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落江东 第一章:月下黑影 初夏,清风沁着晚春遗留的湿气,挽起夜幕的轻纱落在了山头上,飘忽不定,俞显缥缈。 这座山不大,树木葱郁,山林隐秘,有许多珍鸟野兽会隐匿于此,并常有猎民过来打猎。所以附近村民很是通俗地称它为“猎珍山”。 半山腰有两座紧紧相挨房子,一家靠在山路旁,家主姓尚,全名尚飞。妻子许安然,有两儿,大的今年十五,名尚羽,小的今满十二,名尚才。 另一家挨近树林旁,家主卢旭,妻子程静三年前病逝,留有一女,卢月,十二岁。 近几年,打猎逐渐惨淡,很多村民都选择另谋为生,只留下散落的几户山民坚守此地。尚飞和卢旭就是其中留下的猎户。 清晨,太阳还羞涩地躲在山脚不肯出来的时候,卢月已经背着药筐轻手轻脚地从屋里溜出来了。 大约半米高的药筐对于仅有十二岁的卢月来说果然有点太笨重。 卢月把药筐往前捋捋,转身把门带上,悄悄地往门外走。走几步,回头望了望山口那边,见没亮着火,才呼了口气加紧步伐往树林方向走。 在她身后,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在后跟着,黑影与黑夜同色,轻易地就隐没在寂夜里。 猎民长期在深山彻夜埋伏,所以夜视比一般的人都好,即使不打火也能轻易地看清人影。 卢月到了树林,轻轻把药筐放到身侧,蹲了下去,借着微火,细细地打量她脚下的野草。 前几日她跟卢旭出来打猎,无意中被树上掉下来的虫子咬了后脖一口,脖子即刻就红肿了,被咬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后来卢旭知道了,就找了一种草捣烂出汁,敷在伤口,没几天就好了。 所以热爱研究药草的卢月,耐不住好奇,便偷偷瞒着卢旭出来采药。 “前几天敷的……嗯……就是这种草,得带几株回去研究研究!”卢月捏着一株草艰难地辨认,激动地想着。 动手把捻着的药草连根挖起,弄掉多余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药筐里,卢月又加快手中的动作把附近的几株迅速地挖好。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专心致志的卢月却没发现。 突然,卢月后背被轻轻拍了一下,大咧的她以为是树上的叶子掉落在她肩上,所以甩甩肩,便没在意。 直到后背被重重地搭了一下,她才怔忪地往后背看了一眼。 天还没亮,卢月回头只看到黑黑的人影在自己的身后晃动,耐不住内心慌乱,卢月不自觉地惊叫:“啊……唔……唔……” 还没叫出声,便被来人抄着手把嘴给捂住了。 见此,卢月更加害怕。 她拼命地用双手挣扎地使劲掰,试图挣开。 不料用力过猛,拉扯间踩住地上的木枝,冷不防地跌进了黑影的怀里。 胸部突然受到冲劲,黑影被撞得痛苦地闷哼一声。没稳住,两人便相继跌倒在地。 黑影挣扎着起来,怕卢月再有其他动作,便急忙地开声:“嘘……别怕,卢月,是我。” 说着还不忘把卢月扶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卢月仔细辨认来人的身影,脑袋闪过一个人影,便急忙点头,黑影便放开了手。 刚松手,尚羽就听到卢月松了一口气,抱怨地说:“呼……怎么是你啊,尚羽哥,吓到我了!天还没亮呢,你现在就要打猎了么?”卢月边说边把刚才跌倒时弄乱的衣裳整理好。 尚羽被问到了,愣在原地。 本来他是起夜,眼睛习惯性往卢月家瞟过,却不想看到她鬼鬼祟祟出门。 尚羽怕她遇险,便隐在夜里,守着她。 却不想…… 整理好衣裳,卢月就看到尚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她,默不出声。 卢月提着火折子,看着他浑身泥土,眉头轻皱,干脆走到他身边,顺手把他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 初夏,夜里微凉,虫儿还躲在草丛里不肯露脸,周围除了轻风掠过树叶带起的沙响声,剩下的就是卢月的拍打声。 十五岁的及冠少年已是成年人的高度,仅十二岁的卢月,个头也只能到尚羽的腋窝上方。尚羽垂眼看着默默帮他拍打泥土的人儿。 不同于这里的其他小孩,她的皮肤娇嫩带着莹白,就算常年在外打猎采药也抹不掉那干净的颜色。 尚羽默默地看着,仿佛借着暗暗的月光都能看到那莹白的肌肤。她贴近他身旁,温热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裳传到他的皮肤上,撩得他,心痒痒的。 莫名地尚羽脸红了,还好漆黑的夜挡住了他的脸。 尚羽偏过头,不再看她,僵直地让她拍打完身上的泥土。 “我听到你家有响动,就出来了,看你往这边跑,就跟过来。”看到卢月停止拍打,他便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我就说,现在这个时辰打猎还早着呢!”卢月把跌倒时无意踢倒的药筐扶好,对尚羽说。 “天这么黑,就不要出去!出了事,怎么办!”提到这,尚羽突然绷着脸说,尚羽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冷着脸对卢月。 每次卢旭到镇上去,卢月便会偷偷跑出来,回来时总是一身狼狈,她自己却不在意。一旁的尚羽看着也只能干心疼,却阻止不了。 她总是这样,让人担心,又拿她没法,只要她想出去就没人拦住她。 卢月看着他绷着脸,表情严肃。却一点都不忌讳,还是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一笔带过:“没事的,这不是好好的么?我自己可以的!” 尚羽看着她这样说,便不再言语,锁着眉,表情越绷越紧。 初落江东 第二章:我不可以么? 自打三年前,卢月母亲病逝,卢月骨子里就好像换了一个人。表面上她看起来和以前无异,一样大大咧咧,一样爱笑爱闹。 