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楔子 讲故事的人   楔子讲故事的人      柳郁非擦了把汗,在山脊上站住了。   放眼望去,远山近树,尽收眼底。   远处的山脉轮廓温柔地起伏在苍穹之下,如同大海的波浪,连绵不绝,近处的山体则陡峭得多。大多数山体都覆盖着森林,正值深秋时节,秋叶黄的似金,红的似火,红黄交相辉映。黄的、红的秋叶掩映下,偶有一处直立的石壁,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寒光,如同一柄刺向天空的利剑。   “好一幅刚柔相济的深秋画卷啊!”柳郁非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作为一个在市博物馆工作的人,柳郁非多少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他毕业于国内一所二流大学的考古专业,这是一个冷门的专业,当年报考的人很少,熬了四年,毕业就业的人更少——一部分中途退学了,一部分人中途调整专业了,还有一部分人毕业时换个专业考研了,只留下柳郁非这种学得不好不坏的人混了张毕业证就打道回府。赶上市博物馆招人,他随便投了份简历,居然得到了这份工作。喜欢不喜欢这份工作暂且不说,至少解决了生存问题。毕业了,再向父母伸手毕竟不好意思。   工作不紧不慢地干,倒也有很多清闲时间,柳郁非可以用这些清闲时光干喜欢干的事。   柳郁非喜欢编故事,或者叫写小说。   上大学那会儿,当老师小心翼翼地对着一块据说是秦朝留下的板砖讲得口水四溅的时候,柳郁非凝神端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其实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正在构思自己那个故事中英俊潇洒、情深似海的男主角如何轻裘长剑突破重围救出漂亮的女主角……坦率地说,他的小说也在校网站上赢得了很高的点击率。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总是有一打一打的女孩看了他的小说后慕名而来,找着千篇一律的借口,敲开他们宿舍的门,想要看一看那个叫做“柳郁非”的人长得啥样。女孩们看到柳郁非的本尊后,总是毫不掩饰地把失望写在脸上,然后悻悻地离开,当然,如果不算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她感情脆弱,她是哭着离开的。   在他们宿舍无数次被骚扰后,宿舍老大终于忍不住了,他专门和柳郁非进行了一次谈心。   老大语重心长地对柳郁非说:“郁非啊,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长得丑还那么骚情,把姑娘们批量往我们宿舍勾引,就是你的不对了!”   末了,老大又补了一句:“关键是勾引来了这么多姑娘,你却一个也逮不住,这要传出去,你颜面何存啊?我这个当老大的,在江湖上也不好混啊!”   这哪是谈心,这是往我柳郁非的胸口插刀子啊!柳郁非想,我哪里丑了。   坦率地说,柳郁非并不太丑,虽然鼻子塌一点,眼睛小一点,还经常瞪着两个肿眼泡。他如果把鸡窝一样的头发好好洗洗,把衣服穿整齐,晚上莫熬夜眼睛也不会有血丝,见到女孩时适当注意一下表情,不要动不动流口水,其实也还过得去。   从那之后,柳郁非停笔了。         到博物馆参加工作后,周边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柳郁非又把写小说这行当拿了起来。博物馆就那么几十个人,女的更少,只有十几个,而且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柳郁非再也不用担心有女性满怀希望地去敲他的门…   柳郁非很用心的编故事,很用心地把故事发到各大中文网站和出版社。   这个世界的吊诡之处在于,你无意中做了某件事,可能会引来一片喝彩,可你非常认真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发觉完全出乎你的意料。柳郁非非常认真地写出的小说,淹没在各大网站文字的大海里,几乎没有人重视,点击率极低。发给出版社的稿子,也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柳郁非这人的可贵之处在于坚持,既然把写作当成唯一的业余爱好,就坚持了下来。他坚持认为,自己不能一鸣惊人不是文字水平的问题,而是没有遇到好的素材,因此他格外留意身边发生的事,大到世界各地发生战事,小到小学生牵老奶奶过马路,他都留意。   他希望发现绝佳的素材,创作出一流的作品。   “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找我约稿?嗯?说啥?老子休息,你等等。等多久?和杨过一样,十六年吧…”他斜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仿佛那是某网站或者某出版社的编辑。   但他一直没有发现能用于创作的绝佳素材,直到有一天傍晚路过一个废弃的地方,原来叫做“自由广场”。   据说有一座叫做什么“世界贸易中心”的建筑要建在这里,多年前周边便开始拆迁,广场周边大部分建筑都拆了,但还有些钉子户拆不动,于是拆的和被拆的陷入了战略僵持,广场上瓦砾遍地,荒草丛生,成了拾荒者的天堂,流浪猫和流浪狗的乐园。   那个叫做“世界贸易中心”的大厦看来要胎死腹中了。   但柳郁非路过那里的时候,发现施工又开始了。挖掘机和推土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把山一样的瓦砾从地上搅动了起来。      在那些瓦砾中,露出一尊两米左右高的大理石雕塑。   柳郁非走近观看,发现那是一尊中年男子的雕塑,雕刻得非常精致的,只是非常陈旧,沾着些泥土和杂草。   柳郁非就近找了块破毛巾,在附近的水洼中浸湿,然后慢慢擦拭那尊雕塑。   忙乎了一盏茶的功夫,这尊雕塑身上的泥土和杂草终于清理完毕了。   这是一个戎装男子,但肩上却没有军衔。   他的脸上棱角分明,浓眉下目光灼灼,看着前方,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流露出一丝不屑,又仿佛在温情地微笑。   这时,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走了过来,他在雕像前站住了,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老爷子,知道这是谁吗?”柳郁非给老爷子上了根烟,问道。他总是不放过收集写着素材的机会。   “年轻人,不知道他吧?三十多年前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解放军上将啊,指挥了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战争!”老人吸了口烟,淡淡地说。   “杨云峰!”柳郁非脱口喊道,他对那段历史还是有所了解的。   “是啊,人们为他建了这尊雕塑。那时,常有人来雕像前献花啊…”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传说,有人在夜深人静的的时候,看见过一个漂亮的姑娘,泪流满面地把自己的红唇贴向冰冷的石像…我还不信,直到那一次,我亲自看到了,那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女孩,留着根大辫子,把脸紧紧贴在石像的胸前。我就看着她,等她转过身来,借着月光,我看到她泪流满面…是非成败转头空啊,功过荣辱,留待后人评说…只是,现在的人忙着赚钱,谁会关心发生在2037年前后的那些陈年往事了。”   老人掐灭烟头,走了。      柳郁非站在雕像的前面,和雕像对视。   夕阳西下,火红的余晖照在雕像的脸上,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冷峻,可他的眼中仿佛又流露着脉脉的温情。   某一刻,柳郁非有一种错觉,那些轰鸣着的不是挖掘机和推土机,而是呼啸着的战车,那些红色的也不是落日的余晖,而是熊熊燃烧的战火!   这个男人,便孤独地站在被战火照亮的天空之下,从容淡定地指挥着那一场战事…   柳郁非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他决定第二天再去看看。好好发掘一下,或许这真是一个创造的绝佳素材呢。   第二天傍晚,他一下班就往那里赶。   等他赶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平地了。   他拦住一辆挖掘机,对着驾驶室里的人喊:“那尊雕像呢?昨天还在这儿的!”   驾驶室里的人不耐烦地摇摇头,“清走了,谁知道运到哪里去了!”   柳郁非怅然若失地离开工地,回到家里。幸好,他用手机拍下了那尊雕塑的相片。   晚上,他辗转难以入眠,好容易睡着了,眼前又总浮现出那尊雕塑,孤独地站在被战火照亮的红色的天空下,从容淡定地指挥着那一场短暂而激烈却关系到中华民族命运的战争…他冷峻的面庞和略带温情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晰!   连续数天,柳郁非的梦中都会出现那个相同的场景。   终于,他决定去调查了解那一场战争,不是从历史书上,而是从民间。      他拜访了很多人,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居然都不知道那场战争!只有少数年长者能说出点和那场战争有关的事,即便偶尔遇到亲历过那场战争的人,他们的记忆中也只有某些模糊的战斗的情景。   我们的同胞,果然是善于遗忘的,他们的眼中只有面前拔地而起的高楼,仿佛那就代表了强大,却鲜有人思考,世界上那一个强国是靠建房子强大起来的?   就在柳郁非决定放弃的时候,他居然在大街上遇到了那个老人,在废弃的自由广场上,在那尊雕像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   柳郁非非常惊喜,他向老人坦陈,他想写一本书,关于那场战争和那场战争中的一些人,希望老人能够告诉他一些素材。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对那场战争,我并未经历,”老人沉思了一会儿,“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他对这场战争应该非常了解,他知道的故事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就看他愿不愿讲给你听。他住在一个叫做花溪的地方…”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周末,柳郁非按照老人指点的路径,风尘仆仆来到成都西北的山区,沿着那条叫做“花溪”的河流,来到了这里。      柳郁非翻过山脊,在红黄交错的秋叶中穿行,不多时,他眼前的地势变得平缓,在那一片平地上,倚山建有一栋小木屋,小木屋的前面是半环状的菜地。   一个人弯着腰,看不到他的脸,能看到的是他雪白的头发,如同在秋风中摇曳的苇花。他正聚精会神地采摘朝天椒,他的篮子里一片火红,篮子快满了。   柳郁非小心翼翼走进菜地,摘下一个朝天椒,放到篮子里。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   他脸上沟壑纵横,仿佛诉说着一个世纪的沧桑,但他的眼睛明亮而深沉。   这老人应该有七十来岁了吧?柳郁非想。      “老人家,您知道杨云峰吗,您知道和那一场战争有关的事吗?