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亡   光德四年,冬,夜幕四合,长风落雪。   长安街外寥无人迹。   只有大户人家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飘摇,在台阶上映下一团团淡红色的影子。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娘!”   相府后门,穿着单衣的女子被一群大汉拦住,不断挣扎,秀发凌乱,脸颊上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几缕头发混着雪水贴在细白的脖颈上。   挡在她面前的是六七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这是达官显贵的府里惯有的打手,一个个拿着粗木棒子,看着台阶上人的脸色。   女子拼命想挣脱开钳制,情绪几近崩溃,她脚下半伏着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同样的衣衫单薄,露出的肌肤上能看到清晰的伤痕,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真不是奴才不叫您进去,您看您这幅模样,还怎么进相爷府。”一个青胡子老头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青阶上,话随说的恭敬,可语气不紧不慢,就好像是再说‘你走错门了’一般。   “胡总管,我求求你,”云羽柠抽了口气,冰冷的空气迅速吸进她的身体,冷的发疼,她身子又往前闯了半米,“求求你让我进去,再让我见我娘最后一眼!求求你……”   “哎呦,您别求我,我哪有这么大权力……”   “你就放我进去看最后一眼吧……”女子悲恸。   “谁啊,大晚上的不安生!”没等胡总管再说话,就从院子里传来了尖锐婉转的女声,伴着沙沙的踩雪声愈行愈近,“这倒霉天气,”那女人又骂了一句。   云羽柠攥紧拳头,这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从相府大小姐到沦落青楼,再到娘亲被害,这个女人都是罪魁祸首!   胡总管听见声音,一股脑的从门框上直起腰,换上一副哈巴狗的模样候在门前,“二夫人您小心,这新下的雪奴才们还没来得及扫。”   姜氏冷哼了一声,在后门前站定,妆容精致妖艳,正是得宠的模样,随行照路的点灯奴才们每人手里提着一盏大红灯笼,晃得后门方寸间的地方一如白昼。   姜氏披着白狐皮大氅,手里揣着黑貂毛的暖袖,身后的丫鬟亦步亦趋的为她打着伞,是何等的尊贵威风,但在云羽柠眼里这一切都是罪行!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满楼的头牌来了啊,”姜氏面带讥讽的看着阶下狼狈的云羽柠,朱唇微启,“怎么,平时走惯了暗门,今日来我相爷府都想从后门溜进来吗?”   “你到底把我娘怎么样了!”云羽柠发疯似的想扑上去,却被身旁的打手大力拉回,她已经冻得麻木,但肩骨仍被拉的咔咔作响。   “你娘?”台阶上的女人启唇大笑,凤眼一挑,“头牌就是不一样,连消息都这么灵通,是哪个恩客告诉你的啊?”   云羽柠羞愤不堪,想她这一年多的遭遇简直生不如死,一切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你害我还不够,还害死我娘!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相爷府,哪有你娘,别再做你的大小姐梦了,”姜氏尖声回斥,旋即轻蔑一笑,“从你失身被退婚开始,就不再是相爷府大小姐,老爷已经把你逐出家门,你还奢望里面有你娘?”   云羽柠恨透了此时姜氏得意的模样,怪只怪当初自己太单纯懦弱让奸人钻了空子。   云羽柠狠狠咬着下唇,几乎快要滴血,咆哮道,“我没有!那是你的奸计!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姜氏敛了笑,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轻扶云鬓,长眉微挑“你说的报应可是这个?”   说罢,把手里的黑貂毛暖袖扔在云羽柠面前的雪地上。   “这是……”   她娘说过,这是当年她爹送给她娘的第一件礼物,所以被格外珍视,云羽柠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她记得娘亲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它抱在怀里小心的反复端看,平日就锁在柜子里,从不给外人过目。   如此说来,恐怕是……   云羽柠的泪瞬间决堤,滚烫的泪划过面颊一滴一滴的掉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你把我娘怎么样了!”云羽柠再次扑上去,双目猩红几乎发狂。   姜氏凤目一凛,充满挑衅,一字一句道,“柴房里的女人已经死了,从此这个相府里再也没有你们这对卑贱的母女!”   这个消息如雷一般炸开,击中云羽柠全身,她怔住。   果然……   没有等到看她最后一眼,就……   云羽柠的心仿佛被狠狠攥住,让她窒息,让她不自觉地向下瘫倒。   她踉跄了一下,碰到脚边伏着的冬儿,低头望去,冬儿已经僵硬了。   连冬儿也……   云羽柠已经痛的麻木,就这样直直的插跪在雪地里。   身旁的打手松了力气,任由她坠下。   风似乎更劲了,呼啸作响,如寒刀一般割在云羽柠身上,心上。   姜氏看着面前的景象十分满意,胜利之感不言而喻,她转头对胡总管道,“处理掉,”然后便摇晃着回了院子。   不久,又是一阵沙沙声。   胡总管行礼领了意思,看了看呆跪在雪地上的云羽柠,此时的她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胡总管抬手对着门外的打手们招呼了一下,也转身进了院子。   胡总管知道,这般天寒地冻的,即使不出手云羽柠也活不过明天,何必再送她一程呢,到时候背上一条人命是要算阴罪的,他可是这相爷府里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不会白白上这个当。   相爷府的后门被‘吱纽’关上,小巷里只剩下失了魂的云羽柠和已经断气的冬儿。   云羽柠依旧跪在雪地里,睫毛微垂,没有焦距,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黑貂顺滑柔亮的皮毛,眼泪再度滑出,往事桩桩,如云烟般一一展现,这一世的她太懦弱,懦弱到让她悔恨!   她恨自己!恨姜氏!更恨云锡石!   他为了功名权利为了讨好姜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都不顾!任由别人蹂躏糟蹋!这一世她过的糊涂!   云羽柠抬起头,目光狰狞的看着相府朱红色的大门,如有来世,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至亲被害惨死!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要让这大门里的人血债血偿!   “娘!”   云羽柠仰天凄厉哀嚎!如有来世!女儿定要为你夺回一切!   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雪地中,瞬间,世界被白色包围,只是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暖袖的一角。   恍惚间,云羽柠身子一轻,仿佛被谁抱起,那人掌心温热,将云羽柠抱在怀中。   她看见他白色的衣衫。   又看见他俊美的容颜。   还看见他一开一合的嘴。   可惜,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亦不能说出自己的苦恨。   她想,她似乎快要死了,还好,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刻还能感受到温暖。   云羽柠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轻,仿佛灵魂深处还留有最后一丝清明,她默想,天不忿,让奸狠之人得逞,己不平,此世留狠,不能瞑目…… 正文 第二章:生   窗外北风啸啸,太阳落山后冬儿求着后院炉房的李三给踏雪院点了地龙,这会儿正搓着手在屋里等着煎药呢。   简易的小炉放在门后不远处的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药锅里升着半墨色的热气,屋里熏得全是药香,冬儿就蹲在地上,一会儿搅一搅药锅,一会儿回头看一看床上沉睡不醒的主子。   云羽柠已经睡了三四天,冬儿和大夫人求着大夫来瞧,被告知是重风寒,开了几味药说发一发汗就好了,可转眼药已经服了几次,云羽柠却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   冬儿又搅了搅药锅,心想这大夫莫不是敷衍,不然怎么会还不见效,当真是急死人了!   榻上的云羽柠面色惨白,忽然,动了动手指。   紧接着,又动了一下。   全身酸痛的感觉越发清晰,云羽柠紧紧皱起秀眉,勉强睁开些眼睛。   这地方……是哪……   “啊……”所有的痛感一并来袭,云羽柠痛哼。   “小姐!”冬儿闻声望去,“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云羽柠看着冬儿连哭带笑的扑过来,惊讶之余满是温暖,她想起冬儿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时候,是那样的柔弱,又那样的坚定。   她们是一起死了吗……   云羽柠缓缓抬手抚上冬儿的脸,“冬儿,还痛么?”   “小姐?我不痛啊……”   “你跟着我受苦了……”云羽柠气息虚弱,眼里却充满温暖柔光,她看着伏在床边的这个十几岁小丫头,相府里除了她娘,也只有冬儿是真心待她。   “小姐,冬儿不苦,小姐从市井贩子手里买下冬儿,冬儿这条命都是您的!”冬儿乖巧的回答。   云羽柠想再好好看看冬儿,来生如果有缘相遇,也不至于忘了彼此的模样,蓦然,她看见了门后的药炉,想起当年因为相府的下人受姜氏指示不准让冬儿去厨房煎药,所以她才会自己在屋里搭一个简易的灶。   一瞬间思绪回溯,定格在某个时间,云羽柠身子一震。   她拉住冬儿的手,忽然变了脸色,严肃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冬儿被问得一愣,看了看天外,答“是子时”。   “我是问,现在是什么年历,可是光德四年!”云羽柠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冬儿看着云羽柠突然紧张又出言怪异,吓得以为自家主子是得了什么怪病,“小姐,您别吓唬我啊,现在是光德二年,您这是怎么了啊……”她抬手试试云羽柠的额头,是有些热,但也不至于到说胡话的地步。   光德二年……   云羽柠反复默念,头痛的快要炸开。   她明明不是在光德四年已经死了吗!“你确定现在是光德二年!”   冬儿颤巍巍的点点头,“小姐,您别吓我……”   云羽柠这才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简单朴素,屋内摆设完全不是相府嫡女该有的配置,正是自己当年的闺房。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光着脚走跳下床到案桌边,目光慌忙的找到桌上的青砚。   此时,它还还完好无损。   云羽柠将砚台拿在手中,就这样赤脚站在地中央怔怔出神。   这方砚台是订婚之后易子墨送与她的,曾诺言要与她举案齐眉,舞梅弄墨,可在不久之后云羽柠便被姜氏和易子墨联手陷害,心死之下她摔了这方砚台。   果真是光德二年!   “哈哈哈!”云羽柠忽然仰天大笑,老天爷,你待我不薄!竟能让人死而重生,我定不会负你美意!   “小姐!”冬儿已经带了哭腔,“求求您别吓我啊,您到底是怎么了,我这就去找老夫人来!”   云羽柠拉住已经吓傻的冬儿,“我问你,我可是刚刚落了水?”   冬儿战兢的点头,“您忘了?那分明就是二小姐把您推下去的,您已经昏迷了三天……”   果真如此!   