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穷家小户 清末民初的一个凉秋九月,南方的原野上遍漂黄叶。在这秋风萧索的季节里,爬上天空的太阳散发出温馨的光芒,它赶走了夜间秋风留下的凉意。广茂的山林田野里,因为有了阳光的普照,便也生出一些生机,冬菜开始发芽;秋菊正当怒放;苍老的黄叶走完了它轮回的一生,在这略显感伤的季节里悠悠漂落,它要把生活的原泉留给未来,连同它自己的身子,化作一尘泥土,守护着它永远的希望。 就在这诗一般的季节里,在山的怀抱中,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村落里有一户独家小院,院里正在举办一场喜事。 今天,王德财的大女儿王玉英要出嫁十里外的方家。一大早,院门口人进人出,好不热闹。 家主王德财从小身体单薄,成家以后,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常年累月的辛勤劳作,待到大女儿玉英稍微懂事,他已经犯上了严重的哮喘病,还没有长成的玉英便过早地分担了繁重的体力劳动。 玉英的母亲善良而优柔,撑不开大事。这个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不知不觉中,玉英便成了一家之主。其实她也才满十六岁,按这个家庭的条件来说,她本来想再留两年,待弟弟妹妹们稍微长大一点再出嫁。怎奈男方的年纪已经过了二十一岁了,在这个事情上,玉英爹硬是做主早早地把女儿的婚事办了,他不忍心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误了女儿女婿。 大上午,玉英身着红色的嫁衣,默默地坐在梳装台前,任由其他人帮她装扮。旁边的喜娘姓吴,别看她精瘦,却是那种精灵人,走村串户,保媒劝嫁,周围几个村没有几人不认识她,要不,玉英怎么会嫁到十里之外的方家去。此时她拿起梳装台上的一双红色绣花鞋怀疑地问道:“王嫂,这样的鞋玉英她能穿吗?” 吴妈刚才称呼的王嫂就是玉英的妈,她身材不高,腹部稍微有点大,上身穿着蓝底白花秋棉小袄,下身穿纯蓝色的土布长裤。她今天虽然作了精心的打扮,但并不显得精神,充满笑意的眼睛没有光泽。眼神似乎总只能看到三尺之间,鼻子小巧,鼻尖有点向上翻,露出了半个鼻孔,嘴巴却很乖巧。此刻她正拿着盖头向女儿的头上盖去,听到问话,她一边整理着头巾一边回答道:“能穿呢,玉英的脚不用包,是天生的小脚。别看她脚小,走路做事都很利落,她爹都赶不上她。” 吴妈拿着绣花鞋绕到玉英脚边,她蹲下身抚摸着玉英的脚不住的称赞说:“玉英的脚好秀气,拿在手里柔柔地,像一团棉,将来一定好福气。”她说完后没人接她的话音。大家七手八脚地刚把新娘装扮完毕,外面便传来了鞭炮锣鼓声。吴妈掺着玉英站起来喊道:“接亲的来了,玉贞哪,快来扶你姐姐上轿。 “呃,就来了。”是一个姑娘的声音在回答。 寻着声音看去,只见玉贞身穿红色上衣,深绿色长裤。因为全是王妈的手工家作,颜色虽然不那么鲜亮,却很合体,而她的面容与衣服的颜色却显出明显的反差,红润而富有光泽的圆脸上,一双大眼闪着热烈的目光,鼻子小巧玲珑,嘴巴稍宽,嘴唇也有点薄,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她面部的整体美感,她听到喊声后关上柜门,笑吟吟地走向玉英。 当玉贞扶着玉英要向外面走时,玉英稍微把盖头掀起一角,环视着自己住过十六年的房间;窗前一张老掉牙的书桌上放着女孩子用的木梳;靠房间里边,一张陈旧的床里挂着蓝底白花蚊帐;一把椅子放在床头边,晚上用来承放脱下的衣服;一个掉花了漆的立柜,里面原来放着两姐妹的衣服以及家里的其它比较重要的物品。在玉英心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生命的一部份。现在要离开,要永远地离开,心里莫明地发酸,有一种难言的苦涩。 玉贞不懂得姐姐的心情,她挎着玉英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姐,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可要经常回来看看家里人,我也会来看你,你在那里如果受了委屈,你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玉英放下掀起的盖头默不做声,任凭玉贞掺扶着走出房门。 外面的地坪中停放着两承简单的小轿,几个锣鼓手和几个抬轿的人站在地坪中吆喝着说:“方升接新娘子来了,新娘快出来吧。” 随着吆喝声,一个身材高挑而单瘦的小伙子走出人群,他一身新郎官打扮,浓黑的眉毛下闪着一双大眼,微笑中显示出了他一脸的忠厚;稍长的面部皮肤略显暗黑,鼻子笔挺嘴唇稍厚,迈步显得很是稳健,有一股男子汉的内在气质与老成,他一路向看客们打着招呼。进到堂屋里,见玉英爹妈正坐在堂屋中间,他便隆重的跪下并敬畏地嗑拜道:“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见新女婿行嗑拜大礼,王妈有些不知所措,王爹却连忙欠起身说;“好,好,好,快起来吧。”说着就把方升扶起来,并对旁边人喊道:“快给姑爷沏茶来。” 当他站在方升身边时,只见他的个子比方升矮了许多,说话有点直喘气,清瘦的脸没有血色,平而黑的眉毛下双目深遂,目光中却深藏着一般坚韧与精干;也是因为清瘦,鼻子的骨格很是明显,嘴唇单薄并带紫黑色。说话间,他拉着方升坐到一边。 玉贞掺着玉英来到堂屋,让她先拜别祖先灵位,再拜别父亲,然后和吴妈掺着的母亲一道出了堂屋,玉英上了装扮漂亮的披红花轿,王妈则上了另一承轿子。 王妈轿子边此时早已经站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那便是王家唯一的儿子,他叫玉昆,由于王妈惯着,也因为正是顽皮的时候,全家人没少为他操心。此时,他主动地站在了母亲的轿子边,笑容满面地要跟着母亲去方家做客呢。 方升也告别了岳父以及王家所有的客人,随新娘来到了迎亲的队伍中。一阵鞭炮响过后,这个不大的队伍在方升的带领下,热热闹闹地出了院门。 为了显示气份的热烈,一路上抬轿的人都变着法儿戏耍新娘,有时甚至把轿子都耍到倒转来个底朝天,新娘还不能生气,这表示受得了这种闲气的新娘心胸开阔,脾气性格一定是上承,将来的家族会和睦发达。 当迎亲的队伍来到山凹的一遍开阔地,抬新娘的轿夫开始起哄了,一个抬轿人嘻笑着说:“新娘子哎,把头露出来给我们看看,看是不是满天的星斗。” 另有一个说:“我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新郎官一声亲哥哥算了。”那些挑嫁妆的,抬大亲的以及众多的路人看客都齐声付和着说:“今天抬花轿的没吃早饭啦,怎么不见动静。”而那些陪玉英来送亲的人都微笑着不做声。 入秋的山林已经是一遍深绿,不少黄叶点缀其中;如歌的鸟鸣此起彼落;微风吹出林间,它带来了丝丝清凉,几遍红叶随风悠悠地漂向人群;路边金色的菊花散发出醉人香气,蜜蜂忙着收取花中的精华;蝴蝶却贪恋花的容貌。这和谐的山谷里突然热闹起来,只听轿夫高声唱道: “新娘巧,新娘沉,不露脸,不出声,轿哥抬你多辛苦,叫声亲哥,绕你不过倒栽葱。”余下的人立时附和: “勤劳女,百家求,任你选,任你挑,九十九家空迎客,一家迎得,福禄人兴万年长。” 轿夫们一边唱,一边把轿子剧烈的摆动着,只见那轿身时而倾斜时而横摆,整个山谷都沉浸在欢笑声中。 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轿夫已经气喘嘘嘘的喘不过气来了,轿子里也传出呕吐的声音,这时的玉贞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气鼓鼓地走到方升面前质问道:“姐夫,你听,姐她吐成什么样了,你还不要他们停下来。 方升其实早就在暗暗地担心,只是不好怎么开口,现在玉贞说开了,他便陪着笑脸走到轿夫旁边打恭相求道:“请几位大哥歇一歇,不要再玩了,她已经受不了了,给她留点精神,晚上沏茶给你们喝。” 一个轿夫喘着气回答道:“还没过门呢,就这样心痛她,芝麻豆子茶肯定少不了,这事情应该一码归一码。” 方升的要求没能使大家罢手,他只得无可奈何地请求玉贞的原谅。 玉贞见轿夫不理会姐夫的请求,她一着急便走到玉英的轿子边蛮横地大声喊道:“好,你们是有劲没处使是吧?吴妈,你和我都挤到轿子里去,抬着走总比自己走要轻松得多。”说话间,他扶着轿沿就要进入轿内。 这时候,吴妈终于发话了,她笑着劝解大家:“抬轿的大哥,算了吧,已经折腾这么久了,要玩也玩够了,就依新郎说的,晚上要新娘多沏几杯茶给你们喝。再说大喜的日子,要是把新娘摔坏了也不是好事。”然后她又转向玉贞:“你也算了,向轿夫们说几句软话吧。” “听见了吗,看在吴妈的份上,今天不为难你们了。”玉贞心里虽然认了输,但是她嘴上还是不依不挠。 正文 养出勤劳女 一个轿夫听不了她这撒气的话,于是反过来取笑她说:“这次不为难你姐,等你出嫁的时候补起来,” 此话一出,玉贞顿时满面通红,负气道:“我这辈子不嫁人,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只怕过不了十八,老女就愁嫁哦。”见她成了大红脸,那轿夫更不放过她了,用更加调笑的口气说她。 玉贞这下红着脸,又气又急地对那个轿夫“哼”了一声,表示懒得和他说下去。 一路上,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还未到中午时候便来到一栋坐北朝南的独门小院面前。小屋的东北面全被茂密的翠竹围绕着;屋的左前方有一眼水塘;水塘里是秋败的荷叶;塘埂上立着一棵垂柳;塘的东边便是竹林的一头。小屋的右边是一遍菜地。整个屋子没有院墙,从外面看去,迎面并排三间瓦房,靠西的堂屋边是一竖溜的毛草房。正眼看去,只见堂屋的大门边贴着大红对联; 上联是: 高低同是路,夫妻携手无难过。 下联是: 贫富本无根,春燕勤劳福自来。 横批是 勤劳接福 正门右边的窗棱上也贴着红色的剪纸,中间端端正正一个大大的红色双喜,四周有蝴蝶,公鸡,烛台,以及福寿图。 一阵鞭炮声响起,屋内的人一齐向花轿迎来,其中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美丽少女,她快步走到花轿边和玉贞一道把新娘掺出花轿,两人扶着新娘一同向堂屋走去,方升也主动地跟了过去。 新娘来到了堂屋中,那个漂亮少女放下玉英走了,也没有在堂屋里停留。玉英站定后,玉贞对她小声说:“姐,要拜堂了,我现在不能陪你,我陪妈去。”她说着就放下玉英向王妈的背影那边追去。 吴妈掺着王妈进门后径直把她送进了偏房,让方家好生侍候着。 这时的堂屋里好生热闹,众人推推搡搡地把新郎往新娘身上推,并欢呼道:“拜堂罗,拜堂罗。”整个堂屋里闹哄哄一遍笑声。 司礼先生挤开众人走到方升爹妈的旁边面向众人大声喊道:“各位长背,各位兄弟姐妹,今天有劳大家看得起,这么多人前来参加方家的这场喜事,帮着营造气份,在此东家委托我向大家表示感谢,等一会儿到了延席上就请大家多喝几杯酒。