但与她朝夕相处的尚羽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她看似大大咧咧,却不再撒娇求人,看似爱笑爱闹,却偶露孤独。 而且,自那以后,卢月也不曾向他寻求过帮助,言语中也总透着一丝漠然和疏离。 连我,也不能成为她的依靠了么? 尚羽眼里闪过一丝受伤。 卢月吐吐舌头,故意忽视他的表情。转身把药筐重新背好。 “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么?偶尔也要依靠我,好不好?”尚羽凝望着她的背影,苦涩地想。 尚羽大步向前,一把捞过药筐背到自己身上。不理会卢月那错愕的目光,默默地向前走。 卢月愣了一会儿,突然嘴角勾起。小步走到尚羽身前,拍了下他的手臂,俏皮地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尚羽哥,不是这边,是那边……” 尚羽僵了僵身子,停下脚步转身往后倘然自若地走。仿佛刚才尴尬走错方向的不是他。 卢月目光滑过尚羽的脸,喵到他耳根那抹若隐若现的红,又看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地笑了。 卢月压低的笑声,让他的脸更热了。 尚羽低咳一声,“这么早出来就为了采药么?” “是啊,难得爹爹不在家我得赶紧采多点药草回去,你说对吧,尚羽哥。”卢月知道他明知故问,但为了不让他尴尬,她也附和地应着。 “嗯。”尚羽低声应道。暗自庆幸转移了视线。 天色渐起,晨雾渐淡。 两人趁着天还没亮,把剩余的药草都采到药筐里。 下了山,远远地,卢月就看到猎户们已经开始动工,山下的木屋慢慢升起炊烟了。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早上太早出门,家里还没来得及生火煮饭,卢月惦记着这些,迫不及待地扯着尚羽小跑回家。 一到家,卢月便着手干活,忙得不可开交。尚羽望着她忙碌的身影,轻轻地放下药筐。把里面的药草拿出来晾。 刚刚采下的药草不能堆放在一起,不然会降低新鲜度,这是卢月告诉他的。 卢月说的话,他一直记着,不会忘。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卢月已经把火生起了。手上的活也没那么多,想起尚羽被她晾在外面,卢月擦了擦手上的水,往院外走。 尚羽刚刚弄药草后,发现院子里还有些柴还没劈,又顺便把柴劈了。 卢月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幅画面。 柔和的日光下,少年挥舞着斧头,一起一落,动作干净利落。长时间的用力使他浑身浸满汗水。汗水一滴一滴地从他额头划过他那从未修过却整齐有型的剑眉,又顺势划过挺直的高鼻最终落入丰润嘴唇上。 少年的每个动作都充满男子独有的阳刚之气。十五岁的少年仅管还未褪去稚气,却掩盖不住他此刻的风华。 卢月望着他,想:几年后,他肯定会更俊朗无双吧。 “尚羽哥,不用劈啦!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卢月手里拿着个粗面馒头对尚羽招手。 尚羽停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汗才踱步走过去。 “那药草我帮你晾开了,就放在水井旁。”尚羽就着卢月的手咬了口馒头,眼睛瞟向水井,含糊的说。 “嗯,刚刚我太心急,把你落在后面了,为了补偿,今晚就用我新学的手法帮你放松放松吧,嘻嘻!”卢月也咬了口馒头,完全不介意刚刚尚羽在上面咬过。 “嗯。”尚羽望了眼被两人咬过的馒头,扭开头,不专心地应着。 “那说定咯,不许反悔。”卢月往前靠近了些,眨巴着眼睛。 “嗯。”尚羽侧了身,哼了一下,便落荒而逃。 卢月望着那身影,暗自偷笑。 尚羽哥还是那样害羞呢,一点都没变。 我呢? 卢月目光渐渐放空,望着远方。 初落江东 第三章:逃不开了 晚上,卢旭终于回到家了。他一只手拎着两袋粗面粉,另一只手慢慢推开房门。 狭窄的房屋只点一根蜡烛,屋内的烛光随着里面人影的飘动,明明灭灭。 即便如此,卢旭看着矮桌子旁布菜的人儿,心里倍感温暖。 “月儿,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吃饭么?”卢旭绷着脸,眼神却是柔和的。 “没事,等爹爹一起嘛。”卢月从卢旭手中接过布袋,挂到灶头旁,笑眯眯的。 这两天没打到什么,厨房只剩下些粗面粉,卢月把它做成粗面馒头,再去后院拔了两颗野菜做汤。一餐就这样凑合了。 卢月盛了碗汤递给了卢旭,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拿着馒头就着汤吃下肚。 期间两人都只是一声不吭,默契地吃着,却不见尴尬,气氛十分融洽。 一餐很快就搞定,桌上一点汤汁都不剩,吃得干干净净。 卢月把碗筷收拾好,拿着自制的药酒,兴冲冲地就往尚羽家跑。 “尚羽哥,是我,小月。开开门。”卢月敲了两下门,对屋里轻声喊。 “吱呀。”一声,门开了。 卢月往里蹿,自顾自地挽起衣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尚羽被她这突然摆出的阵势,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愣在那干嘛,过来呀!太晚了,等一下我还要回去研究药草呢!”卢月见尚羽只是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催促道。 “哦。” 尚羽呆滞了几秒,才应声,踱步过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么?”尚羽把外衫脱掉,把衣袖挽到手臂上。 以前卢月也帮他按摩,说是练习手法,尚羽也就随她。 “把上衣都脱掉吧。我最近学会了另一种手法,可以缓解肌肉疲劳,配上我的药酒还可以通经活络呢!”卢月瞧了一眼尚羽,兴奋地对他说。 尚羽的手顿了一下。继而又把内衫脱掉,背着身移到床边,伏躺着。 