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刀锋社团(1) 一 故事的开局在一座大学的校园里。 大学的名字叫北方大学。 北方大学位于大原市。 秋季开学后的第二周,周五的下午,文学院三号教室里正在上古代汉语课。上课的孙教授是个老学究,大概钻故纸堆钻多啦,讲课机械刻板,连声音也死涩涩、硬邦邦,带着一丝霉味。教室里有一部分学生在看天,有一部分学生在看地,还有一部分学生沉沉睡去。 王振汉正在和周公对话,突然,裤兜里的手机两次震动,他醒了。 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内容是:速去篮球馆。刀手。 王振汉看完短信,把桌子上的书本一撸,转身就走,全然不理会孙教授愕然的表情。出了教室门,他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开始狂奔。 九月上旬的北方,天气宜人。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场雨,空气中尘埃被洗涤殆尽,在几朵白云的映衬下,头顶的天空越发高远,越发湛蓝;路旁的两排法国梧桐,树叶上的雨水仿佛还没有蒸干,水灵灵的绿色让人心醉。 王振汉长得胖胖敦敦,再宜人的天气,一阵疾跑都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跑着跑着,他便看见了圆子。 圆子也在向篮球馆跑,同样跑的气喘吁吁。 圆子是历史学院的,本名叫李林,因为有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大家伙就喊他圆子。王振汉和圆子属于半个老乡,平日里很熟络。 “你火烧屁股般跑这么狠,要抢人呀?”振汉眼睛里面有疑问,站住了,问道。 “你跑得慢呀,脸上油都流下来了,你要干啥?”圆子狡黠地眨眨眼,反问。 “我?我有要事。”振汉回答。 “我也是。”圆子得意地说。 “少得瑟。”振汉上下打量一通圆子,接着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你也是刀锋社团的?” “然也。”圆子点点头,看振汉似乎不信,就又加了一句:“我接了刀手的指示,你呢?” “我也是。” 两个人相视大笑。 “刀锋社团”是什么组织?“刀手”又是谁?两个熟识的朋友同属于一个组织,竟然相互不知道底细,是不是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不以这个奇怪为奇怪,这就透着点邪门了。 “刀锋社团”是一个大学生社团。北方大学有七十七个大大小小的学生社团,“刀锋社团”是其中之一。虽然名字很暴力,但它的的确确是一个学生社团,并且是北方大学最受尊重,影响力也最大的社团。大学是个开放的空间,大学生是一群喜欢标新立异的人,大学生们创建的社团也就各式各样。只要不违法,学生们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谁管他呢。刀锋社团除了名字起得怪异,组织形式也很怪异,它没有机构,没有章程,成员间没有隶属关系,成立至今不开全员大会,所以啦,许多人也就见面不相识,相遇两不知。当然了,社团是有领袖的,只是领袖一直以来都隐身在幕后发号施令,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人们只知道,他的绰号叫“刀手”。 怪异的组织形式,怪异的领袖,干的当然也是怪异的事情。 刀锋社团干的事情概括起来就八个字:惩恶扬善,扶危济困。这也是他们的宗旨。放眼国内的各个大专院校,学生们组建的各种社团无论再怎么标新立异显,起码要显得很文明,显得高大上;刀锋社团从事的活动似乎有点另类,似乎…,有点不上道。“惩恶扬善,扶危济困”原本是中世纪草莽英雄和侠客们常干的事情,李白诗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正是侠客的写照。侠客们很铁血,也很古老,当代的大学生自诩为天之骄子,热衷此道好像不可思议。偏偏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北方大学就发生了,原因吗?只能说北方大学里出了个侠骨柔情的“刀手”,是他创立了“刀锋社团”。 大学是个小社会,这里也会有坑蒙拐骗,也会有欺男霸女;最可恶的是,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大混混小混混们往往还会横着走;当那些小女生、小男生们受欺负后,满脸无助,含泪望天的时候,刀锋社团站出来了,你说,他们岂能不感激?岂能不喊好? 刀锋社团受人尊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做事低调,从不招摇。就连招募成员,也是你找上它的门,它绝不会主动找上你。刀锋社团接纳新成员要求不高,只有两条:一是服从刀手指挥;二是遵守刀锋令。“刀锋令”是刀锋社团的最高行动命令,一旦发出,整个社团就会动员起来,每个成员也必须全力以赴。不过,迄今为止,“刀锋令”一次也没有用过。刀锋社团迄今的每一次行动,动用的都是部分成员,需要谁,谁的手机上就会接到刀手一条短信,这些人集合起来,打出“刀锋社团”旗帜,干完要干的事情,而后散伙回家。由于从没有出现过全社团的总动员,刀锋社团的实力到底有多大?刀锋社团的成员到底有多少人?迄今也是个迷,这个谜大概只有刀手知道。 刀手神龙见首不见尾;刀手是一个传奇。 在北方大学,甚至在整个大原市的大学生眼里,刀手是当代的大侠客,是他们崇拜的英雄。他嫉恶如仇,侠肝义胆,干过太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却不求闻达,不求回报。最让同学们佩服的是:虽然绰号取得唬人,他干每件事情从来不使用暴力,他使用智力。 刀手的智力是超人的,有人说他是“智多星”下凡,有人说他赛过诸葛孔明,反正怎么说都不过分。无论是帮助一个人,还是惩治一个人,他使用的方式方法总是神鬼莫测,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被帮助的人不会感到难堪,被惩治的人也心悦诚服。一来二去,刀手成了偶像,成了正义的符号,整座北方大学的人疯狂地想找到这个人,有女生甚至在t恤衫上印上“刀手我爱你”,结果都是徒劳。刀手做任何一件事情从来不露面,连刀锋社团的成员也只是同他在手机短信上有沟通,他长得是英俊潇洒,还是面目狰狞,无从知晓。 现在,王振汉和圆子便是接到了刀手的指示,要开展一次新的行动了。他们进到篮球馆内,看到一个人早在等着,是老阴。老阴姓阴名仁,人也长得像他的名字,一张脸总是阴沉沉。因为成熟老练,更因为面相显老,大家伙便喊他“老阴”。 老阴是刀锋社团的二号人物,当然,没有谁明确封过他这个官帽,似乎是慢慢慢慢就这样了。这一点,王振汉认可,圆子认可,社团的其他成员也认可。大凡重要行动,一线的总指挥就是老阴。有人问他:知道刀手是谁吗?他说:知道。再要往下问,他便会冷冷来一句:不到时候,刀手不让说。 “田哥儿怎么还没有来?”老阴拉着脸,问道。 “田哥儿?”王振汉一脸茫然,反问道。 “他知道,他们一个班的。”老阴指指圆子,继续说道:“你去门口看看。” 圆子答应一声,转身奔向门口。等候不到三分钟,他便看见不远处一位留短发、穿大红套衫和牛仔裤的女孩,手拿一卷红布,风风火火赶过来。 “田哥儿,你迟到啦!”圆子大声喊道。 “谁说的?你说的就是你表坏啦,你的表走在时间前面啦。”女孩子在圆子跟前站定,瞪着眼睛说道。 女孩子就是田哥儿,真名叫田歌。田歌性格泼辣,说话喜欢大嗓门,走路总是大步流星,被人惹急了眼,袖子一撸,挥拳就揍人。她胆子也奇大,据说,有一回教室里面钻进一只老鼠,女生们纷纷尖叫,有男生也往后缩,她冲上去,一脚把老鼠踩了个血水四溅,末了还不忘教训那些男生一句: “哥们,太娘了吧。” 田歌口头上常挂“哥们”俩字,久而久之,田歌就变成了“田哥儿”。她是“刀锋社团”的一名老成员。 “别贫了,老阴已经来啦,小心他剋你。”圆子说道。 田歌一吐舌头,乖乖闭嘴。 “标语弄好了吗?”老阴见到田歌,披头就问。 “弄好啦。” “振汉,你去,请那几个打球的哥们挪挪地方。”老阴又吩咐王振汉,说道。 球场上,五六个人在打球,打得热火朝天。王振汉赶过去,陪着笑脸,央求他们让一让。 “让让?凭什么?”一个剃光头的高个子没好气的问道。 “我们想借这里搞一场比赛,是…,是一场决斗,最多就半个钟头,用完了就还你们,行个方便,好吗?” “你们?嗯,想起来了,今天是有一场拳击比赛,是一个姓陆的窝囊鬼要同日本人决斗。有意思,你就是那个姓陆的?”光头男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王振汉,问道。 “不是,不是。我是刀锋社团的。” “刀锋社团?是你们把姓陆的给逼出来的,对吗?你们干得好。不过,听说姓陆的窝囊透顶,今天要给人家打惨了,照样丢人现眼。刀手怎么安排的?他是不是有妙招?能透露一点吗?”光头男关切的问道。 “放心!我就是接了刀手指令赶过来的,他要是想让人赢,女人都能打败泰森。你就瞧好吧。”王振汉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 “哥儿几个,撤!回去洗把脸,我们再回来看决斗。” 光头男回头大声招呼同伴,并友好的冲王振汉打了个v字手势。 一瞬间,球场上走了个空荡荡。 在阴仁的指挥下,标语很快挂好了。长长的红布上写着两行文字,一行是中文,一行是日文,内容是:中国功夫vs日本空手道,谁输谁磕头。 好奇怪的标语。 “陆文忠会来吗?他要是再一缩头,我们可都晾这儿了。”圆子看看标语,有点担心地问道。 那个姓陆的窝囊鬼,名字原来叫陆文忠。 “咸吃萝卜淡操心,刀手策划的行动,什么时候失算过?再说,姓陆的敢不来?他要是敢不来,我揪着耳朵也把他揪来。”田歌白了圆子一眼,把握十足的说道。 “他要是打输了怎么办?” “他敢输!” “好啦,你俩别再斗嘴,到门口看看,看有多少人来看热闹。我们提前放了风声,应该会来一些人。”阴仁说道。 大学生们是一些连猫狗打架都要围观的主儿,这种热闹岂肯不看。再说,这本就是前几天在校园里闹得纷纷扬扬的事件的余波,关注度早顶了天啦。 闹得纷纷扬扬的事件的主角之一是陆文忠,陆文忠何许人也?陆文忠是商学院一名大四学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他因为此事件,一夜之间名扬北方大学。当然,他的名声不是好名声。 事件的发生时间是本周一的下午。 