变化。” “找到生门了吗?” “还没。”白衣青年叹口气说。但话音未落,却身形一晃,闪了开去,左一拐,右一弯,已到了十丈开外的一盏灯笼下,手中寒光一闪,灯笼已落到了他的手里。同时,他的右脚却踢向了那棵挂着灯笼的大树,大树呼的飞了出去,正砸在一块大石头上。“轰隆”一声,大石头四分五裂,四周的灯笼却一起熄灭了。 “呵呵呵,好,不错,举手投足之间就破了敌人的阵法,看来清儿已得到了老三的真传了。”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白衣青年的身后。 “还有吶,”老道也走了过来,拍了拍白衣青年的肩头,“你小子明明看出了门道,却不露声色,装神弄鬼,声东击西,连我们也被你骗啦。这一招又是向谁学的?” “呵呵,装神弄鬼这一招当然是向你老人家喽。”红儿凑上来说。 “讨打。”老道作势举起了手,红儿却笑着滑了开去。 他们原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他们还是在谈笑风生。 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乐观,就是再大的困难也保持这种积极的心态。 “哈哈哈哈。”随着一声大笑,黑暗中大踏步走出一个人来。笑声未落,四周又亮了起来,这次亮的却不是灯笼,而是火把,二三十只火把,把林中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这个人满脸络腮胡须,正是刚才酒楼中的那位大汉。 “有叫几位受惊了,小弟陪个不是。”大汉来到近前,一躬到地。 “不知阁下引我们前来,又弄出这些门道,所为何来?”书生冷冷的说。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家主人有请,还请众位借一步可好?” 主人?武功如此高强的江湖豪杰竟然只是别人的仆人! 那个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正文 边关大帅杨延昭 众人只是心中疑惑,谁也没有开口相问。但就是问了人家也不一定说的。 大汉倒是不卑不亢。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跟我来。”转身向前走去,也不再征询书生等人的意见。 书生也不再问,当先跟了上去,众人便紧随其后。七弯八拐,行了大约二三里路,来到一处庄园的门前。门楣上两盏灯笼高挑,大门是朱红的油漆,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户大户人家。 大汉推门而入,大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众人也跟着进了进去。院内也挂着灯笼,照得里面的一草一木也是清清楚楚的。大汉领着大家越过了一个荷花池,绕过回廊,来到了一处大厅。推开大厅的门,他却不走了,站在门口,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众人也不推迟,依次进去了。大汉却没有跟着进去,转身立在门外。 大厅里,一桌,一椅,一剑,一人。 椅子是空着的,剑抓在人的手里,人站在桌边,正在看着桌子上的什么。他没有说话,大家也没有说话,但他们也走到桌子的旁边,也看向了桌子,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他们看到的竟然是一张地图。一张布满了标识的行军打仗的地图。 大家看那人五十岁上下的年龄,身高八尺开外,虎背熊腰,头发有点花白,脑门些许皱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最奇特的是那双手,大,青筋暴突,一看就叫人知道什么东西如果被它攥住就休想逃脱。 那人这才抬起了头,扫了众人一眼,道:“司马庄主可好?” “有劳挂记,家父一向安康。”白衣青年拱手答道。 “家父?你叫司马庄主家父?你是司马老哥哥的儿子?”那人趋步上前,一把抓住白衣青年的双手,激动的问。 “正是,在下司马清,只不知阁下何人?因何引我们来此?”原来那白衣青年叫司马清。 “哈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放开了双手,“我就是杨延昭。” 