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十里红妆 大雪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在厥国通往轩国的官道上,一行红色的仪仗由远及近,前面是几十匹骑马的护卫,每匹马的头上都扎着大红色的绸布花团,护卫的帽翎也统统换成了红色,紧接着是一顶八人抬的红彤彤喜轿,轿帘四周垂着柔滑的绸布,绸布上绣着五彩孔雀,顶上的四个角垂下长长的彩石流苏,细细碎碎,发出悦耳的玉石之音,然后是十里嫁妆与唢呐鼓锣。 若从高处远远看去,这一行人仿若一片片梅花,不断消失盛开在雪地上。 忽的,一曲唢呐划破长空,在幽静的天地间显得孤独而沧桑,当锣鼓声跟着响起,曲子立即欢天喜地起来,很快冲淡了最初的寂然。 轿帘被玉指轻轻勾起一角,女子的盖头搭在头上的凤冠上,露出一张倾世容颜。与这喜洋洋的迎亲曲格格不入的是,女子的眉宇间始终含着薄薄的愁绪。 她微微探出头,清澈的目光往轿外看去,这里正是一座山口,高山巍峨,抬头亦看不见山尖,白茫茫的山与白茫茫的天融为一体。 前方仪仗队已经走进山路,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朝轿外随行的粉衫女子招手。 “采儿——” 粉衫女子忙快行几步,倾身靠近轿子窗口:“公主有何吩咐?” “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早就吹起唢呐?” “公主,翻过这座山,就进入靳兰王的封地,咱们这是早早的让他准备呢!”采儿的声音暗含几分欢愉。 轿中女子恋恋不舍的往轿子后方看了一眼,那里是来时的路。此时正是隆冬,除了自己的仪仗队,周遭处依然是一片白色,似连一个活物都没有,她垂下眼帘,眸子一片黯然。 她正准备放下轿帘,轿外的采儿双手捧上一个椭圆形的皮革材质的腰壶呈在她面前:“公主口渴吗?” 她挤出一丝笑容,接过腰壶拧开喝了几口,厥国的酒依然是这样的烈,酒入干喉,一路烧得火热。 这厥国的酒,怕是以后很难喝到了……女子微微将头靠在轿棱上,搁上双眼。 “轰——”忽然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猛然抖了一下。 轿夫们一个踉跄,轿子剧烈晃动了一下,女子顿时睁大双眼,拉开轿帘。 “雪崩啦,雪崩啦!”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句,整个仪仗队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轻骑队重新整顿兵马时,漫山遍野响起了“杀啊~”,无数个黑色小点从山上,从前后的路上四面八方夹击而来,大红喜轿重重的放在地上。 轿中女子一个不留神,头部撞到轿棱上,昏死了过去。 “大家先不要上船!”河流上游,随着某人的一声大喊,通行的游客纷纷朝她看去。这一行人,有的还在岸上穿救生衣,有的已经跳上皮筏子,谁也不知道钱晶晶又要干什么。 “大家先上船。”导游闻言不理某人,依然细语对其他游客说,然后转身朝着某人,尽量压抑着不耐,“钱小姐,你又要做什么?” “你这个黑心导游,快给我们退钱!”钱晶晶双目圆瞪,一手指着旁边的售票处,逼视着对面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导游,暴吼,“明明一个皮筏子100元,你凭什么收我们300元?” “退钱?我这个是按照物价局核定的价格收费的,收你们300元,其中120元是漂流的钱,180元是综合服务费,这个综合服务费呢,包括车费和导游费。”导游轻笑,“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打投诉电话告我啊!”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一直说漂流的价格是300元!从头到尾就没提过有综合服务费这么个东西!”钱晶晶怒冲冲的走下堤坝,食指戳在导游的心口的位置,一字一句的说,“你这个黑心导游,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实话,骗我们去购物,带我们没玩没了的参加自费项目!” 这年头,导游也不容易,基本工资又低,不靠宰游客靠什么赚钱?!从业这几年,凶悍的游客见多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她一手将钱晶晶的手挡开,另一只手顺势一推。 “噗通——”钱晶晶居然就掉进了水里。 这里是浅水地区,本来只需要轻轻一站就起来了,偏偏,钱晶晶站了两次都被脚下的青苔滑了下去。 由于这里实在是太浅了,所有人都觉得站起来是件太简单的事,竟没人想过要跳下去拉她一把。 第三次跌落的地方比前两次稍稍深了一点,就在钱晶晶准备起身时,水里忽然起了一道急速暗流,将她快速冲了下去…… 这个旱鸭子,在水里怎么挣扎,都同样无济于事。 同行的人怎么追赶打捞,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醉花阴 公主受辱 “老大,这个可是厥国的公主,真的要上她?”一个30来岁的大汉表情疑惑。 房间里,一共站了10来个这样的大汉,个个虎背熊腰,望着丢在桌子上的美色,他们的眼里没有太多的欲望,很多的却是恐惧。 此刻,他们都在等,等老大发话。 这位老大年近40,手上拿着旱烟管,肩上挂着厚厚的皮衣,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家眷都送走了吗?”老大问。 “昨天就送走了。”左侧第一个彪壮大汉回答。 老大“恩”了一声,又再房间里踱了几步,然后把旱烟管“咚”的放在窗边的高几上,眼睛望向窗外那条上山的路,路上的雪已经被凌乱的足迹踩成淤泥。 他转过身,心里已有了一番计较,双目沉着,在屋里各个大汉身上轮过,简单下达命令:“按原计划进行!” “老大!”一列人异口同声。 “那人是什么样的,我不说,你们也清楚,如果今天按令行事,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倘若违令,恐怕今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老大眼中露出狠绝,厉声喝道,“小六,关门!” “是!”