卢月倒了点药酒在手心,双手对搓,把药酒搓热。 等搓得差不多了,就洒些药酒到尚羽的背上,抹开后再按摩。 这是尚羽第一次裸着上身,被卢月按摩,所以有些不知所云。 卢月双手碰上去的时候,尚羽制不住还是僵了僵身子。但后来随着卢月熟练的手法,慢慢地,尚羽身体随之自然地放松,神经也就没那么绷紧了。 一柱香后,尚羽只觉得一天的劳累感顿失,浑身通畅。 “怎样,尚羽哥,感觉舒服么?我帮爹爹按,他说可舒服了!”卢月得意地扬起了眉毛,那个样子就像等着被夸奖的小孩。 “嗯,很好。”尚羽背着身把上衣穿好,淡淡地道。 尚羽总是这样,无论什么事,脸上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所以卢月喜欢看他不淡定的时候。 “什么嘛!我这么辛苦帮你按,就只是很好么?”卢月瘪着嘴,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有点泄气地说。 看着卢月本来白皙柔嫩的手掌,此刻却通红肿胀,尚羽的眉紧蹙,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了。 尚羽轻拉过她的手,满是厚茧的大手,此刻却温柔地揉搓她的手掌。 “月儿很有天赋。”尚羽难得的多说了句赞扬的话。虽然语气很生硬。 卢月听到后,开心地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应:“嗯。” 那如花的笑靥,就好像绽放的茉莉花,清新却迷人。 尚羽望着她,一时移不开眼。 回神后,却发现卢月在疑惑地看着他。 尚羽慌忙地放下卢月的手,假装镇定地推着她往门外走,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哦,那我回去咯,明天见。”卢月莫名的被推出來,卢月对此疑惑不解,却还是顺从地走了。 尚羽快速地掩好门,喘了口气,身体慢慢滑落。 右手慢慢移到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手心下那急促跳动的心。 过了一会儿,兀自地笑了。 啊,是啊。早该明白的。 终究还是逃不过。 而后又轻轻地笑了。 初落江东 第四章:无故躲避 这几日似乎很热。就连清晨吹来的风都透着些闷热。单单是静坐在家里都热得不行,更别说上山打猎的猎手们了。 太阳刚刚爬起时,卢月就推门从屋里出来了。卢旭一大清早就上山捕猎,就留卢月一个人在家,本来卢月也想跟着去,但卢月的夜视不太好,卢旭怕她跟着去太危险,所以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卢旭要早早打猎,卢月很早就把饭弄好了,她自己也马虎吃了一些,还剩一些在锅里热着,留着中午吃。做完这些,她实在是无所事事,忍不住找尚羽习字,却不知能不能见着他。 自从那次帮去过尚羽家后,卢月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尚羽了。每次找他不是上山打猎了,就是到镇上卖东西了。 不知怎么了,她总觉有点奇怪。好像他在躲着她。 也许是她多想了吧。 她撇掉脑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给自己壮了胆,往尚家走。 走到尚羽屋前,卢月犹豫不前。 到底要不要敲门去找他呢。卢月想。 “谁呢?”清亮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卢月放下刚要敲门的手,寻着声音望去。 来人大概十二岁年纪,梳着两个发髻,穿着深灰色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 看着他从远处小步蹦过来,卢月才看清他的脸。 不同于尚羽俊朗的眉目,那人眼睛是黑亮的大圆眼,鼻子很是挺拔秀气,两片嘴唇也是小小的,嘴角有些上扬,唇上泛着红润。看着挺喜气。这就是尚家的第二个儿子,尚才。 “呃……哈……是我,我过来找你玩呢。”卢月尴尬地说。 尚才看了看她前面尚羽的门,歪着脑袋疑惑地低声开口:“咦……原来不是找哥哥呀,也对,哥哥出去了呢!” 哦,原来还是不在家啊。 卢月愣了一下:“哦,出去了,没事,我不找他。我找你,我们到院子里习字,好么?” “好呀,好呀!”尚才拉过她的手,高兴地说。 卢月任凭尚才拉着她往院子里走,心思却不知飘哪去了。 说是和尚才练字,但整个上午卢月的心思都没在练字上面,所以寥寥几字学了一个上午。 卢月又在发呆了,手里的树枝胡乱地在沙子里飞舞,眼睛愣愣地看着别处。 尚才看着她这样子,便鼓着腮帮子,生气地拍掉她手里的树枝,瞪着大眼睛对她说:“卢月,是你说要练字的,在发呆干什么呢!” 卢月望着被拍掉树枝空落落的手,盯了一会儿再反应过来。 她知道是自己心不在焉才惹恼尚才,所以可怜兮兮地向尚才求饶,软着声,哄着他说:“好啦好啦,别生气嘛,我这就练嘛。” 说着便把树枝捡起认真地练,小心翼翼地观看他的脸色。 尚才看她终于心凝神会,认真练习。也就没再发脾气,表面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树枝,手里却练得起劲。 写着写,尚才突然把树枝扔下,眼带惊喜地往外跑。 卢月以为他又闹别扭了,便追着出去。 “哎……哎……不是说好一起练习一上午么,还跑哪去呀……呃……尚羽……哥……” 卢月追着尚才后面跟过去,便看到尚才后面站着一个人,背上背着弓箭,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只一眼,卢月就认出那人是尚羽。所以她吞下其他话,有些尴尬断断续续地喊了声尚羽。 刚刚还想着找尚羽的,现在看到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愣在那,尴尬地站在原地。 尚羽却没觉得什么,自然地上前跟卢月打招呼,眼光柔和地对卢月说:“你来啦。” “嗯……过来……看看。”