三九寒冬被推入荷花池,池水刺骨钻心,这样的对待如同家常便饭,云羽柠怎么会不记得!   在这府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   上一世的她软弱,以为事事忍让就可以安稳度日,不料得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凌,此次重生就是上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让所有的人血债血偿!   想到这,巨大的欢喜和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她的全身,她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将姜氏碎尸万段!   兴奋之余云羽柠也明白,这次的机会得来不易,只有处处小心谋略才有可能让他们悉数尽败,这一世的机会她不能白白浪费掉。   “小姐,我去给您请大夫来吧……”   “不必,”云羽柠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娘在哪?”   “夫人担心您冻坏了身子,日日在佛堂行礼祷告。”   “带我去见娘亲。”云羽柠头痛稍稍缓解了一些,她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再见一面娘亲沈氏,这个在相府懦弱了半辈子的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恐怕是对她最好的形容,上一世的云羽柠就是在沈氏的教育下才畏首畏尾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但这一世,云羽柠仍然挂念她,血肉至亲,即使她懦弱,她也是她唯一的娘亲,即使她愿与世无争,云羽柠也要替她争回本属于她的一切!   “小姐,天色太晚了,您这时候出去恐怕会被老爷责骂,况且您的风寒还没有好。”冬儿连忙拦住正要换衣服的云羽柠。   云羽柠手上的动作没停,转头看了看门后的药炉,“药煎好了?”   “嗯,”冬儿点头。   “帮我晾上,”说罢又开始自顾自的系胸前的袋子。   “可是……”冬儿小声嘟囔,却也不敢不听主子的话,把药细细篦出后又放在桌上轻搅晾凉。   云羽柠穿好衣服走过去,仰头把药喝了个精光。   “小姐……”冬儿惊呼,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她平日里怕苦怕药的主子吗?   冬儿发愣的当儿,云羽柠已经推开房门,瞬间一股冷风灌入。   云羽柠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转头对冬儿说,“天气这么冷,你不必跟着,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不等冬儿做反应,就消失在了门廊。   冬儿怔在原地,想着莫不是这药有问题,怎么自己主子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这么反常。   云羽柠穿过长长的回廊,路中偶有值夜的侍卫经过,挑灯走近看见是她,也都没有说什么,便放她过去了,毕竟云羽柠在偌大的相府存在感还不如一个庶出的女儿强,大多数人对她是视而不见的,不过这也倒好,这样的被无视正是她这一世最好的伪装。   慈斋是相府里的佛堂,是相爷云锡石专为结发妻子沈素心建造的,但在云羽柠眼里,这不过就是一座软牢,云锡石以向佛之名囚禁她,而沈素心也借此来麻痹自己,在云羽柠看来,不过是一个伪善,一个装傻,如果她娘肯争宠一些,也不至于沦落到夜夜看着当年信物宽慰自己的地步。   到底是个可怜人,云羽柠深知沈素心这一生的胆小不易,但也痛恨自己从前和她一样的软弱无力,任人宰割!   夜晚的佛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佛龛前,她身边甚至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娘!”云羽柠看着沈素心的背影,泪水不自觉地充盈眼眶。   “柠儿!”沈素心闻言回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柠儿你终于醒了……”   沈素心是云羽柠的娘亲,一品诰命夫人,举手投足间满是温婉大家风范,但可惜,这些云锡石都看不到,他的眼里只有名利,对这个一心一意为他的女人弃之如履,任姜氏母女欺负她们。   “娘,”云羽柠扑通一声跪在佛堂门口,如果上一世自己能一直在她身边,也不至于到最后让她死在柴房里。   “你这孩子,快起来,天寒地冻你怎么能跪在外边!”沈素心从垫子上站起身,长久跪着的姿势让她的腿有些酸痛,但还是撑着走到门口急忙要拉起云羽柠。   云羽柠拉着沈素心的手,“孩儿不孝,未能在娘亲身边侍候左右,让娘亲受苦了。”   沈素心拿帕子偷偷擦了擦眼泪,“你这孩子,说什么受苦的话,娘不苦,只要你好,娘一切都值得,”复又拉着云羽柠的手,“快起来,身子刚好,莫要冻坏了。”   沈素心拉着云羽柠走进佛堂到蒲团处坐下,脸上满是幸福,“柠儿啊,你现在病好了,又和子墨订了亲,娘的心啊,就放下了。”   云羽柠低头不语,沉了片刻,道,“娘果真想让我与易子墨成亲?”   “傻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沈素心佯嗔,“云易两家是世交,你爹和子墨他爹同朝为官,你能嫁与他娘自然是高兴的。”   云羽柠看着沈素心满足的神情和有些皱纹的脸,一阵心疼,上一世的沈素心知道真相时不知道是经受了怎样的打击。   云羽柠眸色暗了暗,的确,看起来这样美好的爱情连上一世的她都觉得幸福无比,期待无比,却万万没想到那人是个伪君子,同样是为了名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云羽柠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来披在沈素心身上,“娘,天寒了,我送您回去吧。”   沈素心摆摆手,满目慈爱,“你能醒了娘就不知道有多开心,娘要在这里感谢菩萨显灵,你先回去罢。”说着要把大氅还给她。   云羽柠拉住沈素心的手,“娘亲,我不冷。”   “那娘去叫冬儿给你送件衣裳来。”   云羽柠摇摇头,看着面前已经头发花白的沈素心又是一阵心酸,眼泪止不住的想往外涌“冬儿这就来了,我去迎迎她。”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佛堂。   “你这孩子!”沈氏追出来时,云羽柠已经跑远了。   云羽柠没有目的的一路猛跑,她为沈素心不值,也为自己的上一世不值!如果沈素心不这样为了云锡石委曲求全,如果自己不被易子墨所蒙骗,那上一世的所有苦难都不会发生!   情字是女人最大的劫数,于沈素心是,于她亦是!   而这一世,云羽柠坚定绝不会动心,她这辈子只有一个目的——报仇!只有毫不动情,才能毫不留情! 正文 第三章:诱敌上钩   云羽柠走回踏雪院时,冬儿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体趴在桌边,云羽柠走过去为她披了件衣服。   第二日,天蒙蒙亮云羽柠就醒了,这一夜她睡得不好,她很怕自己醒来后又回到冰天雪地中。   她轻声穿好衣服,就着薄薄晨雾出了房门。   云羽柠估摸着易子墨快来了,当年自己大病初愈后不久,易子墨就以出去散心为由从姜氏手里带走了她,那时的云锡石为笼络人心正在酒楼宴请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而事情发生的时候云锡石和衣衫不整的云羽柠在酒楼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被易子墨请来,不仅如此,当时云锡石宴请的宾客,也包括易子墨的爹兵部尚书易峥都看见了相府嫡女‘放荡’的丑态,于是当即发难,云锡石盛怒之下与她断绝父母关系,随后便被逐出了相府。   那时的云羽柠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那副模样,更不明白站在地中央大声指责她的竟然是把她带去那里的订婚夫君。   其实如果细想就会发现,她这个相府嫡女的身份根本毫无价值,在府内姜氏一手遮天,云羽柠母女过的甚至连下人还不如,她空有一副花容月貌又如何,终究敌不过男人对权利的欲望,而且后来听说易子墨和姜氏的女儿云羽舒订了婚,从小到大,只要是云羽柠喜欢的东西,云羽舒必要来争。   上一世,云羽舒赢了,而这一世,鹿死谁手却未可知。   “小姐,您怎么跑这来了。”冬儿抱着披衣跑近,“晨寒露重的,您快回去吧。”说着把衣裳给云羽柠披上。   “无妨,你去煮一盏茶来,我要去给爹爹敬早茶。”   “小姐,您身子刚好,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冬儿又继续小声嘟囔,“免得看见二小姐又要被她欺负。”   “莫要瞎说。”云羽柠轻斥,把自己的暖手煲递给冬儿,“快去,等下要迟了。”   “是,”冬儿万分不愿的跑开了。   云羽柠记得那年病愈后自己真的如冬儿所说没有去敬茶,除了不想遇见云羽舒之外,也实在是不想见到自己父亲那张严肃不近人情的脸,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要去,她要去等云羽舒,当年姜氏设下的圈套如今就让她自食其果吧。   云羽柠回房间换了身素雅的衣裳,又把一张字条放进怀中,这才端着冬儿备好的茶走向前院。   “爹,女儿不孝,让您挂心了。”   云羽柠端着茶盘出现在正厅门口,声音柔弱得让人怜惜。   云锡石一贯早起,本在为今日宴请刑部侍郎的事发愁,见云羽柠来了,也没太多表态,只随口问了一句身子是否已经好了,便板着脸不再说话。   云羽柠本来也不是为他而来,但看云锡石这样走心的模样大概也猜到这位新上任的侍郎大人不好对付,不然按照云锡石的行事作风想要结交一位大臣何须要去宴宾楼如此周折,平日里该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他才对,就算是他想刻意示好拉拢谁,也大可以把那人请到相府,保准对方会受宠若惊。   而今天定在宴宾楼,看来是这位侍郎大人有意疏远,不愿过分亲近。   云羽柠在心中莫名的对这位侍郎大人有了些好感,想来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爹!”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云羽舒穿着一件嫩绿色披风出现在门口,刚看见云羽舒时有些吃惊,又很快被不屑取代,趾高气昂的道,“你怎么来了,是向爹告状吗!”   云羽柠未吭声。   “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那天我可是也差点掉进池里呢,”云羽舒一下子扑在云锡石膝上,满脸的委屈。   云羽柠心中冷哼,她这个妹妹虽然性格乖张了一些但是毫无心机,最大的本事可能也就是向云锡石撒娇了,这一点可不比心狠手辣的二娘,云羽柠想正好今天拿她开刀,也让姜氏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我哪有怪妹妹,”云羽柠努力让语气柔弱,“只怪我自己不好,不小心踩空了才跌水,爹爹莫要怪妹妹啊。”   “你!”云羽舒脸色更差,“你还装大度,装可怜!”   “妹妹你这是说的哪的话,我怎么会……”   “你还说!你分明就是在爹面前装的嘴脸!”云羽舒气得跳脚,本来是自己想要卖乖的,怎么听起来倒像是云羽柠处处忍让,着实让她生气!   “好了!”云锡石眉间的深川更深,“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吵架吗?都给我出去!”   “爹……我,”云羽舒上前一步还想解释些什么。   “出去!”   云羽舒讪讪作罢,扭头狠狠地瞪了云羽柠一眼,夺门而出。   云锡石发火是在意料之中,本来他这个人就性情薄凉,什么夫人儿女全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达到目的后就可以随便丢弃任意一个,之所以现在还任由姜氏在府里兴风作浪,也不外乎是看着姜氏母家是数一数二的富商的面子上罢了。   “妹妹留步,”云羽柠走出前厅,两三步赶上云羽舒。   “你刚刚赢了,还想怎样!”   