左数第六个汉子转身将门关上。 老大走到放置厥国公主的桌子前,一把抓在她的胸前,“哗”的撕开她的凤披霞冠,雪白的肌肤顿时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具身体,看起来圣洁得如同刚刚盛开的莲花。 “我先上,然后你们一个个来!”老大简单下达命令,然后撩起自己的下摆。 …… …… …… 头好晕,好胀,胸口好痛,刚才呛的水好像还在肺里。 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不是夏天么,怎么冷成这样? 木屋外,隐约有刀剑的厮杀声。哪家的电视在响? 钱晶晶幽幽的张开眼睛,木头的梁子,黑色的瓦片,这里是哪里? 她皱了皱眉头,真倒霉,被河水冲到了一个未开化之地。 目光朝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前襟居然没有衣服,她下意识的从两侧拉过裙子,挡在前面。就这么个小动作,她居然感觉到身体一阵疼痛,特别是下体,仿佛撕裂了一般。 寒冷的北风从灌了进来,钱晶晶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来是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强上了,这人可真是凶狠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哼,这样的禽兽,我绝不会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的!钱晶晶想着,又拉了一下衣服,然后试图坐起来。 “哎哟~”钱晶晶忍不住咧嘴叫出声来,然后又重重的跌了下去,硬邦邦的躺在长条桌上。 头上好重,她不满的伸出手,往头上抓了一把。什么东西?硬邦邦凹凸不平的缠在头发上。弄了半天,头发依然丝丝缕缕缠绕在上面。 钱晶晶的目光蓦然落在自己的袖子上。 红色?什么情况?自己怎么会穿件红衣服的? 还有,自己落水的时候明明是夏天来着,这个地方却是数九寒天。 “吱嘎——”门开了,一股冷风呼呼灌了进来,钱晶晶忍不住打了个颤。 一个穿大红喜袍的俊朗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喜袍用金线勾边,前胸后背绣着暗纹大蟒,墨黑头发用一根墨玉簪子束起。 古装?什么情况?钱晶晶愕然。 男子快速朝钱晶晶走去,目光在钱晶晶下体处瞟了一眼,飞快闪过一丝厌恶,随即隐去。 地上是一摊粘稠的白浊,女子下身并没有穿裤子,只用了红色喜袍遮住大腿,雪白的肌肤上,血迹已经凝干,露出丝丝斑驳。 再抬头时,脸上已是关切面容:“公主,你怎么样?本王来迟了!”说着,他一把将钱晶晶搂起。 “唉哟~”钱晶晶一声惨叫,痛得呲牙咧嘴。 这次,不光是下体,还有头发。 头上那个笨重的东西,顺着发丝滑了下来,正掉得欢快时,被几缕头发缠住,垂在半空晃动。 男子忽然笑了,重新将她放在桌上,一手将那笨重物体托起,然后细致的将上面的发丝解开。 钱晶晶抬眼便是男子放大的面孔,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又似乎带不曾察觉的凌冽,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一张薄唇颜色偏淡。 他发觉女子正在看他,嘴角微微勾起,顿时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钱晶晶偷笑,她自然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拍戏,这个老天爷,对自己还真不赖,竟真的让自己穿越了,不但身份是公主,而且还赐给自己这么个美男。 待头发解开后,美男顺手将那笨重物体丢在一旁,重新将钱晶晶抱起,往外走去。 钱晶晶眼睛往后下方一斜,额的神啊!那可是个金灿灿的凤冠啊!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按照美男对自己的称呼,那些宝石铁定不会是赝品啊,就这样丢在地上,真是暴敛天物啊! 钱晶晶觉得有些肉痛,可一想到这具身体的身份,咬咬牙,忍了! 下半身依然疼痛,不过,疼痛归疼痛,抱着自己的可是个绝代美男,按照穿越定律,无论女主发生过什么悲催的遭遇,一样把男主吃的死死的,钱晶晶半点也不担心,尽情享着男人怀里的龙涎香。 醉花阴 素裹红妆 木屋外,钱晶晶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屠杀场面。 穿黑色盔甲的是官兵,穿皮草衣的是山贼,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众多尸体。 每个人的刀子都已被鲜血染红,每一刀下去,都一定会有鲜血飙出,刚从身体里冒出来的鲜血热气腾腾,流到地上的冰雪之上,很快就变得和冰雪一样没有温度了。 “主子!”一个头戴花翎的少将见王爷走了出来,快速将手边土匪一刀解决,急步走来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美男眸中一片冰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唇中缓缓吐出四个字:“一个不留。” 声音不大,雪地中的山贼们却听得分明,只见他们浑身一震,反抗的更为厉害。 美男的眼睛丝毫没往那些人身上做更多停留,他抱着钱晶晶,绕过栅栏,那里绑着几十匹马,他径直往一匹高大的棕马走去。 钱晶晶正准备开口问美男身份,忽然听得后面一句山贼临时前的怒吼:“端木靳,你不得好死!” 美男脚下半分也没顿,只轻蔑一笑。 到目前为止,钱晶晶收集到的信息如下:自己是个公主,八层是和亲的那种,在和亲的路上,被山贼掳去,要嫁的人眼前这个男人,身份是王爷,名叫端木靳。就自己对中国古代历史的了解而言,并没有一个叫端木的王族姓氏。看来这次还是架空…… 她现在急需知道的是,自己叫什么。 先前,她也想过装失忆,但既然穿越到天家,难免尔虞我诈,若装失忆,恐怕容易受制于人。 “王爷——”钱晶晶开口,这是除了“哎哟”之后说的第一句正常话,她很吃惊这个身体的声音还蛮好听,柔柔的,有点天然嗲的味道。 “公主,你不舒服吗?”端木靳温柔问道。 “没,我想问下,王爷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钱晶晶双眸凝视着端木靳,目光清丽。 一丝疑惑从端木靳心中闪过,她怎么会用第一人称“我”的,作为公主,她应该自称本宫才是。难道,上邪瞳舍不得自己的妹妹,找个了女人代嫁? 端木靳看着怀中人,眼中闪过半分戏谑:“公主的闺名叫上邪辰。怎么?公主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忘了吧?” 原来叫上邪辰,名字怪怪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钱晶晶重生了!我此刻开始,我就是上邪辰,上邪辰就是我! 上官辰淡淡的笑了一下,随口道:“我是怕王爷救错了人。” 我?!又是我?!端木靳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将上邪辰卧放在马上,小腹的位置在马背上,头与脚垂在下方,然后自己坐在后面。 上邪辰挣扎着想要起来,嘴里吼着:“喂,你这个疯子,快把我放下来!” 端木靳冷笑:“就你现在的伤势,能自己骑马吗?” 说着,他一扬鞭,马儿飞快的奔了起来。 崎岖的山路上,上邪辰看不见山上的积雪,只看得见四条狂奔的腿和溅起来的被雪水侵蚀的淤泥,她的两条细腿暴漏在寒风中,冷的她直打颤。 “端……端木……靳,快……放我……下来!”上邪辰在马上叫着,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寒风凌烈,上邪辰的叫声被风一吹就散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明明前一秒还见他笑的温柔,后一秒,就似乎变了一个人。 而马上的端木靳,眸光很冷,嘴角始终保持一丝幅度,往帝都的方向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 到山下的时候,这里还守着大队人马,端木靳稍微停了下,简单吩咐:“留下一半的人守在这里,待山贼剿灭后,你们再彻底搜山,确保一个也不能逃,其他人跟我回府。” “是!”士兵们齐声回答,气势恢宏。 马匹又一次奔了出去,这一次,上邪辰看见的不再是四条马腿,还有紧跟其后的无数条马腿,她只觉得眼睛里无数个影子在晃动,索性闭上双眼。 忽然,上邪辰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她哇的张开嘴,胃里空空是也,吐出来的不过是一股泛着苦的酸液,苦胆加胃酸! 她叹了一口气,哪有这么倒霉的穿越女,一穿就穿到一个刚被轮完的尸体上,还被貌似男主的男人这样虐待! 马匹的速度渐渐慢了,最后停了下来。 她侧头,旁边是高高的城墙,大门大大打开,本想自己翻身下来,可经过这将近一个小时的颠簸,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端木靳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他一把把上邪辰提起,横抱在怀里。 身后士民齐声下马。 上邪辰目光稍稍倾斜,便看见城门口高高的刻着两个字:靳城。 屋顶上的积雪依然很厚,街道上早被人清扫干净。 城墙内街道两侧站满民众,一边跺着脚,一边呵着气,他们一大早就赶到这里,等待第一眼看见靳王王妃,厥国的公主。 可此刻,他们看见的是,靳王鲜衣黑发,手上横抱着被伤的王妃,满目悲伤,从城门口一步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数十名牵马的士兵,步伐异常沉痛。 那霞帔虽长,但依然能看见里面那双若隐若现的腿。 震惊,深深的震惊!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这么不知死活,敢动靳王的女人。 这一刻,全城静寂,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飘了…… 醉花阴 作秀王爷 上邪辰的胃部依然在抽搐,下肢已冻得麻木。 虽然冷,但她的大脑并没有停止转动,端木靳对待自己的几个细节已经充分展示了他对她的态度。 她把目光落在端木靳的俊脸上,眼中尽是嘲讽:“端木靳,你可真会作秀啊!这是做给谁看呢?” 作秀?端木靳从来没听过这次词语,不过,就上邪辰的语气,以及后面半句话而言,大概意思也能猜到。 他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依然是悲怆到见者心痛,嘴唇微微的动着:“你说,全城百姓都看着本王抱着你衣不蔽体的回府,他们会怎么议论呢?” 上邪辰脸上无半分羞愧之色,反而冷笑:“我堂堂公主,在你们国度被辱,你说,这事会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呢?” “久闻上邪家的辰公主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可惜百闻不如一见,被人强上这么丢人的事情,居然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一派安闲的拿此事跟本王谈外交。”端木靳特意将轮这个字的语气加重。 “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哭哭啼啼博取同情?” 被轮,换做任何女人都会视为心里最大的一个劫,可惜,对此刻的上邪辰来说,被轮的是这具身体,当她穿越来的时候,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她所承受的,不过是轮了之后的身体的疼痛。当然,也会包括世人的眼睛。 这些,她可不怕。 在21世纪,这种事情,她不是没对应过。 那时,她刚升职为项目经理,第二日就有她与部长的绯闻传出,说她靠爬上部长的床上位。更令人气愤的是,传播绯闻的方式是群发邮件,而且不是只发给他们一个部门,而是整个公司。 短短一天,钱晶晶出名了,借口到他们部门办事,实则是为了看她的人不计其数。 那天她第一次提出了辞职,领导说,倘若她真的走了,是不是更让其他人觉得她坐实了这个罪名,是不是让诬陷她的人满意呢? 于是,她留了下来,哭了一夜后,第二日,她早早起床,特意化了个妆上班。