卢月轻声说。 “给,早上上山看它受伤带回来的。”尚羽拎着兔子轻手递到卢月怀里。 早上他上山就看到这兔子受伤了,蹲在草丛一动不动,他知卢月喜爱兔子,于是就把它带回给她。 卢月摸了摸怀里的兔子,看到它脚上的伤势,就抱着它回屋里,也没有和尚羽搭话。 尚羽无奈地摇摇头,也跟了过去。 初落江东 第五章:打猎受伤 帮兔子清理了伤口,倒了点药粉,再用布条轻轻包扎好后,卢月才看向尚羽,小声抱怨道:“这两天都没找我,也不来看我,莫不是这兔子受伤,也不来了,是么?” 虽然她很小声,但在空荡荡只有两人的房间里,尚羽轻而易举地就听到她说的话。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到底怎么了,但…… 尚羽握紧拳头又松了松,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两天我上山打了只野猪,拿到集市换了些银子。你不是想买医书么,给!”尚羽假装没听到,摊开她的手,把三十两银子塞到她手心。 卢月惊愕,顿了慌忙摇头,又把银子塞回尚羽,说:“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她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即使是尚羽都不行! 再说打猎本来就很危险,要打到山猪就更难了,尚羽哥那么辛苦才打到,怎能要这钱呢! 尚羽知道她不肯轻易要这钱,于是冷着脸:“这是给你买医书的,你要是拿来买零嘴,我也不会给你。只是你学了医,对我们村里的人都好。” 卢月也是知道的,山里离镇上还很远,这里又没有大夫,连乡村大夫都没有。看病都得上镇上去,一来一回很麻烦,况且如果是重病,就会把病给耽搁了。想当初娘也是…… “那好,我先买医书,剩下的就还给你,用不着那么多的。” 买医书是要不少钱,但也不用那么多,剩下的就给回尚羽哥吧。 “剩下的就买你要用的东西吧,光买书是不行的。况且我也留着银子了。”尚羽还是把钱全部给她。 卢月也不推托了,把银子收起。尚羽哥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推来推去,只会让他和她难堪。 “那我先回去了,兔子交给你好好照顾。”尚羽看她收起来了,欣慰地舒了口气,僵着腿,匆匆离去。 “哥!有带好吃的么?” 屋外,尚才站在篱笆边,看见尚羽出来,就猛地走过去,扑倒在他怀里,眼睛溜溜的,讨好地问。 “呃……”尚羽紧紧锁着眉,闷哼了一声,身形微抖,差点就瘫软在地。 怀里的尚才察觉到异常,立马脱离他的怀抱,双手扶着尚羽,抬头四处检查,焦急地问:“哥,你怎么了?” 突然瞄到他右腿外侧有一处往衣裤冒血,腿也跟着不自主地颤抖,尚羽心一颤,大叫了一声:“呀,哥,这怎么冒血了!” 尚羽赶忙捂住他的嘴,往卢月房里暼了一眼,不见她出来,才放开手。颤着声,压低音:“嘘,别说!先扶我回房。” 尚才会意,立马闭嘴。举力拖着尚羽回房。 “哥,你怎么了?大腿怎么弄伤了?”尚才一进屋就慌忙解开尚羽的外裤,查探伤情:“呀!伤口这么深!不行,我得找卢月过来看看!” 一打开伤口,就见一道狰狞深痕闯入他的眼里,他急得满头大汗,眼泪直飙。 尚羽着急地一把拉过他,咬着牙道:“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打猎的时候,不小心被山猪用獠牙顶破了大腿,当时他已经用药草草草地止住血了,只是刚才被尚才又弄裂了伤口。 他不想让卢月知道,不然她会愧疚的。 “想帮忙的话,就帮我拿点干净的棉布过来,不要告诉卢月。”尚羽吃力地吩咐道。 “嗯,我这就去。”尚才停下抽噎,擦干了鼻涕应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告诉卢月,但他现在只能先帮忙止血了。 鲜血涌出的样子太瘆人,他一刻都不想看到! 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冒血,尚羽脸色苍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尚才把干净的棉布拿来,又按着尚羽的吩咐,把它剪成比伤口宽一点的布条,才递给尚羽。 看到尚羽伤口不断冒血,尚才只能干站着掉眼泪,除此之外,什么也帮不了。 过一会儿,见伤口包扎好却还是有血渗出,尚才忍不住出声:“哥,这不行!根本止不住嘛,我去找卢月吧,好不好?” “不用,一点小伤。不用麻烦她。”尚羽忍着痛说道。 看到尚羽这样坚持,尚才也不好说什么。 负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晚饭的时候,尚才还是进去端了饭给尚羽。 中午,虽他负气离去,但只是出于关心,他知尚羽的性子,所以也懒得和他置气。 尚才知道尚羽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当许安然问起他时,尚才就帮着通气,用感冒的借口打发她。 伤口还是没见好,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半夜,尚羽的伤口果然化脓了,身子发热,浑身冒冷汗。 尚羽在无意识地呻吟,似乎这样能缓解一些痛苦。 尚才推开门就看到这画面。 本来他就担心尚羽半夜会不会病情加重了,毕竟晚饭时他脸色不好,又没怎么进食。 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尚才着急地拿干净的布用温水浸润帮他擦拭他额头上的汗,但他擦拭的速度却比不上尚羽流汗的速度。 尚才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他又想起了卢月,但又怕尚羽责备,所以左右为难。 尚才又看了床上的尚羽一眼,咬咬牙,跑了出去。 这个情况找她总比自己瞎忙好。 到时候尚羽好了,该怎么处罚就处罚吧。 