云羽柠低头一笑,“妹妹误会我了,我并不是有意要与你争,那天是我不好,跌下水也是我自己没有站稳,与妹妹无关。”   云羽舒带着未消的盛气上下打量着云羽柠。   云羽柠又上前一步,“我是来向妹妹赔罪的。”   “你赔什么罪!”   “我身为相府长女,没有做到姐们融洽相处本就是我的不是。”   云羽舒有些迟疑,她看着云羽柠一张真诚无害的脸,想,莫不是她怕了,想要来求和?   “那你怎么赔罪与我?”   “这……”云羽柠显得有些为难,“姐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不然你去我院子里挑,挑上什么你拿走便是。”   “呵,”云羽舒不屑,“就你那些破东西本小姐才看不上。”   云羽柠余光看着云锡石带着随从上了相府门口的马车,另有一辆马车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随后而到,停在了相府门前,她心中便有了底,“冬儿,”云羽柠转身道,“去将我房内的青砚拿来,那是子墨送与我的定情之物,也祝妹妹以后觅得如意郎君。”   “小姐,那可是……”冬儿不肯。   “我说去便去,我的东西就是妹妹的东西。”   云羽舒看云羽柠如此讨好的模样,想来是真的怕了自己,如今紧巴结着也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不由得更昂了头。   “可是……”   “今天好热闹,我可是错过了什么?”易子墨穿了一件墨色皮毛的大氅走近,面色白净更显得玉树临风,云羽舒转身,脸上不经意闪过一丝红晕,恰巧被云羽柠看在眼里。   “易少爷您来的正巧,小姐要把您的砚台送人呢!”冬儿生怕自家主子受了委屈,赶忙过去搬救兵。   “哦?为何?”易子墨走近云羽柠身边,“柠儿可是不喜欢那物件了?改日我再送好的给你。”   “莫要瞎说,”云羽柠抬手堵住易子墨的嘴唇,温暖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怎会不喜欢,那可是我最心爱的宝贝,是想赠与妹妹化解误会的。”   云羽柠故意将动作暧昧一些,脸颊微红,衬得她洁白的皮肤更添几分娇羞,她与易子墨如此恩爱,着实惹人嫉羡。   云羽舒此时就恨得牙根痒痒,她从小处处与云羽柠过不去除了受姜氏指使之外,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嫉妒云羽柠的美貌,凭什么她就可以是第一美人,让易子墨神魂颠倒,而自己就什么也不是!明明自己心里也是有易子墨的,怎么她满眼都是云羽柠,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易子墨见惯了平日恭敬无趣的云羽柠,今日被冷不丁的以撩拨,顿时心花怒放,他想起之前姜氏交代给他的话,“柠儿刚刚大病初愈,今日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可是爹不在,没有爹的允准我不能随便出去。”   “此言差矣,你是女儿,当由主母做决定。”   云羽柠故意显得有些失落,“我娘日日礼佛,久不问府中事了,二娘她……会同意吗?”   “放心,如今你我已经订了婚,我去和二娘说她会同意的。”易子墨悄悄拉起云羽柠的手。   云羽柠心中顿时一阵恶心,但还是面带笑容,“如此一来便太好了!”   “我不要你的破砚台!”云羽舒突然发声,“我也要同你们一起出去!”   “这……”易子墨有些为难,他清楚今天出去并不是单纯的散心,更是姜氏和他策划已久的计谋。   易子墨是嫡子,但并非长子,他十分需要有相府这个强大的后盾来支持他打败自己的大哥,而此时此刻的相府,姜氏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云羽柠母女却只能任人宰割,于是当姜氏提出设计害云羽柠时,易子墨几乎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原因有二,一来他可以借机攀上姜氏,况且云羽舒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待除掉云羽柠之后再提亲娶了云羽舒,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金银和权利就都倾向于自己这边了。   二来,云羽柠空有一副美貌,但为人懦弱,娶她做了正夫人想来也是无趣,倒不如趁着她以后潦倒之际收了做偏房,倒是别有一番感觉了。   易子墨的如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尤其是云羽柠今日这样稍加撩拨更是让他坚定了娶她做偏房的决心,至于云羽舒,想来也无妨,一个小丫头还不至于坏事。   于是便点头允了她。 正文 第四章:复仇   云羽舒高兴得紧,当即溜出相府藏上了易子墨的马车,她坚定自己迟早会夺来云羽柠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易子墨,即使他们已经订婚也无妨!   趁着易子墨去找姜氏的空当,云羽柠叫冬儿给自己拿了一件带帽子的披衣来。   与当年一样,冬儿被姜氏借机留在府里,只让云羽柠与易子墨独自前往。   云羽柠轻笑,这个女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易子墨的马车并不小,但三个人坐在车内还是显得有些挤,云羽舒故意往易子墨身边挪了挪,见易子墨没有反应,干脆就称自己头晕,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羽柠装作看不见一样闭目养神,回想着当年酒楼的细节,想着想着,面前就浮现了她上一世濒死时看见的那张脸,云羽柠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柠儿可是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些头晕,”云羽柠单手撑着头,眼波流转,看得易子墨顿时乱了心神。   他有些舍不得云羽柠这样的人间臻品被糟蹋了,但一想起自己的大哥即将被封为将军,又硬生生的把这个念头逼了回去,他不能动摇,他要的是整个相府的支持,而不是哪个漂亮女人。   “矫情!”云羽舒最讨厌易子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云羽柠,把头拗向一边,心想着回去相府再收拾她!   宴宾楼是穆堡堡主南宫苏落所开,传闻这位南宫堡主武艺高强出神入化,不仅其一手建立的穆堡在江湖上名望颇盛无人撼动,就连他名下的钱庄酒楼金店在商界的位置也是举足轻重,甚至能和商贾巨头姜家平起平坐,其中这宴宾楼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所在,装饰的富丽堂皇,出入的人也是非官即贵。   云羽柠由易子墨扶着下了马车,带上二楼的雅间,一路上她都留心打量着,她记得当年是一个黑瘦的人给她上了一壶酒,此后她便不省人事了,可转眼在这酒楼里看了个遍也没发现那人。   “柠儿?”易子墨拉过云羽柠的手,“不要怕,我已经订好了房间,你只管随我来就是。”   “啊,好……”云羽柠又是一阵恶心,同时猜想当年那人应该不是酒楼里的跑堂,许是姜氏另外派来的暗手。   云羽舒独自跟在后面,心里愤恨,默想还不如那天就在荷花池里溺死云羽柠,免得她今日来这里矫揉造作骗得易子墨的关心!   易子墨订的房间在二楼靠近楼梯的位置,那么云锡石宴请宾客的房间就应该是隔壁没错了,云羽柠环视四周,发现这宴宾楼果然是大,只二楼就有十余个房间,以上还有四层,想来如果一会儿逃不掉,随便找个房间躲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哇!子墨哥哥,这房间好漂亮啊!”云羽舒一进房门便直奔迎面的蜀锦金丝软榻,榻面宽阔,下是金丝楠木托底,雕云纹细花侧旁生节藕莲枝,栩栩如生。   这样的装饰比得过长安城内任何一门大户人家,宴宾楼的奢华和穆堡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云羽柠则显得平静很多,当年一切的厄运都是从这件房间开始的,如今‘故地重游’,她心里仍带着抹不平的愤恨。   “柠儿可喜欢?”   “喜欢,”云羽柠淡淡道。   “你若喜欢,以后我就经常带你来这里好不好,”易子墨在云羽柠身边坐下,今天的她格外反常,也格外吸引人。   云羽柠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即将把自己推向深渊的男人,此时正假惺惺的和自己谈及以后,突然觉得他很可悲,一个人被欲望的枷锁累及,不能清醒,只是一味的盲目追求权贵,这样的生活得到了又如何,便能顺遂了吗?   云羽柠看着易子墨笑靥如花,答了个“好”。   “子墨哥哥,你不用问的,一个只见过下贱东西的人怎么会识别物件好坏,更何谈喜欢,”云羽舒起身走近圆桌,满目嘲讽,“恐怕在姐姐眼里,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吧。”   “舒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易子墨微怒。   云羽柠抬手拦住易子墨,微笑道,“妹妹见笑了,我的确是只见过下贱东西。”说罢目光直直盯在云羽舒脸上。   “你!”云羽舒气结,一向外强中干的她怎么会是云羽柠的对手,只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气得脸像猪肝色。   墙上山水画里暗藏着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他转身问身后的男人,“这是谁?”   南宫苏落在幽暗的密道里倚着墙,一身白衣,手上正把玩着一把玉骨折扇,微微一笑,“看上了?”   男人没理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屋内的动静。   此时有人端着一壶酒走进房间,一身小二的打扮,却似乎是和易子墨交换了个眼神。   南宫苏落从墙上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事他不必亲眼看见便能知道,比如这个小二是冒充的,他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有好戏看喽,”说完一步三摇的走出了密道。   这个小二的确是姜氏派来的,因为他正是上一世送迷酒的那个男人,云羽柠永远不会忘记他。   云羽柠不自觉在暗中握紧了拳头,待小二退出去,云羽柠便柔声向着易子墨,“子墨,好冷,你帮我把窗子关上好不好。”   易子墨今天已经被云羽柠迷得七荤八素,恐怕什么样的要求都乐不得答应,随即起身,还不忘和云羽柠深情对视一眼。   云羽舒气的恨不得立刻就把云羽柠拆吞入复,那还顾得上其他,满眼只盯着她心爱的子墨哥哥希望他能看上自己一眼,却没有看见云羽柠偷偷将事先准备的好的字条放在酒壶下。   “来,柠儿,喝杯酒暖暖身子,这是特地为你点的梅子酒,”易子墨拿起酒壶的瞬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字条,他慌张收起。   “我也要!”云羽舒不甘示弱的抢过酒壶,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易子墨捏着字条想必是姜氏那边有了什么新的安排,他悄悄展开,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字:计划有变,速来后巷。   云羽柠看着易子墨脸上的变化,明知故问道,“子墨,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易子墨看看身边已经喝的有些晕沉的云羽舒,想来计划既然是姜氏安排的,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云羽柠自然很是配合。   酒里的迷药已经开始生效,云羽舒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云羽柠刚刚也喝了一杯,这会儿头晕得厉害,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好让自己清醒些,待确认易子墨走了之后,云羽柠穿上披衣戴上帽子,也走出了房门。   “知道该怎么做吗?”   “爷,您放心,这样好的买卖,下次还想着我啊!”   云羽柠刚要下楼的时候便看见那假小二带了个人上楼,那人目光猥琐正是自己当年醒来时看见的人!云羽柠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但今世有别,她要忍住,才能将自己受的屈辱加倍还给他们!   云羽柠见此路行不通,转身向回跑,头晕感愈加强烈,就在她跌撞快要站不稳的时候,蓦然被一双大手抓紧了房间。   “啊!”云羽柠惊呼,但却被人狠狠捂住口鼻,她来不及再挣扎就昏死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她要逃?”南宫苏落看着榻上昏睡的云羽柠,“果真是个美人儿,嫁给易子墨是委屈了,倒不如让我收了她,你说呢?”南宫苏落长眉一挑,带着他特有的坏笑。   “让她进宫。”另外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密室出来,此时正端坐在桌前,面前一盏上好的碧螺春正冒着热气,茶烟袅袅腾腾,看不清他的神色。   “小气!”南宫苏落起身,“你都有这么多美人了,干嘛还争这个,难不成你真想成为市井口中的昏庸皇帝?”   尉迟泫佑抬起脸,难得露出笑颜,“正是!”   “你!”南宫苏落气结,“一个绛雪还不够,你还要这个!”   尉迟泫佑像没听到般起身整理了下衣裳,贴身暗卫青翎则向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此时可以出去。   “三月之内,让她进宫。”   尉迟泫佑不顾南宫苏落的反抗丢下这么句话,便离开了宴宾楼。   南宫在楼上想直想骂娘,干脆就打开窗子,朝着楼下一辆素顶马车大吼“无赖!”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云羽柠的确是美貌的,当年的她就是因为太美,才让姜氏临时改了主意将她丢到青楼去,能在那样美人成群的地方成为头牌可见她容貌一斑,虽然她几度逃离几度自尽,也终究是没有得愿。   南宫苏落走近云羽柠,看着她绝美的侧颜暗想,这样的美人放进深宫当真是暴殄天物了,如果可以,倒不如真的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正文 第五章:解除婚约   “小姐,您醒啦,”冬儿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羽柠缓了缓神,突然弹坐起来,“我这是在哪!”   “在您的房间啊小姐,”冬儿想莫不是那次落水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然自家主子怎么总是在刚睡醒的时候如此反常。   房间?云羽柠环视四周,果真是她的闺房不错,但她分明记得她被拉进陌生的房间便不省人事了,这时候怎么又回了相府。   “冬儿,我问你,我是如何回来的?”   “小姐您啊,您是被送回来的啊,那人说您喝多了,特地给您送回府里。”   “谁将我送回来的?”云羽柠追问。   “这个,奴婢不认得,想来应该是易公子的人吧。”   易子墨……不对,自己能这样全身而退肯定不会是易子墨的作风,云羽柠回想自己晕倒时,恍惚看见屋内还有两个人,一人穿着暗色衣服,一人穿着白衣,白衣……莫不是上一世的那个人……云羽柠暗自出神。   “那易子墨和二小姐呢?”云羽柠忽才想起他们。   “她啊,”冬儿噗嗤一笑,“小姐您是不知道,前院现在已经炸开锅了!”   “哦?如何?”云羽柠明白,能闹出这样的动静想必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今天老爷带着官员们在酒楼吃饭,忽然听见女子尖叫,叫声传遍所有房间,人们过去一看,您猜怎么着,咱们二小姐正衣衫不整的和一个陌生男子在房内呢,据说那个场面可是被好多人看了去。”冬儿说的别提有多带劲了,将昔日受的欺负一并参杂进去,好不痛快。   “你这丫头,说这样的话也不知害羞,”云羽柠轻敲她脑袋。   冬儿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听说老爷当时看见后气的脸色都绿了,当即派人将二小姐押汇府里,这下二夫人是有的闹了,多亏小姐您平安无事的回来。”   “那易子墨呢?”   “易公子啊,倒是没听说,但是老爷知道是易公子将二小姐带出去的,这会儿已经派人去府上请他过来了。”   “嗯,”云羽柠若有所思,看来,是该她演一场好戏了,“冬儿,替我更衣,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好!”冬儿欢喜的答应,她看惯了自家夫人小姐往日里百般隐忍的样子,现在的云羽柠虽然有些反常,但起码越来越像个大小姐了,终于也有了翻身的机会。   云羽柠穿过长长的回廊,还没到正厅就已然听到了里面的哭闹声,除了哭闹,还有叫骂,无一例外是指向自己。   “小姐,”冬儿拉住云羽柠的衣袖,有些犹豫。   云羽柠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算是安慰,此时此刻她心里竟然也有一些紧张。   待到转到前厅时,直面的视觉冲击,姜氏母女痛苦哀嚎的模样,让云羽柠惊觉这种感觉并不是紧张,是兴奋!是压抑已久的兴奋!让她每个毛孔都张开着。   云羽柠快走两步,“爹。”   “贱人!”姜氏见云羽柠来了,便不由分说的向她扑去,“一定是你做的!你这个贱人!”   “啊,柠儿……”沈氏上前护住云羽柠,结结实实挨了姜氏一耳光。   云羽柠这才发现自己的娘亲沈氏也在场,见她为自己挡了一巴掌,旋即硬了心,她将沈氏护在怀里,“二娘,您不能平白诬陷好人,出了这样的事,与我何干,与我娘何干!”   “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将舒儿带出去,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姜氏还要冲上去继续打,却被云羽柠轻而易举的避开。   “二娘,我能出府是您允准的,至于为什么妹妹也出去了,也该是您允准的啊,不然谁还有这么大的权利和胆子!”   “你这个贱人,是你设计让舒儿……”   “够了!”云锡石大怒,“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还在争什么!”随后调转矛头直向沈素心,“你是当家主母,出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爹!”云羽柠挺身而出,“您如何能怪我娘,不是您叫她日日守在祠堂念经拜佛吗,我娘早就不问府中事多年,出府的所有权利都在二娘手里,您该问责也是问二娘才对!”   “你个不肖子,竟然敢顶撞于我!”云锡石更是怒不可遏。   沈素心紧张得直拉云羽柠衣袖,放在她的脾气,这样的事忍下就算了,明知老爷是偏心的,又何必多加解释,可如今的云羽柠偏不,她不想忍让,一件事都不想,这一世本就是赚来的,她不必再委屈自己!   “易公子,您来了。”   易子墨风尘仆仆的赶至大厅,自知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只盼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莫要伤了姜氏对他的支持。   云羽舒起初只是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现在看见易子墨来了,更是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姜氏也是对自己这个扶不上墙的女儿生气,明明是一出设计好的计谋,让她这么一搅,不仅没有害了云羽柠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骚,于是便将一股脑的火气撒到易子墨身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易子墨脸上。   “舒儿出了这样的事,你竟还敢来相府!”姜氏咆哮道。   “是我不好,但舒儿执意要跟着,我也是在是……”   啪!   姜氏又是一记耳光。   易子墨丝毫不闪躲,为了金银权利,这几个耳光又算得了什么。   “子墨任由相爷打罚。”说罢,普通一声跪在了云羽舒身旁。   毕竟是兵部侍郎的儿子,云锡石就算是再生气,也要让易峥几分面子,当即派人拦了姜氏,沉了沉眸子,道,“我这女儿如今声誉有损,人是你带出去的,你当对她负责任。”   易子墨一愣,随即解释道,“相爷,人是我带出去的不错,但是舒儿这样也并非是与我……”   “嗯?”云锡石微微眯起眼,危险地看着跪在地中央的易子墨。   顿时,犹如一块石头堵在易子墨喉间。   云锡石的意思他明白,这是要让他收了云羽舒,但想他堂堂兵部尚书次子怎能娶这样不受妇德的人,况且,今日的丑事已经被许多人都看见,无疑是昭告天下,他若真娶了云羽舒,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取笑。   云羽舒起初悲痛万分,却不料听到了转机,如果能借此嫁与易子墨,也当真是因祸得福,“爹,是女儿不好,舒儿不求其他,只求来世不**人所害,再做爹的女儿!”说罢,便一头撞向傍边的桌角。   力道之假,不过是惺惺作态。   云羽柠看在眼里,盘算起了另一件事,若果能趁机解除与易子墨的婚约,也算是一箭双雕。   姜氏闻言,也同样眼前一亮,本来是打算将云羽舒送进宫选秀的,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与进宫无缘,今日要是能将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易子墨那真是解决了大麻烦。   “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和舒儿做主啊,舒儿她年纪这么小,怎么能避开恶人相害,若是因为这一时想不开,那妾身也不想活了,倒不如回去娘家孤独终老去了。”   云锡石皱眉,他不喜欢被威胁,但又着实忌惮姜氏娘家的财力,可易子墨早与云羽柠有过婚约,要将两个女儿都嫁与易家,这个买卖可不划算。   云羽柠似乎是看穿了云锡石心思一般,挤出几滴泪水,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爹爹,妹妹遭人陷害,虽不是我所为,但我这个长姐也有责任,柠儿愿自动放弃与子墨的婚约,成全妹妹!只求爹莫要迁怒于娘亲。”说罢声泪俱下,一个长头叩在地上。   “柠儿!”沈素心痛心。   “柠儿……”易子墨同样痛心,但他的痛与沈素心不同,他痛自己错失美人,即将成为天下笑柄。   姜氏虽不信云羽柠能如此好心,但也别无他法,只好顺势而下,劝云锡石赶快答应。   云锡石在心中权衡了下易家在朝堂的地位,这样做也不算得罪他们家,便允诺易子墨,如他同意,聘礼双倍。   当晚,易子墨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相府,他没能当即下定决心,只是说,明日再给答复。   云家人各自也散了,云羽柠搀起沈素心,走向佛堂。   “柠儿,你何苦……”沈素心心疼不已。   “娘,孩儿不苦,如今解除了与易子墨的婚约,女儿才真正算是解脱了。”云羽柠低声安慰。   沈氏惊讶得停在原地,“柠儿,你不是最想嫁给子墨了吗?”   云羽柠温婉一笑,搀着沈素心继续前行,“许是看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他并非我心中所想。”   “柠儿,你告诉娘,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娘你不要多心,有些事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只要您知道,我没有去刻意害过谁便可以了。”   沈素心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端倪,十月怀胎,之前云羽柠的脾性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宛若另外一个人,让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沈素心拉过云羽柠的手,“娘心忐忑,你若觉得开心便去做吧,娘无能,不能给你的太多。”   