我指的不是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柳郁非问道。   老人并不做声,只是稍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柳郁非,然后继续默默地采摘他的朝天椒。   柳郁非也不做声,也帮老人采摘那些红得像火的朝天椒。   不多时,篮子已满,老人直起身来。   他年龄虽大,但腰板挺直,眼神犀利,目光注视着柳郁非。      “我是一个写故事的人,我在成都见到一尊雕像,据说叫杨云峰,就是指挥了2037年中日之间那一场战争的人。”柳郁非看着老人,顿了顿,说,“我想写那场战争,那场战争中的一些人,那些英雄…”   “今年是哪一年?”老人终于开口了。   “2075年。”   “英雄?哪有什么英雄!”老人提起篮子,往小屋走去,“况且,这不是崇尚英雄的年代。你们所说的英雄,是唱歌跳舞或者其它什么过关游戏中夺冠的年轻人吧?”   柳郁非赶紧跟了上去,跟着老人进了木屋,屋里干净整洁,老人示意他在木椅上坐下。   “是的,这不是崇尚英雄的年代,这是个英雄冬眠的年代。很多所谓的“英雄”让英雄两个字蒙羞。但是,英雄的精神不会永远冬眠啊!”年轻人目光热切地望着老人的脸,“如果英雄消失,英雄的精神死亡,那么,下一场战争来临时,谁去捍卫国家?”   年轻人似乎还有点急。   老人的眉角抖动了一下,把开水稳稳冲入茶壶,然后盖上壶盖。   “你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年轻人,想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老人似笑非笑,眼睛看着窗外,那里霜叶正红。   “你说得对,我是个衣食无忧的公职人员,钱不多但还够维持我简单的生活,无聊时则以码字作为消遣。但是,我记得先贤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一直想弘扬一些精神,呼唤一些声音…如果我想写赚钱的东西,没准儿现在我早就是宝马貂裘了。”年轻人有点急了,似乎对自己的才气充满自信。   “是吗?”老人看了他一眼,一丝笑意浮上他的脸颊,“那么,你想弘扬什么呢?”   “忠诚,气节和英雄气!”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倒是个有坚守的人。2075年了,这种人好像很稀罕。那么,咱们也别谈什么英雄,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如果你能把这个故事写好,书卖得不错的话,你送我一包上好的西湖龙井作为报酬,如何?”   “击掌为定!”年轻人似乎怕老人反悔,连忙伸出手去。   老人微笑着伸出手去。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泻入,小木屋里温暖而宁静。   老人把两个小杯子放在小木桌上。   “先喝杯茶吧,我自己种自己制作的,虽不如西湖龙井色泽温润,却一样清香怡人。”老人提起茶壶,让壶嘴缓缓倾斜,茶水向茶杯流去,淡淡的水汽在午后阳光的光柱里升起。   “2037年,那真是一个遥远的年代啊!不过,孩子,真正的较量其实早就开始了啊!几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呢,很多事我好像已经忘记了,但是,那些人却又从未远离,他们一直在我的心里,他们的面容是如此清晰…”老人盯着窗外,目光悠远而宁静。   似有似无的茶香在小木屋里散开。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一章 敌友难辨   当方芳慢慢苏醒时,她发觉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发动机的轰鸣,身子还在来回颠簸。   思考了一下,她推测出自己的处境:她在一只麻袋里,而麻袋,估计应该在一辆摩托车上。从颠簸程度看,摩托车正在一条鸟不拉屎的山间崎岖小道上行驶,行驶的速度也不太快,估计比飞行中的长征三号火箭慢很多。   “妈的,我记得自己脱险了,怎么又跑到麻袋里了?”方芳艰难地把手指头喂到口中咬了一下,痛!那么,这场景是真的了!   突然,方芳感觉飞了起来,乖乖!难道我在一架即将起飞的小型飞机上?   良久,她感觉自己又重重落下来,差点没把肋骨颠断。   “你他妈的会不会开摩托车啊?你以为自己开的是飞机啊?”方芳忍不住愤怒,在麻袋里骂道。   麻袋里的抗议和某些国家的外交部门的抗议并无二致,是没有人理会的,摩托车继续在山路上飞车。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颠簸也小多了,方芳松了口气。   “就算老娘倒霉,被你们抓了俘虏,也要发扬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嘛!”方芳在黑暗的麻袋中叹了口气。   她的气还没叹完,后方传来“砰”的一声,吓得她大叫一声。   是枪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摩托车上也传来“砰砰”两声。   骑摩托车的人在和追赶的人枪战!   “西天如来佛祖保佑!南海观音保佑!上帝、玉帝、耶稣以及真主保佑!让那些鸟人瞄准再开枪,千万别打到麻袋!”方芳彻底没脾气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向诸神求救。   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信神灵,也从来没有像这样虔诚地祈祷过,“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楼上烧死算了!”   枪战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然后摩托车缓缓停了下来。   她感到有人在解开系麻袋的绳索,然后一双强有力的手把麻袋从摩托车后座上拎了下来重重放在地上。   接着,麻袋的口子被解开。   方芳猛地站了起来,谁知道双脚弯曲太久,站立不稳,又倒了下去。   没有人伸手扶她,方芳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芳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漫天星光。月儿弯弯,挂在西天。借着淡淡的月光和星辉,能看清远处起伏的山脊和近处的林木,林木掩映中一条崎岖的山路,宽不足两尺,真的仿佛羊肠一般,路边就是悬崖。能在这样的山路上驾驶摩托车的人,要么技术相当高明,要么…已经对生活感到绝望。   那个骑手背对着方芳,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看来是准备独自离去了。   “滚吧滚吧!”方芳再次向诸神祈祷,“让老娘远离富贵繁华地,告别龙争虎斗门,莫辜负这锦绣年华、豆蔻青春,但我得先留下这如花似玉身!”   摩托车呼啸着向前冲去。   “信诸神,得永生!感谢如来,感谢观音,感谢上帝,感谢方家列祖列宗!”方芳呼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按规定我是不是要先感谢一下祖国?”   方芳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摩托车宛如脱缰的野马,载着那个古怪的骑手径直向悬崖冲去!   刚才的猜测果然没错,能到这个路上骑摩托车的人,不是技术相当高明,就是对生活完全绝望。这个人显然是后者。   “死就死吧,能把老娘装在麻袋里往深山带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方芳幸灾乐祸地想,“重要的是老娘自由了。”   那摩托车的飞驰着冲向悬崖,当前轮即将离开路面的时候,车上的那人陡然跃起,在空中一个后滚翻,稳稳落在地面上。失去控制的摩托车落下山崖,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然后,那人转身向方芳走了过来。   方芳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中暗骂诸神不讲信用。   “原来神话中都是骗人的,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更别谈什么日月神教、五毒教等什么的了!”   那人大步走近,方芳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   这应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的个子不矮,她的四肢发达,脚步铿锵有力。她的头发较长,发梢柔柔地垂到肩上…但她的双肩很宽。她的脸庞很大,似乎没有血色,在月光下卡白卡白的。她的眼睛很小,嘴巴很阔,鼻子却有点朝天翻。   “这不是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假如你的审美观没有被凤姐、甘鹿鹿或者其它的各路妖孽搞坏的话。”方芳默默地想着,观察着这个走近的女人。   方芳的目光往下移到了这个女人的胸上,她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女人虽丑,她的胸却非常大,大得让方芳都感到自卑。   坦率地说,方芳是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所以,当第一次遇到某个女人,方芳一定会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标准对对方进行衡量,从而得出对方皮肤不够白啦、腿不够长啦、胸部不够丰满啦,如此等等。方芳认为,上大学以来,还没有那个女人在那一项能超过自己。而眼前这个女人,无疑让她深受打击。   丑女人走到了方芳面前,方芳愣愣地盯着她的胸脯。那个女人的胸实在是…丰满,自己甘拜下风!估计拉里萨.里克尔梅、柳岩这样的乳神见到她也会自卑。   “发什么呆!快走,上去!”女人低声喝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嘶哑难听。   “凭什么你说走我就地走啊?”方芳分辩道。   “总不至于谁胸大就要听谁的吧?”方芳狠狠地想,但没敢出声,因为她感到这个女人太彪悍。和这个女人的彪悍相比,方芳的霸道只是毛毛雨。   丑女人看看来的方向,那里传来了摩托车马达的声音。   她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方芳。   “就凭这,行吗?”   方芳只得乖乖地从麻袋走出来。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裹着一条床单,想必是自己晕倒时被人裹上的。她沿着丑女人指的的方向,向树林深处爬去。丑女人拾起麻袋,跟在后面。   两人在树林中穿行,林中时明时暗。   下面的小路上,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小心别发出声音,否则我先开枪打死你!”丑女人警告说。   方芳一边磨蹭着爬山,一边思考。   按照正常推测的话,应该是这个丑女人和她的同伴把自己从火海中救出来,但是,这个大胸女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对自己也充满恶意。她究竟是敌是友?   难道自己刚刚逃出虎穴,又进入了狼窝?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二章 且战且走   林中时明时暗,加之没有道路,方芳行走十分艰难。还有就是她不知这个丑女人想把自己带往何方。   