为了让别人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整整笑了一天,直到脸部僵硬。 想到这里,上邪辰无意间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作为女人,无论那个年代,都一定要让自己内心足够强大,才不至于被人欺负。 端木靳余光瞟到上邪辰的表情,以为找到了她内心的裂缝,语气稍稍柔和了一点:“其他女子不都会这样做吗?说不定本王一心软,依然让你进门,做一个偏妃。” “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姑娘不稀罕。” …… 说话间,端木靳已走到王府正大门,正门早已大大打开,一眼便能看见前厅花园。 王府大门的形制与普通官民宅院有明显区别。正门一共有五个开间,青砖、朱檐、琉璃瓦,门前蹲着一对石狮,显得格外气势恢宏,高高的牌匾是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靳王府。 端木靳的面部表情如唱戏人的脸一样,瞬间拉了下来。 上邪辰不用仔细观察也看出来了,P的悲伤,连半分怜惜都没有,她几乎简直猜出来,下一秒,这个黑心男就要把她摔下来。 “端木靳,演戏演全套,后面还有很多人看着呢!”她好心提醒。 “不用你操心,如今你至少还顶着个公主的头衔,我会对你很客气的!”他回答,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格外的悠慢。 上邪辰心中一沉,古往今来,没几个王爷是善桩。 端木靳嘴角漫出冷笑,抬脚走上大门的台阶,跨步走进高高的门槛,随着王府大门轰然关上,他的身体没有半点倾斜,本托着上邪辰腿部的右手忽然就松了。 上邪辰本已冻得麻木的双脚“啪”的打到地上,更是钻心钻肺的痛,她一个站不稳,一把搂住端木靳的脖子。 “公主,虽说我们已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请你自重。”端木靳的鼻息就打在上邪辰的额上,她一抬头,便看见端木靳的唇离自己不到1厘米。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暧昧,上邪辰忍着剧痛,往后退了一步,立即有侍女从两侧扶着她。 “送公主回房,好好伺候着。”端木靳简单命令,然后朝旁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到身边一个扇羽伦巾模样的40岁男人身上。 那男人赶紧上前一步:“主子放心,信函已经快马送出去了。” 端木靳微微颔首,对身后一个年轻将士说:“尤青,跟本王到书房来下。” “是。” 年轻将士刚应声下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醉花阴 圣旨到 “圣旨到,靳王接旨——”一位年逾50的老太监站在门口台阶之上,双手捧着一个明晃晃的布帛,后面还跟着无数个侍从,长长的延伸到门外数十米。 王府大院内一干人等皆跪了下去。 上邪辰本只走了几步,此刻也转过身来,左右扶着她的婢女早已经跪了下去,她硬生生的站着。 端木靳走到老太监身前面一米处,一撩下摆,挺直上半身,跪了下去。 上邪辰看着端木靳,不由又一次感慨,这个男人,真是帅啊!两个婢女偷偷拉着上邪辰的袖子,提醒她下跪。 下跪?!她自然知道理论上应该下跪,可是,这个跪她怎么也跪不下去啊!且不说双脚还是麻木的,来自21世纪的女子,除了烧香拜佛跪祖先外,还真没下跪过。 整整一个庭院,此刻杵立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鹤立鸡群。 那位太监的眼睛顿时扫了过来,锐利得不像是那个年纪。上邪辰毫不畏惧,平静的,与他对视。 整个庭院安静极了,所有人都低着头等待老太监宣旨。 许久,端木靳才抬头,看见老太监正往院子某个位置看去,他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这个上邪辰,站得真够笔直啊!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笑意。 “徐公公,那位就是厥国公主,大概还不习惯轩国的礼仪。” 徐公公见靳王爷有意替她找台阶下,虽知厥国礼仪与轩国大同小异,心道大概是被上邪瞳宠怀了,却也不为难,打开金灿灿的布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靳王与厥国辰公主大婚,特赐黄金千两,同心翡翠一对,如意冠一顶,翡翠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碧呀瑶各式佩四件、白玉带皮各式佩四件、玉如意十对,珠宝十斛,夜明珠百颗,另送子玉观音作为新婚贺礼,希望两位新人能早诞贵子白头偕老。钦此。” 徐公公每宣一件事物,后面的侍从就捧着对应的物品鱼贯而入,待徐公公读到钦此,端木靳又一次俯身下去,高声回应:“谢主隆恩!” 再起身时,徐公公已经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没想到小王的婚礼居然惊动皇上身边的红人。”端木靳一边说着,一边陪徐公公往内堂走,他的眼睛往上邪辰那边看去,有所指的说,“只是,今天出了点意外,婚礼恐怕要延迟了。” 徐公公刚才就上下打量过上邪辰,此刻并不多看,反而又往端木靳的方向靠近了少许:“靳王爷,万岁爷还有一句口谕要我带给你。万岁爷说,倘若今天遇到了意外无法如期举行婚礼,半个月后,他将亲自到靳城为王爷主婚。” “小王的婚礼怎敢劳烦皇上大驾……”端木靳谦逊的说。 “靳王这话就见外了,宫里宫外谁不知道万岁爷最疼的就是靳王您啊!老奴出宫前,万岁爷千叮咛万交代,要您以后经常带王妃进宫看看他,看看太后。临行前,他又担心厥国到这里路途遥远,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唉!” 关于端木靳与徐公公的对话,上邪辰就听到这里。端木靳与徐公公顺着花园主体往里走着,而上邪辰则被两个婢女带向西路的一个庭院。 一路走过,上邪辰无数次惊叹这座王府的宏大与精雕细琢。 西路主要景观是湖心亭,以水面为主,中间有敞轩三间,是观赏、垂钓的好地方。