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村 在1993年七月的四川省喜德县东河乡一位彝族家里迎来了一件大喜事，那就是何家的三幺儿媳妇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何美琪。这天是何美琪的生辰的第十二天，何家老少忙的不亦乐乎。因为村子里住的二十多口人都要来他家吃酒席。说是酒席也不过是一些高粱和大米混合在一起蒸熟的干饭。唯一特殊一点的就是每个人的碗上面有几片吵的野猪肉。这还是何家用来过年吃的唯一的一点肉了。 由于，何家只有三间很小的瓦房，即便这三家瓦房也是三年前头，何美琪的爷爷奶奶省吃俭用靠着一辈子的积蓄盖起来的。只有外面的是用的是一些石头和砖头的混合，里面用的都是一些土胚。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家唯一的一个男丁取上媳妇，好为自己家延续香火。何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他们早早的就嫁到邻村去了。虽然在生活上十分艰难，靠着一点微薄的地来维持生活，更多的山里人不得不垦荒来弥补自家的添丁。这三间瓦房是根本容不下那么多村民的。有的村民只能打一碗饭后就端起到门外吃。对此，何家祖父祖母内心愧疚无比，好在这里的村民都习以为常。所以，这些事情对于这个朴实的山里人来说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村里人走后，何祖母和何祖父拿出了村民给的红包。说是红包其实是一些白色有些泛黄的纸张包裹着的，有的还用的是青色的树叶。何家老两口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着钱的纸张，有些纸张上面噙满了黑色的污渍，他们知道，那是村民长时间抓在手里的缘故。一张张纸被打开，里面大部分都是五角或者一元钱。即便这样何家老少也满心欢喜，毕竟这个酒席让自家收入十七元五角钱。虽然这意味着何家要在未来的三四个月里紧衣缩食。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门外放着几捆柴火，是没钱人的家里上山砍来的，用来顶替吃酒钱。在1993年喜得县东河乡就是这样的。 喜德县目前{2014年}人均纯收入在668元以下的绝对贫困人口尚有3.5万人，全县有自然环境恶劣的村139个，84个村不通公路，75个村不通水，79个村不通电，158个村不通电话。通路的地方也非常困难，27公里的山路，开车都要2两个半小时。喜德山区有很多的山村小学，本该早就拆了合并到乡中心校的，但是由于各乡到各村距离远，交通非常困难。加上中心校的校舍不够，老师缺乏，配套的设施也不完善。导致村小和民办代课老师的存在。由于不是正式的编制，代课老师每月只有45元的工资，加上村上每月补助150元，加起来也只有195元。而另外的一个村小，凉山州昭觉县拉一木乡洛主村小学，代课女教师曲比伍牛的工资确有1000元。我开始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后来才慢慢明白，因为喜德县不属于国家级贫困县，没有得到国家重点的扶持，导致公路不通，交通闭塞，教育落后。 何家祖母等送走了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之后又到厨房的角落里端了一个碗出来，碗里还有一丁点的野猪肉。何祖父这时刚从儿子的屋里出来就看到何祖母手里端的肉。 这肉哪来的？ 这是我借李家的。怕到时候咱的那点肉不够就去李家借了点。结果现在没用上。 那赶快去还给李家吧！幺儿他娘！ 娃他爹哟！这肉今天是还不了了。你看你儿媳妇刚生完娃没几天，我不得给她好好补补。这样可以多下点奶水，就饿不着我的小孙女啦！ 这何祖父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屋里看到儿媳妇体弱的样子就用力的点了点头。是该补补，是该补补。说着何祖父走出了家门，向着远处山腰里走去。毕竟，现在家里多了一口人，何祖父很早之前就想到要开垦出一片荒地出来。经过几个月的摸索，他觉得自己对面的那个山腰中间还算平整，并且地面上的褐色土壤厚度也可以。何祖父想着等开垦完之后种一些土豆或者玉米在里面。他想着想着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似乎他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喜悦。 山腰上原先是一些树和杂草，当然地下还有一些乱石。在何家媳妇没生之前，经常是何三和他父亲一起从早上到晚上在那里劳作。他们先把那几颗不太大的树砍了，有的能挖的就挖了。