初落江东 第六章:努力变强 下午抱过来的兔子腿部受伤,暂时不能放归丛林,所以卢月不仅为它处理了伤口,还帮它用竹片编了个窝,好让它安家。 忙活了一整天,浑身散架,筋疲力尽,所以卢月一沾床,倒头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酣,甚至隐约听到她细微的鼾声。 大约是子时,蒙蒙胧胧间,她似乎听到了敲门声。卢月挣扎地撑起眼皮,努力凝神,好久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敲门声音不大,节奏却很快。 估计来人很急。 卢月怕有急事,立马翻身起床。 不料起得太猛,血液供不上去,眼前一片发黑。 卢月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子。 站定后,她迅速开门。 门外,尚才急得两鬓直冒汗。 他站在门外敲了好久的门,却始终不见卢月出来。也没听到里边有动静。 而尚羽那边一刻都耽误不得。 甩了甩敲得红肿胀痛的手,尚才再次尝试敲门。 若卢月再不出来,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还好,这时卢月开了门。 尚才惊喜欲狂,急急拉过卢月,语速极快:“卢月,见到你就好!快点,哥发热拖了好久了,到现在怎么都退不下来!只能找你了!” 卢月听后心里也急,提步刚想走,却发现两手空空。 卢月强迫自己镇静,轻拍下尚羽的肩膀安慰他,表面平静:“等我一下,很快!” 言罢,转身回屋。 出来时,她身上多了个装药的布袋子。 尚才也不多问,拉她转身就走。 这边,尚羽还在发热,浑身震颤发抖,头上大汗淋漓。 卢月一进屋就看到这幅场面,她急忙走上去摸他额头。 入手滚烫! 但他脸色发青,不像普通的发热。 卢月又仔细掀起他的衣裳,四处查探。最后果然看到他右侧大腿的外伤。 果然如她所料,是外伤引起的感染热。 现在必须处理伤口。 卢月掀起他的裤腿,合手与尚才把裤子脱下。 伤口上很深,粗糙地绑着布条,周围还沁着血。有些已经结痂的地方还与布条沾在一起。整一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卢月禁不住心疼,紧紧皱着眉头。 卢月动手拆开布条,虽然小心翼翼,却还是把痂带血掀起来。 “呃!”昏迷的尚羽痛苦地闷哼一声。 卢月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手却没停。 他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还有些臭味散发出来,不及时处理会很麻烦。 所以她一刻也不能停。 卢月利落地把伤口化脓的地方清理干净,又撒了些药粉在上面,熟练地用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站在一旁观望的尚才马上松了口气。 卢月却没有。 现在伤口是处理好了,但能不能退热脱险,还得继续观察。 若今天晚上退热,那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卢月气都不敢喘一下,转身叫尚才拿了些温水和棉布,动手把他身上的汗擦干。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天空刚刚破晓,白云稍稍熏醉了脸,红红的躺在蓝空中。 床上,尚羽刚从昏迷中转醒。 他颤着眉,无意识地动了动手。 却发现身子如灌了铅一般重,连简单的抬手,都很难。 刚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火辣辣的,干得不行。 清清喉咙,尚羽沙哑着声音,很久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 卢月把脏水倒掉,刚跨门进去,就听到尚羽低喊的唤声。 她急忙用碗倒了点温水,扶起尚羽递了给他,欣喜开口:“先喝一点润喉,不要一下喝太多了。” 喝完水,尚羽感觉好很多,意识回笼,见是卢月,有一瞬讶异,后又恍然大悟:“尚才叫你来的?” “嗯。”卢月应了一声。手贴着他额头,探了探体温。 不热了。卢月满意地呼了口气。 昨天晚上,在卢月的审问下,尚才支支吾吾地把他受伤的过程全部向她交待清楚了。 说到这,她就感到内疚,若不是因为她,尚羽也不会冒这样的险,遇这样的事。 她把碗放好,满脸歉疚:“对不起,尚羽哥,害你受这么重的伤。” 尚羽知她为什么道歉,却不觉得她有做错什么,这本来就是他自愿的,怪不得任何人,况且还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傻瓜。”尚羽宠溺地低嗔。 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昨天她该是累坏了吧。 尚羽她的脸色有些发青,眼珠也布满血丝,便知道她肯定是一整夜在照顾他。 他有些心疼,心里不断责怪自己。看到她闷在那,一声不吭,尚羽便忍不住安慰她。 “我没事,不用担心。打猎被弄伤都是常事。况且现在我不是好了么?看你眼圈那么黑,累坏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卢月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暗暗威胁着回去,于是什么也没说,乖乖听话回去。 不过尚羽的这次受伤更加坚定卢月学医的决心。她想,若不是她学医,以后她身边的人生病出事,岂不是只能想尚才那样,举手无促,无所入手? 她一定要学好医! 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卢月暗暗下决心。 躺在床上的尚羽看着她一步一步回房,直至消失在他眼眶里,他才收回目光。 他把手轻轻放在右腿上,温柔地来回抚摸着被包扎的伤口,就好像上面还残留她指尖的余温,让他留恋不舍地一次又一次抚摸。 