现在要为新人举行拜堂仪式,希望大家都表示祝贺。” 司礼官说完前番的一场开场白,他清了清嗓子后正式高声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行礼毕,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乱嚷嚷,其中有一个人说:“表弟,拜了堂,揭开盖头看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方升此时有些难为情,他忙陪着笑说:“晚饭后来喝茶,到那时看也不迟。” 可是有几个表兄弟堵着门,同时笑着说:“白天看清了,晚上她也躲不了。” 方升还在迟疑,方妈这时站起来劝解道:“升儿啊,要莫就随大家的意,揭开盖头让大伙认一认。”他接下警告众人说:“你们这些表兄弟也不要太放肆了,她是你们二嫂,一路来已经很辛苦了,你们看一眼,认一认,让她二嫂早一点休息。” 她的话才说完,只听刚才闹着要看新娘的那个人说:“舅妈,我不叫她二嫂,我应该叫她弟媳妇。” “刘聪啊,就你精灵,你不叫她二嫂,还有这么多人叫她二嫂呢。你啊、到底是生意人,一句称呼你都这样计较。”接着,她又转向另一个小伙子吩咐道:“秋生啦,你把你旁边桌上的称杆递给你表哥吧。”方妈笑着假装责备说话的人。 “是”被称作秋生的一边答应一边递过称杆给方升。 方升有些紧张地接过称杆,哆嗦着挑开了新娘的盖头,漫漫地露出了玉英娇嫩的面容。只见她椭圆形的小脸上正绽放着笑容;平而黑的眉毛随着她的表情在跳动;大大的眼睛含有一种威严与精干的内力;鼻子挺直而娟秀;小小的嘴吧红润而饱满;微黑的皮肤透着红云;身材虽然矮小但却很均匀。 此时,她正用她那带有强烈穿透力的眼神注视着众人,当她看到身边的新郎时,目光并不躲避,也不显得羞呢,而是直视着这个将要依附一辈子的男人;面前的他比自己将近要高出一个头,单单瘦瘦,面像忠诚,还含有几份羞呢地在躲闪着自己看过去的目光。 就在这个人身后较远的地方,玉英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神看到了一个少年,他的身材和脸像都跟面前的新郎有点相像,不过个子更高一些,他的半个身子被面前的人遮住了,只能看到他的左半个身子和整个面部;只见他穿一件青蓝色土布夹衣,暂新又很得体。秀气的小长脸面皮白皙如脂;一字平眉有如墨描;一双大眼流光溢彩;鼻梁挺拔宛如精工巧琢;不大不小的嘴巴轮廓清晰,朱唇红润又饱满,嘴角微微向里收,微笑间露出白玉般的牙齿,整齐得就如精心镶嵌一般;俊俏的面容不喜也含笑。玉树迎风般的身材似道似仙,带笑的眉眼中散发出许多少年的稚嫩。他见新娘看着自己,便也微笑着点一下头表示祝贺。玉英看懂了他的意思,也回敬了一个微笑的眼神。 方升挑开盖头看见玉英便毫无缘由地顿生爱怜之心,当玉英把目光直视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上的血往上翻腾,手脚无措,五脏六俯都像被麻醉了。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朦胧中觉得有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并听得耳边小声说:“带我进去吧。”“哦”他猛然间醒过神来,赶紧牵着玉英进入洞房。 晚上的新房里好不热闹。房子的中间烧着一盆炭火,房间的最里面是新人的大花床,床上整齐地放着新娘带过来的红红绿绿棉被,靠外边这头的窗子下面是梳妆台,台上面放着女人用的梳妆盒以及针线盒,进门对面靠墙是一个大立柜,柜子门前横着坐了一排年龄大一点的长辈,其他年轻的和年少的都围火而坐,或靠墙坐着。 玉英拿出她在娘家就准备好了的茶叶,芝麻,黄豆,还有沏茶用的茶碗和茶盘,她默默地沏好茶放在一个长方形的茶盘里。那些等着喝茶的大姑娘小伙子此起彼伏地喊:“表嫂你听着,不是抬茶我们不会接噢。” 玉英听了头也没回地回答道:“一会儿他来了让你们倘开肚子喝”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了回答声:“要喝茶没问题,只是要等长辈们喝完了才能轮到你们。”随着声音的到来,方升几步就跨进了门,他走到玉英旁边,没等她说话便端起玉英沏好了的那盘茶向长辈们走去,玉英会意地跟了过去。当他们双双来到长辈面前,方升目示着一个人告诉玉英说:“这是大舅。” “大舅。”玉英便恭敬地喊了一声大舅。 被称作大舅的男人双手接过茶,然后用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放在茶盘里,并祝福说:“这是大舅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白头偕老。” 玉英则恭敬地说:“谢谢大舅。”接着喝茶的是二舅,三舅,还有大伯二伯,大姑二姑等照样献茶拿红包。 长辈们喝完了茶起身要走了,大舅不忘告诫这些年轻人:“你们喝了茶也早点安歇,不要闹得太晚了。” 长辈们走了,剩下这些年轻人毫无顾忌地闹腾,有的人还在呼喊着要吃新娘的红枣花生,这也是今天晚上新娘应该准备的食品,吃的人越多就寓示着新娘将来一定多子多福。高*潮时节,整个房间闹哄哄地,要吃要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都要撑破房顶了。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三更,茶也过数巡,大家渐渐地冷淡下来,大部份的人有意离去。只有那个白天自称表哥的人,此时坐在长辈们坐过的地方,他大声引导着众人说:“表弟啊,好事要成双,喝茶也要喝双份的才能叫成双成对。” 玉英一听这话接口便说:“老兄说得对,我们这就沏双份茶来。”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拉了拉方升的衣角,方升微微欠下身在听玉英说着什么,完了,只见他转身出了门。 不大一会,方升搬来几只大碗放在桌上,玉英拿来把它一个个摆开,茶叶,姜丝,芝麻,黄豆放好冲上开水,方升利索的端上,玉英跟着他双双来到刘聪面前。并笑着说:“表哥,请饮双份茶。” 刘聪一看玉英递过来的双份茶,一下就惊住了。只见她一手托大碗,一手托小碗,此时她正把那大碗递了过来,估计足有两斤水,她还笑着说:“男大女小,这大碗是方升敬你的,小碗是我敬你的。好事成双,这两碗都请你喝下去,以表示你对我们的祝福。来,先喝大碗茶。” 正文 人道嫁人 时已过三更,茶和食品都吃过数遍了,刘聪原来本想闹新娘一个笑话再走,这样一来反而是闹了自己的笑话,这又不能拒绝,他只好接过来硬把它喝下去,喝得肚子都直往下坠。 “谢谢表哥的祝福。”看着他喝完,玉英接过两个空碗道了一声谢。 闹到这个时候,刘聪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虽然在移步向外走,却还不忘开玩笑说:“祝你们晚上精力充足,明天就能抱个胖娃娃。”他说完,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发现房中只剩下秋生和自己两个外人了,他不由得向秋生提醒道:“原来只有我们两人不知趣哦,” 秋生忙凑过头去小声向他解释说:“在你喝双份茶的时候他们才溜走的。” “你没走是不是也想喝双份茶啊。”刘聪笑着反问他。 秋生慌忙摇头:“不,不,你的茶是你自己要的,我不要,我早就吃饱了。”两人说着话先后出了房门。 房中只剩下方升和玉英了,方升跟过去插上门,玉英把茶盘和茶碗一起放到靠窗的桌上,然后拿起扫帚把遍地的花生壳和红枣核扫到火炉边整成一堆,方升也自动地帮着把那些横七竖八地凳子整理到一起,两人这才用那些泡茶没用完的水作了简单的梳洗。 就要上床了,玉英却突然问道:“刚才这个表哥叫什么啊?” 方升微笑着走向玉英告诉她:“他叫刘聪,人如其名,表兄妹中数他和平儿最聪明。” “那个叫平儿的今天晚上来了吗?”玉英一边铺床一边继续问他。 方升弯下腰来正要帮玉英铺床,听她这样一问,他忍俊不住地笑着回答说:“平儿是我家小弟,哪有小叔闹嫂子新房的。” 玉英听说是这样,她“哦”一声便没有再说话,铺完床脱了衣服竟自上床靠着床架坐着。 方升脱了衣服坐到床的外边,与玉英并排靠着床架。两人默默的坐了一阵,他鼓起勇气说:“玉英,你嫁给了我,我会好好关心你一辈子。”说这些话时,他紧张得全身都在冒热汗。 玉英却坦然地微笑着回答道:“我相信你。” 方升见玉英的态度这样坦然,他便放大胆子,颤抖着手轻轻地把玉英抱到怀里,并小声说:“你放心,我一定做个好丈夫。” 婚礼过了两天,方家的客人都走了。当寂静的黑夜被公鸡的报晓声惊醒时,玉英也睁开蒙胧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看看窗外,见天色已经微明,正要起床,突然记起来身边应该还有一个男人,蒙胧中见这个男人已经不在枕头边了,她赶紧穿好衣服,草草地梳理完毕便出了房门。 初来乍到,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玉英一路去寻方升,寻到厨房没看到他人,却见水缸里的水是满满的,地上还有潮湿的水印。她想做饭又找不到米,便只好又走出厨房,当她经过堂屋大门时,侧目的余光中觉得菜园里有人。她停住脚步定晴向菜园那边看去,原来,方升搂着一大把各式各样的青菜正从菜园里走出来。 他看见玉英便笑着问道:“起来了,这几天辛苦了,怎么不多睡一阵。” 听到丈夫的关心,玉英心里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感觉,她小声而诚恳地回答道:“我想早点做饭,不知道米放在哪里。” 方升忙笑着告诉道:“米放在大缸里,上面盖着盖。现在还早,你不用急,等会儿我洗了菜就来帮你。” 玉英并没有接受方升的好意,她还是那样的小声说:“不用你帮,我先煮饭去,今天你把菜洗好了拿进来,从明天起,这些事情你就别做了,让我自己来。”她说完,没有再理会方升就自顾地走了。 方升搂着青菜出了菜园,拿起预先放在地坪中的一只大篮子,把菜放在里面,然后拿到水塘里把全部的菜都清洗干净。 当他回到厨房时,玉英正在烧火做饭,方升正要去拿菜刀切菜,玉英过来拦住他说:“你洗脸去,洗完脸再去叫家里人起来吃饭。” 方升见她已经抢先把菜刀拿在了手里,便只好照她吩咐的去做,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出了厨房先来到堂屋后面弟弟的房门前柔声喊道:“平儿,起来吃饭了。” 等了好一会,只听得里面发出的声音像是被什么蒙住了,嗡声嗡气地回答道:“这样早吃什么饭啦,我想再睡一会,让妈帮我留点饭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方升不再叫他了,因为他对弟弟的这种现象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他对弟弟妹妹们的爱护一点也不亚于父母,有时候甚至比母亲还要宠他们,特别是对这个弟弟更是百般的包容和迁就,哪怕他就是犯了某些过失。 