声音不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如惊雷。 杨延昭?这个人竟然就是杨延昭! 这就是那位数次击败辽军、保了百姓平安、威震天下的三关大元帅、大宋朝的国家支柱杨延昭! 杨延昭看向和尚三人道:“看来三位就是终南三侠了?” “不敢,”老和尚道,“在杨元帅的跟前不敢妄称。” “妄称?”杨延昭呵呵一笑道,“本帅虽不履江湖,但江湖中的讯息还是知晓一二的。佛侠知远大师,道侠青松道长,儒侠金无文金先生,三人虽师出不同门派,但出道江湖以来情同手足,杀贪官,除恶霸,安良民,江湖人物谁不敬仰?当时江湖传言:终南三侠一出手,阎王老子也发抖,不问皇亲与国戚,惩恶扬善自报应。你们如是妄称,天下间谁还敢说“侠”这个字?” “啊,原来你们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大啊!怎么没听你们和红儿提起呢?”红儿忍不住插嘴说。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杨延昭呵呵一笑道,“倒是忘了这位女侠,不知可否告知大号?” “我是我师傅的徒弟。”红儿大大咧咧的说,“我师傅就是司马庄主,清哥哥是我的师哥,但他出去老不带我玩。另外刚才你说的这终南三侠也是我的师傅,不过他们把本领都传给清哥哥了。” “不得无礼,”和尚喝到。红儿冲他吐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退到了司马清的身边。和尚苦笑一声,说:“倒叫杨元帅笑话了。这孩子是老庄主的义女,姓卫名嫣红,我们叫她红儿。自小娇生惯养,很是调皮。元帅勿怪。” “呵呵,小孩儿家,哪像你我这样整天板着个脸。”杨延昭道。“大家快请坐下.”说着,他拉着司马清的手走到桌前,顿了一下,又环顾一下屋内,拍了一下脑袋,苦笑道:“瞧我这脑袋,光顾着高兴,也不知叫你们坐哪里了。” 知远大师大师道:“元帅军务繁忙,不必客气。我等站着惯了。” “是啊。”青松道长接着道:“司马庄主接到元帅的密令,就命令我等即刻赶来。我们知道事情紧急,元帅您直接说事得了。”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杨延昭松开了司马清的手,指着桌上的地图道:“众位从此图上看出了什么?” 众人围了上来,看了那图一会儿。 “没什么啊,不就是一张地图吗?”卫嫣红首先道。 “老衲看不出什么.”知远大师也道。 正文 边关凶案 “清儿,你看出了什么吗?”金无文问道。司马清看了一会儿说道:“师傅,边关出事了。” “什么?”卫嫣红睁大了双眼,不相信的道,“吹牛!你怎么知道边关出事的?” 知远大师和青松道长相互看了一眼,笑道:“是的,边关是出事了.” “不是,”卫嫣红急了,“你们刚才还说不知道的呢,怎么现在又知道了?” “我们不知道。”青松道长说。 “你们不知道?”卫嫣红奇怪了。“但你们明明......” “我们是不知道,但我们相信清儿,更相信你的三师傅。”知远大师道。 “清儿说边关出事了,而你的三师傅又没反对,那边关肯定就出事了。”青松道长说。 “是吗?”卫嫣红望着司马清问道,“可是你和三师傅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杨延昭也看着司马清。 司马清看向儒侠金无文,金无文点点头说:“清儿,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好在杨元帅就在这里,有什么不足也好给你指出来。” “是。”司马清恭声说道,走到桌前,指着地图,说:“这是一张我朝北部边界图,北方是大辽,西北是西夏国,大体上以长城为界。事情就是出在我朝与辽国的边界处。因为那几处的边关都是用红色标出,而且用血滴的形状。小侄冒昧,不知说的对不对,还请元帅指正。” 众人看着杨延昭。 杨延昭缓缓点头道:“不错,不错,贤侄所言一点不错。近一个月来,雁门关总兵王万里、风逝关总兵蒋族池、乾维关总兵张非刚、铁岭关守将洪淮恩先后遭遇不测,他们有的死于家中,有的被刺杀于途中,甚至像张总兵众目睽睽下竟然就被刺杀于校场。” “可有什么线索?”金无文问道。 “有,也没有。”杨延昭苦笑道。 “哦?”金无文道。 “他们或被长箭穿喉,或被细针贯脑,或中毒于无形,但都不见凶手,我们甚至不知道凶手下手时的位置。” “哦?”金无文又道。 “是的。”杨延昭说,“例如张总兵,在校场上被长箭从正前方穿喉,但长箭却是从右后方的树林中射出。