云羽柠点点头,她知道瞒不过沈素心,只是道,“天色晚了,娘亲早些休息。”   沈素心摆摆手,“我再去念一会儿佛,你回去罢。”   云羽柠让冬儿留在佛堂照顾沈素心,然后独自一人往踏雪院的方向走回去,路上她又想起白天的事,她虽然不知道是谁暗中帮她,但却足以见得那人并非恶意,如果那个穿白衣的人真的是上一世她濒死时见的人,那么他又是谁……   寒风吹过,云羽柠回神一些,她借着月光辨别方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   她刚要离开,就看见一条人影从书房走了出来,房内没有点灯,那人就借着月色左右探看,然后关了房门,再三留意周围的动静之后才往后院的方向走了。   云羽柠躲在暗处把一切看在眼里,那个背影倒是很像她爹云锡石,她又想起自己年幼时又一次跑进书房玩儿,被发现后云锡石大发雷霆,足足饿了她三天,又关她一个月禁闭。   思及此,越发觉得这个书房不简单,于是在确定周围再没有别人之后,云羽柠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正文 第六章:南宫苏落   房内黑漆漆一片,云羽柠静静闭目站了一会儿,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如果说这里真有秘密的话一定不会在表面这么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云羽柠努力回想着小时候的场景,她想自己当时一定是很接近秘密所在所以云锡石才会如此生气。   顺着记忆,云羽柠将目光锁定在墙角的白瓷画缸上,她小时候就是因为很喜欢书画才会偷偷溜进书房,她走过去,转了转画缸,转不动。   云羽柠有些疑惑,按理说,转动这缸就应该能开启暗门才对。   她想了想,又把画卷都拿出来,伸手摸进缸中。   果然!   云羽柠摸到一个凸起,用力一按。   原本书架后平整的墙面顿时打开一条缝隙,云羽柠惊喜,复又用力,墙缝就开得更大,直到成为一扇门,足够她进入。   房梁上的某个人将这一切看着眼里,心想这丫头不仅长得漂亮,还这般聪明,不愧是尉迟泫佑看上的人。   云羽柠一路摸进密室,里面的景象让她惊呆,她不曾想,一个当朝相爷府里会藏有这么多金银珠宝,光是金砖就足有二十几箱。   云锡石虽然职位甚高,但这些钱财也是足够他挣十几辈子有余,想来便是来路不明的钱,云羽柠借着微光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套账本,上面赫然写着官员的名字和金额,云羽柠将账本拿出密室,蹲在窗边仔细翻看,发现里面记录的不仅有卖官明细还有贩盐明细,最早一笔从七年前开始,最近一笔正是今天!   云羽柠越看越气愤,她上一世在青楼的时候见过了太多丑恶的嘴脸,其中不乏朝廷官员,剥削百姓打压忠臣,原来恶流之源就在自己长大的府里,幕后黑手正是自己爹爹。   云羽柠一瞬间不知是该喜还是悲,喜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可以要挟云锡石,悲她身上竟然流着这样人的血!   “卖官,呵,不错啊。”一道男声在云羽柠身后蓦地响起。   “啊!”云羽柠惊呼,吓得手中账本飞散一地。   她惊恐的转过身,看着靠在窗棂上的男人,那男人也正侧着头看她。   “你是谁!”云羽柠退后了一步。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调笑道,“怎么,下午刚派人把你送回来,这会儿就不记得我了?”   “是你!”云羽柠没想到那人把她送回来后竟然一直呆在府里,“你是谁,为何救我!”   那人看着云羽柠警戒得像是一只要咬人的兔子,旋即一笑,“南宫苏落。”   南宫苏落……就是那个穆堡堡主,宴宾楼的主人,如果真是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是相府的人?”云羽柠依旧不敢放松,又向后退了一步。   南宫苏落走近,捡起掉在地上的账本,白色衣带随风而飞,让云羽柠蓦然想到上一世,“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比如,今日端酒的人不是楼里的跑堂。”   云羽柠随不敢全信,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这身白色衣裳,让她对他放松了些警戒,“传闻南宫堡主生意铺子遍天下,你竟能记住店内每个人的相貌?”   “不能。”   “那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宴宾楼的人,我看你是在推卸责任还差不多。”   “哈哈,好厉害的丫头,有些事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的。”南宫苏落的确不是用眼睛辨别,他靠的是声音。   想他穆堡几万人,光是记相貌恐怕就要好几年,但他们有一样是共同的,便是轻功。   穆堡的轻功由南宫苏落独创,穿林处不惊落叶,掠水时片滴不沾,所以即使是在穆堡最偏远地区的店铺里跑堂打杂的也都一定是武功高手,更何况宴宾楼这样易生事端的地方,更是要行动机灵,耳聪目明。   云羽柠垂了垂眸子,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帮我?”   “嘘,”忽然,南宫苏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闭目听了一阵,道,“有人来了!”   “那你快走!”云羽柠压低声音,把刚刚拿出来的账簿快速放回密室,装作一副没人来过的样子,但这书房是在是无处可藏,正焦急慌乱的时候,身子一轻,便上了房梁。   南宫苏落在背后抱着云羽柠笑道,“我走了,你难道要自己飞上来?”   云羽柠语塞,她要是知道他这样厉害还至于刚刚吓成那个样子,便不再理他,果然,云锡石又返回了书房。   云羽柠惊讶南宫苏落武功之高强名不虚传,那样一点动静都可以听得到,依照云锡石走来的速度,恐怕是刚一出现在回廊拐角就被南宫苏落发现了吧。   南宫苏落看着怀里的美人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心想这个老狐狸来的刚刚好,能让自己趁机占些便宜,他闻着云羽柠的发香心情不由得大好。   多疑是云锡石多年的老毛病,尤其是做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后,疑心病愈加的重,他打开机关走进密室,巡视了一圈,再三确定没有什么事发生之后,才复又离开了。   云羽柠在梁上又等了一阵,估摸着云锡石走远了,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和南宫苏落保持着这么暧昧的动作,而那人现在似乎是还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嗯……你,”云羽柠试探性的开口。   “怎么?”南宫苏落明知故问。   “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不行。”   “为什么?”   “你爹他一会儿再回来怎么办。”   ……   云羽柠为了安全起见,果真就再忍了一会儿,但是很快一种不好的感觉渐渐袭来,上一世的种种回忆涌进脑海,那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她厌恶和男人的人和触碰。   云羽柠气息渐乱,显得烦躁不安,她紧蹙着眉,豆大的汗珠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   南宫苏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起初以为云羽柠是患有什么病症,刚要为她把脉的时候,云羽柠忽然承受不住,猛地将他推开,自己直直坠向地面。   “小心!”南宫苏落鱼跃而下,大掌捞起云羽柠的腰身,却被她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推开,南宫苏落猝不及防,两人就这么生生摔在地上,因为刚刚在半空中的缓冲不至于将云羽柠摔伤,但她脸色却吓人,映着月光一白如纸。   南宫苏落似乎是摔傻了,坐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云羽柠痛苦的表情。   “你可有摔伤?”南宫苏落企图靠近。   云羽柠又紧张得向后退了些,勉强摇摇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南宫察觉云羽柠的不对劲似乎是源于与人之间的触碰,他反省自己刚才莫不是过分了,南宫缓缓蹲下,语气尽量柔和,“我刚刚并非有心冒犯,你若生气了,打我几下,我保证不还手。”   云羽柠依旧紧抱着自己一言不发。   南宫这下是犯了难,他不仅阅人无数,更是阅女人无数,但大多是逢场作戏过眼云烟,所以才养得他这样看似轻佻不羁的性格,可真要是实打实的哄过谁,他还是头一遭,可又不能把云羽柠丢在这里不管。   慌乱中他想起了自己新制的药丸,尽管觉得这是药类有些不妥,但身上也是在是没有其他可以哄女孩子开心的东西了,况且这药是温补的,时不时吃上一粒对身体有好处。   南宫苏落从怀里掏出小瓶,倒了一粒粉色药丸出来,他就捏着这枚药丸蹲着走近,“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云羽柠稍稍缓解了一些,从手臂中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药丸和想靠近却又不敢靠太近的南宫苏落,缓缓抬起手,接过。   哈,南宫紧张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一些,随即把手里的小瓶子也放在了云羽柠脚边,“这是我秘制的温补药丸,你吃吧,对身体没坏处,是甜的。”   云羽柠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歉然,“我不是因为你……”   “你不必解释,你若不喜欢被人触碰,那我以后不碰你便好了。”南宫苏落笑的温暖,看的云羽柠一阵恍惚,这就是上一世给了自己温暖的人吗……   屋内月光柔和,云羽柠看着南宫苏落的脸,如果上一世真的是他,那当真是温暖的,她原以为传说中的南宫苏落会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却没想到是这样温柔的存在。   也或许是因为她还未见过南宫苏落挥重剑血煞百里的时候。   “我该怎么谢你。”云羽柠缓缓开口。   南宫苏落本来想说‘那就以身相许吧’,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也是不忍心让你睡在大街上,才把你送回来的”,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   云羽柠轻笑,“谢谢你。”   南宫苏落的心彻底松开,“这么晚,我送你回去吧。”   云羽柠摆摆手,“相府人多,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快走吧。”然后收了脚边的药瓶,“谢谢你的礼物。”   南宫苏落低头一笑,“那好,如此我便走了。”   道过别后,南宫离开书房一跃上了房顶。   云羽柠缓了缓,也起身离开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些体力不支,顺手将那枚粉色药丸放入嘴中,顿时一阵酸酸甜甜绽开在她的舌尖。   云羽柠一路走回踏雪院,房顶上的白影就一路跟回踏雪院,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察觉。   她回去时,冬儿已经回来了,看见她便紧张的上前询问她去了哪里,是否被姜氏为难。   云羽柠摇摇头,此时的姜氏母女怕是无暇顾及她了,该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兵部侍郎府里才对。   她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冬儿看着憔悴疲惫的主子十分心疼,以为她是因为易子墨的事在难过,自己也暗自神伤,感叹小姐的命怎么怎么苦。   云羽柠这一夜,却意外的好眠。 