所以,当她被一块石头畔倒后,就势坐在地上,即使丑女人把枪口顶在她的后脑勺也不肯起来了。   “胸没有你的大我认了,可耍赖的本领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方芳心中暗暗得意,嘴里却不住呻吟。   “哎呀呀,我的脚扭了,走不动了,我得歇歇了!”   丑女人看来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对付方芳,只好也坐到了她的旁边。   “既然你不走,那我们就歇歇,”丑女人说,“我正好可以给你讲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或许你愿意听。”   方芳竖起耳朵。   女人那金属质感的声音在继续:“我在一个不能公开的地方打扫卫生,是个清洁工,但是,我真正的身份是…警察,一个卧底警察!”   方芳猛地抬头看着那女人,月光照不到女人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们这些不懂世事的小姑娘,都以为这世界歌舞升平,其实,这世间有许多丑恶的东西,只不过你们看不见而已。在成都,有一个地下妓院,里面的姑娘都是天姿国色、倾城倾国,去那里的男人却要么奇丑无比,要么身患恶疾,”女人继续说道,“这样的男人,不会有女人愿意接近的,哪怕他给你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些男人为了一夜温柔,不惜倾其所有,造就了这个巨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我曾经见过一个男人,当他脱下衣服的时候,身上白色的皮屑纷纷扬扬往下落,好像下了一场雪,地面都被覆盖了!他的身体,从脖子往下,全是蛇鳞状。”   方芳开始呕吐。   女人不以为意,继续讲:“我还见过一个男人,远远一看,他的身体像布满了鲜花,红的黄的,色彩斑斓。走近一看,才发觉他从头到脚长满了恶疮,疮口溃乱外翻就像红色的桃花,黄色的脓汁外溢,像是黄色的油菜花,最让人难受的是恶臭扑鼻,让人几乎不能呼吸!所以啊,那里的姑娘,哪天遇到的男人是缺胳膊少腿儿的、嘴歪眼斜的,她会打心底感谢上帝的眷顾。”   “别说了,拜托!”方芳一边吐一边阻拦那女人继续讲述。   “你一定会怀疑,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后有女孩子愿意呆,我告诉你理由:暴力!这是黑社会控制的地方,谁不听话就打,打死了就把尸体运到外地丢掉,然后继续物色漂亮的女孩补充进来。”   方芳停止了呕吐,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老娘我红颜命薄,被这些王八蛋看上了,放火烧我,有假装好心把我从火海救了出来,其实是想让老娘去地下妓院去当妓女,中途被你这个卧底警察救出来了,他们一路追来,事情是这样的,对吧?”   “呃,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很快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让我省去许多口舌,本来我准备用三千到五千字的篇幅讲述个中缘由。”   “娘希皮,选择别人结婚时作案,也太损了吧?”   “嘿嘿,这也是有原因的,必须在洞房花烛之前把人弄出来,否则,就不值钱了!”丑女人怪笑两声,“处女,那是稀缺资源啊!等过了今夜,你就跌价啦!”   “*,老娘跟他们拼了!”方芳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就往回走,那女人赶紧拉住她。   “作为一名卧底警察,我的责任是收集证据,把他们一网打尽,而不是逞匹夫之勇!”丑女人对方芳道,“我们要尽快逃走,防止他们杀人灭口,然后继续逍遥法外!”   “暂寄狗头于项上,它日来取。”方芳狠狠扔下石头,奋力向山上爬去,“不过老娘早就和处女拜拜了,就算把我抓去,也气死这群王八蛋!”   丑女人看着方芳的背影,眼中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她把手枪插到腰上,大步跟了上去。   “警察姐姐,刚才在路上你为什么把摩托车扔到悬崖下去了?”方芳边爬边问。   “他们看到翻车的痕迹,以为我俩掉悬崖下了,就会下来仔细观察,我们就有时间逃走啰,声东击西,缓兵之计。”   “警察姐姐,你们领导派你取那里卧底,安排得太合理了!”,方芳回头对丑女人说,“在那种场所,你肯定是最安全的!”   丑女人没有吭声,方芳忽然发现说错了。   “警察姐姐,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丑,更不是说男人看见你没兴趣。”   “丑就丑呗。你以为警察都像成龙、刘德华啊?那是电影,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警察姐姐你说得对!其实只要心灵美,面貌美不美,打什么紧?再说了,你的胸好丰满哦,有什么秘诀没有啊?”   “多吃木瓜,地球人都知道的,你还嫌小啊?”   “原来不嫌,见到你之后就嫌了。吃木瓜没有用的,我一个同学从大一开始吃。别人买水果论斤买,她买木瓜论车买,坚持吃了四年,可效果怎么样?她那小胸脯还不是和章子怡一样!”   弯月渐渐西沉,林中光线愈发暗了下来。   方芳奋力攀上一个坎后,再也无力动弹了。“老娘真气耗尽了,走不动了,让他们把我抓走算了!”她倚着一棵树缓缓地坐了下去,“警察姐姐,你怎么一点不累啊?”   丑女人一边观察周围,一边答道:“我在警察学校受过专业的耐力训练,这点体力消耗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哦,姐姐你幸亏没有当交警,否则啊,你执勤时肯定会车祸频发…”方芳随口说道,但立即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纠正,“姐姐,我可不是说你吓人哦,你肯定有男朋友,呃,就是没有也不要灰心,没准啥时候就碰上一个眼光独特、重口味的呢!”   本来想恭维对方几句,怎么一出口就变成了投向对方心口的匕首和标枪呢?方芳用手捂住嘴以确保不再胡言乱语。   丑女人似乎并不在意方芳的话语,她环视一圈后在一株小碗粗细的小树边站住了,然后迅速攀上树去,奋力把树梢拉了下来。方芳很诧异,不知她要干什么。   接下来,丑女人用绳子把拉下的树梢系在一块大石头的角上,又在绳子的剩余部分打了个活套,并把活套设置在他们刚才上来的地方。   方芳终于看懂了。只要敌人踏进这个活套,带动绳子,绳子就会从石头上脱落,那时,被拉下的树梢将猛地弹起,踏进绳套的人就会被吊起来。   这是山中猎人为捕获野兽常用的方法。   最后丑女人把手中的麻袋放到绳套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故意露出半边,乍一看像一个人藏在草丛中,却露出小半个身子。   “警察姐姐,把麻袋放那儿干什么呢?”   “不然他们会过来啊?诱敌之计而已。”   “警察姐姐,你好能干哦!”方法由衷地夸奖道。   丑女人冷笑一声:“和你们这些大学生相比,我对自己挺满意的!你们这些大学生吧,多少人属于不学无术的?本领差也就算了,还没节*,只要有钱啥都愿干。我看你也不至于穷得卖身葬父吧,为何甘愿做白梦楼的女人?真是…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谁是猪?”方芳勃然大怒,“谁是白菜?我是白菜,你连白菜都不如,你是豆芽!”   丑女人不说话,突然从腰中拔出手枪,对着方芳。   方芳大叫一声趴在了地上,“这他妈的翻脸也太快了吧!”,她心惊肉跳地想。她还没完全想明白,耳边清脆的枪声响起,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人从山坡滚落的声音。   “原来不是向我开枪!”方芳舒了口气,偷偷回头看,只见几个黑影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迅速向灌木丛后隐藏。   丑女人从身边摸起一块石头,向远处掷去。   “走!”几乎同时,她一拉方芳的手,低喝一声。   石头落到一个草丛中,一时草影晃动,引得灌木丛后的黑影纷纷开枪射击。   丑女人和方芳趁此机会,已远远逃走。   良久,从刚才两人坐过的地方又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捕猎野兽的活套发挥作用了。   “你那躲避子弹的动作挺专业的啊!”丑女人说。   “哪里哪里,本能而已。”方芳答道。   当那一弯月牙消失在西山之后时,两人终于摆脱了追兵,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山脊。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三章 跋山涉水   翻过山脊,山后的的地势稍显平缓,浓密的树林之中居然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在丑女人和方芳脚下蜿蜒。   丑女人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熟悉,在微弱的星光下从容穿行,即使小径被荒草掩盖,他也能很快重新找到。   “哎,警察姐姐,慢点走,说说你丰胸的秘诀呗!”   丑女人拔开挡住前进的一根树枝,并不搭话。   “你不说,我不走了啊!让他们抓走算了,反正也快累死啦!”   说罢方芳放慢了脚步,折腾了大半夜,她也确实很累了。   丑女人无奈,回头道:“你已经很漂亮了,也很丰满,你还要这些秘方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我从小对自己的标准就很高,考试时不仅总分要得第一名,语文、数学、英语、物理等等单科也要考第一名。”   “小姐,你貌似跑题了。”   方芳笑了,“看似跑题,其实没跑!我的意思是说,对我来说,脸蛋儿是语文,胸是数学,头发是英语,,腿是物理,我不仅追求总分第一,我还要追求单科都得第一!”   丑女人笑出声来,这是方芳第一次听见她笑,虽然带着一种刺耳的金属质感,但依然很欢畅。   “你真是个好学生!”   “过奖过奖。我知道啦,这个秘方是你的专利,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方芳紧紧跟上去。   “其实简单,你做过馒头没有?”丑女人想了想,说,“馒头要松软,诀窍只有一个,揉面的时候要使劲儿,揉的时间要长,这样做出的馒头,又大又圆,又松又软。正所谓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女人要想胸部丰满,就得经常揉,最好每天坚持。”   “警察姐姐,你说得太好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方芳非常兴奋,但很快又再次陷入迷茫,“馒头要蒸才变大,女人总不能爬到蒸笼里去把自己蒸一蒸吧?”   丑女人明显感到厌烦,“你们这些大学生真是读书读傻了,你不会洗桑拿时多在蒸汽屋里呆一会儿?”她加快了脚步。   方芳只顾跟着丑女人一路紧赶慢赶,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转过一道山牙子,一条溪水陡然出现在两人眼前,“哗哗”的流水声让两人精神一振。   这时是一夜最暗的时候,或者叫作“黎明前的黑暗”,山体只剩一个暗影。但在微弱的星光下,依然能看到这里的河道很宽,溪水在星光下闪烁着均匀而细小的浪花。   很快,两人来得溪畔。   “我们要涉水到对岸去。”丑女人边蹲下卷裤腿边说。   方芳把鞋子脱下来提在手中,又把裹着自己的床单向上提了提,然后把脚伸进溪水,但立马尖叫一声,缩了回来。   “太凉啦!”   “我背你过去。”丑女人已经收拾完毕,对方芳道。   “哦,警察姐姐,那多谢你啊!”   丑女人背起方芳,踏入溪水中。溪水看起来很浅,其实只是一种错觉,深的地方居然快到丑女人的腰了。丑女人走得很谨慎,每迈出一步都要先探好虚实,所以她前进的速度很慢。方芳的耳中尽是一片流水的“哗哗”声,宛如一篇乐章。   “哎,警察姐姐你怎么不怕冷啊?”   “这不算冷。这溪水叫花溪,我小的时候,这里还经常下雪,有年冬天又下雪了,天气反常地冷,这溪水都结了冰,我和一个小伙伴逃学,跑到冰上玩儿,哪知道这冰啊,靠岸的地方厚,溪流中间水势急,冰层薄,我那小伙伴只顾往前跑,一下踩破了冰,咕咚一声就不见人影了!好半天,他才浮出水面,用力往冰上爬,结果一使劲儿,被他抓住的冰又碎了!这样努力了几次之后,他又冷又累,眼看要沉到冰下去了。我从冰上慢慢地爬近他,终于抓住了他的手,我让他不要使劲,我抓住他,不让他沉,我的手冻僵了,我又用牙齿咬住他的衣服!我坚持了两个小时!”丑女人淡淡地讲述着,“两小时后有大人经过,才把我们救上来。那时,雪把我的身体都快盖住了,从冰下溢出的水浸入我的衣服,又重新结成冰,那真叫冷啊,我一生中再没遇到过那么冷的水和冰!”   “那你为什么不去叫大人呢?”方芳问道。   “我们都是在水边长大的,知道厉害关系,我不拉住他,他就会沉下去,几分钟后就完啦,大人来有什么用啊?何况,要回家找大人,一来一回,至少一小时!”   “你那时多大?”   “那年我八岁。”   方芳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一副画面:大雪纷飞中,一个八岁的孩子趴在寒冷的冰面上,他的手紧紧抓住另一个掉进冰窟窿的孩子的手,他的牙齿咬住那个孩子的衣袖,死也不松开。   “你们后来都没事吧?”方芳有些感动。   “我们被救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晕迷了,我的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已经分不开了。我们都被送到了医院,但他双腿和我的右手臂都落下了关节炎的后遗症,一遇到冷天就发作。”   “那个小伙伴,是你最好的姐们儿…对吧?”   “不,他是我大哥!”   “你刚才不说是小伙伴吗?”方芳问。   丑女人却不再答话。   终于,两人到达了对岸。   丑女人把方芳方在岸边的沙滩上,两人一左一右,向前走去。   当两人走完沙滩,到达灌木丛的边缘时,丑女人停止了脚步。方芳回头看,星光下,沙滩上留下两行脚印依稀可见。   “趴到我背上,我们回去!”   “为什么?”方芳迷惑不解,但丑女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她还是趴到了丑女人的背上。   丑女人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方芳发觉,丑女人每一步都是踩着她自己来时的脚印,一步步倒退到溪水中。   进入溪水后,丑女人不再倒退,而是涉水向溪水上游走去。   “哎,警察姐姐,我们为什么不丛岸边往上游走,那样多省事啊?”   “那样他们会循着足迹找咱们的。咱们造成个往那边去了的假象,让他们往那边追去。”   “姐姐你太聪明了,这么妙的办法都想得出来!”方芳由衷地赞叹道,“胸大无脑,我再也不相信这种说法了!”   “我还是相信!”丑女人冷冷地答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史记》和《三国演义》中都有。”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丑女人顿了顿,说。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四章 花溪之畔   丑女人一路涉水向上。   丑女人不再说话,方芳耳边只留下“哗哗”的流水声。月光时明时暗照在水流上,不知是水在流动还是月光在流动。   丑女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嘴里哼着个什么小曲,方芳依稀辨出歌词:“桂棹兮兰桨,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这歌词古意盎然,显然不是什么流行歌曲的歌词,丑女人的嗓子也不好听,但这词从她嘴里流出来,却让人浮想联翩,方芳想知道接下去是什么,但她反复唱的就这么四句。   方芳趴在丑女人的背上,只觉得她步伐沉稳,心中再不担心,加之耳边水声潺潺,宛如催眠曲一般,不多久,居然睡着了。   睡梦中,方芳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她猛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审视周围,才发觉自己倚在一块巨石上,面前有个火堆,那火燃得正旺。丑女人正坐在火堆旁边,手里拿着根长木条,木条上穿着两条鱼,那鱼被烤得焦黄,发出诱人发香味。   方芳的肚子“咕咕”响了几声。   “警察姐姐,你还会烤鱼啊?你是怎么抓到鱼的?”方芳跳了起来,“我饿坏了!”   没等丑女人回答,方芳已经一步一跳地来到溪水边,捧起溪水漱口、洗脸。   等方芳回到火堆旁,丑女人已经把鱼取下来。   “慢点吃!这里的鱼优点是肉嫩味鲜,缺点是刺多,吃快了容易卡住。”丑女人说,她的态度比昨夜明显好多了。   方芳接过鱼,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真香啊!警察姐姐你也吃啊!”   丑女人点点头,拿起自己的那条鱼,走到溪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背对着方芳。   大概十分钟后,丑女人吃完了鱼,回到火堆旁。她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柴。   丑女人光着脚,裤腿卷得老高,腿上的汗毛又黑又长,加上她朝天的鼻孔、宽阔的大嘴,她丑得确实少有。女人和女人的差别,有时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方芳想起这句话,不禁掩嘴而笑。   “你笑什么?”   “你昨夜告诉我一个丰胸的秘方,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除汗毛的秘方,消除你对汗毛的烦恼!”   “说吧,洗耳恭听。”   “其实呢,也很简单,就是用醋兑西瓜汁擦,一天三次,坚持半个月,保见效!咦,你在听吗?你先天条件差点,也不能自暴自弃,能改善的还是要想办法改善嘛!”   “当然在听啊!”   “那我刚才说啥来着?”   “啊…不就是用西瓜汁兑醋喝嘛!对吧?”   “哦,对对,你喝吧,多喝点!估计味道很独特。”方芳把吃剩下的鱼刺丢进火里,“对了,警察姐姐,你是那个派出所的?”   “派出所?不是,我是市刑警总队的!”丑女人低声说,“姐是卧底,你出去可别说起哦!”   “刑警总队的张少杰队长,你一定很熟吧?”   “不熟,见过两面而已。你知道,我们当卧底的,不能老和领导接触。”丑女人答完,靠着石头坐了下来。   “嗯,恐怕你得辛苦一下了,我困了,需要短时休息一下,你呢,一边吃鱼,一边放哨。昨夜你趴在我背上睡得真香,哈喇子都顺着流动我的脸上了,现在也该我睡睡了。”丑女人从腰间掏出手枪,指了指溪水下游,“我观察过了,他们要来,只能是从这个方向,你盯着就行了。”   方芳把鱼刺丢进火堆,蹭到丑女旁边。   “少丑化我!我睡觉从不流哈喇子,最多流点口水,我记得流量也不大。姐姐,帮我个忙再睡,行不?”   “急不急?不急的话,等我睡醒再说!”   “急,怎么不急?你昨天说的那个秘方,”方芳两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你帮我揉揉呗!”   丑女人双眼翻白,半天才没好气地回答道:“大姐!这种事情不好麻烦别人的!你自己没有长手吗?再说,现在我们是在逃命,等保住小命再考虑这事行吗?”   “谁说的!一万年太短,只争朝夕!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现在在休息,做这件事和逃命不冲突啊?”   “我收回我昨夜说的话,行吧?再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动手,懒婆娘我见多了,但像阁下这样的,我第一次见…”   方芳紧紧挨着丑女人,“我自己试过了,老觉得痒痒的!有困难、找警察,你听说过这句话没有啊?难道你要把它变成找警察、有困难?你这样对待一个急切需要帮助的群众,你们局长知道吗?难道你们局长也在休假式治疗中?”方芳说着,拿起丑女人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呃,你确定确信以及肯定,不介意别人这样帮你?”   “不介意!”方芳拿起丑女人另一只手放到自己丰满的胸前,丑女人的枪落在地上。   “苍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丑女人的双手放在方芳软绵绵的胸口,仰天长叹道。   “错就错在你遇到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你中计了。”   方芳答道,她缓缓站起来,手中枪指着丑女人。   “美人计!”   “典型的恩将仇报啊,大姐,昨夜貌似我救了你耶!你想重演农夫和蛇的故事吗?”丑女人双手举过头顶,慢慢站立起来,“你的嘴角还残余着我烤的鱼肉哦!”   方芳用右手摸了一下嘴角,得意地说:“你不是警察,因为刑警大队的队长根本不叫张少杰!张少杰呢,是我上高中时的同桌,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据说他上高中了还尿床。你闭嘴,不要告诉我你们的局长真叫张少杰,不要告诉我你们局长也尿床!更不要告诉我你们局长…真是我同学!这种情节太老调,我是不会相信的!老娘我不信兵法,只信家伙,谁手中有枪谁胆气壮。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我的子弹会射穿你的胸膛!”   丑女人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笑什么笑!老娘杀人不眨眼的!要早生几百年我就是,我就是母夜叉扈三娘,我手起刀落,我杀人如麻,我快意恩仇…”   丑女人笑意更盛。   方芳被激怒了,“别以为我开玩笑啊!老娘给你点颜色看看!”她枪口稍偏,对准丑女人旁边的大石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一粒白色的塑料弹子弹了出来,撞在石头上,又被反弹回来,在方芳的脚下滴溜溜的转。   丑女人悠然地放下双手。   “昨夜出来时,在商店看到这支仿真玩具枪很漂亮,就给我侄儿买下了,还没来得及给他,你倒先玩上了!”丑女人从腰间拔出另一只枪,看起来和方芳手中的那支一模一样。   方芳讪讪地干笑两声,“啊,警察姐姐,其实呢…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当演员,一看到枪就想演警匪片,你觉得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   “其实呢,我也有一个梦想,”丑女人慢慢踱的大石头旁边,找个地方躺下来,把一块长条石头当枕头,准备睡觉,“就是好好睡一觉!”   很快,丑女人又坐了起来,在身边寻到另外一块石头当枕头。   她翻来覆去,反复几次,也难以入睡。   “自从得了在该死的失眠症,真是麻烦,换个枕头根本睡不着,不过幸亏我带着自己的枕头!”丑女人自言自语着,然后解开胸前的扣子,把手伸了进去,慢慢从里面掏出一个枕头来,她丰满的胸部立马瘪了下去,变成了标准的“飞机场”。   