尚羽的眼神温柔地几乎要溺出水,一眨不眨地望着伤口。 似乎眼里能倒映出当时她为他包扎时慌乱的场景。 尚羽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他,要更努力了。 即使他喜欢看她为他而紧张慌乱的表情,却不舍得让它再次在她脸上出现。 初落江东 第七章:决心已定 尚羽醒来的那一天,卢月就交待他好好在床上休养,当时他也含糊答应。 然而才过一天,尚羽就偷偷瞒着卢月,带着伤上山打猎。不想才刚出门,就撞见卢月,被她怒斥推着回房。 原来她早就料想,他会不顾伤势而外出,所以早早就在门外守着,等他。 自那以后,尚羽怕她每天守着太辛苦,只好三翻保证自己会乖乖躺在床上休养,卢月才放心回去。 卢月虽然没再守着,但尚羽的伤势比较严重,又曾经感染发热过。所以每天都会过来替他换药,精心护理。 这样的时刻,尚羽当然求之不得,所以他坦然接受。 就这样,尚羽在床上躺了十日,伤势基本无碍。 今日响午过后,却还没见卢月。 尚羽看似无聊地走动,余光却时不时瞄向门外。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卢月应该把活干完了往这里过来才对。 怎么今天都过了时辰,却还不见人影。 尚羽有些担心,不安地瘸着脚在屋里走动。 尔后不久,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尚羽以为是卢月,便慌忙挪回床。 “哎……小心!叫你好好休息的,还乱动!”许安然一走进屋,就看到尚羽移步回床,看他一瘸一瘸鲁莽的样子,整颗心都被提了起来,急忙往前扶住他,厉声呵斥。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瞒着她呆在屋里一连几日没出厅吃饭,问尚才,又避而不谈,想进去又被尚才用借口推脱。 后来,她觉得不对劲,也知道尚才会与尚羽通气,就直接去隔壁问了卢月。 卢月好久才支支吾吾说了整件事。 这才几天,他就下地走动! 看来他不想好了。 许安然把他扶到床边,喝叱他:“你拿东西喊人就行了,下床干嘛,不想好了!” 见是许安然,尚羽眼眸闪过一丝黯淡,但还是出声安慰:“都好了。” 怕她不信还用力甩了甩腿,不料扯到伤口,疼痛非常,却不敢出声,只能暗自吸气。 知道儿子在逞强,她也不戳穿,从小到大他都这样,她也习惯了。 “没事也要休息两天。你爹这两天打了不少东西,最近你也不用去,在家躺着吧。” “嗯。”他附和地应着。 “月儿今天没来,好像到镇上买什么东西了。她给了瓶药粉,说让我帮你涂上,还交待我不让你乱动。你看你,都老大不小了,还整天让月儿替你操心,这让你这个做大哥的,像什么样!”许安然开口,把他的裤腿挽起。 她应该是买医书去了。那也好。 大哥? 他才不要做什么大哥。 尚羽乖乖的躺在床,让许安然上药。 “卢月这孩子挺好的。可惜她娘去得早,不然现在她也会跟我亲点了。”许安然惋惜地叹气。 许安然跟卢月的娘程静,关系不错,以前她们经常来往,所以那时候卢月跟许安然也很亲。 尚羽没说话,眉峰微蹙。 “说起那时候,我们还替你们订了娃娃亲呢。”想起这个,许安然忍不住笑了。 尚羽也勾了下嘴角,脸上一片柔和。 尚才出生的时候整天哭闹,让一向喜欢安静的尚羽对小孩有了阴影。但卢月却与众不同,除了出生第一声哭以外,其他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小小笑笑咧咧的,特别讨喜。 就连一直讨厌小孩的尚羽,也忍不住被她吸引。 尚羽初初只是好奇,所以就整天往卢月家跑,偷偷看她。 一次被卢月的娘看见了,就领着他带到卢月面前去,怂恿他去抱卢月。 起初,尚羽羞于抱她,只是看着程静抱。 但后来见卢月在程静怀里柔软模样,自己也忍不住伸手去抱。 而后,他看着怀里柔软安静的小孩,她时而恬静安详,时而笑颜灵动,尚羽忍不住被吸引,一次又一次地接近。 如此一来,两家就非常熟络,尚羽与卢月也越来越亲近。 卢月似乎也很喜欢和这个温柔安静的哥哥,尚羽每次过来,虽然都只是抱抱她,偶尔弄些小玩意逗逗她,但也很开心。 他们亲近的举动,自然已经被两家的大人看在眼里。 卢月四岁的一天晚上,她突然偷偷潜进他屋里,还自己脱了鞋子往他床上躺。 尚羽被吓到,哄着她回去。不料她不依不饶,非得跟他睡。 他觉得奇怪,问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谁知道她理直气壮的说:“我娘说了,我以后是要做尚羽哥哥的娘子的,以后是一家人了,以前我都是和娘睡的,我和我娘是一家人,我和你也是一家人,我也能和你睡。” 她突然说了一段这样的话,他也被愣了一会儿。被她的歪道理弄得哭笑不得,但看她理直气壮的样,也就依了她。 第二天,尚羽过去问许安然,为什么卢月是他娘子。 那时许安然不语,沉默好久才问他:“尚羽啊,你喜不喜欢卢月呀?喜欢跟她一起玩么?” 尚羽想了想,觉得自己挺喜欢的,于是点了点头。 许安然很欣慰,接着又问:“那想不想以后卢月都和你在一起玩呢?” 尚羽又点了点头。 “那让卢月做你娘子,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她一起玩啦。不过你要答应娘亲,以后你都要保护她,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知道么?” 尚羽又点了点头。 就算许安然不这么说,他也会保护她的。 后来他才知道,卢月的娘和他娘早有预谋,而那次就是给他下套。 于是他俩就这样订亲了。 虽然这个订亲订得糊里糊涂的,那时候的他也不懂娘子的概念。但他是发自内心喜欢卢月的,所以平日里就更照顾她了。 开始对她好,是打心底对她好的,但那时候只把她当做妹妹,久而久之,就掺杂了一丝莫名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演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自从卢月的娘去世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生疏起来,无论他怎么努力想接近她,对她好,她都只是漠然。 