正文 第七章:杀一儆百   时近晌午云羽柠才被吵醒,外面吵吵闹闹的夹杂着冬儿的声音。   她披了件外衣推开门,才发现阶下站着的不过几个姑婆子,到底是深府大院里的妇人,一个个的都这般刻薄爱嚼舌根,冬儿一个小丫头站在中间争辩得面红耳赤,明显不是她们的对手。   “冬儿,”云羽柠轻唤。   “小姐!”冬儿发现云羽柠醒了,一路小跑到她身边,“小姐你休要听她们胡说,这里风大,咱们快进去。”   哪里还用听,这几个姑婆子是云羽舒院子里的下人,若不是易子墨答应了这门亲事,她们怎么会如此趾高气昂狗仗人势。   “呦,死丫头你还护起主来了,也不看看哪块云彩有雨!”其中一个身形矮胖的先发声,脸上满是不屑。   “你!”冬儿气得直咬牙!   “哦?”云羽柠走下台阶,在那个矮冬瓜面前站定,“你倒说说,哪块云彩有雨?”   “哼,现在易公子是要娶我们小姐了,你就算哭晕在这里,也没你半分戏!”   呵,云羽柠轻哼,转头目光一凛,“冬儿,给我掌嘴!”   “小姐?”别说是那几个妇人,就连冬儿都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掌嘴,你听不到么?”云羽柠又重复了一遍,顺便给冬儿一个坚定地眼神。   “是!”冬儿顿时来了精神,本以为又要白白受窝囊气,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反转,欢喜的领了旨,连目光里都带了几分解气。   “死蹄子,你敢!我可是二小姐的人!”矮冬瓜尖叫,其他婆子纷纷上手想要制服冬儿。   “你们敢!”云羽柠厉声呵斥,“我是相府大小姐,在我院内如何轮到二小姐说话!”   她见冬儿迟疑不敢下手,又斥了一声,“冬儿,给我打!”   啪啪!   冬儿一咬牙,反正两个巴掌打在矮冬瓜脸上。   她和云羽柠一样,被欺负惯了,像今天这样反抗真真是头一遭,手一伸出便停不下来,将多少年积压的愤恨一并发出,也顾不得其他许多了。   矮冬瓜之流不知道是被打蒙还是被云羽柠的气势吓住,果真没敢还手,抱着头一边逃窜一边叫骂。   冬儿将她们统统赶出院子,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只记得自己在冬日里打出一身汗来,记得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婆子落荒而逃,记得在阶上笑得畅快的云羽柠。   冬日阳光倾洒在云羽柠脸上,冬儿发现自家主子笑起来是如此好看。   “还不回来。”云羽柠看着傻兮兮的冬儿。   冬儿一步步走近,扑通一声跪在云羽柠面前。   “小姐,冬儿感谢您让我出了口恶气,人是我打的,冬儿自愿去向老爷请罪,以后冬儿要是不能伺候您了,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说罢,在青阶上用力的叩了三个头。   云羽柠敛了笑容,仿佛有什么哽在她的喉咙,她心中酸疼,为冬儿,为沈素心,也为上一世的自己。   “起来吧,”云羽柠伸手拉起冬儿,拂去她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坚定道,“你不会有事,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   “真的?”冬儿半信半疑。   “嗯!”   屋顶上另一道身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这人不是南宫苏落,而是青翎,当今圣上身边的贴身暗卫,他闻声有人走近,又伏低了些身子。   “是哪个狗奴才敢打我的人!”云羽舒带着一大帮随从气势汹汹地涌进踏雪院。   “二小姐,就是她!”矮冬瓜在云羽舒身后指控,半张脸肿的老高。   “妹妹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云羽柠轻舒一口气,看了看天上的云彩,“莫不是妹妹也到我这里来找雨了?”如今的云羽舒已经是云羽柠的手下败将,却丝毫不自觉,盛气不减,“你说什么鬼话,昨日的事我没跟你算账,今天你便敢打我的人!”   “妹妹可是要为昨日的事感谢我?若不是我弃了易子墨,妹妹如何能捡到这样的便宜,”云羽柠婉转回身,“我替妹妹教训下人也是分内之事,不然像这样的粗鄙下人都敢含沙射影妹妹追寻雨露,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更毁妹妹清誉?”   “你!”云羽舒恼羞成怒,原本还狗仗人势的矮冬瓜顿时萎了,“小姐,不是啊!奴婢怎么敢说您!”   “妹妹到底是好欺负,这要是依着我,遇见这样爱嚼舌根的奴才就赏她杖毙。”云羽柠今天是铁了心要杀一儆百。   听得冬儿心下一惊。   “陈二!”云羽舒怒吼。   “奴才在!”一个瘦些的小个子从人群中挤近。   “将她拖下去杖毙!”云羽舒本想来这里好好奚落云羽柠一番,不料想却是自己吃了个大亏,还让许多下人听了去,不杀她云羽舒自己都难平气愤!   “二小姐,不要啊,奴婢没有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哀嚎声越来越远,云羽舒怒气冲天的离开了,院子里渐渐安静,只剩下云羽柠和冬儿。   “冬儿,”   “啊!”吓傻的冬儿猛然回神,“小姐您说!”   云羽柠叹了口气,看着惊魂未定的冬儿,拉过她冰冷的手,“若不趁着这次杀一儆百,以后我们就更难立足……况且,我也许不能一直留在府里,有些事,该提前为你们铺好。”   “小姐,您要离开吗?”   云羽柠点点头,神情落寞的拉着冬儿进了房间。   她不想走,上一世命运捉弄让她和沈氏生死离别,这一世还没有团聚多久她又要再度离开。   但却别无选择。   云锡石在暗中做的勾当就像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云家全部问罪,云羽柠了为了沈氏、为了冬儿不得不先做打算。   青翎听着屋檐下没有了动静,起身踏脚一跃,轻功如纵云一般离开了相府。   云羽柠又盘算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冬儿,替我更衣。”   “小姐,您这是打算去哪?”冬儿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云羽柠立刻就走了。   “傻丫头,”云羽柠揽过冬儿的手,“我若走了,娘便交给你,你是我最放心的人。”   冬儿郑重的点头,眼里隐隐泛泪。   云羽柠疼爱的抚抚她的头,转身将一包碎银子交给冬儿,“这是我存下的一些银两,你和娘亲自己照顾好自己,莫要被人欺负了。”   “小姐我不要……”冬儿呜咽,“小姐,您能不能别走。”   “冬儿听话,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好娘亲,”云羽柠又将银子塞回冬儿手里。   冬儿擦擦眼泪,“小姐,那您要记得回来看夫人和冬儿!”   云羽柠点头,心中酸涩满溢,不敢再想,匆忙穿了衣服便出门直向书房。   易府的聘礼已经陆陆续续搬进云家,每抬进一箱珠宝下人们都会打开盖子让双方管家过目,胡总管便拿着小册子站在一旁一一登记,云羽柠路过时看着成箱的金银珠宝运进相府,唯独不见易子墨的影子,想必他这时正在易府发火罢。   云羽柠轻笑摇头,似乎能看见易子墨怒气冲天的样子,想他美梦成真了竟也这般不愿,当真是人心不足,未曾有的想得到,得到了的,又不知足。   云羽柠又转头看了看姜氏母女院子的方向,虽然来往出入的人络绎不绝,但却安静得很,想必也是知道这样的事不光彩,不敢张扬罢。   复仇的快感又再一次袭击了云羽柠的心,当真是痛快无比!她加快了步伐走向前院。   每天晌午云锡石必会在书房中处理事务,至于是什么事,恐怕现在没有人比云羽柠更清楚,她就候在院子里,不急不躁,胸有成竹。   院内的白梅开了,星星点点不惹人注目但却暗香扑鼻,云羽柠走近随手折了几枝,递给身后的冬儿,“拿去佛堂。”   “小姐,不然咱们先回去吧?”冬儿有些犹豫,云锡石的脾气向来不好,尤其是对自家小姐和大夫人尤其的不在乎,这时候云羽舒刚刚丢过人,不知道云锡石会不会迁怒于云羽柠。   云羽柠未应,垫着脚尖攀着梅树,又采了上面几株枝桠,“你先去娘亲那里,等下我见过爹了,便去找你们。”   冬儿只好领命,但心还是悬着放不下,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沈素心的院子。   ‘吱’书房门被打开,云锡石面色有些憔悴,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的确不好对付,着实让他费了些脑筋。   “爹!”云羽柠迎上,手中拿着刚采的梅花,含苞欲放。   “你怎么在这里!”   云锡石的脸上挂着惯有的不悦,云羽柠却像未见一般,将手中的花枝举到面前。   “女儿特地来给爹爹送花,院里的梅花开得再好也终究是大家的赏物,怎么能比得上开在室内的花独具暗香。”   云锡石看着云羽柠手中的花骨朵,又看看自己这个一向寡言少女的大女儿,目光沉了沉,道,“进来罢。”转身又走回了书房。   云羽柠露出一抹不动声色的笑,尾随而进,余光瞥见墙角画缸里的卷轴似乎又变了些位置,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落在面前一张檀木案子上,云锡石就坐在这款桌后面。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云羽柠放了梅花,直身而跪,“女儿愿替云家入宫。”说罢,一个长头跪在地上。   “哦?”云锡石眼前一亮,“此言怎讲?”   云羽柠直起身子,“妹妹如今嫁与了易子墨,但易家另有长子娶了宿阳郡主,恐怕易峥与爹爹也并非同心,若只依靠易家恐怕难成大事,”云羽柠顿了顿,见云锡石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继续说,“所以女儿请旨进宫,与其在院内平白猜测还不如到室内一探究竟,如此一来咱们与易家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云锡石深感有理,盘算了一会儿,复又抬头打量这个往日温柔甚至是有些懦弱的女儿,“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无人,女儿身为相府嫡女,为爹爹分忧责无旁贷。”   云锡石蹙着眉头沉寂了一会儿,“好!” 正文 第八章:立稳脚跟   云锡石走出座位扶起跪在地上的云羽柠,“你如此有心,爹很欣慰。”   其实云锡石这本账算得很明白,朝堂上其他肱骨大臣都膝下有子,唯独自己育有两个女儿,在征战沙场上他就输了一筹,况且自己位高权重,难免遭人嫉妒怨恨,若真一朝事变,他自己则显得势单力薄连个帮手都没有。   但云羽柠一旦进宫,情况则会大不一样,当今圣上好色庸碌定会十分宠爱自己这个貌美的女儿。   思及此,云锡石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暗室的位置,想着即使东窗事发,云羽柠也能暂时以美色蛊惑,为他赢得周旋时间,只是……   “柠儿,你素小不爱争抢,如今怎么会想要进宫?”   云羽柠料定云锡石会问,疑心如他,怎么会放心让她进宫。   云羽柠跪在地上挤出两滴眼泪来,缓缓抬头,“妹妹已经嫁与子墨,女儿留在府里也是平白伤心,倒不如进宫与他们不再相见,也叫女儿不再伤心的好……”   云锡石见她言语恳切不像是假的,便顺水推舟,“起来罢,木已成舟,你哭也无用。”   “女儿只求爹爹一件事,待我进宫之后还望爹爹善待娘亲,女儿不能在爹娘身边尽孝,实在挂心。”   云锡石点头应了,毕竟有沈素心在手,也是制约云羽柠的一件利器。   云羽柠从书房出来,回想着刚刚云锡石的话,除夕佳节皇上会在宫中宴请大臣,那是最好的时机,云锡石就要在那天晚上将云羽柠献给皇上。   云羽柠漫无目的地走着,此时距离出席也不过半月有余,她还没有享受够与母亲相聚的愉悦就要再度离开。   云羽柠行到佛堂时沈素心正在佛像前跪拜,她示意冬儿不要声张,轻声走进,跪在沈素心身后的蒲团上。   沈素心口中轻念“愿我儿远离纷争,安稳度日,”听得云羽柠心中一阵酸楚。   在沈素心心里这便是最大的满足,但是身处相府,身处任何一户有三妻四妾的人家,这恐怕都是最大的奢望,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世的云羽柠明白,即使不争不抢也不会换得安稳,云羽柠双手合十,轻轻开口,“也求菩萨保佑娘亲寻得宁静,寻得自在。”   