方芳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你…放个枕头在胸前,太过分了吧?你这是欺世盗名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朋友们充其量就是垫点海绵什么的,你居然放一个枕头在那儿!就这样你还敢传授我丰胸秘方?”   “这世道,胸无点墨、狗屁不通之徒都在自称专家教授,贪污腐化、男盗女娼之辈都在大谈法治道德,欺世盗名者车载斗量,难道就不准我垫个枕头充大胸?多生君子,不如少生小人!再说,你反反复复向我讨要秘方,我不得已告诉你个做馒头的法门,至少你将来做馒头的时候可以借鉴!我又没收你的专家咨询费,和脸盆来蛇的王大师、楼顶建别墅的张大师,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吧?”丑女人冷笑道,躺了下去。   “还有,你说对了,我不是警察,我只不过是警方发展的一个线人罢了,警方对我许诺,干好了,招我当警察,正式的,不是协警哦!所以,我还有一个梦想,当警察!”   “另外,母夜叉孙二娘,一丈青扈三娘!这两位母老虎中的奇葩,想来是阁下的偶像,但最好不要搞混了!你们这些大学生啊,怎么说你们呢?”   方芳争辩道:“扈三娘也是个母夜叉呀!”   丑女人不再理会,渐渐进入梦乡。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五章 道阻且长   丑女人很快便发出均匀的鼾声,或许她说的没错,她真的是个失眠症患者,枕着自己的枕头才能入眠。   方芳难以断定这个丑女人的来历。她究竟是帮自己逃离险境,还是挟持自己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方芳真的没法断定。看着她酣睡的样子,如果方芳这时抱一块大石头砸在她的头上,绝对能砸个半死,但万一她是帮自己的呢?又万一她并没睡着,只是在装睡呢?   想不清就先不想,观察观察再说吧。   方芳百无聊赖,在溪水边找了根藤蔓,在腰上缠了一圈,这样可以防止裹着的床单滑落;她还别出心裁地把床单在肩上打了个结,这样既可使床单免于滑落,看起来也更美观。   “我如果学服装设计估计也是个优秀学生!”她心头暗自得意。   方芳刚忙完这些,发现丑女人已经醒了。   “你这么快就睡醒了?”   “假寐片刻,足矣!”丑女人站了起来,“如果打扮好了,我们就走,他们也该追到了。”   “啊?你昨天不是修了个假栈道吗?”   “所有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假象只能暂时误导他们,浪费他们的时间,使我们掌握主动权。幻想摆脱了危险,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丑女人拾起地上的枕头,往胸前塞。   方芳撇嘴,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丑女人停了下来,看着方芳的脸,“这副神情我好像见过。那次,我偶然听到数学老师要请假,委托语文老师次日代为宣布几天前的数学考试成绩。这是我翻身的好机会啊,放学后,我和一个同学翻窗进入语文老师的办公室,找出成绩单,一看,我考了57分,我那个同学更惨,考了55分,我俩分别占据全班倒数第一第二啊。我毫不客气地分别在前面加了个9,又加了小数点,我们的成绩立马变成了95.7分和95.5分,名列第一第二!第二天啊,老师一宣布成绩,大家都傻眼了,以为平时我俩低调,现在逆袭啊,大家对我们刮目相看哪。只有一直以来数学稳居第一的那个女同学,死死地盯着我们,那神情,和你现在是一样一样的!”   “你和你的好伙伴要么逃学去溜冰掉河里,要么翻窗进老师的办公室改分数,你们貌似不是好学生啊。”   “当然不是了。好学生不是都上大学了吗?”丑女人一边答道,一边把枕头掏出来扔在地上,“也罢,作弊其实也挺难受的,第一名还是让给你吧。”   说完,丑女人迈进溪水中。   方芳跟着下水。溪水仍然很凉,但毕竟是白天,比昨夜的感觉好受多了。   太阳已经升起,溪水两岸的林中热闹起来,鸟儿们时而在林梢鸣叫,时而忽地飞过方芳和丑女人的头顶,好像在侦查这两个不速之客。溪水清澈见底,常常能看到鱼儿悬停在水中,一动不动,等方芳走近,想伸手去抓时,它们又倏地游远。   两人逆流而上,在曲曲折折的溪水中行走了一个小时左右,两岸变得陡峭,水流渐渐变得非常缓慢,水深却渐渐增加。即使两人沿着溪流的边缘走,溪水也渐渐淹没到方芳的大腿。   方芳站在原地,不肯再向前走。   “我会被淹死的!”方芳吼道,“虽然我很喜欢屈原,但我还没来得及写出我的《离骚》啊!”   丑女人往回走两步,把被对着方芳,“想要背就说。”   方芳毫不客气地趴到丑女人的背上。   丑女人背着方芳艰难地涉水向前,水越来越深,很快没到了她的腰部。她一只手扶住陡峭的岩石,一只手搂住方芳,一步一步稳步向前。方芳忽然觉得很惭愧,都是女人,为什么自己这个女人却要让另外一个女人背着。   溪水拐一个弯儿,立马变浅了。丑女人站住不动了,“下来吧!”   方芳从丑女人背上下来时,心中一动,假装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丑女人的头发。   丑女人的头发应声而落!   方芳手中多了一个假发套,和发套连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橡皮面具,在发套下面晃晃荡荡,而丑女人的头上…是一头茂密的、黑油油的短发。   丑女人回过头来。   这哪是“丑女人”,而是一个眉目清秀、脸色略显苍白的青年男子。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慌张,大概没有想好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刹那间,方芳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   “呃,你听我解释!”男子说道,声音尖利,带着一点点金属质感。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太监一样的男人对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   “鬼啊!”方芳高叫着,向着来的方向奔了回去,一路溅起老高的水花。   大概跑出十来步,她的步子慢了下来,因为溪水渐渐没到她的膝盖,行走变得艰难,而前方的溪水拐弯处,也露出两个人影。   方芳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了枪声。出于本能,她猛地向左手的峭壁扑了过去,那里有一块凸出的巨石,可以供她隐蔽。她听到耳边有子弹掠过的声音,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前方的两个人影在惨叫声中手腕中弹,手枪从他们的手中跌落到水中。   那两个人很快向下游逃走。   方芳这才发觉自己躲避的地方是朝向那个青年男子的。这么看,自己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那个青年男子安全一些?可惜刚才水花四溅,没有看清追来的两个人是否是向自己开枪,否则就可以判断他们是敌是友了。   她又一步一步踱了回去。   “他们追来了,我们得上山去!”那个尖利的声音说,“我知道你的疑问,等会儿有空了我给你解释。”   男子边说边沿着溪岸的岩石往上攀。等他攀上去后,他把手伸向方芳。   方芳把手递给男子,他一使劲儿,把方芳拉了上去。   上面有一条崎岖的小路,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大概不到五分钟,两人听到前方传来奔跑声。男子示意方芳藏到路边的草丛中,他自己在衣服下握住枪,一步步迎了上去。   转眼间两个大汉已奔了过来,其中一个大汉拦住青年男子,“这位小哥,有没有见到两个女人?”,他问道。   青年男子点点头,用手指指悬崖下边。   “果然在这里!”那两个大汉对视一下,站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青年男子猛然飞起一脚,踹在后面汉子的屁股上,那汉子吃力不住,向外一扑,正扑在另一名汉子身上。   “干什么!”那汉子怒吼一声,险险稳住身子。   青年男子偷袭得手,哪肯给他们喘息之机!抬腿又是一脚踹在后面汉子的背上。两条大汉终于失去平衡,互相抱着从悬崖上跌了下去。幸亏悬崖不高,很快传来“扑通”一声水响。   “快走!”青年男子低声喊了一声,拉着方芳,舍了小路,直接向上爬去。   很快,两人面前出现一片竹林。   茂盛的山竹在晨风中起伏,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六章 技高一筹   两人在竹林中向上攀爬。   进入这片竹林才知道,这真是山竹的海洋,两人眼前只剩下翠绿的山竹,耳边只剩下风摇竹叶的沙沙声。   透过竹林的缝隙向上看,红日渐高,方芳的脸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我要像《卧虎藏龙》中的玉娇龙,能在竹林上飞翔,该多好啊!”方芳扶住一棵山竹喘息着说。   “那是李安的浪漫主义情怀,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现实主义问题。”男子回望苍茫竹海,答道,“你累了不妨休息一下,我给追赶的朋友们留下点惊喜。”   说完,他把手中枪放在一块石头上,却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他拔出刀,把刀鞘也放在石头上。然后,他开始用小刀切割一颗山竹的根部。   小刀的长度大概只有七八厘米,但很锋利,他的手也很有力,所以很快他就把酒杯粗细的一颗小山竹的根部切断了。   从背后看,他的头发又黑又密,他的肩膀宽厚,他的四肢修长—这应该是一个比较有男子气息的青年人。但他的声音尖利,比女人还女人,这让方芳极度厌恶。这世界上,女人像男人,那叫豪放,男人像女人那叫娘娘腔!有什么比娘娘腔更让人难以忍受的?   她看向放枪的石头。   “你这刀挺旧的啊?”她随意说道。   “此刀虽旧,却是兄长所赠。”男子头也不回,答道,这话似乎是改自关二哥的经典台词,只不过把衣服换成了刀。   方芳慢慢移到石头旁,缓缓把手枪拿到手中—沉沉的,和早晨那把仿真枪相比,手感还是略有不同。她心中暗喜,把枪口指向男子的后背,打开保险,然后慢条斯理地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前面的小哥哥,休息一下下嘛,别累坏了!”方芳怪腔怪调地大声说道。   男子回头,看到了指向自己的枪口,他的神色一变。   方芳暗自得意,“坐在那儿别动!慢慢说,想必你已经发现,老娘我,其实是个温柔的女孩,会优待胡虏的!什么腿上一枪、胸前一枪、一枪爆头之类的事是不经常干的!”   男子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第一个版本,卧底警察;第二个版本,警方线人;现在3.0版本该出来了吧?你升级换代挺快的啊!要不要拿根小棍边敲边说哇?千万别告诉我你家‘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哦!”   “没有第三个版本,第二个版本是真的,只不过,有些事情事关个人隐私,我没有告诉你。正好现在我讲给你听!”   “还记得昨夜我给你讲的地下妓院的事吧?它的业务分为两大块,分别由采购部和营销部负责,当然,你不必理会它的名称。采购部实际上是负责物色绝色女孩的,营销部负责用她们来赚取巨额金钱。采购部弄来的女孩的质量很重要,什么样的女孩最好呢?