那订亲的事也从那时候没有再提起了。 想到这里,尚羽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我会娶卢月!”尚羽坚定的说。不是因为小时候的戏言,而是发自内心。 尚羽突然这样说,许安然被他吓到了。从小这个儿子身上就有种坚韧的力量,只要他有决心,他一定就做到。 小时候他身体瘦弱,他父亲就不让他跟着打猎,却没想到他硬是自学,后来练得一身好箭发,还把身体练强壮了。后来他爹也就让他跟着打猎了。 许安然赶忙转移话题:“你爹昨天打了只鹰……” 耳边是娘的话,他却没心思听下去,他决定的事,就会做到! 初落江东 第八章:神秘掌柜 镇上,卢月坐在牛车上四处张望,眼里泛着光,一眨不眨地望着街道。 到镇上的路很远,很崎岖。 卢旭怕卢月太辛苦,没带她出来过。 所以,街上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陌生,很吸引。 一眼望去,街上摊位很多,几乎摆满。周围充斥着各种叫卖声,有卖布匹的,有卖糖葫芦的,有卖包子的,商品种类琳琅满目。 卢月坐在牛车上,伸长着脖子看着,望着那些她没见过的小吃和糕点,嘴巴忍不住咽口水,馋得不行。 但她却没打算下来。 今天她是趁着卢旭打猎,偷偷叫熟人带她出来的。时间紧迫,她只好直奔书店了。 况且就算她眼馋也不能随意花钱毕竟那都是尚羽辛苦换来的。 “林叔,把我放在书店里就得了。”卢月眼尖地看到前面有间书店,便对林叔说。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放到他手中。 那个叫林叔的人,拿了铜钱,又还回她手中:“月儿这么客气干嘛,上次四儿多亏你帮他处理伤口才脱离危险的,我还没当面谢谢你呢!” 四儿是林叔的第四个儿子,上次伤口感染发热,是她帮忙处理好的。 卢月拿着铜钱又揣回袋里,人家不收,也不好推来推去。下次记得还人情就好。 “那谢谢啦,林叔。”卢月向林叔道谢。 下了车,卢月走进一家名叫“书友阁”的书店里。 这是镇上唯一一间卖医书的书店,这个时代,卖书的店几乎没有,很多书籍都是供皇室所用,有也只是一些供书生赶考的书籍,医书很少。 但这家书店的掌柜却不知去哪搜刮了罕有的医书,放到这卖。当然物以稀为贵。这里的价格也不是常人所接受的。 卢月随手翻了翻几本书,发现有些书是当地人**的药书,这种书很罕见。毕竟大多数人是信不过民间草根的医术。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 没错,卢月对这种书很感兴趣。 一直以来,她就觉着毕竟对她来说,所谓的医术,不过就是千年以来,前人救治所总结的经验绘制而成,经过不断地试炼才筑成的。 而官府规定的医书只不过是经过精心编制才被众人接受。 民间的医术更多的是经验总结。就她现状来看,卢月现在恰好缺乏的就是经验。 所以卢月一见这书,就两眼发光。拿起就舍不得放下了。 这时,一位中年大叔迎了出来,看到她对这书感兴趣,不由露出赞赏的目光,用沧桑慈祥的声音,对卢月说:“小姑娘,你喜欢这书么?” “是啊。”卢月继续翻阅着,没有抬头看他。 “小姑娘想买么?”大叔继续耐心地问。 “想啊,我想找这种书找了好久了!”卢月兴奋地说。 卢月又翻看它的价格,发现价格不低,精神一下子靥了。 卢月失落地放下书,不舍地移开目光。 大叔看着她这样,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要不姑娘在这坐会儿,我进去一趟。” 卢月心情低落,随意地“嗯”了一声,就独自看其它的书了。 过了一会儿,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俯着身子,恭敬地道:“姑娘,我家掌柜说了,只要你诚心想买,今天可以买一本附赠一本,还可以随便挑。” “真的么?那我拿这本也可以么?”卢月兴奋地拎起刚才那本书。 “可以啊,随便一本。”店员强调了‘随便’两个字。 最后卢月还是挑了一本《山草论》和刚刚那本《民间经验方集》。 店员后来还附送了一本《医术基础》。 卢月付了钱,开心地拿着三本书走出店门。 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年慢慢走出来,望着她那欢快的背影,用那低磁悦耳的嗓音对那中年大叔道:“刚刚说的,是她么?” “是的,少爷!”大叔回答。 美少年深意地望着她那娇小的背影,直至她从他视线里慢慢消失,他才微微挑起了嘴角:“呵,确实有趣!” 美少年把手中的扇,缓缓打开,赞赏地对中年大叔说:“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初落江东 第九章:兀自满足 卢月回去得时候,已经是接近下午了。 回去她照常是坐了林叔的牛车。 她花了几个铜钱买了红豆酥给了林叔,麻烦了这么多,无论怎样也不能欠人家人情。 几翻劝说下,林叔见卢月态度强硬,只好收下。 但却不肯全要,坚持从布袋里拿出几个,留给卢月。 卢月想着父亲和尚羽没尝过红豆酥。便也欣然收下。 下了车,卢月拿了两个红豆酥用纸袋小心装好,剩下的封好放在饭台上,留给卢旭。 卢月拿着红豆酥迫不及待就往尚家跑。 “尚羽哥哥,我回来啦!”卢月兴奋地敲着门。 一开门,卢月就扑到尚羽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亲昵地说:“今天去买医书,店里的大叔很好人,多给了我一本。” 卢月似乎很开心,就连平常的生疏感都没了。 尚羽看着怀里的卢月,伸手摸了摸她头,享受着久违的亲昵,温和地说:“今天很开心吧。” “嗯,很开心。”卢月用头蹭了蹭他掌心。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尚羽,抬头说:“给,红豆酥!” 