沈氏微惊,“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冬儿,还不快给小姐上茶暖暖身子。”   “娘亲不必忙,再陪柠儿说说话吧,”云羽柠扶着沈素心坐在一旁的方椅上,自己则蹲在她脚边,头枕在她膝上。   “柠儿,你怎么了,”沈素心的手缓缓抚过云羽柠柔软的发丝,“你与娘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说过话了。”   “嗯,”云羽柠闷声答应。   阳光射进屋内,洒在地面上,投下一个方形的影子,沈氏就这样抚着云羽柠的头发,一一说过她小时候的事。   云羽柠闭着眼就这样任时光流逝,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能停止,就停在这样淡然美好的时候。   “现在你告诉娘吧,不论何事,娘都支持你。”沈素心微微拉起云羽柠的身子,目光柔和却十分坚定,“你有什么想对娘说的?”   “娘,我……”云羽柠喉头梗塞,“我很快就要进宫……”   沈素心眉心微动,似乎是猜想到了,缓缓开口,“你若觉得那样能舒服些,那便去吧,子墨终究是要娶别人的。”   云羽柠没有解释,只是问,“娘亲可否为我做除夕夜的礼服,当做我出嫁的衣裳。”   沈素心噙着泪温柔应下,“娘会给你做这世上最好看的嫁衣。”   夜晚,沈素心回到了自己院子,难得的没有宿在佛堂,云锡石派人给她送去了大红布匹和镶坠宝石若干,就连院子里的下人也给沈素心新配了很多。   沈素心没有叫她们帮忙,而是自己坐在灯前一针一线的开始缝制,她希望自己的爱能随着这件衣裳伴在云羽柠身边,也希望她不要想自己一样日夜盼夫心。   “什么!”姜氏刚准备安寝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大力的推开门,看着在门前禀报的胡总管,“你所言非虚?”   “奴才不敢乱说。”   “好啊!”姜氏顿时火冒三丈,自己的女儿遭了这么大屈辱不说,那对贱母女却要飞上枝头!   姜氏带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沈氏院子,迎面正巧是沈氏慈母的神情,而她手中的大红喜袍也分外扎眼!“给我撕了这衣裳!”   “你干什么!”沈素心惊慌护住衣服,“这么晚你来我院子里发什么疯!你不怕老爷怪罪吗!”   “哼,怪罪,”姜氏狞笑,“我欺负你几十年了姐姐,你何时见过老爷怪罪我,给我撕!”   “不要!”沈素心步步后退,姜氏的人疯狂拉扯着衣服,也趁机大力推搡着沈氏。   可沈氏身边的下人却没有一个敢帮她,眼看着刚刚缝出雏形的衣服就快被撕烂,沈氏更是拼命的护住。   “住手!”院外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鱼贯而入十几名府内侍卫,手中的灯笼照得院内灯火通明,“我看谁敢!”云羽柠随声而至,身后跟着的是面色阴沉的云锡石。   众人心下一惊,纷纷助手,胡总管暗中看着姜氏脸色,递给她一个眼神。   姜氏心领神会,但同时心中暗惊,就凭云羽柠怎么也能请得来老爷。   “娘,您没事吧?”云羽柠和冬儿走去,焦急的查看沈氏身上的伤势。   所幸并无大碍,只是大红的喜服还没做好就被撕烂了,云羽柠轻声安慰她,但仍然难掩沈氏眼中的落寞。   “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姜氏用帕子擦着眼角走近云锡石,“妾身身为这相府女主人,听说有人偷盗,自然是要来查个明白,怎么您就带这么多人来了……”姜氏一副无辜的模样说得十分委屈。   “你说谁偷盗!”云羽柠置身沈素心身前,“我娘是受爹爹之意给我缝制衣裳,这样也能算偷盗!”   “缝制衣裳?缝制衣裳哪里用得到这样上好的云锦和金银线,分明就是沈氏偷盗!”   “东西是爹赏的,你若不服自可以问爹爹,何故来这里撒野!”   姜氏目光不屑,转头看向云锡石,“老爷,现在人赃并获沈氏母女还拒不认罪,看来是要将她们移交官府才行了!”   云锡石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眼皮微抬,自是素日里官场上养出来的做派,“是我赏的不错。”   “老爷!”姜氏大惊。   “怎么,我不能赏东西给素心吗?”   沈素心一直低着头,只是听到云锡石唤她名字时,拉着云羽柠的手微微一颤,云羽柠又覆了一只手上去安慰她。   “二娘,这下你可信了!”云羽柠环视一周看着院内众人,“这相府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我娘!任何珍贵的东西在这里都不为过,你们最好擦亮眼睛,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云羽柠向着侍卫们道,“将刚刚这院内随从奴婢每人掌嘴二十,不能护主,这就是惩罚!如有下次小心尔等性命!”   院内众人一时呆愣,她们不能相信一向软弱的大小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厉害的模样,不仅有老爷撑腰,就连姜氏她也敢顶撞。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都落在云锡石身上,见他目视前方没有表情也没有制止,大家更是不敢妄动。   就这样僵持凝固了几秒,有个侍卫率先出手赏了对面下人一个耳光。   “啊!”那下人吃痛,条件反射似的喊“二夫人救我!”   “再打二十!”云羽柠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其他侍卫看着云锡石的脸色也纷纷出手,顿时院子内哀嚎一片。   沈素心被冬儿搀扶着,她偷偷去拉云羽柠的衣袖,却被回绝,沈氏心下不忍,便别过头去不再看。   姜氏傻在原地,她甚至都没机会还手,就被云羽柠乾转了在府中的地位。   “老爷!”姜氏回神,“您怎么能容忍她在府中这样撒野,竟然公然顶撞于我!”   云锡石看着姜氏美艳扭曲的脸,又想起云羽舒的糟心事,她们母女的用处已经不大,现如今云羽柠才是掌中之宝,云锡石也可以少些对姜家的忌惮,“柠儿说的不错,素心的确是这相府的当家主母,并无逾越。”   姜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气定神闲的云锡石,不相信这番话竟然是从他的口中而出,她扭头恶狠狠地看着云羽柠,“好!如此我便是多余的!”说罢大力推开身边的随从,愤恨地离开了沈氏的院子,连夜收拾细软回了姜家。   云锡石没有拦着她,女人不能惯着,不然便会无法无天,况且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云羽柠,这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女儿!   原本云锡石早就盘算过将云羽柠送进宫,但又担心以她软弱的性子恐怕到了皇上身边也不会受宠,如果因为云羽柠的木讷惹得圣心不悦可就适得其反了。于是云锡石将这个希望寄托到了云羽舒身上,她嚣张跋扈,起码进宫后知道如何争宠,可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丑事。   他万万没料到,昔日软弱的云羽柠竟也有这样厉害的一面,树人心手段之高明,让云锡石刮目相看。   “素心,”云锡石走近。   沈氏却似有闪躲。   “你也累了,这样的事就交给下人做,你早些休息。”云锡石放缓了声音,沈素心仍然低着头不语。   “爹,娘亲她怕是吓着了,天色已晚,我送您回去吧。”   云锡石摆摆手,“你陪你娘吧,”然后转身离开了院子。   云羽柠看着云锡石的背影,感叹这样的男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虚伪也竟能蒙骗沈素心的一世痴情。   云羽柠命人将受罚的下人带走,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她们三人。   “娘,”云羽柠轻唤,却发现沈素心早已泪流满面。   云羽柠心中酸痛,将她扶进屋里,本想安慰,却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云羽柠将冬儿留下伺候沈氏入寝,自己缓缓出了房间,走回踏雪院。   她的心稍稍放下,如此一来在她走后便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们了罢。 正文 第九章:进宫   “大小姐回来了?”穿着一袭白衣倚立在踏雪院门前的不是南宫苏落还能有谁,他带着调笑的语气看着失落走回的云羽柠,“刚刚不是很威风么,怎么现在又变回猫咪了?”   云羽柠老远就看见他,自从上次见他凌空跃走之后云羽柠就发现自己的顾虑都是多余的,那人的轻功如此之高,恐怕连一般高手都望尘莫及,更何况这些侍卫。   “猫扮虎容易,虎回猫难。”云羽柠淡淡开口,像没看见他似的越过,走进庭院。   “呵,”有意思,南宫苏落尾随而进,一张白玉扇子在之间自由旋转,“你见我就一点都不惊讶?”   云羽柠停住脚步,低回云鬓,“你来除了是为那账簿,还能为什么?”   月光皎洁,半遮云布,倾洒之下给云羽柠镀上一层银光,看得南宫苏落怔住,半天才回神,别过头“皇上已经起了疑心,恐怕就快要查到江南盐引的事了。”   云羽柠笑得莞尔,看来自己的魅力对付一个昏庸皇帝是绰绰有余,“我知道,”云羽柠在石凳上坐下,“所以我要进宫。”   “进宫!”南宫苏落蹙眉,“为何突然要进宫?”   “为云家,为相府。”云羽柠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认为我会信?”   云羽柠低头轻笑,“那你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却不告发我爹又是为何?”   南宫苏落语塞,手中的扇子开开合合,“总之你不能进宫!”   “怎么,你怀疑我的容貌?”   “你该不会没听说过皇上的性子,贪色昏庸,你宁愿将自己托付到那样的人手里?”   云羽柠沉默了片刻,想起之前她和沈素心被人欺负的模样,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妨。”   月明星稀,寒风阵阵,她不知道南宫苏落是何时走的,只知道自己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冻得麻木,云羽柠才缓缓走进房间。   哀莫大于心死,麻木又能算得了什么,即使皇帝昏庸无能,好色贪欢又如何,她只能进宫,无路可走,云羽柠只盼望,自己的美色可以哄得住皇上欢心,不用许多时候,只要半年她便可以将云家彻底翻覆!   除夕佳节,处处张灯结彩放烟花响炮竹,高高的围墙也挡不住外面的欢声笑语,就连往日压抑的相府也换上了大红的灯笼,挂高争个彩头,好不热闹,云羽柠就在这隐约的欢闹声中穿上沈素心亲手为她缝制的华服,略施脂粉便美得不可方物。   “夫人您快看,咱们小姐多漂亮啊!”冬儿欢喜,拿着铜镜在云羽柠面前晃来晃去。   沈素心将手中的金步摇为云羽柠戴上,她从十月怀胎起与云羽柠至今还未曾分离过,心中不免一阵酸涩,沈素心手力柔和的帮云羽柠轻整了一遍发梢,“宫中不比相府,有些事你要多加小心。”   云羽柠覆住沈素心的手,缓缓起身,“女儿明白,只是一去不知何时能与娘团聚,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沈氏轻应,面上虽带着笑,却始终不肯看云羽柠的眼睛,她又拿了帕子,层层揭开,露出里面折得方方正正的银票,“这些你带上,宫内用得着。”   云羽柠推辞,但无奈沈氏执拗,她也只好先应下。   “小姐,”门外丫鬟轻叩,“老爷教您出发呢。”   “知道了,”云羽柠看着双鬓微白的沈氏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回了身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会争回一切!捏紧手中的帕子夺门而出。   “柠儿!”沈素心看着云羽柠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不顾冬儿的阻拦,冲到门外,眼泪滑落面颊,从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马车轰隆,轧在冬日冷硬的地面上,也碾过云羽柠的心,身后是过往,面前是今生,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云羽柠,她将成为皇上的女人,她要亲手毁灭相府,云家!   