夕阳西下,学校门口的街面上进入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各种摊点的摊主们也打起精神,叫卖身此起彼伏。在离公交车站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卖茶鸡蛋的小摊,乍眼一看很普通;仔细看,你会看出特别。小摊上挂着一块招牌,上书:茶鸡蛋一元一个,只收一元面额,请备零钱。特别的招牌是因为有一位特别的摊主,他是一个弱智男人,年龄不超过三十岁。小摊不知道何年何月摆在这里,无论风霜雪雨,每天它都坚持摆在这里,几乎成了街上一道固定的风景。来来往往的人们已经见怪不怪,嘴馋了想吃,扔一块钱,拿一个茶鸡蛋;扔两个一块钱,拿两个茶鸡蛋。没有零钱,想吃也会忍了。人们都很守规则,很少有人为难摊主。 小摊的摊主今天却遇上了麻烦。 “买六个茶鸡蛋。”一个穿黑t恤衫的男青年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摊主说道,声调怪怪的。他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 “一块钱一个。”摊主不接钱,说道。 “我买六个。”怪声调青年再次说道,声音有点高。 “一块钱一个。”摊主毫不理会,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给我拿六个。”怪声调青年不耐烦地说。 “不卖。一块钱一个。” 旁边有人哄笑。怪声调青年往四周看看,再看看摊主,又看看招牌,似乎有点明白。他想进一步证实一下。 “这是多少钱?”他晃晃手里的钱,问道。 “五十。”摊主回答道。 “我,买你一个茶鸡蛋,行吗?” “行。” “买六个,行吗?” “不行!” “只能买一个?” “是。” 嘿!这主儿是真傻还是假傻?怪声调青年满腹狐疑地打量了几遍摊主,还是没有整明白。他决定再试一把,便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伸给摊主看。 “这是多少钱?” “一百。” “我买你六个茶鸡蛋,行吗?” “不行。” “买一个,行吗?” “行。” 周围的人笑声更大了,怪声调青年有点下不来台,觉得摊主在装傻耍人。他眼珠子一转,决定报复一把。 “我不买你的茶鸡蛋了。你给我磕一个头,这一百块钱归你,行吗?” “行。”摊主看看钱,竟然没有犹豫,答应了。 怪声调青年有点傻眼,他只好说道: “那就磕吧。” “磕!磕!”四周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跟着起哄,大声喊叫道。 弱智摊主真磕下去了。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好,有人怪叫,怪声调青年也面露得意之色。他刚要弯腰递钱,身后突然撞来一个人,撞得还真寸,他两腿一弯,“扑通”也跪下去,和摊主跪了个脸对脸。 “谁?谁推我?不怨我,不怨我。”撞来的人双手乱舞,踉踉跄跄,似乎也站不稳。不过,最终他还是站住了。 众人瞪睛一看,是一个瘦高个,长脸,脸上的线条刀刻一般硬朗,但他的眼皮子却耷拉着,一下子使整个脸失去了生气;更可惜的是他猫着腰,平空矮下去三分,加上斜肩背着一个草绿色帆布挎包,人便更显得土气而窝囊。此时,他手足无措,慌张而害怕地看着对方。人们都觉得他可惜了那张脸。 “你撞得我?”怪声调青年站起身,盯着瘦高个,满脸恼怒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瘦高个连连赔不是。 “他的,说谎。他的,故意的。”怪声调青年相跟的男伙伴,指着瘦高个,高声叫道,汉语很生硬。 “八格。”怪声调青年怒骂一声,挥拳向瘦高个脸上击去。 瘦高个一偏脑袋,躲开,双手连连乱摆,边摆边后退,嘴里还叫喊:“打不得,打不得。” 怪声调青年的一声“八格”惊醒了周围看热闹的众人。“日本人?他们是日本人。”有人喊道。接着群情激奋,“还手!打他!打鬼子!”愤怒的喊“打”声响成一片。 三个日本人先是有一点慌乱,两个人男人往女人身前一挡,摆出架势,准备拼命。过了一会,见人群只是喊叫,没有人冲上来,他们的脸上便有了鄙夷之色。怪声调青年往前跨一步,冷哼一声,指了指瘦高个,大声说道: “我叫桥本,日本留学生。你侮辱了我,不能狡辩。为了尊严,我向你挑战,不许躲,我要和你决斗。” 周围人看桥本嚣张的样子很气愤,刚才侮辱弱智摊主的事怎么不说了?鬼子就是鬼子,不讲理!不过,想想人家已经指名道姓要决斗,已经不关自己的事,便不再嚷嚷。他们全把眼睛看向瘦高个,看他的反应。瘦高个下意识的一缩脖子,满脸苦相,就差没哭出来了。 “误会,误会。小事情,小事情,不能决斗。” “必须决斗!你,报上名来。”桥本恶狠狠地说道。 “名字能报,我叫陆文忠。这就算认识了,不决斗,不决斗。”陆文忠边说边往后面看,大概想开溜。 “决斗!同他打。” “胆小鬼,挺起胸膛,同他打!”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冲陆文忠叫喊。他们不满意陆文忠的表现,觉得他丢中国人的脸。 陆文忠不得不面对桥本,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脸上还挤出一丝笑容。 “真要决斗?能不能有别的办法?”他不死心的问道。 “不敢决斗,你磕头也行。”桥本轻蔑地看着陆文忠,傲然说道。 “不成不成!我们中国人跪天跪地跪祖宗,不能乱跪的。你们不讲究,我们讲究,换个条件,成吗?”陆文忠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 桥本何尝不明白下跪意味着什么,难道日本人就能乱跪?他的脸都气绿啦。 “不成!要么磕头,要么决斗,你选一样。”桥本坚决地说道。 “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我想想,让我想想。” 陆文忠边说边东张西望,想在人群中找帮忙人。可惜,没有人肯站出来,他很失望。 “那好吧,我选决斗。不过,我今天有事,咱们改天再决,改天再决。” 说完,他不等对方有所表示,瞅准一个空挡,钻出人群撒丫子就跑,跑的比兔子都快。 众人先是错愕,接着是哄笑。笑完了,想想不妥:这孙子不是把中国人的脸丢到家了吗?他们相互之间便开始打听陆文忠是何方宝贝,纷纷表示事情不能让它就这么完了。有人甚至一脸严肃地宣称:要揪出陆文忠,逼他和桥本决斗。 很快,事情在整个北方大学的校园里发酵。 第二天下午,刀锋社团出面了。刀锋社团宣布:陆文忠已经找到,桥本也联系好了,两个人决定要进行一场正式的决斗,时间定在周五的下午五点钟,地点在学校篮球馆。 刀锋社团的承诺,没有人不相信。 现在,离正式决斗时间还差半个钟头,有人就看见陆文忠那个倒霉蛋,缩着脑袋猫着腰,在两个男同学的陪伴下,正往篮球馆走。准确地说,他是被两个男同学押着往篮球馆走的。两个男同学一定是刀锋社团成员。 正文 第一章刀锋社团(2) 二 篮球馆人声鼎沸,来的人远远超出预期。 五点差十分,桥本首先进了场。他披一件斗篷,里面穿一条白色短裤,完全是上台打擂装扮。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多余的脂肪,发达的胸肌,硬邦邦的腿肌一览无余。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练家子,充满彪悍之气,相当危险。 桥本的亮相,引来一片赞叹声。 紧跟着,陆文忠也出场了。他穿一套有些皱巴的运动服,依旧猫着腰,耷拉着眼皮,只顾低头走,似乎没有勇气看周围的观众。从他木木的一张脸上,人们看不到一丝一毫自信,反倒看出几分无奈。不过,他的个子比桥本高,身材也算结实。 观众们有些失望,有人甚至发出叹息声。稍稍令人欣慰的是,他总算应战了。 刀手这一次会不会失算?看两个人的架势,没有人敢对陆文忠有信心。难道刀手有什么锦囊妙计? 两个人在球场中心站定后,阴仁走上前来,他高声说道: “比赛马上开始。赛前我再次重申一遍,有关比赛条款你们是否仔细看过?” “看过。”桥本点点头,答道。 “看过。”陆文忠回答的声音很勉强。 “你们可都同意?”阴仁再问。 “同意。”桥本严肃地说道。 “最后一条能不能改改?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当众下跪,脸面上下不来。改改,改成鞠躬,行吗?” 陆文忠看看黑压压的人群,竟然想反悔。 “不行!谁输,谁就在这里给对方磕头,这一条不能改。”桥本轻蔑的看一眼陆文忠,坚决地说道。 “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要么,鞠三个躬,三个!中国有句话叫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咱们都退让一步,还是改改。”陆文忠不死心,继续同桥本讨价还价。 桥本冷哼一声,干脆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阴仁只好出面制止陆文忠纠缠,说道: “对方不同意修改条款,按照原来议定的执行。现在开始赛前准备,拿拳击手套上来。” 田歌端上来一只托盘,盘子里是红、蓝两副拳击手套。 “请你们先检查一遍,然后各选一副。”阴仁郑重地说道。 桥本把所有手套都捏了一遍,然后选了一副红色的,走到一旁做赛前热身。陆文忠把另外一副慢慢的戴好,便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候。 五点钟的钟声响过,比赛正式开始。 桥本礼貌的一鞠躬,退后,在阴仁哨声响起的一刹那,他的拳头便闪电一般击出,陆文忠本能的一低头,桥本的拳头走空。观众讶然声四起,但声音还没有落地,桥本又打出一记左勾拳,这一拳,陆文忠没能躲开,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当当当”连退了好几步。晃了几下脑袋,他居然挺住了。 桥本出腿,一个侧身高踢,右脚奔着陆文忠的脑门又过去了。陆文忠一个狗爬,从桥本的裆下钻过,然后就势打滚,刚站起身,见人家又向自己扑来,他惊慌失措,什么也不顾,撩开两条长腿就跑。观众被逗得哄堂大笑,没人见过这种打法,陆文忠太丢人啦。不过,更丢人的还在后面。陆文忠跑动的姿势简直不堪入目,他猫着腰,双手抱着头,像是吓得丢了魂,只管绕着桥本跑圈。他跑得飞快,鬼知道他怎么能跑那么快,桥本追了几步无法追上,只得停下来,不停地在原地转身。虽然桥本转得也很快,并且瞅机会就是一拳,但每一拳总是慢半拍,打中的只是陆文忠的虚影。 连击十几拳后,桥本已经气喘吁吁,也被逗得暴跳如雷。陆文忠似乎跑上了瘾,越跑越快,不见疲倦。 “反击,反击!”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从开始到现在,陆文忠没有打出过一拳。 “反击,反击!”全场的人跟着呼喊,喊声一浪比一浪高,一浪比一浪给力。 大家大概看到一丝希望。 于是乎,陆文忠反击了。 他反击的动作太滑稽了。在跑动的过程中,他伸出左胳膊,横着抡了过去。说巧真巧,这横着抡出的一拳,正好砸在桥本的太阳穴上,桥本身体一晃,两晃,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阴仁跑过去,开始数秒。 “一、二、三…十。” 数完十个数,桥本没能站起来。 篮球馆里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一拳,仅仅一拳,陆文忠赢得了胜利。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胜利吓傻了,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不见喜,不见乐;更奇怪的是,他额头上居然没有几颗汗珠,也不见他大张着嘴喘粗气。观众们只顾欢呼,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小的异常。 桥本的几个伙伴上来,又是揉,又是捏,又灌了几口水。一阵忙活,他总算是被扶着站起来了。 “你赢了。”桥本叹了一口气,对陆文忠说道。 “运气,运气。”陆文忠不好意思,答道。 桥本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在进攻,对方一味地躲闪,甚至说成逃跑也不为过。就那么一次毫无章法的出拳,居然就击中了要害,自己倒下就起不来。那一拳力道并不凶狠,却打得人天旋地转,手脚不听指挥,真是邪门。 “输赢不讲运气,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认输。”桥本自认倒霉,说道。 接下来,桥本恭恭敬敬给陆文忠磕了一个头。他很光棍。 篮球馆内再一次欢声雷动。 陆文忠赢啦,他不仅给自己摘掉了“窝囊废”“胆小鬼”的帽子,还给中国人挣回了面子。虽然他赢得不那么潇洒,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最终的结果是赢了。从来,人们都以成败论英雄的,谁会管别的呢。 刀锋社团策划了这场比赛,大快人心,因此,声誉更隆了。唯一的遗憾是:刀手还是没有露面。 有人问阴仁:“陆文忠开始用的策略,是不是骄兵之计?” 阴仁回答:“也许是吧。” “是刀手安排的吗?他是不是对陆文忠进行过特殊的训练?” 阴仁笑而不答。 他留下一个谜。 初秋的夜风渐渐变凉。 操场的一个角落里,远离灯光,黑暗中两点红光一闪一灭,其中一个光点高,一个光点低,彷如游荡的幽灵在眨眼睛,让人看着心里发虚;走近了,才发现是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抽烟,其中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这件事情你真准备管吗?” “是的。” “这次还不出面吗?” “你先出面,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来。” 低沉的对话声夹着烟草气味,随风在夜空中飘散。 “这次同折腾桥本可不一样,两者相比,折腾桥本简直就是小儿科;这次面对的是大事情,闹起来恐怕惊天动地;再说,这一次对手也太强大,我怕我们应付不了。你再考虑考虑,是不是放弃?” “我何尝不知道将面临什么,但是,不做,我良心难安。你不觉得那人渣做的太毒,太绝,太没有人性吗?” “我也很气愤。可是,我们还是学生,人家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是大原市的风云人物,不在一个当量级上,能斗赢吗?” “你害怕了?” “我何时害怕过?我是怕万一输了,刀锋社团的声誉受损。” “名声累人,此言非虚。遇上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们刀锋社团挺着胸膛站出来;摊上大事了,整个校园都沸腾了,我们却当缩头乌龟,我想,我们声誉照样受损。” “你想过人家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们吗?他们可是混社会的,绝非善男信女。” “想过。白道黑道他尽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能对付。哪怕他派人追杀我,我也能对付。至于刀锋社团,你放心,没有抓到我以前,他不会拿社团怎么样的。” “看样子,你准备豁出去了。” “别那么悲观,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们就同他玩玩,如何?” “好吧。” 站着的身影勉强应承下来。他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烟蒂,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坐着的那人没动,只是抬头仰望着夜空,烟头的亮光下,能看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耀眼的异彩。 离开的人是阴仁。 另外一个人肯定就是刀手了。只是还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刀手出手要管的事情确实是一件大事,就发生在北方大学里,很是悲惨,惨得让学生们心底生疼、生疼。 那是一个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东天是一抹朝霞。这一天的朝霞分外红,分外亮,地面、树梢、楼顶都像罩了一层红纱,变得绚丽耀眼。徜徉在霞光里,那扑面而来的红色,冲击你的视觉,压迫你的神经,让你在赞叹过后,多多少少有些不踏实。 大学校园的清晨通常很安静,许多学生善于熬夜,第二天就成了“卧龙”,不睡到临近上课是不会起床的。当然,勤快的人也有,要晨练的会去操场,要晨读的会去花园,他们一般都是轻轻地起床,轻轻地出门,不会扰人清梦。 这个清晨,五号学生公寓楼前有些反常,许多人聚在楼下不走,而是仰头看着楼顶,议论纷纷。 五号学生公寓是一座女生楼,六层高,楼顶上正站着一个人,穿一件白色睡裙,披散这乌黑的长发。她站的位置是楼顶的外檐处,跨半步就能掉下去,甚至一阵大风也能把她吹下去。 女生的身材很美,在朝霞的映照下,她修长的双腿,细柔的腰肢,甚至连饱满而挺拔的胸脯,都剪影一般呈现在人们眼前,加上微风吹拂,她飘动的长发,舞动的睡裙,让人看得目瞪口呆,怀疑遇上了下凡的天女。 “好美!”有人发出赞叹。赞叹过后,他们醒悟那不是个天女,是人,随时会出意外的人。 “危险!退回去。”下面的人开始叫喊。 女生充耳不闻,两眼直视远方,目光呆滞,像在思索什么,又像在要看透天幕的后面遮盖的是什么。 楼下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女生要跳楼。 “别动!千万别动。” “别做傻事,想开一点。” 有人大声劝慰,有人冲进楼门,冲向楼顶。 “月月,你怎么那样傻,不值得!坚强一点,不能因为那个人渣,你就去死,快下来!”人群中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冲楼顶叫道。 楼顶的女孩叫月月,好美的名字。 月月慢慢收回目光,往下看了看。楼下人看到,那是一张精巧的瓜子脸,眉目如画,樱口瑶鼻,迷离的眼神如丝如线,只是那么不经意地一瞄,就把她的忧伤,她的哀痛传递给了每一个人,让人为她痴迷,替她揪心。 这么美的女孩,是谁忍心伤害她?让她毁灭? “月月,下来,咱们不做傻事,啊?”楼下劝说的女生已经哭得满脸是泪。 月月也哭了,眼中挂出两行清泪。 “我没做傻事,我是无路可走。当生不如死的时候,死不是一种好的解脱吗?”月月摇摇头,说道。 “你做的就是傻事!死了,你就能解脱吗?死了,事情就能过去吗?”楼下的女生大声说道。 “过不过去都不重要了。最起码,我不再受罪,不会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需要再偷偷地哭泣了。”月月固执地说道。 “难道你就甘心放过那个畜生?”楼下女生恨恨地说道。 “我自作自受,我认了。” “不是,你是受害者,他是流氓,是恶霸,是无耻的骗子。你下来,咱们告他,我陪你一起告他。” “告他?你知道他有多大势力?你知道被他欺骗玩弄过的女人有多少?有多少女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最后,谁又能奈何他?别傻啦,我认命。”月月叹息一声,说道。 楼下人听出一些端倪,不由群情激奋。这肯定是一个被权势人物侮辱了的女生,她清醒了,但是很无奈,想要以死抗争。 “但是,咱们不用死呀!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好好活着,看他倒霉,看他灭亡,好吗?”楼下女生继续劝说道。 “老天什么时候眷顾过弱者?它什么时候公道过?我不等了,一辈子都等不来的。它不公平,我找它去。”月月仰头望着天空,像是回答,又像是喃喃自语。 在场的所有人均感到浑身一震,心头像被针扎一般生痛。 “月月,我们帮你,帮你讨公道。快下来。” 许多人大着嗓子叫喊,真心地想帮帮这个无助的女孩。 月月看看下面,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谢谢你们!我不值得你们来帮。” 楼顶上,几个人已经悄悄摸了过去。 月月发现了,厉声说道: “别过来,过来我马上就跳!” 楼顶的几个人只好停住脚步。 月月用手整了整头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抬头望着辽远的天空,不知道思索什么。思索一阵,她突然俯下身,冲大家一笑,笑容好美。 “我美吗?”她问道。 众人被问得一愣,却纷纷点头。 “我要是长得丑该多好?丑了,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爸,妈,女儿不孝,来世再报答你们吧。” 月月说完,奋身一跃,身体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掉落楼下。 