但等军士们搜查过去,却人迹皆无。” “现场呢?”金无文问道。 “几个案发现场倒有一个共同的物件” “什么物件?” “一块像焦炭一样的东西”杨延昭道。 “焦木令!”终南三侠失声道。 “是的,我听李将军说这是江湖上的焦木令。”杨延昭说道,双手拍了两下,门开了,那个领路的大汉来到近前,伸出双手,上面一块白布,白布上是一块焦炭。 黑黑的焦炭。 “这位就是李将军”杨延昭指着大汉说,“他以前也是江湖人物,十年前投入军中,帮了我不少忙。” “李军见过各位。”大汉拱手向众人道。 “李将军好俊的轻功。”青松道长道。 “不敢,道侠深得昆仑派真传,浮云轻功独步天下。在道长面前,在下的轻功只是微末。” “将军的内力老衲也佩服的很。”知远大师道,“不见用力,便将酒杯拍入榆木酒桌之中,还不动声色的烙焦了边沿,这份功力,当今江湖中好像找不出几个。” “大师谬赞了。”李将军道,“大师的般若掌天下无双,就是当今少林掌门知真大师也要逊大师分许,在下在大师面前岂敢卖弄?” “将军文武双全,金某佩服。”金无文一摇折扇道,“韩信的十面埋伏阵,每阵一十六种变化,十阵一百六十种变化,大阵套小阵,小阵连小阵,阵阵杀着。当年西楚霸王的十万雄兵,硬是被韩信的十面埋伏弄得全军覆没。武侯八卦阵更是鬼神莫测,想当年诸葛武侯设下此阵,竟叫东吴大帅陆逊进退不得,若不是得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的指引,这位陆大都督恐怕只能困死阵中了。” “金先生博闻强记,李某向来敬仰。”李将军说道,“韩信和诸葛武侯确是千古奇才,百世不遇。” “李将军谦虚了。”金无文道:“将军能在方寸之地将两大古阵合为一阵,实在高明。” “不敢不敢,”李军拱了拱手道,“金先生乃天下奇人,儒林中脱俗的高洁之士。二十多年前江湖就传说先生已了然鬼谷门的所有绝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的小小阵法经不住司马公子的弹指一挥,又岂敢入先生的发眼?” “哈哈哈哈。”杨延昭哈哈大笑,“众位都是英雄,以后有切磋闲聊的时间,我等还是谈眼前之事吧。” “元帅批评的是,”金无文拱手说道,“焦木令久不出江湖,今日一出,必有大事。” “焦木令?什么是焦木令啊?”卫嫣红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清儿,你能不能说一说这段掌故?”金无文看着司马清。 “是。”司马清应到,“焦木令在五十多年前现于江湖,是一神秘组织的令牌,至于这组织是什么组织,头领是谁,目前也无人知道。人们就干脆叫它焦木门。它做的案子都是大案,案发现场没有其他线索,只留下一块焦木。故而江湖有言:焦木令,焦木令,见者焦头烂额,接者枯木逢春。” “什么意思?”卫嫣红问道。 “就是说谁见到焦木令谁就在劫难逃。它没有固定的接令的人,接到焦木令的人只要帮它办一件事,当然这些事都是难办的,办成功了把焦木令留在现场,之后它永远不会再来找你的。办不成功自己了断。但无论成功与否,接令者都可以提出一个要求,而焦木门都一定满足。” “司马公子真是人中龙凤。”李将军赞道:“武功好,阵法精,见识也广。机变更是非常人所及,看来已得到三侠的真传了。真是少年英雄啊” “但目前情况比诸位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杨延昭道。 “哦?”知远大师皱眉道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在门外道:“禀报元帅,府里杨忠有急事求见。” 杨延昭道:“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衣服的前胸上绣了一个大大的“杨”字。他来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寇老丞相有急件要呈与元帅。” “哦?寇老丞相?快快拿来我看。”杨延昭道。 杨忠伸手入怀,突见他双肩一抖,一团刀光从他怀中直向杨元帅的脖颈飞去。 好亮的刀光! 好快的刀速! 好近的距离! 正文 辽人刺客 众人大惊,卫嫣红“啊”地惊呼声还未落地,却见李将军已操起椅子扔了过去。椅子看起来不快,却刚好挡住了刀光,刀钉在椅子上,和椅子一同落在地上。 是一把圆弧弯刀! 杨忠一发不中,身子一晃,已到了门口,却闻到了一股迫鼻的香味。