一是要漂亮,像你这样的,”男子抬手指了指方芳,“二是要是处女,呃,是不是像你这样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方芳杏眼圆瞪:“呸!少给我东扯西拉的,说重点!”   男子斜了方芳一眼,“小姐,你的耐心都到哪儿去了?故事的背景需要烘托一下的嘛。接着说啊,弄来的女孩成色如何,需要人负责了解再向老板报告嘛,所以老板指定他的堂弟负责这件事,结果,他堂弟负责的半年里,弄来的女孩没一个是处女!老板很奇怪,这不对啊,虽然这世道处女是稀缺资源,但小概率事件不等于零概率事件啊。老板便设局灌醉了他堂弟,他堂弟酒醉吐真言,全说了。原来,很多女孩在他检查前是处女,他检查后就不是了。”   方芳愕然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用最传统的方式检查的。”   方芳醒悟过来,“呸!你直接说他是色狼不就得了?唧唧歪歪说半天!”   “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堂弟被扔到河里去了。老板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接替他堂弟的工作,这个人必须安全可靠,于是他找到了我。”   “为什么?”方芳问。   男子抬起头,他的目光似乎空空落落,他淡淡地说:“想必你很奇怪我的嗓音为什么像…女人!”   方芳鄙夷地笑了,“不是像女人,是比女人还女人!”   男子仿若未闻。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吧?我大哥掉进了冰窟窿,我死死拽着他,我趴在冰雪中好几个小时。那寒冷彻骨的冰雪不但将我的膝关节严重冻伤,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关节炎,也冻坏了我的…男性生殖器官,我再也不能像一个正常男人那样生活!”   男子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这让方芳生出些恻隐之心。   “对老板来说,没有谁比我更适合这项工作。当然,他对我进行了培训,要不然,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搏击、射击?再后来,我良心发现,被警方发展成为线人。我目睹了很多好姑娘被送入魔窟,难以忍受良心的煎熬,所以这才冒险救你出来,他们当然不愿到嘴的肥肉飞掉,紧紧追赶,这就是故事的全部。”男子舒了口气,“还有,你手中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否则,先前在溪边悬崖上我为什么不直接开枪,而是用脚把他们踹下悬崖?现在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个原始的武器?你觉得这个东西比手枪好用吗?”   男子抬起手,他的手上是一张做好的弓!竹做的弓,布条做的弦,一根手指粗的细毛竹做的箭!   原来如此!   “嗯…正如我先前所说,我有一个做演员的梦想,看见枪就想演枪战片,还随口编出些拉风的台词,你不介意吧?”方芳讪讪地笑笑,把枪放回到石头上,“还有,你要身残志不残,多为人民做贡献!你看,司马迁、郑和、东方不败都和你一样,不都成就了大业啊。再说了,现在医学发展很快的,三五十年后说不定就能做个那什么的移植手术呢!可惜,你缺的东东我没有,我要有,到时候我移植给你一个,多大个事儿啊?”   她忽然发现男子笑得比哭还难看,讪讪地住口。   男子又开始做弓箭。经过方芳同意,他从披在方芳身上的床单上割下一条布做弦。很快,他做好了七八张弓和七八支箭。   男子依次把弓搭上箭,拉满,然后把它们固定到草丛中。方芳渐渐看明白了,他用弓箭布置了一个半环形的、杀机四伏的“陷阱”,只要那些人追到这里,进入弓箭围成的半圆范围中,碰到触发装置,周围就会乱箭齐发。   最后,男子在半圆的中间安置了一张弓,再把一根青藤和这张弓相连。   “可是,这根藤动过的痕迹很明显,中间那张弓的伪装也太差,他们会发现的!”方芳提醒道。   “就是要让他们发现。中间这张弓,表面上看是一个杀伤装置,但实际上是一根触发装置。他们顺着青藤找到这张弓,以为毁掉这张弓就解除了危险,殊不知,这张弓和周围的七张弓相连,一动它,七箭齐发。能否躲过,就看他们的造化了!”男子答道,顺手把一个又粗又长的竹筒背在背上,它足有两尺长、小碗粗!   “装水用,等会儿就用得上了!”见方芳疑惑,男子解释道。   然后,男子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插进刀鞘,再插到腰里。   最后,他拿起石头上的枪。   这时,头上竹梢一晃,一丛美丽的羽毛露了出来。   “吃过烤山鸡没有?”男子问道。   方芳摇摇头。   男子抬枪瞄准那丛羽毛,“砰”的一声枪响过后,竹梢传来几声扑棱声,一只山鸡跌落下来。   “走!咱们不用担心午饭的问题了!”男子捡起山鸡,迈步向山上爬去。   方芳看了看他手中的枪,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跟了上去。   “骗子!”她在心中狠狠地骂道,“我再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了!”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七章 节外生枝   大约半小时后,两人向上攀爬了三五百米的距离。这段路相当难爬,方芳累得倚在一株山竹上大喘气。这时,从他们刚才休息过的地方传来惊叫声,以及鸟群被惊起扑棱棱飞走的声音。   方芳知道,那些弓上的利箭已经射出。   两人继续向上,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达一个比较平缓的斜坡,山竹变得稀疏,林间还出现了一条小路,虽然不到一尺宽,但总比在林间草丛中攀爬要省力得多。   两人再沿着小路向前行,二十分钟后,小路出现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转弯。走过拐角,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块小平地,靠里的方向一块巨石巍然耸立,方芳抬眼望去,那巨石少说也有两层楼高!一道细细的泉水,从巨石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落入巨石下方一个两米见方的小石潭中。   方芳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了!她扑倒小石潭边,用手捧起泉水大口大口地喝,喝完之后又掬起一捧水到路边洗脸。忙完这些,她才发现那男子远远地站在一边,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却并不过来喝水。   “你为什么不喝?”方芳奇怪地问。   “别人看着我喝不下,你站到一边去。”男子答道。   “毛病多!”   “这不是毛病,而是传统。古人喝酒饮茶,必以袖掩嘴,就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喝酒饮茶的样子。我不过有点古人之风罢了!”   方芳离开小石潭向回走了几步,“这样总可以了吧?”   “再远点!”男子说。   “切,遥想当年,秦少游、苏东坡品茶论诗,情景必然是这样的:苏东坡吟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秦观夸一声‘好!’,端起茶杯,东坡立马冲出五十步外回避,待秦观喝一口茶后,东坡再冲回自己的座位,又吟一句‘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秦少游再夸一句‘好!’,又端起茶杯,东坡先生再次冲出五十步外…后来,苏东坡成了宋朝的刘翔!”方芳挖苦道。   男子背对着方芳喝水,一声不吭。   方芳忽然想起早晨吃烤鱼的时候,他也是拿着烤鱼到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吃。   方芳心中一动,“吃个东西喝个水,为什么搞得如此神秘?我不妨试试他!”   “啊!”方芳惊恐地大叫一声。   那男子霍地站起身来,两步跨到方芳面前,一把把方芳拉到身后,枪口指着前方。   “什么情况?”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方芳站直了身子,狡黠地看着男子。   那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枪插到腰间,“你真是个机灵古怪妞!不过也好,这鬼东西放在嗓子眼里真难受,我早想扔掉了!”,他顺手把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远远扔到草丛中。   男子看看天空,太阳已到天中。   “我们可以准备午餐了,”他说,“你去找点干柴来,顺便再采两片芭蕉叶,别做只吃不做的懒婆娘!”   然后他走到水潭边给山鸡拔毛,剖开它的肚子,把它的内脏全部取出扔掉。之后才用竹筒舀水,在路边把它洗干净。等他做完这些,方芳也捡回一小堆干柴,采回两张芭蕉叶。   男子先在平地上生火,待火燃旺,他用芭蕉叶把山鸡团团裹住,又用路边的黄泥敷在外面。最后,他把黄乎乎的泥团丢进火中。   “这样烧出的山鸡很好吃吧?”方芳舔舔嘴唇,问道,“你怎么会的?”   男子站立起来,“小时候我和我大哥常做啊,还有好多种做法呢!”突然,火中传来“啪”的一声,方芳吃了一惊,急向后退,不想男子踩住了裹在她身上的床单。床单一下脱落下来,方芳只穿胸衣和内裤的酮体暴露在阳光之下。   男子似乎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方芳。   方芳勃然大怒,她一把抓起床单把自己裹住,冲过去对男子又打又挠。   “做男人可以风流,但不能下流!有本事让女人自己在你面前脱掉衣服,你这算什么啊,耍流氓啊?”   男子的脸通红,他显然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疯狂,更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方芳忽然停止了发狂,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笑容。男子彻底无语了,这女人的情绪转化大起大落而且毫无征兆,这样的奇葩不去学变脸简直是川剧的一大损失啊。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在刚才的近身纠缠中,他插在腰间的手枪已经到了方芳手上,现在,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方芳微笑着说,“现学现卖,我一直是个好学生!”   “呃,如果我告诉你,这枪里这次是真的没有子弹了,你信吗?”男子无奈地挠了挠头,“至于你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   “少来!”方芳柳眉倒竖,“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现在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否则我就开枪了。现在把烧鸡翻个面,把火加大点,不要做个好吃懒做的懒汉!”   男子照着方芳的话做完,在火堆边坐了下来。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现在忽然想通了。不知当讲不当讲?”男子问道。   “问这句话的人一般都会讲出来。”方芳悠然答道。   “我们翻山越岭,逃了这么远,为什么他们总能找到我们?还有,竹林这么大,我设置的弓箭范围那么小,他们为什么就能进入那个范围?