卢月拉着他往桌子走,坐在椅子上,眼亮晶晶地盯着他:“打开尝尝!” 尚羽看到卢月眼馋地盯着,便将纸袋推给她:“你打开。” “嗯。”卢月早就想打开看看了,刚刚急着拿过来,也没仔细瞧瞧。 卢月一打开红豆酥,香味便飘了出来,玫红的色泽,诱人的香气,让人想一口吃掉。 卢月咽了咽口水,却拿了一块递到尚羽嘴边,尚羽盯了一会儿,看着卢月期待的眼神,便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块,嘴巴却不小心碰了卢月的指尖,卢月没觉什么异样,尚羽却不着痕迹地脸红了。 红豆酥入口香甜绵软,虽然时间长了,红豆酥也不热乎了。但尚羽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尚羽也拿起一块喂给卢月,卢月也不拘束,也就着他的手吃了起来,吃完还不忘满足地对着尚羽笑。 两人吃完,尚羽就问了她今天到镇上的情况。 卢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包括今天她街上看到的东西和路上有趣的事。 虽然尚羽去过好多次镇上,她看到的好多东西,他见过无数遍,但尚羽也听得津津有味,配合着低低地笑着。 晚上,卢月拿出医书聚精会神地看,边看边琢磨。书上画的药草卢月也仔细沿着画上的脉络看着,即使现在天很黑,精神有点疲惫,她还在看,还没睡觉的打算。 尚羽这边,本来这个时辰该入睡的他也还没睡。 躺在床上,尚羽脑海里一直想闪着白天的画面,他清晰地记得她扑在他怀里的那种温暖,还记得他唇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刹感觉,也还记得她头发蹭在手心里痒痒的感觉。想着,尚羽都忍不住的笑了。不是平日收敛的笑,而是配合着低低嗓音,带点憨气的笑。 这是他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出生头一次。 他笑,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对卢月的感情已经深到这个地步,只因为她小小的触碰,他便满足,心动不已。 平抚一下心情,尚羽盖上薄被,慢慢进入睡眠。 月光透过纸窗,照在尚羽的脸上,那勾起的唇角便暴露在夜色下。 初落江东 第十章:学医困扰 在卢月的精心照料下,尚羽的伤基本恢复。但腿上还是有些行动不方便。 这几日,卢月白天照顾尚羽,夜晚挑灯看书,每次都要看到精神不济,脑袋紧绷才上榻休息。 短短几日,卢月被满身的疲惫折腾得不成人形。 卢月拿着药瓶,无力地拖着身子推开尚羽的门,哈欠连连。 她塌着眼,抬头对尚羽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示意他躺下。 尚羽望着她眼窝下发青的眼圈,紧锁着眉躺在了床上。 待卢月帮他处理好伤口,尚羽从床上坐了起来,放下裤腿,低低出声:“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卢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急忙摇头:“不行,伤还没彻底好呢,还是我来吧。不然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况且我会内疚的。 “男人有个疤痕很正常,我受伤也不是因为你,你也不用内疚。就这么定了,这几天你就不用来了,留下那瓶药给我吧。”尚羽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态度坚决地说。 “尚羽哥……我……”卢月还想说什么,就被尚羽冷漠的眼神吓了回去。 卢月不情愿地留下药瓶,幽怨地暼了一眼尚羽,却被尚羽故意忽视掉。 她也只好乖乖回去。 其实她知道尚羽是为她好才叫她回去的,她今天的状态,自己都不敢恭维,尚羽肯定也看出来了。 但她能为他做的事只有这些,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然而尚羽态度坚决,她也只好乖乖认命。 卢月回到家,疲惫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想着这几天做的事。 自从买了医书,卢月比以前更专心研究药草的药用价值了。虽然这几天她拼了命看书,却进步不大。 卢月闭目冥想,把这两天做的事整理一遍。 脑子快速运转,把这两天干的事在脑里闪现一遍,终于找出原因。 她发现,医书上有些是有图的,只一眼她便记下来药草的样子,可文字上却花费她很多时间。有些字,她太陌生,不得旁敲侧打,才弄懂文意。这无疑增加学习的难度。 既然如此,她还是先攻克文字才行。这样,看书的进度也会快很多,理解也比较容易。 可是她的字都是尚羽教的,而尚羽的字又都是从他娘那边学来的。这几年,他已经把他会的全数教给她了。 尚羽的娘,以前是镇上有名商户的小姐,也曾在府中跟过夫子习字,但后来她家生意失败,家中落魄后便没有再学。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尚羽的娘能识字已是不易,也就不求能学多精细了。 但如果卢月真正要学好医,精通文字也是必须的。 尚羽那边是不可能了,那她要上哪学呢? 离山头最近的小镇,叫江东镇。在这地大物博的泱国里,江东镇属于比较偏远,相对贫穷的小镇了。镇里仅有一个学堂,实属难得,所以入读的学子一年要交纳的银子数目不少。 就算如此,进去的学子也要经过初试筛选才能入学。 况且学堂从未收过女弟子。 现在莫说有钱了,就她女人的身份就把她挡在学堂以外了。 她总不能凭一己之力更改历代以来流传的规矩吧。 卢月有些烦恼地捶了下被子。 不管了,她现在只想睡觉,什么事情等她醒来再算吧。 继而她有些泄气地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