方升出了堂屋的后门,绕到母亲的房门前对着屋里喊道:“妈,您忙好了吗?玉英已经做好饭菜在等着大家吃饭呢。” “哦,听见了。玉英这么早就做好了饭,这孩子看来还蛮能干。香儿啊,你可要跟你嫂子学着点。”里面是老太太的声音在回答。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姑娘的声音说:“妈,这么快就夸起嫂子来啦?” 又听老太太诃诉道:“你这丫头,要你学着点,干嘛这样酸溜溜的。” 听到母亲夸赞玉英,方升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站在门外等了一阵,见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他又问道:“妈,爹呢?” “天还没亮他就出去了,说是到山上去看看,这时候了还没有回来吗?” “没见他回来,要不我去找他去。” 里面回答道:“哦,那你去吧。” 方升离开母亲的房门,笑着寻方爹去了。 方升走后,玉英把做好的饭菜整齐地摆在桌上,自己急忙洗了把脸。刚做完这一切就见婆婆进来了,她连忙打了一盆热水递给方妈,并微笑着说:“妈,您洗脸吧。” 进来的方妈从容的接过洗脸水,她一边洗脸一边说:“玉英啦,今天你这是头一次给我打水、我接了,以后你就再不要给任何人打水了,家里有这么多人,他们各人打自己的水不会误了什么大事,如果把事情都挤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手脚再快有时也难免有照顾不来的时候。等会吃饭时,我慢慢给你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 “是。”玉英小声回答着。 方妈洗完脸随手端起水要去倒掉,玉英想去接,她挪了一小步终究还是站住了。看着面前的婆婆虽然以入老年,但是她高高的个头笔直挺拔;穿着深蓝色土布上衣,黑色长裤;柔亮的头发盘在脑后;青丝中夹着几根白发;恰到好处的长脸面皮仍然很白皙;眉毛稍有些显得稀疏,眼神却显露出一种威严;嘴唇虽然略显干扁,但仍不失红润;从整个形象看上去是从容中显着精干,清高中不失亲和。玉英被婆婆的形象深深地吸引住了。 就在玉英欣赏着婆婆身上的那股气质的时候,方升跟随着父亲一同回来了。玉英转向公公打招呼。她叫了一声“爹!” 王爹只“哎”了一声,他便自顾向洗脸的地方走了。 从方爹进来的那一刻起,玉英的眼睛就一直跟随着他,只见这个公爹看起来很显沉默,个子高大威武,面部骨格清晰,皮肤也是黄中带黑,眼神却显得极为慈祥,宽厚的嘴唇勾勒出他内心的真实,神情很是淡然,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也许是由于长年劳累,宽厚的背脊有些弯曲。一身黑色衣裤有好几个地方都补着不太显眼的补钉。玉英正想赶前一步去打水,一边的方妈喊住她说:“玉英,让他自己去吧。”方爹也淡淡地小声说:“我自己来,你们都吃饭去。”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漂亮少女出现在门洞里,她一跨进门便笑着说:“哎哟,二嫂做的菜好香哦。” 玉英来到方家的这两天一直都有客人陪着,热热闹闹地除了几位长辈以外还没有认识几人。现在见这位漂亮的少女叫自己二嫂,这肯定就是丈夫的妹妹了。从面容看上去她才十三四岁,个儿高挑,婷婷玉立;上身穿一件红色秋棉小袄,小袄的领边绣有几朵粉红色的月季;深绿色长裤的裤脚边也绣了几朵同样的月季,整个装束清新得体;秀气的小长脸上皮肤白净细腻;一条乌黑的辫子又长又大;平细的眉毛好似墨画;美丽的大眼闪闪传神,眼腔边还漾着诱人清波;鼻子精巧玲珑,嘴吧不大,嘴角边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红润饱满的嘴唇衬托着白玉般的牙齿;说话声宛如清风扑面。玉英完全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目不转睛地问道:“你就是香儿吧?” 正文 辛苦责任重 方升忙接口回答道:“嗯,她就是香儿,我们家的小公主。还有平儿没起来,他每天都要起得晚一点。” 方妈等方升把话说完,她有些生气地指责道:“香儿,你去叫一下你四哥,今天他不起来吃饭,过后就没饭给他吃了。” 香儿应声跑了出去。 方妈坐到桌边继续念叨道:“真没规矩,眼看就要成家了,还这样不晓事,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这样懒惰的人。”方妈说完这话,旁边的人都没言语,玉英对这个小叔人都还没见过,不知其中就里,更加不好言声。 不大一会儿,香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男孩,只见他睡眼蓬松。进门就随意地叫了一串“爹!妈!二哥!”然后就径自坐到了桌边。 玉英一看,她不由心中一阵燥动,你道是谁,原来他正是揭开盖头时新郎身后的那个人,怪不得初看他和丈夫有点相像。只不过他稚嫩帅气,没有方升的那份沉着稳重。 方妈见方平就这样坐到了桌子边,不禁又念叨起来。她带着责问的口气说:“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这样没有规矩,进来也不叫声二嫂。” “二嫂!”方平这才想起家里添了一位嫂子,他没等话说完便尴尬地急忙起身去洗脸。 等他再回到桌子边,大家都已经围着桌子坐下了。一边吃饭,方妈便一边向玉英讲述着家里的情况。她慢慢地介绍道:“升儿一共有四个兄弟,一个妹妹,升儿排行第二,他大哥八岁那年,叔叔从南县那边回来,说他们东家要请一个放牛的娃,吃东家的,另外一年还有两斗米做工钱,问我们家老大去不去,当时他们还有爷爷奶奶,只没有香儿,一家八口人,靠你公公一个人做活,很难养活这一家人。四兄弟长大了还要成家,房子也只有这么多,地也是种的别人的地,无奈之下只好让他跟叔叔去了,也多亏了他叔把老大的工钱一点点赚起来,前几年还当家帮老大娶了媳妇,现在都已经生了儿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们也没有机会去看他,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说完老大停了下来,大家默默地都无心打扰她,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升儿从小勤奋听话,帮他爹忙完农活之余,还每天一大早要挑满一天的用一水,再把一天要吃的菜采摘回来,只要有空,他总是想着法儿帮着家里,这个家里如果说是一百斤的担子,他就挑了五十斤。如今都二十一岁了才娶下这门亲事,这也怪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他。” 玉英见她说得有些伤心,便一边劝解一边转开话题,说道:“妈,您也别内疚,二十一岁也不迟啊,那老三呢?” 问起老三,只见方妈更加伤心了,她缓缓介绍道:“老三方凯,十六岁那年抓壮丁抓去当兵了,至今生死不明。” 随着这些往事一幕一幕地展现,全家人都陷入了悲伤之中,嘴里的饭菜也尝不出味道。方爹放下碗筷,拿着烟管点上一壶烟叭嗒叭嗒地出去了。 只有方平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妈,这两年你眼泪都流干了,他也没个信来,你还这样记挂他干什么啊。” 方妈听了小儿子这样宽心的话题,她反而更加生气地诉责道:“就是你不省心,一天到晚老是不着家,看着你爹和你二哥为这个家这样的操劳,你也不知道帮着他们一点,等爹妈过世了,看你怎么过日子。” 见母亲当着新嫂子数落自己,方平有些羞涩地想挣回一点面子,于是他恳求道:“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不能不说我的坏话,我都十六岁了,也给我留点面子吧。” 方妈不但没给他留面子,却更生气地指责道:“你好好跟你二哥学着点,自然就没人舍你面子了。” 方平转而用负气的口气回答说:“好,好,好,从今以后我跟他学。”然后他又转向方升补充道:“二哥,今天你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么去。” 在这种不和谐的对话间大家陆陆续续放下了筷子。方妈看着桌上的碗筷又吩咐道:“香儿啊,你帮着你二嫂收拾厨房里的活吧。” “嗯。”香儿顺从地应了声,二话没说就动手收拾起来。 “香儿,不要弄脏手了,还是我一个人来吧。”一旁的玉英连忙阻拦她。 方升见此情景,他觉得玉英才十六岁就这么能干,香儿也有十三岁了,她还一点都不会做家务。于是也嘱咐道:“香儿,帮帮你嫂子,自己学着做点家务。”他说完就向门外走。方平很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 男人们走后,方妈也站起身来,她扯了一下衣服的下摆仍然接着吩咐道:“今后厨房里的活就由玉英你操持,香儿你来帮点忙,跟着学做点家务;都过了十三岁,再过两三年也要出嫁了,到了别人家,什么都不会做,那样会让人笑话的,不知道的还会说娘家没家教呢。” “妈,要我学就学呗,说那么多干嘛。”香儿听了母亲的吩咐,她有点难为情 方妈没理香儿,她仍在继续她的话题:“家里的猪由我来喂,升儿的换洗衣服以后就劳玉英你费心了,从今天起,香儿的衣服也自己洗,其他人的衣服由我洗,香儿你帮嫂子忙完厨房里的活,接着把你自己的嫁妆绣好,玉英你有时间帮升儿干点园里的活。升儿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爹里里外外,除睡觉时间外,没见他坐下来休息过,也没听他叫过一声累。”方妈说着话,没等玉英回答,她就慢慢地转身出了厨房。 这个时候,厨房里只剩下玉英和香儿俩个人了;玉英站在桌子边看着香儿收碗,她有点忍不住想笑。只见香儿把碗不分大小的依次往上码,大的上面是小的,小的上面又放大的,码了几只就歪歪邪邪,摇摇欲坠。玉英马上跑上去扶住,把碗一个个又拿回到桌上,她一边做一边告诉香儿说:“要按大小来放,先把大的码底下,然后依次把小的码上面,这样才稳当。 就这样一句话,香儿的脸有些红了,她用敬佩的口气说:“哎呀,还是嫂子能干。” 玉英看香儿好像没有做过家务,也不知她平时做些什么。想起自己在娘家的姐妹中自己是老大,跟着父亲里里外外的事全是力气活,自己这一出嫁,那份沉重的担子又落到了玉贞的头上。玉贞比香儿只大一岁,可是她做起家务来是那样的能干,泼辣。而眼下的香儿文文弱弱,还一脸的稚气,相比之下,家里有个大哥哥有多好。她不禁有些羡慕地问道:“香儿,平时你在家里做些什么啊?” 香儿听嫂子问,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告诉说:“我平时只在房里绣花,有时也帮我妈缝补衣服,还做鞋呢,妈说我的鞋做得可好啦。” 