抬头一看,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衣着破旧的道人,一手拿着一只烤鸭,看着他呵呵的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道侠青松道长。 杨忠把牙一咬,双手一挥,手中已舞着两把弯刀,雪花似的滚向了青松。 这刀比刚才更快,夹着呼啸的刀声,也比刚才更有威势,更夺人魂魄。 但突然间,刀光就消失了。 杨忠直挺的站着,嘴里塞着一块鸭骨头,睁大着眼睛。 青松道长仍旧呵呵的笑着,小心的又把剩下的鸭子藏到怀里,摇着头说:“这年头,都怎么了?连这鸭骨头都有人和我老道抢。” 李将军走向前来拱手道:“道长的身手出神入化,不减当年,晚辈真的开了眼界。” “呵呵呵,”青松道长笑道,“将军说笑了。若谈开眼界,刚才将军的那一掷才真的叫我等开了眼界呐。瞬间之中掷椅救人,更难得的是速度、力度、准度丝毫不差,放眼当今江湖,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个啊。” 说话间,李将军已将杨忠拖到桌前。杨延昭看了一眼道“你不是杨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刺杀本帅?” 青松道长走上前来,拽开那人口中的鸭骨头,道:“说!” 却听金无文叫了声“不好”,一个箭步已窜到那人跟前,伸手捏住那人下巴,但见那人嘴角处已流出暗红的血液。 金无文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手,道:“还是迟了。” 那人倒在地上。 李将军俯下身来探了探他的鼻息,金无文道:“迟了。此人将鹤顶红藏于齿间,刚才老二松开了他的穴道,他便咬破自尽了。” 青松道长挠了挠头,红了脸,到:“我见元帅要问他话,便解开了他的哑穴,谁知他竟然自尽了。” 李将军盯着那人脸上看了一会,伸手在那人耳根处一撕,竟然揭下了一张面具。原来这人竟然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这人四十左右,鼻子不大,左嘴角处一道疤痕,甚是显目。 “辽东翼虎!”司马清惊呼道。 “辽东翼虎?”杨延昭皱了皱眉,问道:“此人什么出身?” “此人名叫韩延德,大辽国人,轻功好,刀法快,下手狠,行动起来就像会飞的老虎,故人称辽东翼虎。”司马清道:“前年侄儿奉三位师傅之命去幽州办事,曾见过此人。” 杨延昭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看来辽国又想生事了。先用卑鄙手段刺杀了我多名边关守将,又命人到京师来暗杀本帅。打仗本帅自不惧他,只是战事一起,两国的百姓又要受累了。”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王朝的更迭都是以牺牲百姓为代价的,亡国百姓固然苦痛,但即使灭了他国,百姓也还是苦不堪言。他们要出兵,他们要出劳役,他们要出赋税,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满足统治者的私欲。 可又有几个君王会考虑百姓呢? 大家都没有说话。 李将军上前解开了韩延德的衣裳,却在他的内衣口袋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件,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焦炭。 黑黑的焦炭。 又是焦木令! 李将军面色严峻,道:“现在看来,焦木门已与辽国勾结起来,妄图刺杀干净我大宋将帅,好为辽军南下扫清障碍。” “是啊,现在事态严重,本帅也不和诸位客气了。”杨延昭道:“李将军随我去见寇老丞相,大师你们五位烦请再入江湖,帮我查清焦木令之事,不知可好?” “在下等遵命就是。”知远大师合掌道。 正文 铁尺神捕 知远等人回到城里时,天已微亮。太阳还没升起来,很多人还在睡觉,做着早梦。 早上的觉是最好睡的,早上的梦也是最好做的。 人的一生很多时候都是在做梦,睡了的时候做,醒着的时候也在做。醒着的时候大多在做美梦,因为要给别人看;睡了的时候往往会做噩梦,因为梦往往会把现实带进来。 但早上的梦往往是美梦,因为那时候就要醒来了。那时候的梦又很清晰,又令人向往。所以,那时候的人们最不希望被别人吵醒,最不希望别人来搅了美梦。 