然后开始清理杂草，最后他们才把里面的石头都检了出去扔在了山坳里。本来何三觉得这个开荒的工程就这样完了。但是何祖父发现这地下的土壤有些地方还是有些稀薄，怕以后种出的庄稼收成不好！何祖父考虑再三决定从山下的自家地里挖些土上去。好把那块土地掂的厚些，只是还没开始往上背土呢何家媳妇就生了。无奈，何祖父只好把这项工程暂缓几天。这不，酒席刚忙完何祖父就迫不及待的去对面山上自家的那块地看看，省怕少了些什么似得。 何祖父是一鼓作气就走到了那块山腰地里，他先顺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差别。他这才重重的吐了口气，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丝，然后把他挂在腰间的木制的烟袋拿到眼前。他熟练的从包里取出些烟丝放在烟袋里，然后用火柴点燃了烟丝，于此同时他对着烟嘴深深的吸了一下，然后又吹了一下。就把藏在烟袋里的烟灰吹掉了，如此反复三次，何祖父才停止了这样的动作。他看着从眼前慢慢升起的层层眼圈。眼中发出亮光来。 正文 外出 转眼已到十月，何美琪已经一百天。而在对面山腰里的那块地里已经长出脚踝深的水稻。其实这么高的地方是不易种水稻的，因为这里缺水，这块田里的水还是何家父子两个从山下泉眼处一桶一桶背上来的。还好的是，它渗进地下的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这让何祖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要不然他这块地里的稻子就白种了。亏了种子不说，还的白劳累忙活。还好上天眷顾，没有出现渗水很严重的问题。何祖父看着绿油油的稻苗打心里高兴。这天他回到家里直奔他们住的那一间土坯房就冲着老伴说，娃他妈，明年咱都能吃饱饭了。何祖父走进屋里之后才发现老伴没在屋，我就转身向儿子的屋走去。 来到儿子屋中，何祖父一眼就看到抱着她孙女在一边喂米茶的何祖母。何祖父看着躺在自己老伴喝着米茶的孙女忍不住上前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稚嫩的小脸并说道：孩子明年你就能过的幸福一些了。虽然何祖父下手看起来是那么的轻，但是由于手上的老茧太多，还是让这个一百多天的婴儿哭了起来。这让正在喂孩子茶的何祖母顿时没好气的说：你这个死老头子，回来就先让自己的孙女逗哭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安静一点的。何祖父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甩手就出门去了。他出门后就直奔门口的树桩去了。那里有着他家的“命根子”一头水牛。每年耕地的时候这头牛可是下了不少力呢！ 何祖父来到水牛的旁边用他那温柔的大手先抚摸了一下牛背然后用手指给牛梳了梳头发。并对着牛说“牛儿啊牛儿啊，何家老少真的是感谢你了”。这时何祖父才看到牛的眼睛下面有些脏东西，他用手轻轻的擦掉了这头水牛眼下的脏东西，。然后又慢慢的走到树桩旁边，解下了拴在树桩上的绳子。走，牛儿。我带你去吃新鲜的草去。 这时，何三儿刚从山上回来。他先去厨房屋喝了喝水。才回到里屋看到自己的女儿已经睡着了，而自己的母亲一脸慈祥的看着她。他走到自己的母亲面前又看了看床上自己的妻子已经熟睡。这才对着母亲小声的说“妈，现在地里不忙了，我想到县城找份工作，赚一点钱”。母亲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她说”幺儿哟，长这么大你都没出过远门撒，我担心你一个人出不安全。但是，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也不能像我们这一代老人一样，守着这几份薄田。幺儿哟，妈是既想你出去，又担心你哟！这样吧，你先给你媳妇商量商量，我也去问问你爸看他怎么说。 哎呀母亲，你也晓得李家撒！我这次出去就是跟着李家的大儿子出去的。你也知道我们村就李青峰家里有钱。他们还不是出去赚的。我们不能再靠那几份薄田来过日子了。未来，我们也能像李家那样吃好穿好的。 那李家那娃同意你跟着去了？ 嗯！刚才我就是刚从他家回来。这一次要不是他回来办点事，他过年才能回来。听他说，在县城去建筑工地给人家当个小工，一天好几块呢！ 幺儿哟，当小工那是很苦的，况且一吃不好住不好。我怕你吃不了那份苦哟！何祖母看着自己身板瘦小的孩子有些不忍的说道。 哎呀！母亲，我虽然身子小，但从小我都上山背柴，下山打水。没事的，我有的是力气。 何祖母一听她家幺儿是下定决心了就不再劝他。毕竟她心里也是微微明白的。况且孩子们出去了才能比留在山里面出息。她思考再三冲着何三儿说道：三儿啊，等你爸回来了再说。