玉英听她说会绣花,于是,她很感兴趣地问道:“哪天拿给我看看,你现在脚上穿的鞋是不是你自己做的啊。”玉英想,自己在家时都是穿母亲做的鞋。根本没时间学针线活,偶尔钉一双花鞋垫也要用上两三个月的空余时间,那都是忙里偷闲找点乐趣。 没等玉英有更多的想象,香儿一边拣筷子一边羞羞答答地回答说:“脚上穿的鞋是妈做的,妈说我自己做的鞋要留到那天才能穿。”说话间,她红着脸底下了头。 姑嫂两个说说笑笑地做完了厨房里的活,香儿照母亲的吩咐回到了绣房。 玉英慢步进到菜园里面,只见满园青菜翠绿欲滴,偶有的空间地也看不到一根杂草,绿茸茸的菜叶中夹有几片与之不和蔼的老黄叶。玉英弯腰把它们全摘下来,估计喂猪的青饲料大概够了,她把所有的菜叶都抱到了台阶上,然后又去厨房拿了一只篮子再次来到园中,她要准备好中午的青菜。 这里边的一切都是这样整齐,实在没有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转了一圈之后,一篮青菜已经备好了,拿到池塘清洗过后,把它送到厨房备做中午菜。做完上述事情,玉英觉得实在无事可做了,这使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闲。她便信步朝香儿的房中走去。 其实,香儿和方妈住在一个房间里,房子的中间用一只大衣柜隔着,房间的两头各分放一个床铺,香儿就住在靠窗的那一头。 还未进房间,透过倘开着的房门,玉英已经看到香儿正在绣架前挥针引线,远远看去,大红的底布上跃然一朵鲜活的粉红牡丹。她怕打扰香儿,便悄悄来到近前,这才看清布面上还画有其它动物之类的轮廓。默默地看了一阵,她忍不住问道:“香儿啊,你教我绣花行吗?” 正文 离别 这突然的声音把香儿吓了一大跳,绣花针划破了娇嫩的手指,她忙握住划破的地方站起来说:“嫂子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玉英拿着香儿划破的手看了一下,见无有大碍,她这才微笑着回答道;“刚刚来的。把你给吓着了吧?” 香儿摇了摇头,同时热情的笑着说:“嫂子你要绣花啊,那你就坐到我的椅子上帮我绣吧。”她说完,便轻轻地推玉英坐过去。 玉英也不推辞,坐到绣架前便拿起绣花针绣起来。可是这根针比自己以往用过的针小了许多,用起来很不听使唤,总是刺不中中意的地方,绣过十几针后,每一针都别别扭扭地爬在那里,不用细瞧,搭眼就能看出是外行的劣作,整体看上去就像是漂亮姑娘的脸上长了一块巴。她只好赶紧收手,并且很是抱歉地连声说道:“哎哟,不行,不行,我干不了这个活。”她说话间就站起身来离开香儿的绣架。 香儿微笑着走近绣架,看看玉英绣的那几针丝线,她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嫂子,对不起了,你绣的这些我只能把它拆了。” “拆吧,留着它就像个伤疤,以后说起来倒是让人笑话。”玉英赶紧赞成香儿的主意。 香儿还是怕二嫂不开心,她又补充式的建议道:“嫂子,要不然我用小棚上一个鞋面给你绣,那东西的布厚实,绣得不如意的话拆起来也容易。” “好,我下午再来跟你学,真想不到你绣花竟然是这样的内行。”玉英表情上表示毫不介意,而心里却在笑自己。早上还笑香儿不会洗碗,现在不知香儿会怎样笑她这个嫂子呢。她怕再留在这里误了香儿的事,便找理由告辞道:“香儿,我只能做粗活,我去帮妈喂猪去。” 香儿微笑着送她出门,临出门她期盼地问玉英:“嫂子,我这就去找两块鞋面布,等会把那小棚上好,下午你一定过来和我做伴好吗?” 玉英回头看着香儿,她觉得这个小姑特别可爱;一双美丽的大眼放射着清澈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描绘出她清泉般的内心;说话声更似泉水流过林荫间的小涧,轻盈优美、夹带着春天里大自然中那种香甜的气息;和她在一起总有一种值身于仙界的感觉,见她用这种方法邀请自己,玉英也有一些不自信地说“你先忙你自己的事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学会这个呢。” 香儿却用她那清沌而美丽的大眼期待地看着这个新嫂子,并恳求道:“二嫂这么聪明,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比我做得好。”见香儿这样的诚心邀请,玉英只得微微点一下头表示答应。 她从香儿那里出来,又回到堂屋前的台阶上,见先前放在这里的菜叶不见了,她估摸着婆婆已经把猪食打理过了。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甜蜜。不过,由此她又想到了玉贞,想到了父亲,他们一定在忙地里的活。就在她连绵不断的思索着那个牵挂她的地方时,公鸡又在提醒人们该做午饭了。 半个时辰的忙碌,午饭终于摆上了桌,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唯独不见方平,方妈看着二儿子问道:“升儿,平儿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他怎么还没回来?” “他和我一起耕完了地,我要把坑头的柴草砍掉,平儿他没有工具,我就要他先回了。”方升很随意地回答着。 方妈接着又叹息道:“只怕又是找他那些伙伴玩去了。” 方妈的声音刚落,就听外面喊道:“妈,我回来了。”他人随着声音一同进来,进得门来又招呼道:“爹,二哥,二嫂。”一连串的招呼声,既显得顽皮又显得有礼貌,未了,他还为自己辩解道;“这个时候了还能到哪里去,就在路上和人说了几句话。” 听了解释,方妈不再说他。玉英看着方平这种不失礼节的调皮,她倒觉得他和香儿一样的可爱。 方爹一直在默默地吃饭,对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他视若宛闻,没见他流露出一点表情。 香儿虽然没有出声,从表情上看得出她是站在母亲一方的。 晚上,玉英在房间里高兴地告诉方升说;“升哥,下午我跟香儿学绣花了,香儿的花绣得真好。” 方升突然听玉英叫自己升哥,他不禁一愣,心里那个高兴,简直忘记了整个世界,身体顿时像着了火一样,他笑着走近玉英,本想抱着她,亲着她,爱抚着她,可当他看见玉英毫无声色地在脱着衣服,伸出的手只好缩了回来,他自己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想学绣花那你就学呗,厨房里的事以后我多帮着你一点就是。” “只要你每天挑好一天要用的水,其它的就不用你管了。”玉英很随意地推辞着他的好意。 方升把脱下的衣服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站在旁边等着玉英先上床,听玉英这样回答自己,他还是笑着说:“挑水本来就是我的事,除非哪天爬下挑不了啦。” “你别说傻话,这一家人谁少得了你。”玉英急忙打断他的话,接着就自己先上了床 方升感觉玉英很在乎自己,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满足感,他坐到玉英身边柔情地看着她,用低沉而坚定的语气说:“我保证给你挑一辈子水。”他说完又想拥抱她。 但是,玉英好像不懂他的热情,坐到了床头上还在问方升:“妈总是这样说平儿,难道平儿真的有那么懒吗?” 这样一问,方升很认真向她解释道:“也不是,妈是希望他和我一样,可是家里只有这么多事,我和爹足可以完成,农忙时节让他帮帮忙,其它时间他爱交朋友,爱出去玩,我和爹就让他去。母亲却怕他养成不好的习惯,将来成了家也改不了,这样就会害了人家女儿。” 玉英默默听着方升的解释,心中暗自庆幸来到这个家庭,来到这个人身边,这一辈子再也不用没日没夜的劳累了,她不禁又联想起了玉贞,母亲,还有家里的每一个人,想到这些她两眼盯着方升轻叹道:“香儿有福气,有个大哥哥爱护着有多好,哪像我们家玉贞,我受过的那份罪现在又轮到她了。” 方升见她的情绪又走向低落,便怜爱地笑着对她说:“你别担心,过几天我就陪你回去看看,平时高兴点,别再为他们操心了哦!”他说完,自己先钻进被窝里,然后用双手搂着玉英的下身往下一拖,玉英就像一只燕子被掩没在被窝里。 玉英在方家过着陌生而又清闲的日子,随着时间地流过,她渐渐地越来越想家了。才过十来天,便约方升一同回娘家去看看。 由于心中有事,天才蒙蒙亮,她就早早地醒来了,没等睁开眼睛就已经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想轻轻地把这只手挪开,可是这手就像一根木桩似的,一点也动他不得,她又不想用太大的力气去惊动他,便只好睁着眼睛放任思微,让初次离家的思念在这一时刻化作喜悦,早早地飞向那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方升和往常一样在同一时刻醒来,第一眼便兴奋地看看玉英。蒙胧中见她大睁着眼在想着心事。他禁不住把手一带,玉英就这样被搂在了身上,他仰视着她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玉英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她笑着说:“想着今天就要见着家里人了,有点儿睡不着。” “你回家就这么高兴啊?”方升见她说起回家就这样地高兴,便有些不解地问她: 玉英见他这么问自己,她收起面部的笑容,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回答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现在觉着有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方升其实也没有离开过家,他不懂得离家的感觉,也就不懂得玉英此时的心情,听她这么说,他反问道:“你才来多久啊,想家就想成这样,是不是不习惯我们这里,或者是我有些让你不如意的地方,才让你这么想家?” 方升说到这里,玉英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笑容,她摇摇头缓缓地答道:“不是的,这个家让我的感觉是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清闲的日子。我是记挂着爹和玉贞,家里的那些力气活够他们累的。也不知他们到底过得怎么样,我总是觉得他们的日子很难。” “好吧,那我们起床吧。”方升说话间同时放开玉英,自己起床穿好衣服。玉英也很快地装扮好了自己。 正文 苦难离骨肉情 早饭后,夫妻双双出了门,因为成亲才十来天,虽然在没其他人的房间里无所不为,但是,当走在路上时他们也还不好意思走得太近,怕招来别人的笑话,玉英在前面独自走着,方升在后面把握着距离,就这样默默地,大上午他们就到达了王家。 一进院门,玉英急切地大声喊道:“妈,玉贞。” 