水塘西岸有庭院曰“凌影阁”,南岸有庭院曰“浣霞居”。 婢女将上邪辰带到的地方便是凌影阁,整座庭院掩映在奇花异树、怪石修竹之间,极工尽巧,精美入画。 这里极为清静,看的出来平时并无居住的人,庭院里不光有主屋,还有其他几套看起来小一点的居室。上邪辰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主屋,卧室的外面有一个大大的厅堂,足可容纳10来人的小型聚会。 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里面则是卧室,在婢女的搀扶下,三人一同走了进去,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架子床的左侧是木质窗棂,外面是几株翠竹,里面的窗帘是珍珠白湖细纱,窗下是一张朱红色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尾古琴。 右侧则是一个大衣柜,旁边是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看得出来,这里是专门为女子准备的房间。 上邪辰前步刚走进卧室,后步就有四个仆人端进一个硕大的浴桶,上面冒着热腾腾的气,飘着朵朵白梅花瓣,散发着一阵阵清冽的香味。 这官宦人家的速度,果真非同一般。上邪辰心道。 “你们都出去吧。”上邪辰淡淡的说。 两个婢女畏畏缩缩,相互对看了一眼,并不出去,其中,胆大的一位开口:“公主,奴婢是王爷吩咐伺候公主的,请让奴婢替你宽衣~” “给我出去!”上邪辰厉声道。既然做了公主,就应该有公主的范儿。 “是~”两位婢女被吓了一跳,赶紧答道,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裙子,立即退了出去。 上邪辰冷冷瞧着两个婢女关上门口,忙一拐一拐踱步到铜镜前,穿越过来半大日了,还不知道如今的模样。 才晃过一眼,上邪辰就笑了,果然是古代出美女啊!倘若她在21世纪有这么一张脸,早就是明星了。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巴掌大的娇小无暇脸蛋,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精致的五官有着地中海最澄净的深蓝双眸,眼角微微上翘,一对柳眉弯似月牙,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诱惑。 在镜子前欣赏了半响,上邪辰这才脱掉衣服,将整个身体放松的投入水中。 醉花阴 书房密谋 王府书房。 端木靳早已换下那一身令他厌恶的红色喜袍,此刻的他穿着一袭墨绿色锦袍,腰系祖母绿为扣的玉带,头顶依然是那根墨玉雕成的簪子,乌黑的眼珠如黑曜石一样褶褶发光,眼神里透着傲然绝世的锋芒。 墨色沉香木的书桌上摆着厚厚一摞公文,前面是大大小小各色毛笔,端木靳就站在书桌前面。房间里除了那位扇羽伦巾者,那位名叫尤青的年轻将士外,还站着几个年轻将士。空气很冰冷,端木靳不开口,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周先生,信函追回来了吗?”端木靳目光泛着清冷,落在扇羽伦巾那位身上。 “已经派人去追了,信函是遣人快马加鞭送去的,恐怕这会儿差不多了。”周先生回答。 “徐公公是什么时候入本王靳城的?” “今天中午到的,入靳城后就直接到王府了。” 端木靳目光更冷,一字一句如浸过冰窖:“他倒是算得精明,连本王会拒婚都算到了,还特地加了口谕。” “王爷,既然半个月后他要来,我们就让他有去无回!”另一个将士上前一步,眼神中透着军人的刚毅。 “现在时机还不到。”端木靳的眼神淡淡朝那位将士身上扫过,无声中似有责备。 这位将士忙往后退了一步,只觉背后冷汗淋漓。主子养精蓄锐这么多年,不就为了等那一天么?! 端木靳重新将目光落到尤青身上:“你去打听一下,真正的上邪辰是否还在厥国?” “主子,那府里那位?”尤青询问。 端木靳点了下头,嘴角燃出一道冰凉,继续说:“另外,放出消息,让上邪瞳知道府里这位受辱的事。” “是!” “对了,上邪辰的那个婢女现在在哪里?” “随剿匪的后批军队带回来了。” “她叫什么来着?” “回主子,她叫采儿。” “把她带过来。” 深蓝色的苍穹如无边无穷的丝绒幕布,皓月当空,周围缀着碎钻般的小星星。 上邪辰沐浴完毕后,并没有穿上婢女给她拿出的衣服,而是自己从柜子里挑了一套素白色的长锦衣,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 古代的夜晚,可没有看电视,上互联网这样的休闲生活,上邪辰命人将贵妃软榻搬到庭院中,悠闲的躺在上面。 这短短一天,对上邪辰来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需要好好想想。 端木靳站在庭院门口,月华从天上洒下,上邪辰的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他不由得有些些困惑,赝品也能如此美轮美奂? “公主~”端木靳开口,慵懒的,有些魅惑的味道。 上邪辰睁开眼睛,便看见那人一派闲情逸致,慢悠悠的朝自己走来。 “你看本王给你带了谁来了?”端木靳侧过身,露出身后一个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的装束与其他婢女明显不同,她的裙裾短而参差不齐,最长处也只齐膝盖两寸的位置,下面穿着扎脚裤。 上邪辰微微一笑,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小丫头:“死丫头,你跑到哪里去了?” 采儿立即呼了声“公主”,扑倒在上邪辰的脚下,眼泪不住往外冒:“公主,奴婢该死,您受苦了!” 上邪辰暗暗松了口气,自己居然猜对了。 黑暗中,端木靳眸中疑惑更重。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上邪辰看着端木靳,双目清澈。 “你不邀请我到里面坐坐吗?”端木靳眉角轻挑。 “夜深露重,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还是早点回房安歇吧!”上邪辰不卑不亢。 “男女授受不亲……”端木靳玩味的低声重复,他很好奇,这个上午才被人那个啥的女子,居然也好意思说出这么个词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些日子,你可就是本王的妃了,到时候,伺寝可是你的本分。” 上邪辰嗤笑,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封建社会!懂不懂什么叫民主,什么叫人权? 她抬头望着树影中的端木靳,这个男人,即便是轻漫,却依然散发着摄人的气质,上邪辰捏着拳头,强硬的回了过去:“你刚才也说了,还要过些日子,麻烦在这之前,谨守贵国礼数。另外,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伺寝这两个字,取悦这种东西,是双方的。” 取悦是双方的,端木靳活了20多年,从来只有想爬上他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女人敢给他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他看着上邪辰,面上的笑容更甚,眸光更冷。 醉花阴 入乡随俗 端木靳走后,上邪辰三言两语就弄清楚了这个小丫头的名字,也得知她跟了自己十多年。 上邪辰又简单问了几句采儿被山贼抓后的情景,得知她一直被关在柴房,直到端木靳的士兵将她救出,自己的嫁妆也悉数带了回来。 按照穿越定律,娘家的贴身丫鬟都是值得信赖的,可以视为心腹。 那天晚上,上邪辰整整思考了一夜,如何驾驭下人,如何恩威并施。还有这个男人……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王爷…… 古往今来,王爷都属于特殊群体,天子的至亲,但却也是最危险的人。 这个危险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生在天家,在时时算计步步为营中长大,心计往往胜于常人,二是,王爷往往是最容易篡权的人,天子门对他们的防范,也胜于常人。 倘若自己留在王府,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朝廷争斗。 只是,自己穿越后这个身份,恐怕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争斗的。上邪辰也有庆幸,当年自己还是还没在工作上发愤图强的时候,做过几年宅女,看了不少改朝换代的电视剧和宫斗小说。 穿越后的第一个夜晚,上邪辰睡得极不踏实,亦梦亦真之间,脑海里全是争宠的或者厮杀的场面。 第二日醒来,上邪辰的眼睑处有淡淡青影,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微微在室内扫了一眼,便看见桌子上燃着一个熏香炉,正缭绕的飘着白雾。 “奴婢见公主夜里睡得不安稳,想是不习惯,就点了安神香。”不愧是皇家婢女,采儿见上邪辰的目光落在熏香炉上,立即解释道。 上邪辰朝采儿看去,发现她已入乡随俗的换了这边婢女的穿着。 随后,上邪辰便也由着采儿伺候她起床,穿衣服,洗漱,梳头。 采儿给她选了一条淡绿色的长裙:“公主,您平时最喜欢绿色了,我瞧这条裙子不错,既清新又不失庄重?” 上邪辰微微点了下头,任凭采儿帮她穿上这套复杂的衣裙。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外面套着萃山淡绿软纱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曳地,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 上邪辰坐在铜镜前,有些吃惊于采儿的手巧,只见她灵巧的在自己头上上下翻飞,一个漂亮的流云髪就出现了,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指甲上的宝石更是妖艳夺目。 “采儿,这是不是太隆重了?”上邪辰注视着自己的指甲,即便是在21世纪盛行贴假指甲的年代,她也没有弄过这么妖艳的款。 采儿又替上邪辰整理了一下发髻:“公主,我们初来乍到,一定要摆足姿态,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这种事情,采儿应该比自己专业,上邪辰并不坚持自己的看法。 早餐是一盅燕窝,一碟水晶虾饺,4碟叫不上名的精致糕点。上邪辰琢磨着公主该有的矜持,每一样只尝了点。 唉,肚子还没吃饱,采儿就已经唤人撤下早点。 “公主,凌影阁除了我伺候公主,王爷还拨了6位婢女,6位仆人,是否需要训话?” “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上邪辰站了起来,昨天刚来的时候,她只管中窥豹了一番,今儿个刚好天气好,她便想着看看全貌。 “是。”采儿答道,却隐隐觉得刚才公主那句话有什么地方不顺,一时间,她也没想清楚究竟是哪里。 采儿立即拿出一件孔雀氅披在上邪辰身上,这件大氅是从厥国带过来的,皆是以白孔雀初生细羽根根缝上。叠领,广袖,裙摆有十幅宽,在后面长长的拖着。 上邪辰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采儿,再往后又跟了4个婢女。一行人出门,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其中两个就是头天扶她进院落的两个,分别叫春花秋月。 醉花阴 侍妾示威 款步走出凌影阁,旁边便是水塘,水中各色锦鲤悠闲游弋。 不远处,有女子嬉戏的声音,与凌影阁的清幽形成鲜明对比。 上邪辰抬头,往那边望去,远远的,便看见有红的绿地各色穿着的妙龄女子,打扮与普通婢女截然不同,有的在给鱼儿喂食,有的在荡秋千,有的坐在亭子里闲聊,还有几位在嬉戏…… 脚下只有一条路。前进?或者后退? 上邪辰犹豫了一瞬,毅然走了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避无可避的,既然在同一个屋檐下,便没有必要躲着谁。王府的主子只有一位,端木靳,她作为和亲的公主,未来的王妃,地位自然非同小可。 