但总有人会早早的醒来的,总有人会早早的出来干他应该干的事情的,总有人的美梦会被早早搅醒的。 这不,城门吱呀呀的开了,门外的人们挑着担子,赶着车子进来了;卖早点升起了火,卖菜的沿街开始叫卖了,店铺的门陆续的打开了,街上渐渐的热闹起来了。 五人在街边的摊子上吃了早点,卫嫣红早就连连的呵气了,揉着双眼嚷着要补个觉。他们便找了个客栈,要了三间房,住了下来。卫嫣红看来真的困了,没等安顿好,便关起了房门,自个睡觉去了。 知远大师笑了笑,道:“老三,你和清儿陪红儿呆在客栈,我们出去看看。”说着便和青松道长出了客栈,司马清刚要说话,便被金无文给拦住了,两人便也进了房间。司马清也有点犯困,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也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司马清听到一群人在吵嚷,一个鱼跃坐了起来,却看到金无文已站在窗前向外看。司马清也来到窗前,只见一群捕快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正向这边走来。来到房间附近,店小二指了指他们的房门,便远远的退了开去。只见一个捕快右手一挥,其他的捕快们抽出随身兵器,慢慢的围了上来。 金无文打开了房门,站了出去。司马清也跟着站了出去。捕快们慌得后退了几步,领头的眼睛一瞪,他们又很快围了上来。领头的捕快喝到:“开封府办案,奉命捉拿昨晚平安酒楼行凶女子,不相干之人一律回避。” 旁边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卫嫣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了出来,打着长长的哈欠嘟哝道:“谁呀?大清早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拿着图纸的捕快看了一下卫嫣红,又对了一下图纸,指着卫嫣红道:“就是她,就是她割了王公子的耳朵。” “拿下。”领头的捕快喝到。 众捕快哗地围了上来,其中有两个抛出了铁链,正锁在卫嫣红的脖子上。卫嫣红好像刚刚才察觉,娇笑一声,双肩一抖,铁链飞了回去,刚好套住了那两个捕快的脖子。 领头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尺子,跳到面前,喝到:“大胆女贼,天子脚下,行凶伤了人,还敢拘捕?” “我行了什么凶伤了什么人了?”卫嫣红道,“天子脚下更应该讲理,你们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抓人啊?” “昨天晚上你是否在平安酒楼?”领头的捕快冷冷的问道。 “是啊,难道这也犯法?” “不犯法,但你是不是割了王公子的耳朵?” “哦!原来是那个王丞相的儿子。”卫嫣红娇笑道,“不错,我是割了他的耳朵,但那是他调戏良家妇女在先。” “那是你的一面之词,现在有人告你行凶伤人,有话请你到堂上去说” “请我?”卫嫣红仍在笑着,:“怎么请我?” “王法来请!”领头的捕快喝道,话音未落,身子已经飞起,右手中的铁尺直拍卫嫣红的双肩。卫嫣红不躲不让,眼看铁尺已到肩头,却见红影一闪,卫嫣红已到了人群之外。那人应变却也神速,左手一抖,一条铁链闪电般的飞向了卫嫣红。 “小心。”司马清喊道。刚要上前,却被金无文给拉住了。只见卫嫣红的身子倏的右转,左脚踏在链子上,借着链子的力道,身子一提一拐,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金无文呵呵笑道:“丫头,看来你二师傅的浮云轻功你已学会了。” “多谢三师傅。”卫嫣红伸了伸舌头,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差一点就丢了师傅们的脸了。这可怎么办呢?” “叫你出来就闯祸,吃点苦头也好。”金无文笑道。 说话间那些捕快又围了上来。 “看来阁下就是铁尺神捕邹英豪了。”金无文拱手对着那个领头的捕快道。 “神捕不敢当,邹英豪正是在下。” “神捕今日是来捉拿我等的?” “正是。” “什么罪名?” “行凶伤人。” “我们伤的是什么人?” “王丞相之子。” “何事伤他?” “无故。” “谁人作证?” “王家仆人。” “神捕可想知道真正的曲直?” “断案不是我的事。