王妈在屋里听到呼唤,她急匆匆地奔了出来,一见到玉英,那咧开的嘴不知是笑还是哭,眼泪在眼腔里转了一圈后滚落下来,心里想抱女儿,看看手里拿着的鞋底和针线又不好放在哪里。只得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门的中间,嘴唇一咧一咧地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玉英见母亲如此地激动,她心里涩涩地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走上前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鞋底和针线,漫漫地把线绕在鞋底上,把针也插在鞋底的布里,然后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您不要这样激动,其实我在那里很好……。” “姐,姐,你回来了。”玉贞高兴而急切地喊着,一路大步跑了过来,到得面前接着说:“妈,你快让姐姐和姐夫进屋里来啊?” 直到这时,王妈这才把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看见女婿,她小声而激动地招呼着说:“升儿,你也来了,进来吧。”说完,她拉着玉英的手一同进了屋。 方升看着这一切,心腔中也是堵得慌,喉咙里恰似塞了骨头一样难受,他生硬地叫了一声妈,然后默默地跟在玉英身后。自己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离别之苦,今天看着她们是这般的悲喜交加,他的眼里不禁也涌出一圈泪来。 进得屋里,玉贞接过方升手中的礼物,又把几把椅子挪到一个地方,让母亲和姐姐方便说话,然后又忙着沏茶去了。 王妈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玉英,娘俩也没有坐到玉贞准备好的椅子上,当她们将要进到玉英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时,玉英回头说:“升哥,你在外面坐着,我和妈到里面说话去。” “好,好,你去吧,我坐这里很好。”方升连忙回答。 玉英和母亲去了里间,玉贞到厨房给方升沏了一杯茶来,然后就到厨房忙着烧火做饭去了。 方升坐着无事,他一边喝茶一边提高声音与玉贞搭讪:“玉贞,爹是不是到地里去了还没回来啊?” “是,等会吃饭了我再去喊他。”只听玉贞在厨房里大声回答 方升觉得这样说话很不方便,他站起来慢慢走近厨房,站在门前看着玉贞忙活。她的身材虽然纤秀,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只见她烧火,切菜,有板有眼。不但条理清楚,动作也干净利落,和她姐一样,跟本不像是十四岁的姑娘。方升看了一会儿后走过去问她:“有我能帮忙的吗?” 玉贞调皮地笑着说:“那好意思要新姐夫帮忙,你还是去坐着认真做客吧。” 既然没事要帮忙,方升觉得这样站着有点傻呆呆的。自从进门还没有见到岳父,与其在这里没事,还不如找他去。于是他又向玉贞打听道:“,爹在哪里啊,我去接他去。” 玉贞用手比画着告诉他说:“从堂屋后门出去,过了水沟就是菜园,到了那里你就能看见他了。玉昆也在那里。” 方升放下茶杯,依着玉贞的指引来到菜园。一眼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弱的半老头正在费力地锄地,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儿蹲在那里,他正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方升走过去喊道:“爹,您锄地呐?” 王爹听到喊声,他艰难地直起腰来,一见是女婿来了,他连忙笑着说:“是升儿来了,”说完,他又转过头对玉昆喊道:“玉昆,你姐夫来了,快来见过姐夫,咱们这就回去。”说完,他把耙头立在土坎里,往方升这边走来。 玉昆听说姐夫来了,他立即跳起来喊道:“姐夫。”他一边喊一边跑向方升,一下抱着了他的腰。 方升被玉昆搂着不好行走,他只好对王爹解释道:“爹,您先走吧,一会时我再带玉昆回来。” “好,那我就先去了,你们要早点进来哦。”王爹想女心切,他没等女婿跟上来便一边回答一边往家里赶, 方升嘴里应着“是。”眼睛却瞄着岳父立在土坎中的耙头,等王爹走远了,他弯下身子哄着玉昆:“你到一边玩去,我去帮爹把土翻了,下午我们就在家里玩行吗?”玉昆只得很不情愿地走开去。 玉英和母亲来到房里,王妈急切地想知道女儿的情况,她没等坐下就问道:“玉英,你在那里还好吗?” 玉英显得既高兴又满足地笑着回答道:“妈,您只管放心,我在那里很好,他们家劳力多,根本用不着我去做力气活,尤其是升哥,他人勤奋,又很能干,对我又体贴;婆婆很是通情达理;公公除了整日的田间劳作外,他不再管家里的任何事情;小妹香儿不单长得很漂亮,花也绣得好;只有小弟平儿有点贪玩,因为家里做事的人多,爹和升哥都让他玩,婆婆却经常数落他的不是,怕他懒惰成性,将来害了别人家女儿。” 王妈听着女儿的介绍,脸上渐渐只剩下了放心的笑容。玉英话音刚落,她便激动地笑着说:“玉英啦,你遇到这样的好婆婆,这样的好人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你也要好好珍惜,用心待他们。” 没等母亲说完,玉英就急切地打断她的话问道:“是,我知道,妈,你们还好吗?” 王妈见女儿问起家里,她的眼腔里又蓄满了泪水,还有些硬咽地告诉道:“自从你走后,你爹就像断了魂魄,出出进进地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心里挂记着你,可是又不想在大家面前说,怕家里人也跟着不开心。玉贞虽然也勤奋能干,总还是不如你知心顺意,你不管做什么事都自己安排得很周到,玉贞却老是要她爹安排了才知道做什么,这也不能怪玉贞,以前有你和你爹,玉贞她几时操过这份心。再过两年,玉贞也要出嫁了,这不,今天你爹去锄地就把玉昆也带上了,让他早点学着,哪天让你爹也歇一歇。” 玉英听了母亲说的这些话,心里很是难过,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自己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家里最苦也帮不上忙,往后就是想在家里睡一晚都难了。 “玉英!”王爹的喊声从堂屋里传来,声音里饱含着喜悦,饱含着疼爱。 “爹,我在里间和妈说话呢!”玉英听见爹在喊自己,她连忙大声回答,还一边说就一边大步出去迎接,才走两步,迎面却碰上王爹一脸喜气地跨进门来,玉英停住脚步笑着问他:“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升儿寻到菜园去看我,我这才知道你回来了。”王爹的回答声显得格外地幸福。 玉英听说方升去到菜园里去了,她有些惊喜、又有点不太相信地看着父亲问:“他到菜园里去干什么啊?” “肯定是寻去看我吧!玉昆现在正缠着他玩呢,一会儿就回来。玉英,你在他们家还过得好吗?”王爹的回答很肯定,询问声也很殷切 王妈笑眯着眼抢先回答他说:“她在那里啊!比在家里好多了,升儿人好,勤快,又心疼她,家里做事的人又多``````。” “真的吗?”王爹不太相信老婆回答的这些是真正的事实,他打断她的话面向玉英、表情满含疑问。 玉英用她那能解释一切的眼神看着父亲说:“是真的。” 王爹顿时云开雾散,连连赞叹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都可以放心了,你过去在家里太辛苦,到了方家能过上好日子,我们心里也好受点,心里也就少去几分牵挂。” 看丈夫高兴成这样,王妈笑眯眯地向玉英介绍说:“玉英啦,自从你离开这个院门就没见你爹展开过眉头,你看他今天笑得嘴都咧到后胫窝去了。” 玉英在家时一直都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家里有事总是父女两商量着办,如今自己再不能分担家里的任何负担,父亲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着,就是这样的艰难,父亲牵挂的还是出嫁的女儿。玉英不禁为父亲的牵挂而感动,她反过来宽慰父亲道:“爹!妈!你们放心,我在那里很好,倒是你们自己要好好保重,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在那里也会牵挂你们,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们已经知道你在那里好,也就不再那么牵挂了。你用不着经常回来,跑多了怕升儿不高兴,将来有了孩子也就更没有闲工夫了,所以,你也不要老是惦记着家里。”王爹的那份牵挂随着玉英的到来已经一扫而空,这时的他完全在为玉英着想了 正文 人妻 “玉昆!玉昆!叫姐夫回来吃饭啦!”只听得玉贞在外面大着嗓门、拖着长声在对着远处高声呼唤着。 “听见了!”远方也传来了玉昆细细地回答声。 随着远处声音的消失,玉贞笑眯眯地走进房来,看见房里人高兴的表情,她羡慕地要求道:“姐,这样高兴的事,吃完饭以后也说点给我听吧?” 房里的人都面带微笑,却没有人回答玉贞的问话,而王爹却反问她:“吃饭啦?” 玉贞回答道:“嗯,吃饭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漫漫向门外走。 大家来到堂屋里,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只是没见着酒杯,“玉贞,你去拿两个酒杯来。”王爹站在桌子边这样吩咐玉贞。 玉贞一边行动一边笑着反问道:“爹,你不是说身体不好不喝酒吗?” “今天高兴,陪你姐夫喝一杯。”王爹坚持要陪女婿。 正当玉贞摆酒杯的时候,玉昆像一阵风似地窜了进来,在他后面,方升手里拿着鞋,裤管卷到了膝盖外,脚上粘满了泥土,不紧不慢地稳步跨了进来。玉英惊诧之余,她马上走过去接下方升手里的鞋。 玉贞连忙去打了一盆水递给方升:“姐夫啊,你先洗洗手吧!怪不得去这么久,原来你是帮着我们家做事去了啊。” 方升接过水,洗完了手,没等招呼便自动走近桌边,他反而招呼大家说:“这么快就吃饭了!爹,妈!你们都过来坐吧。” 王爹看着女婿这样的形象进门,早高兴得不知说什么。他挨着方升坐下并示意大家都入座,平日很少喝酒的他今天端着酒杯显得格外地高兴。王妈也高兴得噙着幸福的眼泪。玉英见此情景,她幸福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在扒拉着碗里的饭。玉贞则笑眯眯地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看着姐姐那幸福的笑容,她拿眉眼逗着她。玉昆不理睬桌上的气份,尽捡那爱吃的菜往自己碗里挟,王爹时常严厉地说他几句。