念及到此,上邪辰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她环视了前面一圈,然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那十余个女性自然也看见她了,声音渐渐小了许多,倒也不行礼,投到她身上的半是嫉妒半是不屑的眼神。 上邪辰嘴角微微荡起一抹幅度,顺着花园中间的碎石小径慢慢往前走着,就在快走出这一片女儿国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不是厥国的公主吗?好大的架子,见到我们姐妹们也不行礼……” “是啊!按照先来后到,好歹也应该喊我们一声姐姐。”另一个声音响起。 接着是一片低低的嗤笑声。 上邪辰脚下生生顿住,她优雅的转了个身,将目光聚焦在亭子里闲聊的三个女子身上。 三个人一红、一黄、一橙,外面厚袍内皆是半透明的纱衣,里面的胸衣拉得极低,露出半块雪白的酥`胸。 果真不怕冷啊!上邪辰心中泛冷,已然猜到她们的身份。她略略数了下,大概有10多个女子,真没想到端木靳居然还是个种马。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讥嘲,语气颇为居高临下:“你们应该很清楚,一个王府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王妃!” “王妃?” 这个词语触及到太多人的痛楚,亭子里穿红色衣服的那位妙龄女子款款走了下来,这个女子极会化妆,眼上黛色顺着眼睑的凹处,渐渐变深的晕染,映得本就勾人的凤眸越发妩媚,瓦蓝黛笔勾眉,眉间有着一点淡淡玫红的朱砂痣,眸光流转中,媚态横生。 她站在上邪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一张轻纱掩住鼻子笑了几声,“你想的可真美,你不会以为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想当王妃吧?王爷不把你退回厥国,让你留下来做个妾就不错了!” 此人叫红玉,她自然有资格说这话,整个王府,她是最得宠的一个女人。所谓的得宠,自然是暖床泄欲的次数多些,就在昨天晚上,端木靳还传召了她的。 话音未落,立即有人帮腔:“对啊,咱们王爷,可是个有洁癖的人。要不,你问问咱们这里每一个姑娘,哪一个在王爷临幸之前不是冰清玉洁?” 说话的是一个穿乳白色衣服的女子,这位女子穿的相对保守,领口的位置分毫不露,外面是同色皮草小披肩,一手叉在腰上,腆着肚子走了过来。 上邪辰看着就觉得可笑,看她那肚子,小腹平坦得很,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就算有2、3个月,也不至于走路都困难到托着腰吧! “别以为有了皇上的赐婚,你就可以稳坐王妃的宝座,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王爷非要拒绝的东西,还没人能硬塞给他!”坐在秋千上那位也开口了,她的手抓在秋千索上,一双小脚有意无意蹬在地上,秋天微微荡着。 …… 十来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所表达的不过一个意思:王妃这个位置,不一定轮到你! “喔~”上邪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都是他的伺妾啊!说的好听点,叫妾,说得难听点,就是通房丫鬟。”她叹了口气,“唉,我就不明白,做女人做到你们这样,非但不觉得可怜,反而引以为荣,这么多人伺候一个男人,就不觉得贱么?” 红玉真待反驳,忽然晃眼看见远处的花丛中有一抹墨色衣袂,很快消失,她马上换了一副崇拜的口吻:“全天下有多少男人,可像王爷那样的雄壮的,却只有一个,能伺候王爷,是我们的福气!” “哟,敢情你还伺候过不少男人嘛!居然能对比出你们家王爷是床上功夫最好的?!”上邪辰讽刺加挖苦。 “像王爷那样英伟的男人世间少有,不用比较也能知道!”端木靳一向多疑,此刻又在不远处,红玉急急分辨。 “是啊,我们这些姐妹中,王爷最爱红玉姐,红玉姐最有发言权,她说爷雄伟就一定雄伟!”之前一直坐在凉亭中那位黄纱女子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红玉身边,巴结之意非常明显,“说不定,过几日爷就把红玉姐扶正了,到时候,你就每天给姐姐请安吧!再说——”她的眼珠子往白衫女子那边看去,“这不还有香菱姐吗?她肚子里可是怀了王爷的种!” 话到此,那个叫香菱的女子脸上顿时浮出一抹得意。 上邪辰心里立即冒出两个字:蠢货! 她又往香菱肚子上瞟了一眼:“我要是你,一定千方百计不让她们知道自己怀孕。否则,你以为保一个孩子很容易吗?”她顿住欣赏完香菱疑惑的模样,才又慢悠悠的说,“流产,小产,胎死腹中,好像都不是太难的事情……” “你这个恶妇,竟敢诅咒我!” 香菱气极,想怀上王爷的骨肉,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咬着牙关,整个娇躯剧烈抖动,一副要与上邪辰拼命的样子,急步上前,岂料脚下走的太快,竟踢到一个小石子上,“砰”的一声,香菱摔了下去。 上邪辰微微摇头,不打算与他们纠缠,悠悠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好了,你们继续做王妃梦吧……” “站住!你想一走了之吗?如果香菱流产,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红玉吼道。 上邪辰微微侧头,笑盈盈的说:“你有这个闲情逸致大呼小叫,不如赶紧喊医生给她看看,还有啊,别让人发现你就是最希望她流产的那个。” 话毕,上邪辰拖着长裙,款然离开。 刚走了十余步,上邪辰忽然被一个大力拉了去,撞得满鼻龙涎香。 醉花阴 你的骨肉 上邪辰还未抬头,婢女们皆已低头退下。 “你这个坏女人,连床上功夫这种话都说的出口……”端木靳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上邪辰试图推开,但腰肢被他卡得紧紧的,她只能尽量将上半身离他远点,倔强的直视他的双眼:“我有说错吗?” 端木靳点了下头,表示认同,紧接着,他的眸光陡然一沉,声音中透着几分寒意:“可你连本王的子嗣都不放在眼里!” 