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他们跟踪呗!”   “对,他们跟踪我们,不是用眼睛,是用跟踪器!”   方芳悚然一惊,“跟踪器!在哪里?”   “必然藏在我们身上,我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自己的,你呢?”   “嗯,我身上除了内衣就是这个床单,内衣都买几个月了,不会有问题。床单是洞房里的物品,难道跟踪器在床单里面?”方芳开始翻床单。   男子冷笑一声,道:“没有用的!知道纳米技术把,用纳米技术可以把跟踪器造得非常小,然后把它藏在棉线中。他们之所以被诱入箭阵,原来是因为那些弓的弦,是用床单做的!”   方芳一只手握枪指着男子,一只手扯下身上的床单,向路边的悬崖下掷去,那床单像中弹的苍鹰,打着旋儿远远地飘了下去。   方芳走近两步,枪口指着男子,“伙计,你有福利了,可以欣赏比基尼美女。不过,这样好像不公平喔!听说,某人的…被冰雪冻坏了,我想看看它,向它致以亲切的慰问!”   方芳枪口下移,指向男子的双腿之间。   男子看看面前这个身着内衣、手中持枪、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的美丽女人,哭丧着脸说:“这样不好吧?男女有别啊!再说,只有经历雨雪风霜才能茁壮成长,它其实一直…很好,不劳大姐牵挂呀。”   “脱掉内裤!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的听话,我认得你,我手中枪可不认得你,我真会开枪的,我保证!”   “别别,大王,山鸡熟了,您是不是先用膳?”男子岔开话题道。火堆中裹山鸡的泥封裂开一条口,香气溢出,方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响了两声。   “也好!衣服等会儿再脱,现在先把鸡大腿给我!”方芳威严地大声喝道。   “鸡大腿给我!”身后一个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方芳扭头,只见一个警察双手持枪瞄准自己,稳步走了过来。   “早晨接到报警,说有人被劫持到山上,随时可能发生*、杀人恶性案件,我奔波一上午,总算找到你了,居然是个女劫匪!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的听话,我不认得你,我手中的枪也不认得你,我真会开枪的,我保证!”   警察同志目光如刀,盯着方芳,冷冷地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而且还是采花贼!”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八章 欺之以方   那小警察大约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唇上的胡须还是淡淡的,浓眉大眼的,穿着崭新的警服,倒也是个帅哥。虽然他累得满头大汗,警服却穿得整整齐齐,还戴着警帽,凭方芳的判断,这是个新手,过分注重形式的一般都是新手。老警察是不会考虑自己穿得帅不帅的,也不会故意绷着脸做成一副凌然的表情,他们考虑的是怎么一招制敌。   火堆边的男子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看着方芳,悠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芳不敢还嘴,更不敢动弹,眼看着那警察一步步走近,毕竟新警察也是警察,新警察手中的枪也还是枪,而且是随时都可能误判走火的枪!   “依照《刑法》第128条第1款,你涉嫌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可能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小警察走到方芳身边,伸手将方芳手中的枪取了过去。   “警察哥哥,其实事情不是你相像的那样,这把枪中没有子弹的,我拿着纯粹是做做样子、摆摆造型,你知道,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当一名演员…”   “是吗?”小警察把从方芳手中取过的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口冒出一缕轻烟。   “有依据《刑法》第238条,你涉嫌非法拘禁罪,可能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不过恭喜你,我国刑法规定*罪的主体是男人,所以你逃过了*罪的指控。”小警察指着火堆边被枪声吓坏、以手抱头的男子说。   方芳气得几乎要晕了过去,这警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占了上风的时候来,来了还善恶不分。   “警察哥哥,其实,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是我被他非法拘禁,而且他企图非礼我,你信吗?”方芳期期艾艾地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亲眼看到你脱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用枪*着他脱他的内裤,你信吗?”小警察指着方芳,“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警察踱到火堆旁,那男子已经将山鸡掏出。砸碎泥封,撕开芭蕉叶,山鸡的香味扑面而来。   男子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小警察,眼含热泪地说:“警察同志,你来得太及时了,你如果再晚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啊!惭愧地说,我都做好了思想准备,牺牲贞洁保全性命,谁让我遇到个如此彪悍的女色狼呢!”   小警察似乎很得意,接过鸡腿咬了一口,“保护群众是我们警察的神圣职责啊!你也吃个鸡腿压压惊。不过,不是我批评你啊,长得帅不是你的错,但是明知自己长得帅还不注意安全,让这些女人春心荡漾诱发犯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既危及你自己的安全,也消耗我们警方的力量啊!”   “是是是!我检讨,我大意了,我以为她们能有内涵一点,谁知道,她们还是那么注重我的容颜!我以后外出时头上套个丝袜。警察同志,再吃一块,这可是绿色无污染食品!”   “貌似是个鸡屁股?”小警察审视了两眼手中的鸡块,瞟了一眼方芳,“这是块好肉啊,给她吧。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不能让犯罪嫌疑人挨冻受饿啊!”   他站了起来,把鸡屁股塞到方芳手中,想了想,又脱下警服罩在方芳身上,“我警告你,别把我警服弄脏了,刚发的,我还没穿两次呢!”   方芳忍无可忍,猛地把鸡屁股向小警察掷去。   “你个笨蛋,他是个危险分子,别说老娘没提醒你!他是个色狼,早晨还摸我的*呢!”   “袭警!根据《刑法》第277条,你涉嫌妨害公务罪,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小警察擦擦被鸡屁股弄脏的脸,望着男子,“她说的,是真的?”   男子沉痛地点点头,“坦率地说,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她用枪比着我的脑袋,我能不干吗?不过我很奇怪,警察同志,你的样子…你应该也没少受到骚扰吧?”   “天下的丑男人都一样,天下的帅男人,各有各的苦衷啊!”小警察撕下鸡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叹道,“我在公安大学上学时,过得相当艰难啊!为什么?追不到女朋友的男生发现,他心仪的女孩床头挂着我的照片;追到女孩的男生发现,他的女朋友的钱包中卡着我的照片…你说,我的日子能好过吗?我进宿舍,门上会突然有一盆水泼下来;我登台演讲,上台时突然有块香蕉皮等着我;更可恨的是,我的作业本上,被人模仿我的笔迹写下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那可是胡校长教的课啊!”   “写的什么?”   “‘胡校长是猪!’还配有一只猪的素描!我靠,校长在我的作业本上连划了八个鲜红的大叉呀!银钩铁划,力透纸背啊!”   “药八刀后又添王八笔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校长大人是练过钢琴的吧?”男子睁大眼睛问道。   “兄台真是料事如神,莫非拜读过李美瑾教授的著作?我家里有李教授的签名藏书,《论弹钢琴与捅八刀之间心理暗示与逻辑关联》,分上、中、下三册,十六开本,近百万字,煌煌巨著啊,科技出版社出版,装帧精美,要不要借你看一下?”   “那倒不必,在电视上听过她的高论,如雷贯耳、受益匪浅啊!李教授的理论好啊,我邻家一个小男孩也练钢琴,到后来,他拉屎…都拉成八段儿!”   两方男人一唱一和,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方芳肚中饥饿、怒气勃发,又苦于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不敢乱动。   “唉,向我们这样的帅男人的烦恼,别人是否常遇到?”男子问道。   “哪个别人?还有谁,能当得起‘帅’字?”   “周润发、刘德华,如何?”   “廉颇老矣,”小警察冷笑道,“尚能饭否?”   “周杰伦、罗志祥?”   “书生意气有余,豪气不足。”   “黄晓明、文章?”   “豪气有余,书卷气稍差。”   “那李敏镐总算帅吧,春晚一亮相,万千宠爱集一身,不尽韩流滚滚来,总有所长吧?”   “哈哈哈,无它长,惟腿长耳!”   男子顿了顿,问道:“那依阁下高见,谁当得起一个‘帅’字?”   小警察撕一口鸡肉,一字一顿地说:“天下帅哥,惟使君与我耳!”   男子吃了一惊,手中的鸡骨头落在地上。   “兄台何故惊慌?”小警察问道。   “我…貌似听到雷声,所以惊慌。”男子擦擦头上的汗,答道。   小警察仰头望天,但见蓝天红日,万里无云,“无云,何来雷声?”   “雷是伴随闪电产生的声辐射。广义而言,雷与周围大气的所有流体动力学性质有关。雷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是人耳可以听到的能量,称为雷声,二是次声,频率低于人耳能听到的范围,通常在几十赫兹以下,一般而言,这两种雷声对应的物理机制不同。”男子唧唧歪歪啰嗦不停,语速越来越快。   小警察打断他,纳闷地问道:“你到底想说啥?能不能简短点!”   “简单说就四个字:晴空霹雳。”男子停了停说,“你有兴趣地话,可以看看一本书,《天气学原理与方法》。”   “兄台果然所学极杂,连这么枯燥、冷门的书都有所涉猎,佩服佩服!”   “彼此彼此!我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但问无妨!”   “假如有一把枪顶在你的腰上,你当如何处置?”男子亲昵地拍拍小警察的肩膀,问道。   小警察开心地笑了,“你放心,在我从警生涯中,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从警多久了?”   “去年七月毕业,跟班半年,独立值班也快三个月了!”   “呃,那么恭喜你,那种情况你马上就要遇到了!”