只有方升的心思没在这里,更没有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虽然岳父不断地劝酒劝菜,但是,他还是很快地放下了碗筷,为了不负岳父的盛情,他把敬过来的第二杯酒一饮而尽,临起身还对大家说:“你们慢点吃,我吃饱了。” “姐夫,你坐一会,我马上沏茶来。”玉贞见姐夫离开了桌子,她连忙放下碗筷,动作迅速地沏了一杯茶。 “你吃饭去,这里我自己来。”方升说着,自己从桌上端起茶,由于太烫,他没有急于喝它。 王爹觉得没有劝好女婿的酒,他一再挽留说:“升儿啊!是不是这酒不好喝。” 方升连忙摇着头说:“不是!”说完,他只喝了一口热茶就把茶杯放下,转身向堂屋后门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自己念叨道:“我去把那些没有锄完的地去接着锄完。” 一听这话,王爹急忙起身拖住女婿:“不用,不用,那点事留着明天做也一样,今天咱们在家里拉拉家常。” 由于被岳父拖着,方升只得站住回头说:“爹!我先去,等会儿您吃完饭再过来,咱们一边做一边聊,这样做事不累,在家里我和我爹就是这样,从来不觉得累,看着种下的庄稼一天天长起来,心里高兴着呢!” 王爹见女婿说得中肯,也就不再挽留,他坐回桌上赶紧吃饭。 方升刚向外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问道:“爹!你们的两齿耙头在那?”。 “待会我带过去。”王爹包着大口的饭回答方升,他话刚说完就觉得被饭菜噎住了。 “浇水的工具呢?”这时方升又在后面问他。 玉贞抢着回答道:“姐夫!你要把我们家要做的事情全包了啊!那你干脆住我们家得了。” “说傻话。”王爹连忙小声呵诉玉贞,然后他又转向方升说:“等会儿叫玉贞拿过来,让她也一块儿去帮个忙。” “那好,人多更热闹。”方升边说边向外走,临出门看了一眼玉英,眼神里表达的意思是希望她也过去,因为她知道哪些是要耕种的土地,岳父虽然也知道,但他不好大胆地安排,由玉英去安排最合适。可转念一想,他又怕她们母女有话要说,希望炯间被顾虑代替了,他无言地消失在那扇小门里。 玉英从方升离开饭桌地那一刻起,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他,满意和幸福忍不住挂在脸上。虽然方升只有短短的一个眼神,玉英也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马上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待大家都离开桌子,各自按刚才安排的工作行动起来,只有玉昆失望地说:“妈,姐夫他说的下午在家里陪我玩,现在他理都不理我就走了。” “那你也到菜园去吧,也学着帮点忙。”玉昆没等母亲的话说完,他早就飞也似地向屋后的菜园跑去。 玉昆走后,王妈转过脸面对准备出门的玉英安排道:“玉英啦,你歇一会,我去把你那些好一点的衣服鞋子都清出来,玉贞她现在就比你要高一点,你那衣服放在家里没人穿了,你把它带过去。你自己又没有缝过衣服,总不能一过门就找他们要衣服穿吧!” 玉英觉得这样也好,便赞同道:“您清好了就放在房里,我先去菜园里看他们种菜去。”她说着就向后门走。 玉英来到菜园里,当她走近方升,方升主动停下手中的活问她:“这一季还有哪些菜地,怎样安排,你全告诉我吧!我好安排时间。” 玉英把所有的菜地如实地告诉了他,同时问道:“今天能做完吗?” 方升扫视着要种的土地,估算了一下回答玉英:“我负责松土,你爹打凼。”说到这里,他瞧着玉英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说:“你带玉贞和玉昆移栽菜苗,我翻完土以后就来挑水,其它的你就看着安排吧,争取把事情做完了回家,免得你老惦记着他们。” 玉英见方升为了自己在那里过得安心,他居然这样地愿意吃苦,她心里自然很感激,于是满意地回答道:“你已经安排得清清楚楚了,我还安排什么啊,就按你的吧,我们都动作快点。争取早点回去。” 菜园里的人在忙着,过了好一会,玉贞也向茶园这边走来,还隔老远她就大声喊道:“玉贞!你来帮着栽菜苗吧。” 玉贞收拾完厨房,担着一担水桶正向这边走来,一听姐姐叫她,她回答了一声“哦!就来了!”她把水桶放在菜土的外围,只身跑向玉英。 玉贞来到玉英旁边,她一边栽苗一边打听玉英在方家的情况,她带着俏皮的笑容问玉英:“姐,你这几天在方家过得好吗?” 玉英见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妹妹也关心着自己的生活,于是她笑着向玉贞介绍道:“他们全家人都好。我负责作三餐饭,其它的时间就是跟着香儿学做鞋,有时也学绣花,香儿的绣花做得很好。” “真的啊!那香儿一定很能干吧?”玉贞听说香儿会绣花,她顿时露出满脸的羡慕。 “绣花很是内行,做家务就比不上你了。” “做家务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煮饭炒菜洗碗吗。”玉贞对自己的长处很是不屑一顾。 玉英只得低声地告诉她关于香儿的趣事:“你不知道,第一次升哥要她帮我洗碗,她大碗小碗都不分开,拿着就往上头码,一桌子碗码了一半后,摇摇晃晃地,差点全摔了。”玉英怕方升听见,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而玉贞的笑声却是越来越大,听到此外,她已经笑得回不过气来,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一旁的方升看见玉贞笑成那个样子,他还以为玉英在说自己的笑话,他有些纳闷地想作些解释,“玉贞啦,别听你姐瞎说,我有什么事让你笑成那样,她是逗你玩的。” 玉贞见姐夫以为是笑他,搞差了意思,她越发笑得厉害了。 方升本意是想洗清自己,让玉贞止住笑,不料玉贞伸着一只粘着泥土的手指着他笑得更厉害,他只好不知所云地陪着笑起来。 王爹见玉贞指着姐夫,笑得只差没有滚到地上去了,他不禁责怪道:“没有一点礼节,笑成那样成何体统。”他说罢,自己也禁不住咧开嘴偷着乐。以往做事哪有这样开心过。 方升翻完了所有的土,他接着就拿水桶去挑水,见桶子太小耽误时间,他便看着玉贞问:“还有大点的桶没有,有的话你再去拿两个来,你们浇水,我来担水,轮换着用。” 正文 恩爱 “有!我这就去拿来。”玉贞直起腰来回答。 浇完了最后一滴水,火球似的太阳已近西山,玉贞意犹未尽地自行念道:“怎么这么快就干完了!” 王爹趁机感激地说:“这多亏了你姐夫,要是在以往,我非要四五天才能完成。” “爹,我有的是力气,每天最喜欢的就是抚弄庄稼。您跟本就不要这样说。”在方升看来,这点事跟本算不了什么,而岳父却这样的感激,他此时听来觉得受之有愧。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回到屋里,玉英端来一盆水,接着把方升的鞋也拿了来。方升一边洗脸一边用眼神示意着玉英,意思是该回家了,玉英的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她心怀难舍地告辞道:“爹,妈,我们想早点回去。” 玉英妈听女儿说要走,她脸上的那份欢快马上消失了,眼腔里又显现出了难舍的泪光,也没有说话,她在等着丈夫的挽留。 “去吧!你公公婆婆一定在家望你们,只是你们今天帮家里做了这么多的事,太辛苦了,路上一定要小心一点。”玉英爹见女儿告辞,他心里虽然也是十二分的不舍,表面上却显得很轻松地赞成。 等方升收拾停当,玉英恋恋不舍地挥手与家人告别:“爹!妈!那我们走了,过些日子我们再来看你们。” “等升儿有空你们就来吧,不要误了家里的庄稼。”王爹点着头示意他们要走就快点走。 方升一边向外走还不忘告诉说:“爹!过些日子我再来帮你们松土施肥。” “升儿啊!你不要只记着我们家的活,平时你也常来吧!还有,你们还没有吃晚饭,带两个红薯在路上填一填肚子。” 玉英妈按着丈夫的安排,连忙吩咐道:“玉贞,你去洗两个红薯来给你姐他们。” 玉贞笑着答应一声就跑向里屋。不一会她就拿了两只大红薯过来笑着递给玉英:“姐!你常带姐夫来吧,你们一来,我们家的人全都轻松了。 “你别只指望我,你自己也早点嫁个好男人吧。”玉英违心地取笑玉贞。 玉贞这下有些生气了,她气咻咻地回答道:“姐,你不想回就别回,干嘛这样搪塞我。” 王爹看看天色以晚,又见方升面色显得有些着急,他便在一旁催促道:“玉英啦,天色不早了,快走吧,别和她磨牙了。” “妈,我们走了。”玉英听到父亲的提醒,她把两个红薯递给方升,自己去母亲手中接过包袱,不舍地告别。 王妈眼里含着泪花默默地看着玉英慢慢离开。 玉英提着自己那包旧衣服,一步一回头地走在的后面,方升在前面走走停停地等着她,转过弯再不能看到家了,玉英这才急步走到前面,加快步伐往方家赶。 方升见玉英突然加快了速度,他紧跟着走了一阵,渐渐地天空已经显现出一遍月色,他没话找话,打破寂寞说:“玉英!你怎么走这么急啊,你把包袱给我拿着吧。” “不行,包袱里有我的鞋,你拿着不吉利。” “咳!拿鞋都不吉利,那我还和你睡觉呢。” “这话你怎么就说出了口,不怕别人听见。” “只有月亮听见了,他还你说你找了一个坏男人。” 玉英不由抬起头放眼看去,只见繁星闪烁的天空;圆圆的月亮像老公公一样地蹒跚移动;朵朵云团抚摸着月亮和星星;秋风在月光下轻轻欢唱;路边的垂柳被秋风吹拂,没剩几片叶子的柳条也故弄风姿,强装成少女的青丝随风漂荡;微风捉弄湖水,使她荡起了一轮轮波纹,把她怀里的月亮栽成了一条条白炼,有时又像是散落在玉盘里的碎银;周围的山峦是一遍黛色,高高低低,绵延起伏,满月的夜晚原来这样的美丽。玉英今天才感觉到田野的可爱。她放漫脚步,等着方升靠近自己,然后有些不解地问他:“月亮怎么说你是个坏男人?” “你觉得他说的是吗?” 玉英发现上当了,她笑着责怪他:“你套我的话呀?” “你同意他这样说吗?” “不同意!” 方升很得意地看着玉英:“那我就是你的好男人罗。” 玉英见他自我淘醉的样子,便羞他:“不知羞耻,自己说自己好。”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哦!” 一路的交谈,使夫妻俩更加亲密了。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远远看去,只见大门开着,屋内有一点红色的火焰一明一灭。方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不敢喊出声来,怕惊着了玉英。不料玉英却小声问道:“升哥,屋内那是什么啊?一明一灭的。” 方升一听她问,急忙抓住她的手,同时用力把她拽向怀里,相依着慢慢走向大门。到得门前,却听里面传出话来:“升儿啊,你们回来啦。” 听见是爹的声音,方升立时放下心来回答道:“爹!您还没睡啊?”他说话间赶紧放开了玉英的手。 黑暗中又传来了回答的声音:“你妈总望不见你们回来,她把饭菜热在灶上的锅里了。”他说完,只听得哐,哐,哐的声音传出屋来,就见黑暗中有一串红色的火焰慢慢漂落,还没有来得及掉到地面,很快地就失去了它的光彩。