本捕头只负责查案抓人。” “案你可以查,但人你是抓不去的了。”金无文冷冷的道。 “难道你们敢拒捕?”邹英豪怒道。 “他们敢不敢我说不准。”门外突然有人道,“但人你是带不回去的。” 正文 八王爷的牌子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口气?”铁尺神捕邹英豪冷冷的说。 “我!”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外进来十来个兵丁,为首的正是李将军。 邹英豪看来是认识的,但他并没有赶忙迎上去,只是看了李将军一眼,冷冷的说道“原来是李将军,不知将军来了有什么指教?” “指教是不敢当的。”李将军笑道,“我只是想留下这几个人。” “难道是他们?”邹英豪指着卫嫣红三人问道。 “正是。”李将军答道。 “天波府保家卫国,英豪向来钦佩的紧。”邹英豪冷冷的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钦佩之情,“但这件案子牵涉甚大,王丞相、开封府都要我们的交代,难不成天波府也想插手?” “不是我们天波府想插手,是八王爷想要亲自过问。”李将军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邹英豪。 邹英豪双手捧过,仔细看了看,交还给李将军道:“既是八王爷的意思,我等回去复命了。”说完,也不等李将军答话,率人转身离去。 这些人来的气势汹汹,走的倒也干净利索。 他们走的能不利索吗? 李将军持的可是八王爷的牌子。 八王爷,即赵德芳,据说是大宋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的儿子,但宋太祖驾崩前并没有把位置传给他,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弟弟,就是太宗皇帝赵光义。 当然太宗皇帝也没有亏待赵德芳,登基后立即加封赵德芳为八王爷,令他统帅百官。并赐他金锏一根,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有先斩后奏之权。 皇帝他都敢打,何况一个小小的捕快呢? 所以邹英豪只有走了。 在官场混的就是如此。他们对百姓往往是横眉冷目,趾高气扬;对同僚往往是尔虞我诈,相互倾轧,虚与委蛇,互相利用。 但对上级则是能捧则捧、能迎则迎、能避则避。 否则,哪天上级不高兴了,给你一双小鞋穿穿,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邹英豪看来是想抓人,但他也不是傻瓜。他可以得罪卫嫣红,可以得罪金无文,甚至可以得罪天波府。 但他怎么也不会也不敢得罪八王爷的。 除非他想找死。 但他是不想找死的。 所以他只能走了。 金无文等忙把李将军让到屋内,拱手称谢。李将军道:“金先生也不必谢我。我与杨元帅去见了寇老丞相,老丞相听了卫女侠的事情后,就断定王丞相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便去向八王爷求了这块令牌,八王爷让我把它交给你们,也方便你们行事。” 卫嫣红忙着接了过来,只见这是一块金色令牌,正面刻着一个人像,凤目美髯;反面中间刻着一把金锏,右边刻着四个小字“上责昏君”,左边也有四个字“下罚佞臣”。 卫嫣红奇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呀?” 李将军到:“这是八王爷的专有令牌,上面的人物就是八王爷,那个金锏是先皇的御赐金锏。” 卫嫣红叹道道:“敢情这就是八王爷啊,但这个牌子又有什么作用呢?” 李将军笑道:“你可不要小看这块牌子,它就代表八王爷,这是八王爷的传令金牌。有了它,你们可以调动全国各地官府中的人。” 这块小小的牌子就代表了地位,代表了身份,代表了荣誉,代表了权力! 权力,谁不想角逐呢? 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这块牌子呢? 但现在它就摆在卫嫣红他们的眼前,被他们住在手里。 “啊,这么贵重,那我可不敢保管了。”卫嫣红忙道,说着把金牌捧给金无文,“还是给师傅您吧。” 金无文笑了笑,接过了牌子,道:“李将军一早前来,该不是单单送我等金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