楼前的水泥地上,月月的血水炸成一朵花,梅花一般。 正文 第一章刀锋社团(3) 三 雨下的缠绵而精致,说精致是因为雨不大不小,不摧花,不摘叶,打一把伞走路,除了嗅到清新的空气,身上一点也不会淋湿。 方唐正站在雨地里欣赏一位美女。美女身材高挑,长发飘飘,从方唐身旁走过打得时候,正眼都没看他一下。方唐长的太磕碜,细胳膊细腿细脖子,偏偏顶着个大脑袋,还戴着一幅深度近视眼镜。不过,方唐看不见自己的缺点,他很自信,有美女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王子。方唐自信有自信的本钱,因为他是计算机方面的天才。 美女毫无感觉地把王子凉在雨地里,只留下一个渐远渐远的背影,背影婀娜多姿。 “有眼不识金镶玉。”方唐正想发感叹,便看见了老阴。 “刀手通知,让我找你。”老阴说道。 “有何指示?”方唐问。 “有指示也不能在雨地里说,对吧?” “知道啦,走吧。” “去哪儿?” “雨凉,天凉,凉凉的下雨天,你说去哪儿?” “去酒馆。” “我请客。” 方唐说完,就朝校园外面走。校门口的街面上,有一个小小的饭店,名字叫月牙餐厅,老板娘说她的名字就叫月牙。月牙有一双像月牙儿一般的眼睛,能迷死人。方唐他们是里面的常客。 老阴陪着方唐在一张靠墙的小长桌边坐下,老板娘便端来两盘菜:醋泡花生米、蒜泥肚丝。这是饭庄的两道招牌菜,花生米选深紫色的小粒花生用油炸透炸焦,再往老陈醋里一泡,放上糖,放上盐等调料,吃到嘴里又甜又酸,又香又酥;蒜泥肚丝的制作关键在蒜泥,不但要捣碎捣烂,还讲究淋油,淋那种又红又亮的辣椒油,当然,还有其他佐料,不过,老板娘不会告诉你。 “还要其他炒菜吗?”老板娘笑吟地问。 “再炒一个葱爆腰花。”老阴答道。 “还是每人两瓶啤酒?” “是。” 月牙餐厅的饭菜价格不贵,做功却很地道。当炒菜端上来的时候,方唐和老阴面前已经各自摆了一个空酒瓶。 方唐人长得瘦弱,酒量可不弱,吃相也不弱。满满地抄起一筷子葱爆要花,正要放进嘴里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被定格。 一个长相甜甜的,笑得也甜甜的女郎,竟然挨着他坐了下来。 老阴眼皮子不抬,照旧喝他的啤酒;方唐却有些激动。 “你是谁?”方唐问道。 “她叫甜甜。名字就是她的模样,模样就是她的名字。她喜欢让人第一眼就记住她。”背后有人答话,不等方唐转头,来人已经挨着老阴坐下,正脸对向了他。 这个人方唐认识,叫闫涛,法学院的研究生,校学生会的副主席,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据说,念本科的时候,他就考取了律师证,开始帮人打官司。此人心思缜密,辩锋甚健。 老阴还在喝啤酒。 “你们有事?”方唐不得不说话。 “有事。找他。”闫涛转头盯着老阴,说道。 “说吧,什么事?”老阴终于放下酒杯。 “听说,刀锋社团放言要替前些天自杀的女学生月月抱不平,话么,讲得很是高调,有这回事吗?” “有。” “爽快!和爽快人打交道真痛快。”闫涛赞了一句。 阴仁不理会,又开始往他的酒杯里倒酒。 “甜甜的老板希望你们罢手。我们找不到刀手,只好请你代为转达。月月是自杀的,没有人逼她,更不关徐老板事,你们说要报不平,是报何种不平?做事情前要弄弄清楚,感情用事,往往是会付出代价的。”闫涛说道。 原来,伤害月月的畜生姓徐。 “刀锋社团做事情从不感情用事。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弄清楚真相?里面要是没有不平,你们找我干什么?徐老板是不是底虚了?我们还没有开始呢,他到先跳出来,太沉不住气了。”阴仁也冷冷地刺了闫涛一句。 闫涛噎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厉害,我好欣赏。我是徐老板的秘书,他委托我见见你们,沟通沟通。闫律师不会说话,我们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误会,你们不能只听学生的说辞不是?也该听听我们的呀,误会说开了,咱们就是朋友。徐老板很欣赏青年俊才的,说有机会要和你们聚一聚呢。” 甜甜开口说话,嗓音也是甜甜的。 方唐瞄了一眼闫涛,心里嘀咕:闫律师?这小子真能钻营,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律师啦?呸!见利忘义,见钱眼开的狗东西! “想拉拢我们?”老阴咂了一口酒,瞟一眼甜甜,说道。 “哟,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可都是为大家好,大家念书很辛苦的,经济上有什么不方便,尽管提,我一定满足大家。”甜甜娇声说道。 “见好就收吧。你们大概也清楚徐老板的势力,拿鸡蛋碰石头,实为智者所不取,闹大了,大家书都念不安生呢。”闫涛乘机诱劝,说道。 “闫大主席,我插一句,你煮过鸡蛋吗?”方唐笑嘻嘻地问道。 闫涛被问得一愣,直直看着方唐,不知其意。方唐等他回答。 “煮过。”他只好回答道。 “煮鸡蛋的时候,是先下大的呢,还是先下小的?” “下大的。” “哈哈哈,你果然是吓大的。”方唐笑得直拍桌子。 闫涛气的脸色发绿,却说不出话来。 “该你说话了,我们的要求能不能答应?”甜甜狠狠盯着阴仁,表情变得一点不甜了。 “你在威胁我?”阴仁撩起眼皮看看甜甜,反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甜甜傲然地答道。 阴仁不再理会她,把眼睛转向方唐。 “方唐,你说,鸡蛋能碰石头吗?”阴仁眯着眼睛问。 “能碰!怎么不能碰?鸡蛋是能变成化石的,恐龙蛋不就是化石吗?化石鸡蛋碰石头,最不济,也会碰个两败俱伤。” 方唐不愧是方唐,脑筋转的够快。 “可惜,你们还没有变成化石。你们只是鸡蛋,一定会碰碎的。”闫涛反唇相讥,说道。 “何不试试?闲着也是闲着,玩一把,权当解闷。”阴仁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们玩不起!”甜甜狠吧吧地说道。 阴仁和方唐互相看了一眼,方唐挤挤眼睛,嘴角有一抹坏笑。 “玩不起?是不是很贵?徐老板玩得起,我们难道就玩不起?”方唐不动声色,问道。 “你们就是玩不起。”甜甜冲口而出。 方唐哈哈大笑,笑得都要抽起来。阴仁也忍俊不禁。甜甜终于明白过来,气得浑身直哆嗦。她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月牙餐厅门口,一边一个站着两个彪形大汉,都戴着墨镜,穿黑套头衫,裸露的四条前臂上均有狰狞的纹身。他们胸前鼓鼓的胸大肌,撑得套头衫紧绷绷,爆出两块小山丘。两个人不言不动,加之恶形恶像,吓得想进餐厅的学生离着老远就止步了。学校是斯文之地,学生们是斯文之人,面对莫测的凶险,他们的原则是避而远之。偏偏有人不开眼,低着头猫着腰,一摇三晃硬是往餐厅里闯。 “嗯——?”彪形大汉中的一个,用拖长的鼻音发出警告。 “不能进吗?你们今天把饭馆包了吗?”不开眼的人一缩脖子,声音怯怯地问。 “没有。”另一个彪形大汉回答,不过双腿一岔,两臂一盘,分明是阻挡。 “哪你们是餐厅保安吗?老板娘新雇的?我可是这里的常客,你们老板娘认识的。”不开眼的人套近乎,边说边又往前跨了一步。 “少废话,滚!”岔开腿的大汉不耐烦地呵斥。 “滚?刚下过雨,地上很湿的,不能滚。这是你们新立的规矩?大哥,行行好,我今天还是走着进去,行吗?”不开眼的人似乎脑袋里缺根弦,不识好赖话。 两个彪形大汉都被逗笑了。周围看热闹的学生越聚越多,有人认出,这个不开眼的人是陆文忠。陆文忠自从打败桥本,在北方大学里也可以称得上是个人物了,不过,他就像糊不上墙的烂泥,永远是那副狗熊样模样,偏偏还爱出风头,爱充大瓣蒜。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 “不行!今天我们在里面办事,禁止进出。改天,你爱咋进咋进。”一个大汉忍住笑,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甜甜气呼呼地出来了。 “看,看,有人出来了,快挡住,不要看是美女,就放过去。”陆文忠眼尖,指着甜甜高声喊叫起来。 甜甜不认识陆文忠,更不知道此人在北方大学里有很响的名头,虽然这个名头不是好名头。她还是认真地看了陆文忠一眼。 “进去。到里面注意分寸。”甜甜扫了一眼偌大的围观人群,回头命令两个彪形大汉道。 陆文忠冲甜甜伸了一下舌头,猫着腰,紧随在两个大汉身后,也溜进了餐厅。甜甜看着陆文忠的背影,眼睛了飘过一丝疑云。 外面的吵吵嚷嚷并没有传进餐厅,因为隔着一道玻璃门。 此时,闫涛看着阴仁,正在叹气。 “你们只会耍小聪明,不知道深浅,真的不聪明!”闫涛说道。 “聪明人都活得累。我这个人一根筋,最怕吃苦受累,聪明人不当也罢。”阴仁慢吞吞地说道。 “一根筋的人往往会吃苦头,有些苦头的滋味,你恐怕消受不起。你看,你的苦头来了,掂量掂量吧。”闫涛阴笑着说道。 方唐顺着闫涛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两个彪形大汉走过来。 一个大汉伸出手,提拎小鸡一般,把方唐提拎起来,放到一边。他们在方唐的位置坐下。 “想打架?”阴仁冷冷地说。 “还不到时候。这两位是徐老板的保镖,绝对忠诚。徐老板指东,他们绝不往西;徐老板说要一个人的耳朵,他们保证把它拧下来。怎么样,要不要见识见识?”闫涛像是介绍,说道。 “见识见识?徐老板想拧下我的耳朵?”阴仁并不惊慌。 “现在还不想。” 闫涛盯着阴仁的耳朵怪笑,两个大汉也阴森森地笑。方唐下意识地摸耳朵,见阴仁满不在乎地样子,也把胸膛挺了起来。 方唐挺起胸膛,就看到溜进来的陆文忠。阴仁和闫涛两方紧张对峙的场面,吓得他又是一缩脖子,赶紧蹑手蹑脚绕到另一边,在斜后方的一张小桌后面坐下,点了一份米饭,一盘炒菜,埋头吃起来。 “刀锋社团”可是他的救星,阴仁可以说是他的恩人。现在,恩人有难,他连半个屁也不敢放,方唐对他很是不屑。 “人说:酒肉不分家。坐这么久了,也不请我们喝一杯?不过,你们的饭菜也太寒酸了,我再加两个菜,如何?”闫涛继续说道。 “随便。”阴仁说道。 “我点两个猛菜。老板娘,来一盘生牛肉,切大块;再来一盘生猪肝,也切大块。”闫涛吩咐道。 老板娘看看阴仁,又看看闫涛,嘴唇有点哆嗦,欲言又止。 “看什么?还不快去!”闫涛凶狠狠的说道。 老板娘月牙自从两个大汉踏进店门,心就提溜到了嗓子眼。她怕两个大汉动粗,小本经营,哪怕打碎一些盘盘碗碗也是钱,她找谁要去。另外,她也担心阴仁他们吃亏,都是学生娃,哪是对方的个儿。阴仁他们可是常来常往的好主顾。看见闫涛叫喊,她连忙应承,忙不迭地到后厨去准备。 生牛肉和生猪肝很快端上来。