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玉英嫁到方家来已经两个多月了。近些天来,她总是觉得身子沉重,脚酸手软,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看见别人吃饭津津有味,自己在这种时候反而想吐,为了快点好起来,她每餐都强迫自己吃点东西,不过这样也没有坚持多久。 这天晚饭后,姑嫂俩一起收拾饭桌,香儿见嫂子没精打彩,她便关心地问她:“二嫂!你不舒服啊?要不你就早点休息去,这里的东西我来收拾。” “没什么,还是一起做吧。”因为香儿做这些粗活比较慢,玉英担心她做不来,她只得强打起精神缓缓地回答她。 香儿原本是本真孩子,对什么事情都没有过多的思考,听嫂子说要一起做,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等收拾完了,在出门的时候玉英拜托香儿说:“我今天就不去你房里了,我想早点睡,烦你把我的那鞋底捡好。” 香儿答应了一声“是。”便小跑着回房去了。玉英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平日玉英在香儿房里的时候,方升就在堂屋里和父亲谈论着庄稼。今天见她早早地回了房,他也无心再坐在这里了,便对坐在旁边的爹欠身声说:“爹,玉英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我想回房去看看, “你去吧,”方爹对他的离去毫不在意 方升刚要走,又觉得留爹一个人在这里也寂寞,于是他又有些迟凝了,犹豫地站了一会,他还是转过来问道:“爹!要不我先去把平儿找回来?” “你回房去吧,不用叫他。我也回房去,大冷的天早点睡也好。”他说着也起身向里屋走去。 方升来到房里,一见玉英他便有些性急地问她“玉英!你今天怎么啦?这么早就睡觉啊?” 正在铺床的玉英对方升的情绪没太在意,她一边铺床一边懒洋洋地回答道:“这几天觉得浑身没力,胸口不舒服,也不想吃饭,不知是不是着了凉,今晚用被子热一热,明天可能会好起来。”说话间她就自顾地爬上了床。 方升站在床边看着玉英上床,等她睡好以后便用爱惜的口气安慰她:“是这样啦!那你先睡,我来帮你盖被子!”说话间他就在已经睡下的玉英身上又加盖了一床又大又厚的棉被,又把她周围的被子压实。他自己则脱了长裤坐在床头,拿被子的一角盖住双腿。坐定后,他还偏过头看着玉英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平日里我把你的被子卷走害你凉着了。” 玉英听了这话,她把头从棉被里稍稍放出眼睛来看着方升很肯定的回答道:“没有啊!你比被子还热乎呢!” “那一定是下多了凉水了。”方升说这话的神态极为肯定。 玉英睁着怀疑的眼睛,却又认同地说:“也许吧!你也睡下来啊!别凉着了。” 方升应了一声便蜷缩着身子睡下,虽然背部还露在外面,但是他也没有挪动玉英的被子。 早晨醒来,玉英照样不见了方升。她装束好自己来到厨房,只见岸桌上早已放着已经洗好了的青菜。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做完了早饭。 吃饭的时候她不单没有像想象的那样好起来,相反是吃多少吐多少。方升看着很是心痛,平日厨房里的事虽然也帮一些忙,但是,烧茶做饭却没做过,又不好吩咐母亲,他只好求香儿:“吃完饭你烧一碗姜汤给你嫂子喝吧。” 正文 孕育 “二哥!我不知道姜汤怎样烧?”香儿的表情很是为难 她话音刚落,方妈却开口了:“这事我来管,香儿你把厨房收拾好,玉英你到我房里来一下。”她说完便站起来向厨房外走去。 等方妈走后,方平笑着问方升:“二哥,今天没事吧?要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他说完后还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方升。 方升除了不在母亲面前替小弟争辩外,其它时候他总是特别地宽容这个唯一还在身边的兄弟。看着小弟期待的目光,他微笑着缓缓告诉他说;“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事要你做,你只管去吧!” 方平听说不用跟着去做体力活,顿时高兴得一蹦老高,饭碗还在桌上颠儿颠儿地打着转儿,人早已经出了门。玉英在屋里大声问他:“平儿!你回来吃中饭吗?”老远传来他的声音说:“不回来!” 玉英遵照婆婆的吩咐来到她的房里,见婆婆正在等着自己,她便快步走过去恭敬地叫了一声“妈。”然后就站在面前等她说话。 方妈见玉英规规矩矩地站在面前,她便用询问的口气说:“玉英,你感觉身体不适有多久了?” “有十来天了。”玉英的回答很是小心奕奕 听玉英这么说,方妈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微微的笑容,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不过她接着又问她:“身上有多久不见红了?” 一听到这样的问题,玉英的脸刹地红了,她忙底下头小声回答道:“两个月吧。” 方妈听到这里,她彻底的放了心,不自觉地换上一脸的笑容告诉玉英:“你这不是病,是有喜了,女人都是这样做的妈。” 玉英一听这话,那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火辣辣的脸上漾着藏不住的笑容。从姑娘到妻子的这种过程还没有来得急适应,居然又要做妈了。她心里毫无准备。 方妈见玉英有些不知所措,便耐心地开导她:“你也不用怕,从今儿起我来教你做小孩子的衣服和鞋帽,这段时间我要升儿和香儿帮着你一点,你自己也忍一忍,再过一个月就没有这么难受了。有什么为难的你来问我或者跟我说。”方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玉英仍低着头幸福地微笑着,她又吩咐道:“你去吧,见着升儿要他到我这里来一下。” 玉英浑浑噩噩地出了门,见方升站在房门外等着,一见到自己他便两眼殷殷带着谆问的目光,玉英忙低下头微笑着告诉方升:“妈要你去一下。”她扔下这句话后红着双颊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升满腹弧凝地目送着玉英。刚才还一脸病态,转眼间满面春光,笑开了花的脸红得比那玫瑰花还艳丽。母亲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方升禁不住有些好奇,他快步进了母亲的房里。 方妈一见儿子这么快就来了,她首先问道:“你还没到地里去啊!这么快就来了?” “见您叫玉英,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病,所以就在外面等着。”方升以为母亲怪他,连忙陪着小心回答母亲。 见儿子这么想知道玉英的情况,方妈不禁微笑着反问方升:“玉英没告诉你她得的是什么病吗?” “没有啊!她就说您叫我,说完她自己就回房去了。”一听母亲这么问,方升更加弧凝了 见儿子这么着急认真,方妈不再绕圈子,便笑着向他解释道:“我跟你说吧、玉英她没有病、是你要做爹了。” “她没病、我做爹?”方升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瞪着不解的眼睛看着母亲。 见他一时没有反应,方妈只得更加明白地告诉他:“玉英是怀孩子了,你这个傻儿子哎!” “她有孩子了,那这难受也不能治了。”一听是这样一回事,方升又惊又喜又担心。 见儿子是这样的心情,方妈只得认真地解释说:“不能治,过些时候她自然会好起来,从现在起你要多照顾她一点,让她抽时间多做些孩子衣服。还有,你到你岳父家去报个喜吧,让他们早点高兴高兴。” 这时的方升有点漂漂然了,他一边向外走一边向方妈告辞:“好,我明天就去。妈!那我先回房去了。” “你去吧,看把你乐成这样,将来生上七个八个的看你还乐不乐。”方妈面带点点笑容地这样目送着儿子走出房门。 方升很快回到自己房里,走到玉英身边温柔地抱着她,并用自我淘醉的口气说:“玉英,你说我坏不坏。” “你怎么又说自己坏啊?”。玉英本来以为方升会说怀孩子的事,他真这样说的话自己还担心难为情呢。可是现在他这样说,是不是妈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又该怎样对他说呢。 方升扶着玉英坐下,又亲着她的脸说:“我怎么不坏,害你这些日子来那么难受,连早上吃的饭都吐出来了,我还傻傻地要煮姜汤给你喝。” “你是高兴还是后悔?”玉英明白了方升的意思,一下子转疑为喜。 “这种事怎么能后悔呢!当然是高兴罗!”方升觉得玉英这句话有点像孩子一样的稚气, 看着面前这个人,玉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依赖之感。几个月的相处,她更加认识到眼前这个人的完美,他对事情总是那样稳重、想的也周到;待人宽容和气,重情重义。比自己的父亲能干;比母亲还显得细致和关心;最能溶化自己的还是他那份火热的爱。 自从来到这个家里,除了思念娘家人、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过去潜藏在自己意识里的那份坚强,在这宁静的港湾里无声无息地被溶化着。她不禁幸福地问身边这个人:“升哥!你今天不出去了?” 方升深情地看着她回答道:“这大冬天的没多少事要做,只是每天不去看看它们,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过,从今天起,摘菜洗菜的事由我来吧,你就不要再到菜地里去了。明天我到你娘家去一趟,去告诉他们要做外公外婆了,让他们也早点高兴高兴。” “我也去吗?” 方升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向她解释说:“大冷的天,你这身子能去吗?我还想赶过去吃早饭呢,你爹的哮喘病在冬天最厉害,做事也就更加吃力,我一个人夜里赶路,白天帮他干一天活。你看这样行吗?” “你这是为我好,为我们家好,我还有什说的呢。”听丈夫那样用心的安排,玉英很是感动。 方升凝望着玉英轻轻摇摇头:“你怎么能这样说,既然是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凡事都该商量着办,你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你就替我多问他们好。”玉英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升松开抱着玉英的双手,用轻松快乐的口气叹道:“好!明天的事就这样说好啦,今天我要去园里看看,就便把青菜也摘回来。”说完,他不舍地漫步走出房去。 玉英看着方升出去,想起明天不能跟着他一起回娘家,虽然生活在幸福里,内心却突然有一种莫明地难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去了自由,连走娘家的心愿都难实现了。