上邪辰冷笑:“我也没见你紧张那女人半分。” “婢女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端木靳忽然就笑了,之前那股寒气瞬间消失,他回答得心安理得。 于此同时,他还伸出一只手,将上邪辰垂在脸颊旁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极其暧昧,上邪辰有那么一丝的恍惚,然后才认真思考端木靳的那句话。 传说中,做王爷的都很冷血,原来是真的。可是,她明明记得那些皇帝啊,王爷啊,虽然对女人冷血,但对自己的骨肉还是很在乎的啊! 上邪辰收起飘荡开来的心神,冷冷看着他:“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说不定是个儿子。”这种家世,从来重男轻女。 瞧着上邪辰十足看好戏的样子,端木靳心里一阵好笑,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他的目光穿过上邪辰的发尖,朝园中的方向瞥了一眼,陡然松开手:“她怀孕的消息,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包括府里的郎中。刚才那一幕,我只当她是演给你看的。” 上邪辰没料到端木靳会忽然松手,她的重心本来在后面,一个没站稳,稍微晃两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端木靳用稍大的声音说:“小喜子,我们走吧。” 小喜子是端木靳的随身侍从,是个太监。闻言赶紧走了过来,跟在端木靳的后面,沿着小路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端木靳这是什么意思?又是这种态度,一会儿暧昧,一会儿陌生! 上邪辰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从端木靳藏身的花丛中走了出来,惊异的发现,院子里除了自己和自己带来的婢女,之前那些女子们,都已经消失无踪。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王爷把公主拉过去后,她们看见小喜子从旁边走出来,就都散了。”采儿想了下,很开心的补充了一句,“公主,你没看见,她们当时脸都黑穿了!” 上邪辰不傻,立马明白端木靳的险恶用意。她瞥过头朝浣霞居扫了一眼,有一两个女子正站在堤岸偷偷往这边眺望。 她叹了口气,这王府的后宫,怕是又要起风了,其实,高墙内,风什么时候停过呢…… 上邪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着,这古代豪门生存之道,怕是自己还要花很多时间来学习,还有帝王心术,只怕也得好好揣摩。 上邪辰从来就不是一个强悍的女子,她要的不多,只是好好活下去。是的,扮演好上邪辰,好好在这个异世活下去。 “她们都是王爷的妾室?”她轻启朱唇。 秋月忙上前一步,并排走在采儿左侧,讨巧的汇报:“其实也算不得妾室,王爷从未纳妾,她们不过是伺寝的丫头罢了。” “丫头?” “是的,除了红玉外,其他都是王府里的婢女,后来被王爷临幸了,便再也不用干粗重活。” “那红玉?” “她也没有被正式纳为妾,是爷在外面带回来的,没人知道她是哪里人氏,在那一众人中,她风头最劲。” “她们都住在王府西面?” “是,她们都住在浣霞居,与王妃目前住的凌影阁半水之隔。王妃如今还没有与王爷行大礼,等礼成后,自然是住在王爷寝殿的。” 对于秋月的回答,上邪辰似乎很满意,目光从她面上拂过:“你叫秋月,对吧?” “是。”秋月心中暗喜,这位可是御赐的王妃,且来历不小。即便以后不得宠,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爷又看不上自己,傍上这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邪辰微微颔首:“我记住了。” 醉花阴 风初起 整个王府西路以湖泊为主,除了凌影阁与浣霞居两处群居的院落,就只有湖心有一处小屋。 如今正值冬天,万木凋敝,整个湖泊除了游动的锦鲤,不见任何植物的藤蔓。 不知道到了夏天,这里是否会有满眼的荷? 上邪辰忽然就笑了,她想起读大学时候,学校里也有一方很大的池塘,每到了夏天,就有成片的荷叶,将整个池塘覆盖得满满的,花茎高高昂起,如骄傲的脖子,待到花谢,还有碗口大的莲蓬。不过,她从来都没摘到过,总有人捷足先登。 “夏天的时候,这里会种荷花吗?”上邪辰忽然问了句。 不光是秋月,连采儿一同茫然了,两人面面相觑。 荷花? “公主,荷花是什么花?我在厥国从来都没听说过。”采儿与上邪辰毕竟生活了十来年,她直接提出自己的疑问。 上邪辰微微侧头,转向秋月的方向:“你也没听说过吗?” “奴婢不才,从未听说过荷花。” 上邪辰心里顿时有小小失落,却又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荷花,是一种长在水里的植物,它的叶子很大,到夏天的时候,会开出美丽的花,下面的根有小孩子的手臂大小,很是好吃。” “既然王妃喜欢,王爷以后肯定会找给王妃的。”秋月巴结道。 王妃…… 上邪辰微微蹙眉:“王爷一天没大婚,这里就没有王妃。” “是。”秋月小声应答。 围着这片湖泊走出去,横穿过王府正中的那条路,一行人走到王府的东路。 东路的主要建筑是个练武场,也或者说,是个小型的练兵场。 远远的,便听见“尤将军,尤将军”的呼声,上邪辰好奇,便走了过去。 此刻武场里的局面,完全可以用“热闹”来形容。不同品阶的将士们围成一个圈,最中间是一个高壮结实的男人,手执一柄长柄弯刀,浓眉大眼,神威凛凛。 “这位是四品参将尤青,跟随靳王爷多年。”秋月小声在旁边注解,“他们一家共有七兄弟,都在为王爷做事,他排行老二。” 上邪辰略略点头,光看这呼声,就知道是靳王的心腹爱将,在军中也一定甚受拥戴。 这样的情景,她只曾在电视里看过,不由多了几分好奇,静静的站在墙角,只见周围的将士轮流向走到圈中,向他挑战。 那尤青好生了得,一连打败好几人。 上邪辰笑了,这世上,居然真的有武功一说。 忽得,一片泛着光泽的细小物体从圈中朝上邪辰飞速掠来。 上邪辰只觉得瞳孔猛然一缩。 想躲,却已经躲不过了。她直直的站着。 周围婢女只一声惊呼,那金属物体堪堪擦过上邪辰的垂在脖子上的发间,钉到身后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