尽管厨师很用心地切,每一块都切得很方正,但生肉里的血水切不掉,每块肉都是血丝呼啦的。 见方唐连皱眉头,闫涛轻蔑地撇了撇嘴。 “你们两人一人一盘,吃了它。”闫涛对两个大汉说道。 两个大汉毫不犹豫,一人端一盘,筷子也不用,直接用手抓了,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咬,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样子很恐怖,也很恶心人。 方唐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觉得再看下去,就会当场呕吐,只好扭过头去,看别的地方。 阴仁冷眼看着两个大汉吃生肉,看得津津有味。当他们都吃完的时候,他发话了: “好吃吗?两盘子肉得不少钱,我们穷学生可请不起客。走的时候,麻烦你们自己付账。” 闫涛见没有吓住阴仁,有些失望。 “放心,你们的帐我一并付。你是不是也来一份猛菜,尽尽兴。徐老板有得是钱,花的起。”闫涛挑战性地看着阴仁,说道。 陆文忠认认真真地吃米饭,连眼珠子也不敢往这边转一转的。他大概牢牢记着老祖宗“非礼勿言,非礼勿视”训导,尽量地避免惹火烧身。但是,听到闫涛一句“徐老板有的是钱”,他心痒痒,嘴也痒痒了。 “我的帐你也给付吗?我想再要一瓶啤酒,行吗?” 他声音不大,似乎有些胆怯,又似乎忍不住。 方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活宝,还是个财迷,真是要钱不要命。 两个大汉中的一个转过脸去,冲陆文忠冷哼一声,陆文忠吓得赶紧缩脖子。 “不要你付,不要你付,我自己付。老板娘,来一瓶啤酒。瓶子我可是要退的,钱得扣出去。”陆文忠说道。 “知道啦,少要你两毛钱,成了吧。”老板娘答道。 “两毛钱?才两毛钱?瓶子能卖三毛钱的。算了算了,瓶子我又吃不了它,带走也没有用,你又不肯多算钱,不喝啦!结账,我要走了。”陆文忠啰里啰嗦说道,说得时候,不时瞄一眼阴仁。 陆文忠走啦,缩着脖子猫着腰走的。从阴仁桌子前走过的时候,他连打一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闫涛把目光又看向阴仁,盯着看,气氛重归紧张。阴仁冷哼一声,大起嗓子说道: “好啊,有大老板买单,怎么着我也得加一个菜。老板娘,请来一下。” 月牙老板娘的眼睛,此时又变成了月牙儿。 “哎哟,大兄弟,别志气,看你文绉绉的,可别也吃生肉,会坏肚子的。” “生肉血腥味太重,我不嗜血。你把这个打碎,淋上油,拌一下,端上来。”阴仁居然把一个空酒瓶往老板娘面前一推,说道。 所有人惊得大张嘴巴,半天不知道合拢。方唐更是在肚子里连声大骂:疯了,老阴疯了。你小子想去医院,也不必找这么一种受罪的方法。太疯狂了。 “这能吃吗?会吃死人的。大兄弟,认个输,你们走吧。”月牙老板娘连连摆手,说道。她惊恐地连一双月牙般的眼睛都张的溜圆。 “放心吧,没有铁嘴钢牙,我岂敢啃这种硬茬子。你尽管做,没事的。”阴仁语带双关,说道。 月牙老板娘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后厨。 两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满脸的不相信。闫涛也是满腹狐疑。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老板娘终于战战兢兢地端上来那盘凉拌啤酒瓶子碎片。盘子里,绿色的玻璃碎片,淋上油以后,更绿更翠,绿得让人心里发毛。 阴仁夹起一块,旁若无人的吃起来。那“咯嘣、咯嘣”的响声,让方唐的听力神经几乎要崩断。 “你们俩是不是也想来一盘?呶,那儿还有空瓶子,让老板娘多下一点佐料,伴一拌,反正我不花钱。” 阴仁扫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大汉,见他们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就用筷子指指桌子上的另外一个空酒瓶,说道。说完,他又往嘴里放进一块,“咯嘣、咯嘣”地嚼。 阴仁不动声色地向两个大汉叫阵。 第二块吃完,他又夹起第三块。等到吃完第四块,两个大汉额头上的汗下来了,并且是豆大汗珠,一颗接一颗汗珠往外冒。 “你们俩很热?今天的天气不热呀。快擦擦,要不,衣服就湿透了。”方唐调侃地说道。 “算你狠!我们走。” 闫涛眼见处于下风,再待下去,恐怕要出丑,咬着牙撂下一句话,带着两个大汉灰溜溜地走了。 “弱智。”阴仁冲他们的背影咕哝里一声。 “老阴,你练过气功吧?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方唐满脸佩服地说道。 “气功?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那你的嘴…?我看看,看看你的嘴。”方唐仍然迷惑不解,逼阴仁张嘴。 “看什么嘴,仔细看看盘子里的东西。”阴仁用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几下,说道。 方唐没有看出名堂。 “这个是玻璃碴子,这个是染了颜色的冰糖,看仔细点,看清楚了吗?”阴仁一一指着说道。 “绝,真绝!”方唐赞叹道。 “不是我绝,是他绝。”阴仁也由衷地说道。 “他是谁?是刀手吗?” “是的。” “他教你的吗?啥时候教你的?真亏他想得出来。咦,不对!老板娘怎么会做这玩意?他刚才是不是也在场?是谁?我怎么一点没感觉?”方唐连珠炮般发问,边问边转着头四处寻找。 “别费劲了。”阴仁指了指那盘凉拌啤酒瓶碎片,笑着说:“这个就是他教老板娘做的;不过,他已经走了。至于他到底是谁,现在还不能说,能说的时候,我第一个告诉你。” “我再想想,闫涛一伙来了之后,餐厅里就再没有来过人,只来了一个陆文忠。不可能的,陆文忠绝对不会是刀手!对了,陆文忠是刀手派来的,来探情况的,对吗?”方唐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阴仁干脆抿起嘴巴,连话都不说了。 “好吧,好吧。他要你见我,干什么?这个总能说吧?” “就是对付徐老板这帮人。他们正好找上门,你也算见识了,省得我再解释。” “具体是什么任务?” “当然是利用你的强项,玩计算机呗,总不会要你也吃玻璃碴子。徐老板的公司叫华盛公司,是一家大公司,你先试着撬撬门,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计算机系统,往后怎么干,等刀手的通知。” 正文 第一章刀锋社团(4) 四 “刀锋社团”替月月讨公道的第一步行动展开了。 北方大学里有一首校园歌曲突然间一夜爆红。歌曲的名字叫《绝望》,歌词是: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 那里有绿水青山。 阿爸驾牛车送我上学, 阿妈唱山歌哄我入眠。 小黑狗尾巴上摇出眷恋, 芦花鸡叫声里透着友善。 啊,美丽的家乡, 送给我幸福送给我温暖。 长大以后我进了城, 那里有靓女俊男。 阿妈做的布衣遭人白眼, 阿爸编的竹篮受人轻贱。 讨生活当歌女饱尝辛酸, 大老板贪美色将我霸占。 啊,冷酷的都市, 带给我绝望带给我悲惨。 我渴望回归家乡, 那里的山水一尘不染。 我祈盼见到爹娘, 他们的生活纯净恬淡。 人说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父老乡亲我无颜再见。 啊,昏睡的苍天, 你可否伸臂膀将我收揽。 歌曲当然是刀锋社团策划创作的,能够迅速唱红整个校园,当然也是刀锋社团暗中运作的结果。 现在,方琼抱着一把吉他,正在唱这首歌。她的歌声凄美,令听者不禁泪水潸然。 方琼正是那天在楼下哭劝月月的女生。她是月月最好的朋友。 柳如全静静地站着听歌,直到听完。他也不得不听,因为方琼堵了他的路。 “唱的真好,只是太凄凉。看,我眼泪都下来了。”柳如全说道。 “凄凉吗?你如果听了歌声背后的故事,就会觉得歌声表达的不及其万分之一。歌声凄凉,是因为它背后的故事更凄凉。”方琼看一眼柳如全,摇摇头说道。 “歌声背后还有故事?你是不是等着我,要说这个故事?”柳如全好奇地问道。 “是的,大主席。你愿意听吗?”方琼盯着柳如全说。 柳如全是北方大学的校学生会主席。 “我有选择吗?不过,我还是很想听的。”柳如全笑笑,说道。 方琼便开始讲,讲了月月的故事。 月月是北方大学艺术学院的学生,主修声乐专业,方琼和她是同班同学。月月的家乡在大别山里的一个小村庄,也许是钟灵毓秀,月月长得清丽可人,更有一付好嗓子,她的歌声比百灵鸟歌唱都动听,全班没有人能比过她,连方琼都有些嫉妒。月月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很宝贝女儿,却力不从心,无法供给她上大学的巨大花销。月月很懂事,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学期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挣钱。 艺术院校的学生打工都会利用自己专业的优势,月月也不例外。她在大原市找了几家夜总会和歌厅,利用业余时间,不辞辛苦,串场子唱歌。开始,青涩而土气的她并不被看好,常常被拒之门外。几番努力,她优美的歌喉终于征服听众,赞扬她,追捧她的人越快越多,她成了大原市小有名气的女歌手。 刚出道的女歌手历来是有钱人追逐的目标,月月很快也有了追逐者。往往,月月一个晚上要赶几个场子,追逐者会一个场子连着一个场子去听。听完一首歌,他们不但拍手叫好,还会送上一束束鲜花或者一个个大花篮。在众多追逐者中,有一个人追得最狂热,他不但每次坐在最显眼的位置,送的花篮也最大。 此人叫徐存,是华盛公司的老板。据说华盛公司是大原市很有实力的一家公司,徐老板也是跺跺脚能引起地动的人物。 徐存年近五旬,有胖胖的身材,胖胖的脸庞。他梳大背头,总是用摩丝精心定型,发丝不仅又黑又亮,而且一丝不乱。他的衣裳也讲究,西装非法国名牌不穿,皮鞋不是意大利小牛皮做的也不穿;手上的腕表,脖子上的领带,腰系的皮带,还有拎的手包,统统是国际豪华品牌。他讲究,是因为他有讲究的资本。 徐老板追月月追了七七四十九天,送花篮也送了七七四十九个,月月终于答应和他吃一顿饭。吃饭的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上的菜有龙虾、有鱼翅、有燕窝等等,大多数月月只是听过,没有见过。喝的酒是法国1999年拉菲红酒,徐老板说一瓶值八千多元。月月听后暗自咋舌,因为自己一年的生活费也花不了这么多。