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去看那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再说王家正围着桌子吃早饭,随着一声“爹!妈!”的喊声走进一个人来,大家定睛一看竞是方升,全家人都离桌迎接。 王爹迎着方升问“升儿,你这么早就到了这里,一定还没有吃早饭,快过来坐吧,我们也还才坐陇过来。” “我真没吃早饭呢,还好、正好赶上了你们吃饭。” “玉贞,你快去给你姐夫盛饭来。”没等方升把话说完,王爹就在大声吩咐玉贞 玉贞笑着答了一声:“是!”然后她又转向方升招呼道:“姐夫你先坐,我这就给你盛饭去。”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玉昆早拖着方升的手向桌子这边走来,“姐夫!你坐我这里来,我要挨着你坐。”方升只好坐到他的旁边。 自从方升进门,王妈的眼睛就一直瞄着门外,等着门外再进来人。可是等了这么久还没见到玉英,她转向方升问道:“升儿!玉英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妈!玉英她怀孩子了,大冷的天怕她受不了,所以就我一个人来了。”方升见她问,便趁机地报告他们这个喜信。 王家人听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高兴得忘了吃饭。王爹首先惊喜地说:“玉英有喜了,那我们就要有外孙了。” 王妈挂念的是女儿的身体,她既高兴又担心地问方升:“玉英怀孩子了!那她的身体还好吗?” 正文 女人就是这么苦 方升见丈母娘担心,他便照直回答说:“现在还不怎么吃饭,我妈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王妈听后叹道:“女人就是这么苦。” “姐要生孩子了,那我就要做大姨了!”玉贞盅好饭端过来递给方升,听说姐姐有孩子了,她喜不自禁地这样念叨。 玉昆也连忙问玉贞:“二姐,大姐生了孩子是不是也叫我做小姨啊?” 玉贞听了玉昆的话,她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断断续续地告诉玉昆说:“你是男的,应该是要当大舅了,姐生的孩子要叫你舅舅。” “我要当舅舅了!他要叫我舅舅。妈!那你要大姐快点生吧,生下来我要他叫我舅舅。”玉昆听说自己要当舅舅了,也不去管玉贞笑成了什么样子,他举着筷子手舞蹈地只顾高兴。 王妈对玉英的那份担心被姐弟俩这么一闹,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满屋的人全都笑得乐开了花。 方升很快吃完饭,刚放下碗就离开桌子对在坐的人说:“我去看看上回种下的庄稼。”说完便径自向屋后走去。 王爹见了女婿的这一举动,他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赶过去:“我也去,咱们一起去看看。”一路上,他跟在方升的身后不住地夸着庄稼的长势。 岳婿俩来到菜地,方升见这庄稼着实惹人喜爱,此时松土施肥也正是时候,于是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王爹说:“爹!我今天这么早来就是挂念着这些庄稼,这时候追加点肥料明年长势会更好。我回屋拿工具去,把要做的做好了我好放心回家。” 王爹连忙阻拦:“升儿,你来是做客的,不能总是让你做事,剩下这点事让我自己慢慢来吧!” 方升执意说:“爹!你不让我了却这事,回到家里我会记挂着它,玉英知道了也会担心你们的。” 王爹见拦不往,他只好也跟着回来拿工具,并叫上玉贞和玉昆、大家出点力、争取快点完工,好让女婿早点回去,免得玉英在家等得着急。 太阳慢慢爬着,好不容易等到它掉落西山。 在方家,玉英正在做着晚饭,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老往窗户那边看去,透过花格窗眼,目光落在那条回家的路上。自从方升大早出门,她的心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着到了另一头。太阳下山后,蒙胧的暮色中、远远地终于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她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她急忙去招呼房里的人出来吃饭。 当她再回到厨房时,只见方平一个人在厨房里。他一见到玉英便笑着喊道:“二嫂!今天怎么还没吃饭啦?” 在以往,方平每一次都是最后一个上桌,吃完饭出去又是玩到再次吃饭的时候才回来,有时候一天也不见他的影,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很少看见他。今天他第一个进来,就叔嫂二人,玉英觉得有些不自在。 方平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玉英连忙提醒道:“爹妈都还没过来呢。”其实她的心里也在惦着方升,刚才明明看到人影了现在怎么还没见他进来。 “外面有人等我,我要和他们一起出去。”方平大口地吃着饭,并一边告诉玉英。 玉英见方平这样等不及其他人到来,又怕他招来指责,还是带着关心的口气说:“你一个人先吃饭,就不怕爹妈他们说你啊?” 方平噎着满口的饭回答道:“爹从来不管我,妈呢、不管我怎样做她都有说的,就让她说去呗。”就这一阵时间、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两碗饭。 玉英见他只顾吃饭,却没怎么吃菜,便劝他说:“你怎么不吃菜啊?“ “留着你们吃吧,我吃饱了。”方平放下碗筷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却不料迎面撞上了方妈,他顿时紧张起来,胆怯地喊道:“妈!您来吃饭啦。” 方妈立时生气地骂道:“怎么啦!还想着回来吃饭啦,要是都像你一样地不着家,哪来的饭吃。你哥还没回来,我们也都没过来,你就等不及了……。” 方爹和香儿也一同来到了厨房,他们都默默地坐在桌边等着方妈入座,玉英见方平急着要走,母亲又说个没完,她忙替方平解围说:“妈!外面有人在等平儿,您看看桌上,他知道我们还没吃饭,菜都没舍得吃,我看他饭都好像没吃饱。这完全是因为有事,来不及等大家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方妈坐下,并示意方平快走。 方妈坐下后还对着方平出去的那张门生气地大喊:“没吃饱啊,我看他跟本没资格吃饭。”骂完了,她回过头来看着桌上,很快地又想到了方升,刚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立刻关心地吩咐道:“玉英啦,升儿还没有回来,你留些菜给他热着,说不定他还没吃饭呢!” 玉英应了一声“是”。便起身去给方升留饭菜,她的心不禁又牵挂起来,想想先前看到的人影,也许是平儿吧,要么早就该进来了。 大家都放下筷子后,玉英早早地打发走了香儿,婆婆和公公也先后出了门。她一个人坐在厨房的火炉边等着方升,心中挂念着家里的情况,只盼着方升快点回来。 大大的柴火烧完了一根又一根,正当她看着火苗入神的时候,门口突然喊道:“玉英!原来你在这啊!”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方升喜出望外地大步走来,玉英又高兴又纳闷地问:“嗯,你以为我在哪里啊?” 方升笑着来到火炉边坐下,眼睛瞧着火苗说:“我以为你会在房间里呢,没想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方升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意外和惊喜 玉英起身一边给方升盛饭一边回答他:“我猜你还没吃饭,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哎,我还真没吃饭呢!”经玉英这么一说,方升这才觉得肚子饿了,他边说边站起来接过玉英递过来的饭碗,独自坐到桌边,玉英就在旁边坐下看着他。 见方升放下了筷子,玉英急忙去打水,她还用关心的口气说:“你今天辛苦了,我去给你打水来。” 一听这话,方升赶忙上前去端了脸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以后你再也不要这样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你妈很担心你的身体,她一听说你怀孩子了,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我回来的时候她告诉我说等几天她要来看你,大家都说天太冷,要她不来,后来她又说要让玉贞过来,为了让她放心,我也没有拒绝。” “那玉贞什么时候来呢?” “玉贞啦,听说要她来看你,高兴得快要疯了,她还以为看到你就做上姨了呢,她等不及以后、今天就想跟来,是妈不同意,说是还要准备些东西。” 玉英“哦”了一声,微笑着继续问道:“你今天在那里呆了几乎一天,爹的庄稼大概也收拾完了吧。” 方升洗完脸微笑着走向她说:“我只带了个头,是大家帮着做完的,玉昆跟着我做事还是蛮认真的。” “玉昆没说要跟着来吗?” “他呀!跟妈直嚷嚷要你快点生呢,他急着要做舅舅了。” 玉英不再问了,她默默地回忆着小弟那天真的笑脸。 方升帮着玉英把厨房收拾完后,夫妻俩正要回房去睡,在堂屋里碰上方平从外面回来,他一进门就热情地招呼道:“二哥,二嫂,你们还没有去睡啊。” 方升一见到方平,他那种对小弟的怜爱之心很快就表露在脸上,他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朋友们都散了吗?” “今天只和一位大哥去办了一件小事,没有和大伙在一起。”方平说话间露出一脸甜美的笑 方升又笑着逗他:“你们能有什么样的事,该不是上树掏鸟窝吧!” 方平立时收起笑容,换上少年那夫浅的认真,一本正经地争辩道:“二哥,你看我都有多大了,现在比你还高呢,哪里还会去做那种事。” “我是说着玩的,你回房去吧,我来关门。”方平应了一声便摸黑进自己房间去了。 方平走后,玉英有些好奇地问方升:“平儿每天这么晚回来,也不知他在外面干些什么。” 方升一边关门一边回答:“我没跟他出去过,不过有人说他经常跟一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在一起,也不知他们整天干些什么。” “妈知道这些吗?”玉英对方平的这份好奇之心总是难以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