男子说完,小警察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了上来,他扭头看时,只见黑色的枪管顶在自己腰上,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的听话,我不认得你,我的枪更不认得你,我会开枪的,我保证!”男子淡淡地说,扭头看向方芳,“扮猪吃虎!”   方芳纵声大笑,“他手里的枪是把假枪,我保证!”   小警察狐疑地盯着男子。   男子面带微笑,枪管缓缓上移,指着小警察的胸膛。   “这样你看得仔细!”他戏谑地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你会为你做的每一件事负责!”小警察颤巍巍地答道。   男子点点头,卸下小警察手中的枪插在自己腰间,然后从小警察腰间拔出他自己的那只枪,也插在腰间。做完这些,他提起那只大竹筒走到水潭边,开始往竹筒中灌水。那个竹筒极大,而为了携带时水不溅出,上面的孔却开得较小,所以进水挺慢还总往上浮。男子忽然把枪放在脚边,腾出手来把竹筒往水里按。   小警察见有机可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   “那是假枪!”方芳大声提醒道,但小警察已经把枪抢在手中。“站起来!”他把枪口指向男子的后背,喝道。   男子依然向竹筒中灌水,对这一切仿若不闻。   小警察火气上涌,后退两步,对天开了一枪。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颗塑料弹子滴溜溜地飞上天空。   小警察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   方芳用手捂住脸,“你这个笨警察,你可以更笨一点么!”   这时男子已经灌满了水,右手把竹筒甩到背上,左手早已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小警察,“她说得没错。这把才是真的,你刚才试过的!”   他从小警察手中取下那把仿真枪取了回来,对着方芳喊道:“走吧,美女!他们该来了!”   “切!老娘为什么要跟你走,这里有人民警察,我和他在一起!”   “如果再来两三个坏人,你觉得这位可爱的警察弟弟能保护你吗?”男子说完,迈步向前走去。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死骗子!”方芳嘴里嘟噜着,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大约五十米时,方芳问道:“你真的连警察的枪都敢抢啊?丢了枪他要被开除的!”   “对啊。”男子停住,向着尾随而来的小警察喊道,“不过来拿走你的破枪,我当废铁卖别人也不敢收啊!”   小警察仿佛不信,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你把枪还给我,我还是会全力抓你归案的,我不允许我的责任区内有任何罪犯逃脱。但你还枪的情节可以减轻对你的处罚!”   “我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男子把枪向小警察掷去,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前赶去。   “你们俩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两人站住。男子叹了口气,“这小警察,有点迂腐,有点死板,我们这是在自找麻烦啊!” 第一卷 暗流涌动 第九章 绝顶之上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迷途知返,犹未晚也!”那小警察一步步走了过来。   “我怎么觉得他这词儿不像抓坏人,倒像老和尚劝人出家呢?”方芳皱眉道。   “词儿没背熟,别理他,我们走!”男子一推方芳,两人继续前行。   刚走出几步,背后“砰”的一声枪响。   方芳慌忙回头,“你没事吧?”   “没事,他鸣枪示警!”男子松了口气,“现在可以放心地走了。”   “别走了,下一枪他就对着你了!”   “没有下一枪,他枪里就一粒子弹。”男子悠然答道。   果然,再不闻枪声。   男子走了几步,回头对一脸迷茫的小警察喊道:“警察同志,刚才咱俩吃烧鸡的地方,仔细搜索一下下,你会找到你所以的子弹的!还有,把那堆火浇灭,防止引起火灾!”   “把我的警服还我!”小警察还在想着他笔挺的新警服。   男子瞅了一眼方芳,她穿着宽大的警服,露出修长的双腿。   “这个我没有意见,”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笑,低声道,“我好不容易掀开窗帘,露出美丽的风景,你却大煞风景地弄块黑布罩上!月下点火、焚琴煮鹤也不过如此!”   方芳狐疑地看了看自言自语的男子,问道:“你嘟噜什么呢?”   “哦,我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晚上必然明月当天,适合…决战紫金之巅!”   两人越往上走,山路越是陡峭。仰头向上看,山顶已经遥遥在望。   方芳扶住一块大石头,大口喘气。   “是不是十分想念刚才被你扔掉的鸡屁股?”男子问道,从兜里掏出一块东西递了过去,原来是一个鸡翅。   方芳一把抓了过去,“怎么不多带点,一个鸡翅只够老娘塞牙缝!”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把鸡翅往嘴里塞。   “总得让人家办案的警察同志吃饱吧?”   “提到那笨蛋警察我就生气,提醒他多次就不相信,最后还是上你的当了!不过,你怎么敢断定他刚才不用枪中唯一的子弹射你,他不鸣枪未必不行?”   “他会鸣枪示警的,因为他是一个好警察。一个好警察对枪支使用必然严格按照规定,断然不会贸然开枪。枪杀孕妇的警察不是已经被判处死刑了吗?”   “又笨又自恋,还好警察呢!”方芳撇嘴道,“你什么标准!”   “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秉性恶劣,这样的人本领越强破坏力越大。如果他是普通老百姓,大不了鸡鸣狗盗,破坏社会秩序;如果他能力很强,就会成为乱臣贼子,危及国家和民族的安全。这小警察热爱本职、内心纯朴,虽然经验太差,但可以积累。秉性邪恶,却是改不了的,所谓‘所做的事必然再做,所出的事必然再出’,又或者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是这个道理。我敢断言,这个小警察,至少不会成为文局长,也不会成为王局长!”   “倒也略有道理。哎,你说那些人怎么就会追到你的‘箭阵’里去?”   “我在那里开了一枪,他们当然奔那儿去啦!”   “你的意思是,床单做的弦,里面没有跟踪器?”   “呃…话也不能这么说,科学讲究…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提出了一个假设,按照科学的精神,当然需要求证…”看到方芳的脸色黑了下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其实至少现在不能合理排除这种可能,当然,我觉得你的内衣还是很安全的!”   他忽然发现,方芳同志把鸡翅衔衔在嘴里,双手推动一块大石头。   “别!”男子大惊失色,但已经晚了,巨石携带泥土,惊天动地地滚了下来。男子猛地跃起,躲开大石。   “你疯了!”   “我正常得很,给你点警告!再敢欺骗老娘,叫你死得极其难看!”   男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你刚才很像83版《射雕英雄传》中一个美女的出场,黄蓉…”   “俏黄蓉?我记得她出场是个小乞丐啊!”   “哦,我没说完,我说的是,黄蓉的师姐,梅超风!”   眼见方芳的眼神在四处搜索大石头,男子三步变两步,赶紧超过方芳,爬到高处去了。   方芳只好跟了上去。   男子小心翼翼地把竹筒递给她:“喝口水?”   方芳接过喝了两口,说:“都怪你,吃了比不吃还饿!要是现在有个酱猪蹄、一根酱猪尾,在来一碟酱猪耳朵,多好啊!”   “直接说给你酱一头猪不得了!”男子答道,“走吧,到了山顶,吃的总是有的!不过老实告诉你,现在真的没子弹了。”   男子把枪抛给方芳,方芳伸手接住,“啪”的卸下弹夹,里面空空如也,又“啪”的一声装上弹夹。   “没有子弹,到山顶只能吃鸡毛!”她丧气地说。   “那也未必,高手打猎,总异于常人,惊弓之鸟的故事没听说过吗?”   “你不用子弹能弄来吃的?”方芳精神一振,向上爬去,“我终于理解杜十娘、董小宛、李香君这些女子了,肚子饿了,只要能换来吃的,干什么都行啊!”   男子跟了上去,“你玩儿枪挺溜的啊,哪学的?”他随口问道。   “大学军训时!”方芳头也不回,答道。   “嘿嘿,别欺负我没上过大学,大学军训都是步枪,哪有手枪?”   “那是看电影学的,师从成龙、周润发总可以吧?”方芳不耐烦地答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会发射核导弹,不信的话,你到二炮找个导弹来,我发射给你看!嗖的一声,送到广岛!嘣!”   两人手脚并用,一个多小时后,面前突然变得平缓,原来已到顶峰。两人站在山地,但见远处青山隐隐,红日西斜,脚下雾霭沉沉,已经看不见花溪的流水。山风浩荡,在耳边呼啸而过,两人的精神为之一爽。   方芳躺着地上,“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总坛黑木崖吧?东方不败在哪里?”半响不见回答,起身看时,只见男子正在王崖边搬石头。   “你干啥呀?”方芳奇怪地问。   “没子弹了,只好用传统的方式抵抗敌人的进攻啦!按照约定,我还需坚持两个小时才算完成任务。”   “可是你说山顶有吃的啊?”   “在这里,吃鸟蛋啊!”   方芳勃然大怒,抓起一把石子向男子掷去,“你这个混球!你说有吃的我才累死累活跟你上山,否则老娘是跟你私奔呢,还是跟你私奔呢?”   那男子也不急,一侧身躲开飞来的石子,“不是说了吗,吃鸟蛋,现在正是鸟儿产蛋的时节,这山顶多的是各种鸟蛋,我们找来吃,我保证把你的小肚子吃的饱饱的!让别人看了还以为你身怀六甲。”   “那还等什么啊,我们找啊!”方芳叫道,伸手到草丛乱翻,却一无所获。   “在找吃的之前,我们要先干一件事。”男子说道,“跟我来!”   方芳只好跟在男子后面,两人在转到山顶的东面,只见有一小片树林,林中有几株枝叶繁茂的大树。   林木掩映之下,方芳赫然看见一座坟墓。   “靠!你不是给老娘演《聊斋》吧?这里阴气太重,我要走了!”方芳说着,转身要走。   男子并不阻拦,只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   方芳停住脚步,“你家亲戚啊?”,她凑过去看那墓碑。   那墓碑极大,是山石所刻,但年代久远,碑上字迹斑驳。   中间竖排一行大字:谷君惟希之墓。   旁边的碑文字体较小,但依稀可辨:君讳惟希,字千里,湖南芷江人也,生于民国三年。幼敏而好学,聪慧闻于乡,及长,考入北京大学。适逢日寇大举侵华,乃投笔从戎,入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学成编入中国空军第十二大队。民国二十八年,君移守邛崃桑园机场,任中队长之职,空军少校军衔。翌年六月五日,君率队阻击空袭成都之敌,英勇奋战,击毁、击伤敌机各一架,然所驾之战机亦机尾中弹。复驾受损之战机,与敌搏击,击落敌机一架。惜乎战机失控,跳伞亦未成功,遂以身殉国,血洒长空。四川省政府民政部收烈士遗骸,葬于高岗之上。追念功勋,痛悼良殷,青山碧水,殊不足彰其丰功伟业也。   四川省政府民政部于民国三十一年六月   “原来是位抗日的前辈,失敬了!”方芳说了一声,也学着男子的模样,向着墓碑恭恭敬敬地鞠躬。   男子慢慢转过身来,示意方芳跟在后面。   “现在,我们可以去找吃的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