拉菲红酒初闻起来只有漂浮的酒香,没有什么特别;徐老板教她轻轻地晃杯,晃一阵再闻。果然,甘醇的果香味释放出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巧克力味、草木味、甚至烧烤味,很是奇特。徐老板还教她说,喝红酒适宜小口轻酌,让酒顺着舌尖喉咙缓缓流入,那种酸、甜、涩的感觉,浓郁饱满,再加之那种复杂多变的回味感觉,会令人留恋,让人沉醉。 徐存的诱导加上拉菲红酒口感的诱人,月月没能控制住自己,最后喝醉了。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赤身*体躺在床上,身旁还躺着同样赤身*体的徐存。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始大哭大闹,骂徐存猪狗不如,是畜生。徐存静静地听她骂,等她骂累了,解释说自己也喝多了,因为太喜欢她,就做下糊涂事。徐存拿出两万块钱,说会对她负责,今后要供她吃供她穿,让她过有钱人的生活。月月把钱砸到徐存头上,说不要他的钱,要去告他。徐存变脸了,冷笑一声,说愿意告就去告,告到哪儿都行,他不怕。徐存又拿来相机,让月月就看里面的照片。原来,徐存偷偷拍了月月的裸照,还拍了许多龌龊的照片。徐存威胁说,不听话,就把这些照片公布。 月月屈服了,从此以后秘密做了徐存的情人。 徐存极其花心,有许多女人。霸占月月后不久,他先后又搞到手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孩。月月很快就看清楚徐存的本质,知道自己只是他手里的玩物,是他的泄欲工具。她咬牙苦熬日子,盼望有一天徐存玩腻了她,能放手她。这期间,月月遇到了一个男孩,男孩对她很体贴,很上心,双双渐渐坠入爱河。月月对男孩什么都不敢说,约会的时候总偷偷摸,专捡人少偏僻的地方,两个人的关系她也不让公开,弄得男孩很有意见。大约过了半年时间,月月发现徐存对她的热情明显减弱,要她*床的次数越来越少,便提出来两个人分手。徐存冷冷看她一眼,说做了我的女人,就一辈子是我的女人,一辈子别想离开。月月哭着哀求,说我已经陪了你半年,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就放了我吧,以前你给的钱,我全退给你。月月太单纯,不知道一个老男人对年轻女孩除了玩弄,还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渴望永久的占有。徐存嘲弄地一笑,说钱我有的是,你要是不够,我还可以给你再加,就是千万别再提分手两个字。徐存不但不放手月月,还用卑鄙的手段让月月怀了孕。月月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彻底绝望了,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跳楼自杀了。 方琼讲完故事,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柳如全也听得唏嘘不已。 “月月是咱们学校学生,被一个流氓活活逼死,你说,咱们该不该替她伸冤?”方琼抹一把眼泪,瞪着柳如全问道。 “应该!”柳如全点点头,答道。 “你还算有良心。我问你,学生会是不是维护学生利益的组织?是不是该对月月的事情有所表示?”方琼接着问道。 “那当然。我明白了,你找我,就是要我帮你。我该怎么帮呢?是组织学生声讨徐老板?还是和你一起去告他?你讲的月月的故事,我第一次听,很悲愤,可是…,可是月月终究是自己跳楼的,就是把故事讲给所有人听,除了赢得同情,除了能从道德上谴责一下徐老板,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呢?说不定,有钱人的酒桌上,这只不过是一个逗乐的段子罢了。”柳如全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道,想替月月伸冤太难。可是,每天晚上,当我闭上眼睛,月月的影子似乎就在我的头顶飘,她哀怨的眼睛就盯着我,我放不下,也不甘心。”方琼眼泪又下来了,说道。 “别急,别哭,容我想想,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柳如全手足无措,赶忙安慰方琼,说道。 “你是个好人。不用想了,我已经找了刀锋社团。”方琼说道。 “刀锋社团?你做得对,也许只有刀手能想出好办法,他是个奇人。他们答应出手吗?”柳如全急忙追问。 “答应了,并且展开了行动。我刚才唱的那首歌,就是他们推出来的,已经在校园里唱红了。” “我早注意这首歌了,莫名其妙就唱遍了全校园,原来是刀锋社团在暗中推动。可是,这首歌推出也快一个礼拜了,大家传唱的时候除了感到悲凉,没有几个人知道它唱得是月月的事情,这有什么效果呢?刀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柳如全皱起眉头,像是问方琼,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这叫铺垫。情绪的酝酿总需要一个过程,想要把同学们发动起来为月月伸冤并不容易。刀手说,咱们是穷学生,不团结起来,是斗不过徐老板的。他们马上要开展第二步行动,需要你的帮助。”方琼说道。 “需要我的帮助?干什么?” “以学生会的名义组织一台晚会。” “晚会?他们是不是要借助晚会搞一次总动员?” “别紧张,不会的,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只管搞一台普普通通的周末晚会就成,能答应吗?” “能。可是,晚会都是喜庆的,热热闹闹的,这同替月月伸冤似乎格格不入。我该怎样操作呢?”柳如全觉得无所适从,问到。 “就像平常一样,热热闹闹搞一台晚会。只是,晚会结束的时候,他们要插进来一个节目。”方琼答道。 “刀锋社团要在最后插进来一个节目?什么节目?是声讨徐老板吗?”柳如全追问。 “他们说就是一个文艺节目,绝不会火药味十足。具体我现在也不清楚,你也别问。他们说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别说,这样对你好。”方琼说道。 柳如全似乎明白了。他很感激刀手思虑的周全。 北方大学的周末,夜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各个社团、各种组织都喜欢在周末的晚上搞搞活动,当然,校学生会搞的活动通常是规模最大的,因为人家根红苗正,也财大气粗。 今晚,校学生会搞的活动是一台名为“秋之韵”的晚会,规模是历来晚会中的最大,地点自然而然就设在学校最大的场馆——体育馆。 晚会的舞台是简易的,就搭建在体育馆的正当中,但是,灯光、音响等等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在调试音响、灯光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已经有观众入场,看来,校学生会的号召力还是不小的。 离正式开演还有半个钟头的时候,柳如全站到舞台上打量了一番,见四周看台上黑压压一片人头,估摸着观众数不下五、六千;他又盯着体育馆的几处入口看,看了许久,最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在等待刀锋社团的人。 在他答应搞一台晚会以后,阴仁同他见了一面。他问阴仁对搞晚会有什么要求,阴仁说没有要求,平时怎么搞还怎么搞。他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来,要不要在节目单上把你们的节目加进去。阴仁说,我们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千万不要把我们的节目加进节目单,也不要对人说我们要演节目。不过,你放心,我们演的节目绝不会胡来的。阴仁说的话同方琼说的意思是一样的。 刀锋社团的的承诺没有人不相信。只是,眼看着演出就要开始,,他们还是不见踪影,柳如全心里多少有些小着急。他们究竟要演一个什么样的节目呢?这个节目可是要扭转乾坤的,要让几千的观众一下子从欢乐和兴奋中转向哀伤,甚至是愤怒,该需要何等的技巧?不过,他相信凭刀手的智慧,轻易就能够做到。可是,另一个问题来了,看台上几千观众要是感情被调动,群情激昂,控制不住,会不会闹出事来?想到这里,柳如全额头上的汗下来了。 八点钟整,演出的铃声响起,节目正式开始。 晚会的节目有八个是歌舞,两个是相声,两个是小品,演员全是北方大学顶尖的文艺骨干,演得都很卖力气,赢得了观众阵阵掌声。柳如全没有心思看节目,演出的效果是好是孬,他也没有心思去关注。他只是眼巴巴地盼着刀锋社团的人到来。就这么忐忐忑忑中,他等到最后一个节目的演员上了舞台,依然不见刀锋社团的踪影。 所有节目演完了,晚会主持人上台了。柳如全把后台剩余的人员挨个瞅了又瞅,没有见到一个生脸,也不见一个人有异常。他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 刀手这到底玩的哪一出? “演出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观看,再见!”主持人满脸喜庆地宣布。 突然,一声高亢的唢呐声传来,那么凄厉,那么悲凉,让所有的人心头一沉,有一点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柳如全循声望去,只见一行四个人从体育馆西边的小门缓缓入场,其中一个是方琼。 唢呐吹奏的正是红遍校园的《绝望》。吹唢呐的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吹得神情专注,感情也很投入,以至于两眼含泪。《绝望》的旋律原本就很忧伤,此时此刻,再让唢呐如泣如诉的声音一演绎,任谁听着也是心头一痛,神情黯然。柳如权就觉得自己忍不住要哭了。 方琼一行四人缓缓走上了舞台,站定后,唢呐的声音才停下来。 “同学们,今天我想借这个舞台唱一首歌,歌曲名字叫《绝望》,就是刚才唢呐吹奏的这首歌,献给大家,更是献给月月。月月是我最好的朋友,前些天跳楼自杀了。这首歌就是为她写的,愿她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听到我的歌声。” 方琼抱一把吉他,跨前一步,泪流满面地说了几句开场白,说完,拨动琴弦,饱含深情地演唱起来。方琼的嗓音有一丝丝沙哑,唱出来的歌声有一种苍凉感,很动听,也很有有冲击力。