说着何祖母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就出去了。 何祖母走后，何三儿看着面前熟睡的女儿呆呆的出神。也许，他是想多看自己的女儿两眼吧！也不知过了多久，何三儿听到门外牛吼的声音。他这才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来到门外，何三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在往树桩上栓绳子，他走过去冲着何祖父道：父亲，孩儿我去县城打工，好补贴家用。何祖父他顿时就转过身来，他盯着何三仔细看了看，然后语气深长的说：你母亲同意你去了？ 是的，父亲！母亲已经同意了。何老汉不说话了。他依旧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袋烟叶，从里面掏出一点烟丝自顾自的抽了起来。也不知何老汉抽了多少口，只见原本烟袋里的烟丝少了快一半了。他才慢悠悠的说道：进屋说吧！ 何老汉没回自己的屋而是直奔三儿的屋子去了。只是走到他自己住的土房子时他喊了喊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的何祖母。转眼间，他们家的四个大人聚在一起，商量自己儿子外出打工的事。 何祖父首先发话了，何祖父首先问的是自己的儿媳，翠儿，你怎么看？ 翠这是坐在床边盯着自己丈夫的看，他看到丈夫好像再对自己我“我同意”两个字。但是，她的内心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丈夫这时候出去的。毕竟美琪现在还小。不过，她在心里仔细想了想又看到丈夫一双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决定支持丈夫，让丈夫出去。 我同意让何三儿出去。父亲！ 额？ 父亲，正如何三儿队母亲说的那样，我们这代人只有出去了才能比待在山里强！所以，我支持我的丈夫出去，并且在不久后我就随着自己的夫君一同出去的。希望您二老在家好好照顾美琪。 何祖父听完儿媳的话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何祖母，见她没什么反应就说道“其实，我也同意三儿出去的，我在山里生活了一辈子也穷了一辈子。我不希望你们下一代还和我们一样过着紧衣缩食的日子，出去吧，去外面看看也好。只是在外面别苦了自己。” 何父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回到自己的土房子里去了。何母也一同跟了过去。回到屋内，何父就让何母把他们老两口存的钱都拿了出来，一共才七十块钱。何父对着说“给孩子拿去吧，就当给他个路费，毕竟出门人难呀！”何母听何父的就把钱给儿子拿了去，回来就看到何父躺在床上。何母走上前道：我说娃他爹，你也别太担心了，他毕竟是和李家的大儿子青峰一块出去的，好歹也是两个人嘛！遇见啥事可以相互照应下”。何父，似乎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回答何母的任何话！ 晚饭的时候，何家四口聚在一起但是谁都没有说话！吃罢饭后，何父出去了一趟，直到很晚才回来。何三并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但是何母心里却清楚的很。她知道自己的老伴肯定去李家找李青峰去了，好确定一下县城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李青峰就来何家喊何三了，由于东河乡离喜德县城90公里，再加上他们离东河乡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因此早上要很早就走的。何家人也早已为自己的儿子收拾了行装并装进去了一个棉被。何父更是早早的起来就拴好了牛车好让自己的儿子送到乡里，毕竟只有到了那里才有通往县城的车子。何母望着远去的牛车，她眼角的泪水不停的划落下来。而三儿的媳妇翠似乎比何母坚强多了，她只是铮铮的看着三儿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 正文 进城 何祖父把何三和李青峰送到乡里，就赶着牛车慢悠悠的回去了。也许是因为路途太远而影子拉长的缘故，也许是不愿和自己的儿子离别吧！总之，何祖父赶着牛车不紧不慢的顺着来时的路赶着。此时，天边的太阳已微微倾斜。何祖父从牛背上拿出了一些干粮出来，是用糯米做的糍粑。他下了牛车，一只手牵着牛绳，向南远去。渐渐的消失在地平线。 这边何三下了牛车，他跟自己的老父亲道了一声别。并嘱咐父亲好好照顾母亲和他的妻子翠儿以及他的女儿美琪。他父亲听完后用他那厚实的手掌重重的拍了拍他儿子的肩，似乎是在说“你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多小心呀！”