偌大的皇宫再多的红砖碧瓦也暖不热宫中人的心,尤其是女人,一入宫门便再无回头路,云羽柠穿着白狐皮的大氅跟在云锡石身后,隐没在众多大臣家眷当中,她侧目探看,果然是戒备森严,御林军将皇城围得密不透风,各个穿着银色钢甲手持长枪目不斜视。   宴会被设在端云殿,是皇上为了享乐专门设立的地方,其中笙瑟鼓箫一应俱全,殿外是喷泉景绘,望月星台,景色之美令人咋舌,平日里出入的美人更是无数,皇上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如今趁着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竟然将除夕宴也搬到了这里实在是有失体统,但大臣们也最多只能私下摇头,到最后还都是乖乖来了。   云锡石将云羽柠安排在家眷最前排的座位,旁边是兵部侍郎易峥的正妻林氏,那人看起来精明锐利不好相与,对面的另一席间与云羽柠相面而坐的正是前不久刚与云羽舒订婚的易子墨,他目光直直追随这云羽柠,害的林氏不停地干咳提醒他。   云羽柠打量着殿里坐着的大臣,一个个看似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想她上一世身在青楼的时候可是不少见过这些伪君子的丑态,如今换上朝服坐在殿里怎么一个个都成了一幅庄重老成的模样,当真是讽刺。   日落西山,尉迟泫佑才出现在宫殿,他穿着暗褐色的龙袍缓缓登上圣龙宝座,云羽柠随众人跪在地上只觉得那人走路脚步极轻,竟不像是传言中那样大腹便便的样子。   “众爱卿平身!”声音低稳深沉。   “谢皇上!”   云羽柠忍不住偷瞄,发现那人不仅不胖,反而竟还十分俊美,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倒是一幅极好的相貌,尉迟泫佑坐在皇位上带着几分纨绔不羁却又暗藏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歪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环视前来赴宴的大臣,这些人里面十有八九是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他们手握重权,心却如散沙,看似暗中多方勾结,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在前面诱惑,恐怕不肖一刻便能土崩瓦解。   他自然也看到了她!   雪白的大氅映得云羽柠肤色胜雪更加晶莹剔透,他一眼便认出她是那日在宴宾楼的女子,果然,她也来了。   宴会开始,歌舞转唱,大臣们先是敬君主,随后又互相捧着酒杯,而易子墨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云羽柠脸上,如他一样的还有尉迟泫佑。   “臣听闻沈大人之女独爱弹筝,如今这样好的日子,何不请沈大人的千金弹奏一首?”云锡石端起酒杯向着尉迟泫佑道。   “哦?还有这样的才女?那朕当真是要瞧瞧了!”   礼部侍郎沈随吓了一跳,想起自己家女儿那声如锯木的琴艺忙起来推辞,“小女才艺不佳,怎敢在皇上面前丢脸。”   “沈大人,您怎能扫皇上的兴呢。”云锡石不等他把话说完,又补上一句,“臣看是沈大谦虚了!”   沈随的汗顺势而下,谁人都知皇上喜爱歌舞,若是生硬推辞定会被怪罪,于是焦急间转眼看见了安坐的云羽柠,顿时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皇上,小女琴艺确实难登大雅之堂,但臣另有一人可以举荐。”   “你说!”   “那就是相爷之女云羽柠,听闻今日相府千金也来了,何不让她为皇上助兴,臣听闻此女乃是天下绝色!”沈随恭敬的答道,目光一瞥,看见云锡石的脸,心说,你让我难看,那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哦?云相,此话可是当真?”尉迟泫佑显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却是对云锡石的举动早有了解。   “谬传罢了,小女都是雕虫小技,怎么能入皇上的眼。”   “无妨,今日热闹,朕绝不怪罪!”   云锡石侧头,递给云羽柠一个眼神。   云羽柠上前一步站在阶下,俯身行礼“臣女云羽柠,愿为皇上献舞助兴,只是……”   尉迟泫佑早就领教过云羽柠的小聪明,这时只不过是想看他们父女俩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于是急切的问,“只是什么?”   “这是这舞蹈需个空旷的地方为最佳,”   尉迟泫佑顺势问到,“你看这殿外的星月台怎样?”   云羽柠回身看上一眼,又莞尔转回,“正好!”   殊不知,只这一转身就惊艳了多少人。   云羽柠登上星月台,日已西落,月刚皎洁,天空青灰没有半点生机,她看了眼台下的声乐队仗,又看了看遥在殿内与自己相对的尉迟泫佑,旋而一笑,解了身上的大氅。   霎时间雪白滑落,露出一身霓裳羽衣,珠光闪耀,环佩叮咚,大红的颜色是那样强烈艳丽让人移不开眼,如绚烂烟火绽放在灰白的夜空中。   尉迟泫佑微微蹙眉。   一曲起,璇花落叶,云羽柠就在这星月台上尽情舞蹈,像是上一世灵魂离开她身躯的那一刻,和天地融为一体,七玄琴,风华岚还,一缕孤魂。 正文 第十章:试探   云羽柠这一曲跳得悲壮,像是诉说像是发泄,曲毕,她伏在星月台上叩头,“臣女献丑,还望皇上恕罪。”   众大臣已经呆愣住,不曾想云锡石的女儿不仅美貌倾城竟还有这样惊鸿绝世的本事!   沈随暗骂,自己这是着了云锡石的道!   “好!哈哈哈,”尉迟泫佑敛了方才深沉的目光,笑得畅快,“果真是绝色美人,名动天下!”   “名动天下!”众大臣一起附和,“恭喜皇上又寻得一位佳人!”   “哈哈哈,知朕心者莫若众爱卿!”尉迟泫佑高兴得手舞足蹈,全然不顾皇上的形象,一旁的小公公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一手挥开,“叫美人来扶朕!”   云羽柠回到殿内,忙扶住身形不稳的尉迟泫佑,在触碰上的一瞬间,她心中忽然一阵寒栗,这是她前一世落下的病症,与男人接触便会如此,她蹙眉,尽量压抑住   即使是再细微的神情也会被尉迟泫佑捕捉到,他握住云羽柠的手,她身子便更僵硬了几分。   “众爱卿……你们继续,朕,朕先回去了!”尉迟泫佑一把将云羽柠拉入怀中,贪色之情毫不掩饰。   众臣自然是见怪不怪,纷纷行礼跪拜,“恭送皇上!”   云羽柠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僵直了身子任由尉迟泫佑将她带到寝宫,一路上她都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减轻接触带来的症状。   但即使如此,她额头上还是沁出一层薄汗。   “你就这样讨厌朕?”   尉迟泫佑的声音在她头顶温然炸起,不似刚才的靡醉,反而在这静谧的夜里分外清醒有力。   “皇上恕罪!”云羽柠当即跪下,顺势挣脱了尉迟泫佑的怀抱,“臣女只是不胜酒力,有些头晕。”   尉迟泫佑微眯着眼,看着面前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的云羽柠,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女人耍的小聪明,他低头轻邪一笑,大掌抚上云羽柠精致的面庞,抬起,“美人,如此便好!”   上一世的记忆霎时间涌向云羽柠的脑海,痛苦,难过,不堪,种种回忆让她快要承受不住。   尉迟泫佑安静的欣赏着云羽柠蹙眉挣扎的神情,忽一松手,转而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里。   “啊!”云羽柠惊呼。   尉迟泫佑退去云羽柠的外衣,红袍落地,云羽柠狠狠抓住尉迟泫佑的衣角才忍住让自己不要发作,这样近距离的靠近却让云羽柠意外觉得有些熟悉,但她现在依然顾不得这许多。   看着她极力隐忍的模样尉迟泫佑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痛快,“怎么,你费尽心机进宫献舞,为的不就是这个?”   “臣,臣女,只为博皇上一笑,并无目的。”她痛苦不堪,睫毛簇簇发抖。   “呵,你如此想,别人却未必,”尉迟泫佑看着云羽柠尽在咫尺的美颜,又想起她刚刚立于高台上惊鸿绝世仿若无物的舞蹈,心绪忽然有些烦乱,他大掌一松,云羽柠踉跄坠地。   “带下去!”   云羽柠悬着的心忽地一轻,她来不及细想,刚刚的她快要溺毙在痛苦的回忆中,现下只觉得自己是得救了。   “皇上,这……”闻声进屋的小太监看见如此一副场面,吓得头更低了几分,莫不是这位新来的美人惹恼了皇上?   “朕说带下去!”   “是!”那太监赶忙转身唤进几个宫女,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给云羽柠穿好衣裳,扶了出去。   一路上那小太监都止不住摇头叹息,想她这样的绝美容颜却在进宫第一天就惹恼了皇上,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副皮囊。   云羽柠失魂的被带到一处偏宫,这里面住的不是受宠过气的妃子就是皇上只临幸了一次的美人,小太监拉开一处殿门,里面设施简单却还算得上干净,“您请吧。”   宫内夜深,大臣们都散尽了,云锡石被许多大臣簇拥着走下阶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男人就负手而立在这深宫某处看着这一切,目光幽沉深不见底。   “皇上!”身后一个黑影飘然而至,如鬼魅般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尉迟泫佑依旧看着远处,目光不经意的落到星月台,仿若看见上面还有一团红色的影子,如果云羽柠今日的目的是用美色勾引他,那么毫无疑问她成功了,她的美色与舞姿足以惊动所有男人,“你那日都看到了什么?”   青翎上前一步,将那日在相府房顶看到的一切低声说给尉迟泫佑听。   “嗯,”男人若有所思,“唤绛雪来见朕。”   承恩的马车上挂着五彩琉璃灯,车行到哪处便是哪位主子承恩,这车十有八九都会朝着敬甘殿而去,宫中女人即使嫉妒也别无他法,因为这里住的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绛雪。   她入宫几年,恩泽不衰,在这件事上甚至连皇后都要输她几分。   绛雪梳了淡妆笑靥盈盈的踏进皇上寝宫。   “听闻皇上刚得一绝色女子,怎么今晚还有工夫叫切身来服侍?”   尉迟泫佑旋转面前的茶杯,指腹在青玉的杯沿上游走,“怎么,如今你也向南宫学会得便宜卖乖了?”   绛雪婉儿轻笑,“主子的本事我可学不会,妾身如今可是皇上的人。”   “那如此你便去帮朕做件事。”尉迟泫佑将一副丹青推至她面前,“朕要你去查明她入宫的目的。”   被遣去偏宫的云羽柠推开浣纱格子窗,夜风习习,将她额前冷汗渐渐抹干。今日得见皇上,便知晓那昏庸好色,荒淫无道不过是皇上使得障眼法罢了。自己果真还是小觑了他,想来也是。纵然是个庸人,能浸淫皇家多年又登上大宝,怎会是等闲之辈。   看来以美色取宠,并没有多大胜算。   念及此处,云羽柠不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那被男人碰触而抵死挣扎的身体和感知,在不断告诉她过去的一切都是真的。重生后的夜里,那些不堪不断侵蚀她的梦境,多少次她午夜惊醒,却只能无声悲恸的呜咽,但如若不是这些痛楚,云羽柠甚至会怀疑自己只是一缕飘荡在世界的孤魂。   不知是这夜凉人心,还是这红墙压抑,云羽柠凤眸微眯,眸光如破碎星辉,盛满万千心碎。   但不过片刻,云羽柠阖上眸子又猛然睁开,将方才的神伤抹为灰烬。   上苍让她重来,她必定不能再拾前世的苦难。伤她的,她千倍还之!   绝美小脸勾勒一抹笑意,狠绝带着一丝倾城颜色。   那白衫人儿手中玉骨扇摇得风流无双,却在那一笑中略微失了失神。   果真是个妙人儿,当真可惜了。   天光破云,倾泻而来。皇宫是捧高踩低最为厉害的地儿,连这偏宫也是甚少有人打理,打发到这来的宫女太监那可是一万个不情愿。昨个云羽柠被遣进此处,连带着新来的宫女太监也一同过来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