月月跳楼自杀,观众当中许多人知道,心软的女同学开始小声啜泣,体育馆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凝重的几近压抑,所有人不再开口说话,场馆内几乎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方琼的歌声在回荡,回荡。 柳如全知道,经过充分地酝酿、发酵,刀锋社团终于打出了第二张牌。凭感觉,他认为第二张牌打赢了,因为,此时此刻,他自己就已经被感染得一塌糊涂,有了强烈的呐喊冲动。 方琼唱罢,另一个男生来到麦克风前,他留着长长的头发,很有文艺范儿。对着观众深鞠一躬后,他开声说道: “我演唱的歌曲还是《绝望》。这首歌是我写的,是我听了月月的故事写的,内容绝对真实。月月死了,是被那个大老板逼死的,也是被这座城市的冷漠逼死的。她是我的学妹,蒲公英般洁白,随着一阵风便飘来了,很快又被污秽和龌龊吞噬。我不能再沉默,写下这首歌,算是灵魂的救赎。” 男生是清唱,嗓音不咋的,加之没有器乐伴奏,歌声确实不悦耳。但是,他感情很投入,也用尽了气力去唱,那种哀嚎一般的声音,别有一番震撼人心的力量。况且,在座的观众都是月月的同学,知道这个天仙般的女生是被人逼死的,他们的同情心岂能不被激发?观众席上隐隐约约已经传来一片哭声。 层层加码,步步深入,不着痕迹间,观众的情绪被调动到了顶点。刀手高明!柳如全现在开始担心全场的观众情绪会否失控?要是再往里面加一把火,爆炸了,该如何收场?刀锋社团上台的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没有开口呢,他会使出哪一招?柳如全忐忑地只打量那个人。 “月月死了,带着冤屈,带着不甘离开了我们。我想,我们应该给她送上一份祭奠。我们就一起再合唱一遍这首《绝望》吧,大家的歌声也许能帮她叫开天堂的大门。” 最后一个人站到麦克风前的时候说了这样一段话,然后,指挥着观众合唱。体育馆里,歌声轰然而起,响彻云霄。 柳如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放声歌唱能暂时宣泄情绪,不怕大家马上会闹起来了。他曾经对今晚刀锋社团的演出节目有过种种设想,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形。刀手真是一位智者! 不过,晚会过后几天,整个北方大学的学生还是爆发了。 正文 第一章刀锋社团(5) 周末的晚会闫涛没有参加。虽然他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但从来不喜欢文艺类东西,此类活动也是能躲则躲。柳如全倒是对他讲过,他没有在心。 周六的白天他忙了一天事情,晚上的时候,他给女朋友星儿打了一个电话。大学校园里,周末、周六的晚上总是弥漫着浪漫的气息,恋人们会抓紧时间,出双入对约会一番。闫涛计划好了,要带着星儿看一场电影,然后去咖啡厅喝一杯咖啡,再然后就找一家宾馆开房。星儿是个可人的女孩,电影院里一番卿卿我我后,再到流淌着柔美轻音乐的咖啡厅喝完咖啡,她一定会很兴奋。他们已经多次开过房,每次星儿虽然半推半就,其实心里还是愿意的。拥美女入怀,共度良宵,这岂不是人生最快意的事情? 可惜,闫涛美好的计划被迫戛然终止,因为徐老板来了电话。 “你们学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怎么不想办法制止?你这个学生会副主席是白当的?”徐老板口气严厉,一声接着一声斥责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请老板明示。”闫涛一头雾水,被骂得有些发懵,低声问道。 “好意思问我?我养你们吃干饭的?你们学校昨天晚上举行了一场晚会,就是你们学生会牵头搞的。”徐老板没有好气的说道。 闫涛现在受聘于华盛公司,是徐老板的私人律师之一。徐老板出手大方,给他的报酬相当丰厚。当然,徐老板的脾气也很臭。 “晚会?昨晚的晚会是那个主席柳如全弄得,我没有参与。晚会有问题吗?”闫涛还是不清楚怎么一回事,问道。 “那个晚会就是冲着我来的,就是对我的声讨,只差指名道姓了。他们反复唱一首狗屁歌,叫《绝望》,说是纪念月月,说月月死得冤枉。狗屁!那丫头吃我的,花我的,她死了,关我屁事!你给我查一查,那个柳的是不是有问题?”徐老板说到。 “好的。不过,柳如全大概没问题,这个人我了解,办事情谨小慎微,给个娘们差不多。他一定是受人指使,否则绝对干不来这种事。那首叫《绝望》的歌曲我已经注意到了,正在查源头。现在把这两件事情一串,我敢断定,是刀锋社团在背后搞鬼。”闫涛肯定地说道。 “断你妈个头!我也知道是刀锋社团在背后搞鬼,我是要你查查那个姓柳的是不是刀手,别让人蒙了。妈的,同一个影子作斗,想想浑身都不自在。”徐老板愤愤的说道。 “绝对不是柳如全!刀手在我们学校干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简直就是一个鬼才。柳如全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学校里崇拜刀手的人很多,也有更多的人想搞清楚他的身份,他硬是像幽灵一样,没有人能抓得住。”闫涛说道。 “这小子还挺难缠。你马上过来,把昨天晚上的情况给我好好说说,我得捋一捋,这帮兔崽子一步接着一步,步步紧逼,指不定还要搞什么鬼,我得防着点。我现在就派车接你。”徐老板说道。 闫涛不敢推三阻四,只能答应。眼看一个美好的计划泡了汤,他满脸懊恼,悻悻地走出宿舍,朝学校门口走去。很快,令他更懊恼的事情出现了,他看见朱俊民又不远不近坠在身后。朱俊民最近一直在偷偷得盯他的梢。 朱俊民是他的同班同学,来自农村,老家在胶东,土头土脑的,连说话都带着胶东高粱碴子味道。此人是死脑筋,认准的事情,三头牛也拉不回来。据说,有一回他打车返校,到校门口,车钱需要30块,他掏遍身上所有口袋,只找出29块,司机说算了,差一块钱不要啦。他不答应,让司机等着,他回宿舍取钱。司机说耽搁不起那功夫。他坚决地说,自己从来不占人便宜,这是原则,要么等着他取钱,要么把他再往回拉一块钱的路。司机气得直瞪眼,真把他往回拉了一块钱路。这样的人本来就让人头痛,被这样的人黏上,恐怕就不只是头痛,闫涛连把头割下来的心思都有。 “刀锋社团”不知道如何挖出了这种人才,还派他盯自己的梢。连着数天,闫涛发现,朱俊民吃饭盯着他,睡觉盯着他,连上厕所都盯着他,盯得他心里直发毛。他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必须反击。 “你真刻苦。不过,咱们法学院好像没有教盯梢这门课程吧?能解释一下吗?” 闫涛猛然转身,迎着朱俊民走过去,站定,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朱俊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深吸几口气后,他镇定下来。 “为啥要解释?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碍着你的事吗?有谁规定这条路我不能走?”朱俊民反唇相讥,说道。 闫涛被噎得直翻白眼。 “没看出来呀,一脸老实相的朱同学,现在居然变得伶牙俐齿,居然能干特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说说,刀锋社团是怎么调教你的?”闫涛转移方向,继续嘲弄道。 “我也没有看出,法学院的高材生,学生会的副主席,竟然甘心情愿地给一个大老板当打手,竭尽全力对付自己的同学,你说,他给了你多少钱?”朱俊民毫不示弱,反问道。 “徐老板是我的客户,我不该尽心尽力为他服务吗?律师的职责是什么?你要是忘记了,回去翻翻大一时候的课本。课本还在吗?要是丢了,我倒是可以借给你。”闫涛满脸不屑,刻薄地说道。 朱俊民被激怒了,他狠狠盯着闫涛,脸涨得通红。 “少自以为是地教训人。法律的基本精神是什么?是公平正义。你身上还有这四个字吗?为几个臭钱,同学死去的冤魂你可以漠然视之,刀锋社团的正义行为你极力破坏,你说,你还有良心吗?”朱俊民义正词严的质问道。 “你果然是为了月月的事情。月月的家人委托你了吗?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光有满腔热情,要有头脑。你是学法律的,不能被刀手忽悠。告诉我,是刀手派你监视我的吗?”闫涛看着朱俊民,问道。 “是不是刀手派的,有关系吗?”朱俊民反问一句。 “有,当然有!你见过他?”闫涛急忙追问。 朱俊民是接到了刀手的指示,才监视闫涛的。指示当然还是通过手机短信传递来的,他并没有见过刀手。不过,他严格执行了刀手的指示,并把监视结果,及时用手机短信方式又回传给刀手。看到闫涛急切的样子,他决定也探一把对方的底。 “你很想知道刀手是谁,对吗?我要是告诉你,有什么好处?”朱俊民压低嗓子,问道。 “是徐老板想知道刀手是谁。你们可能对月月的事情有误会,徐老板想亲自给他解释解释。当然,徐老板绝不会亏待你,他出手一向很大方的。”闫涛心中一喜,赶忙说道。 “徐老板出手大方,是不是会给我很多钱?”朱俊民笑眯眯地再问。 “那当然。”闫涛的答复冲口而出,再一看朱俊民的表情不对,立刻沉下脸说道:“你是不是耍我?” “不敢耍你。我确实很想挣钱,只是生来命穷,挣不了。实话告诉你,至今我还没有见过刀手,虽然我很想见他;要是那一天我能见到他,我保证第一个告诉你。”朱俊民一本正经地说道。 闫涛知道上当啦,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忘了朱俊民是个死脑筋呢。于是,他把脸一沉,说道: “不管你见没见过刀手,告诉他,不要再玩火,一条道走到黑,结果会很悲催。你也别再跟踪我,否则,我不客气!” “谢谢提醒。不过,我这个人脑筋转弯慢,明天说不定习惯性地又跟你后面,你可要多担待。”朱俊民简直有点嬉皮笑脸,说道。 “哼!”闫涛冷哼一声,转身走向校门口。徐老板派来的汽车已在等候,他坐进,绝尘而去。 朱俊民目送着汽车消失,掏出手机,把闫涛的行踪用短信发了出去。他额外又加了一条短信:徐老板已在寻找你,警惕! 正文 第一章刀锋社团(6) 月光凄迷,洒在树上,又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洒到地上,地上斑斑驳驳。 校园一角的小树林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声,很低,很压抑。 哭泣的人叫韩杰,从背影上看,是个长得很秀气的男生,单薄的身板,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连手指也是细细长长的。