父亲临走没说一句话却貌似说了很多话。而这些无人懂得的话语在何三儿的心中荡起了一丝涟漪。 李青峰倒是一身轻松自在，他站在里面还不时的晃悠悠的走几步。再看看何三他一直盯着自己来时的路看，或许是目送自己的父亲离开吧！不一会儿，一辆中巴从南面驶来。李青峰拉了拉还在发呆的何三就自顾自的跳上了车。而何三也跟着上去了。 车上挤满了人，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样子多为去县城打工的山民。何三背着自己的大包在靠近后门的一处空地上做了下来，他把包放在自己身前双手用力的抱着，生怕别人抢了去似得。李青峰则坐在何三的旁边，由于他是临时回村，故以前背到城里的背包放在了城里。因此，这次他没有拿什么东西。唯一的一个包包还是替何三拿的。这是何三的父母给他准备的一些豆角泡菜和几个糍粑。好让何三在路上吃。 何三靠着自己的背包睡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又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面前站着个人。他抬起头看，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一个看着像十四五岁的孩子。他看了看那个孩子背后的背包，觉得不像学生。难道也是去县城打工的？何三心里这样想着。何三始终解决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便站了起来发现那孩子比自己还矮一些。他好奇的问：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那个孩子抬起头看了看一脸善意的何三，觉得他怎么也不像坏人，就告诉他“我今年十五了”。 你在县城上学吗？何三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 以前在，现在不在了。我要去城里打工赚钱养活我奶奶和爷爷。 你现在就出去打工呀！何三听完那个孩子的话感到很惊讶！你父母亲呢？他们在哪？怎么轮到你一个上学的娃养活你奶奶爷爷咯！ 何三问到这里他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他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果然，不大一会儿那个孩子就开口了，我爸去了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而我妈几年前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本来我是被我爷爷奶奶养活大的，只是这几年他们的身体不好，爷爷又卧病在床。而每个月爸爸寄回来的钱也紧够我读书的钱。就在前几个月爷爷因为没钱抓药看病，身体每况愈下。我只好从学校里跑出来打工，然后赚一点钱在县城买点药回去给爷爷。 何三听完这个孩子的话，感动的只想哭，他拍了怕那个孩子的肩膀示意他加油！又同时觉得这个孩子好可怜！顿生怜悯之心。他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 我叫刘涛，至于工作，我只能到城里自己去找。有很多人家都不愿意要我，说我年纪太小了，会犯法的。所以，我不太好找工作的。 何三听完之后心中顿生一计，他心想看着孩子这么可怜，万一找不到活岂不是要露宿街头吗？何三这样想着不由得把头转向了做在他旁边的李青峰。他上前说道：峰哥，你不是在工地上当的小头，能不能给小涛这孩子找个活，你看他挺可怜的。李青峰早已把何三儿他们两个的对话听了个遍。他也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他倒是能给这孩子找个活干干，那就是和泥。只是怕这个孩子受不了那份苦。所以，李青峰心里也是十分矛盾。他对何三说”你问他能不能干和泥的活。 肯定没问题的，是吧！小伙。像是为小伙鼓劲，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只是他此刻心里想着“把自己和小涛分为一组，这样他就可以多出点力而小涛就可以少出点力了”他这样想着就顺手摸了摸小涛的头，并对着他痴痴的笑。恍然间，何三从窗外看到了一栋三层的建筑，上面贴满了瓷片。何三感觉到这栋建筑是又高大又漂亮，比自己家的房子好看多了。因此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也要有这样的一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