他面前用土垒了一个小台子,小台子上放着一张女孩的照片,女孩也很清秀,面露妩媚的笑容。照片前面的地上插着三只香烟,香烟已经点燃,三缕烟雾正缭缭绕绕直腾夜空。 韩杰坐在地上,正在诉说: “月月,按照你们农村的风俗,今天该是你的三七祭日,我给你上柱香。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你怎么什么都不对我说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那首叫《绝望》的歌曲传开了,那台晚会开完了,我才弄明白一切。你一直不肯和我公开关系,我一直在痴痴的等,你不该瞒我的,不该!不该!我是爱你的,真心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呢?说了,我帮着你,你也许就不会死了。” 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泣。韩杰正是月月交往的那个男朋友。 “如今你死了,死的冤。可你死了又有什么用,人家照样当他的大老板,照样花天酒地,谁会在乎你?你真傻呀!在乎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的心在滴血。我也傻,知道你一直对我躲躲闪闪,怎么就不追查原因呢?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是被人欺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是自私的人吗?我会嫌弃你吗?我们惹不起那个大老板,我们不会躲吗?我陪你回你的家乡,咱们春播秋收,男耕女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很幸福吗?” “幸福是斗来的,不是躲来的。她自杀,她傻;你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你也不聪明。” 没有听见响动,没有听见脚步声,一个声音却传过来,韩杰惊得一回头,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 “你是谁?”韩杰问道。 “商学院的,陆文忠。”黑影回答,嗓音不大。 “陆文忠?是那个打败了日本人的陆文忠?” “是的,看来我一战成名,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名人啰。”答话有自嘲的味道。 “你都听见了?你怎么会里这里?” “前面的没听见,后面的听了一些。小树林很僻静,大概我也是一个窝囊人,窝囊人都喜欢这种窝囊的地方,哭一番笑一番没人能看见。我经常来,没想到今天能遇上你,不好意思。” 黑影说罢,在距离韩杰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一阵沉默,两个人不再说话。 “抽烟吗?来一颗。”韩杰觉得遇上了知音,友好地递过烟去。 “要是有酒岂不更好?酒能解千愁。”陆文忠点上烟,感慨地说道。 “借酒浇愁,愁更愁。不过,此时此地,我倒真想大醉一场,最起码,醉了,也就不愁了。”韩杰也感慨。 “醒了,愁还在,愁更愁,有何用?” “老兄,你说我能如何?又有能力如何?我痛苦的也想自杀,可我连自杀的理由都没有。窝囊吧?哈哈哈。”韩杰的笑比哭还难听。 “我大致听明白了你的事情,你是月月的男朋友,想替月月伸冤,又没有能力,就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我听说刀锋社团要为此事打不平,你何不加入他们?”陆文忠说道。 “我也听说了。我钦佩刀锋社团,刀锋社团的人都是英雄豪杰。可是,他们肯要我吗?听说,寻常人刀锋社团是不要的,要加入,也要等到它找你,你找它是不行的。”韩杰摇摇头,说道。 “传说往往不一定可靠,你可以试一试呀,试一试,你又不会损失什么。”陆文忠鼓励他,说道。 “你说,我该找谁?” “找阴仁。阴仁就是他们的头头,你找他试一试。我当时就是阴仁帮的忙,不过,挺丢人的,是他主动找的我。” “你加入刀锋社团了吗?” “没有。不过,他们帮我赢了桥本,让我摘了胆小鬼的帽子。” “他们不要你?他们肯定也不要我。我不奢望加入他们,只要能替月月伸冤就成。据说,他们真正的头儿叫刀手,那次你见到了吗?”韩杰满脸渴望的问道。 “刀手从来不露面,连他们自己内部人都见不着,我哪里能见得着。” “你是不是在骗我?听说,刀手很厉害,是个天才,天下没有事情能难住他。大家都说你那次赢得很古怪,就是刀手有意设圈套让桥本钻,刀手也对你进行了特殊训练。是不是这样?” “我没有骗你。我那次是阴仁训练的,从头至尾都是阴仁出面安排的。你找阴仁,准没有错。”陆文忠站起身,拍拍闫涛的肩膀,准备告辞。 “阴仁真能帮我?” “试试吧。” 陆文忠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韩杰站在那里沉思。 正文 第二章美女设的局(1) 徐老板猜得没错,刀锋社团又开始动作了。 晚上十点半钟,一间自习室。 大学的自习室,不到临考前那段时间,很少有人去;学生们惯于临阵磨枪,磨早了,怕考试的时候反到生锈,白费了一番功夫。今天的这间自习室很反常,里面人影绰绰,这可离考试还早着呢,难道是有人觉悟了,在里面刻苦? 走近了观察,你的欢喜立刻会转换成失望,因为里面并没有人学习,是在开会,有十来个学生在开会。 主持会议的人是阴仁,参加会议的人是“刀锋社团”的骨干成员。 “目前为止,为了替月月同学讨公道,我们社团策划了两次行动,一次是推出校园歌曲《绝望》,一次是搞了一个晚会,两次行动都很成功,学校里大部分学生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大家都义愤填膺,恨透了那个大老板。”阴仁兴奋地说道。 “光有恨能怎么样?人家毫发无损,照样当他的大老板,照样花天酒地,说不定还在欺负另外一个女孩子呢。”方琼显然对目前的进展不满,撇了撇嘴,说道。 “最少,我们恶心了他一把吧?”王振汉反驳,说道。 “就那点出息?有钱人脸皮都厚,说不定,人家根本没当一回事呢。”方琼反唇相讥,说道。 “脸皮厚不等于敢把丑事曝光。曝光他的丑事,他的名誉就会受损,他就会…”王振汉梗着脖子,叫喊起来。 “他就会破产?就会良心发现,然后也去跳楼,以死谢罪?”方琼也激动起来,用尖锐的声音质问道。 “好啦,好啦,别吵啦。听我说,只要把事件的真相在校园里传播开来,就达到了我们的初步目的。下一步,我们趁热打铁,开始第三次行动,这又是一个大动作。”阴仁摆手制止两人继续争吵,说道。 “什么行动?”田歌紧盯着,问道。 “请愿。向校领导请愿,要求他们替自己的学生伸冤;再向公安局请愿,要求他们重新调查案件。”阴仁一字一吐地说道。 会场变得寂静。大家都在低头思索。 刀手最近策划的这一连串的行动似乎并不高明,完全没有原先的那种诡异,狠辣,直中要害。特别是这第三次行动,简直平庸不堪。试想,明摆着的一个自杀案,哪怕死者真的是含冤自杀,凭学生请愿,难道司法机关能把人家抓了?刀手那种超人的智谋去哪儿了? “有用吗?”朱俊民终于抬起头,声音沉沉地问道。 “没用。”阴仁摇摇头,答道。 “那为什么要搞?明明知道没用,还要劳师动众地搞,只有蠢材才费劲费力干这种事情。”方琼又激动起来,插话说道。 “刀手是蠢材吗?”阴仁冷冷地看了方琼一眼,说道。 方琼闭嘴,不再言语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难为刀手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搞呢?目的何在呢?”朱俊民叹了一口气,像是问阴仁,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我也这样问过他。他说,要继续让事情发酵,这次要引起社会和媒体的关注,最好能制造出轰动效应来。人在慌乱中容易出错,他想打乱徐老板的阵脚,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阴仁解释道。 “我们确实面对的是一盘死棋。声讨也罢,请愿也罢,规模再大,无非是给徐老板一个难堪,伤不了他。只有他自己在慌乱中出错,我们才可能找到机会,进而一击致命。可是,徐老板会出什么错呢?刀手又想要他在哪儿出错呢?”朱俊民依然皱着眉头,思索着,说道。 “不知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透。”阴仁苦笑了一下,答道。 “徐老板要是不出错呢?他可是老狐狸,轻易不会上当的。”田歌参和进来,发表自己的意见,说道。 “上当不上当没人知道,还是干吧,不干怎么知道呢?机会不是等来的,永远等不来!”阴仁看了一眼田歌,神情果断地说道。 田歌吐了一下舌头,不再吱声了。 “老阴,我还有一个担心。”朱俊民看着阴仁,说道。 “你说。” 所有人里,朱俊民年龄最大,说话也最有分量。阴仁无疑对他是尊重的。 “向学校领导,向公安局请愿,无疑要慎重。我们以什么名义请愿呢?以我们刀锋社团的名义?似乎有一点牵强。人家会不会说我们是无理取闹?或者是在哗众取宠?”朱俊民说道。 “不愧是学法律的,思维果然缜密。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韩杰,来,往前站站,同大家认识一下。”阴仁扭过头,喊道。 大家其实早看见了缩在一个角落的韩杰,只是阴仁没有介绍,便都没有问。 “介绍一下,他就是月月的男朋友。”阴仁说道。 方琼多次听月月提到这个男朋友,但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月月死后,韩杰一直没有露面,她心里还暗暗骂过韩杰是负心汉、软骨头。没想到,关键时候,韩杰站出来了,方琼不由地替月月感到欣慰。 韩杰悲悲切切地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得黯然神伤。世界上有好多事情本不该发生,可它发生了;世界上有好多人本该继续他的好梦,可梦却碎了。是天作孽?还是人作孽? “请愿书就以韩杰的名义写,他是苦主,有权利写。”阴仁大声说道。 “谢谢刀锋社团,谢谢大家!我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 韩杰深深地弯下腰,真诚地鞠了一个躬。 “别客气,谁让我们是刀锋社团呢。” 圆子跨一步过去,扶住韩杰,一脸自豪地说道。 “用谁的名义请愿,这个问题解决了。现在,关键是要动员同学们在韩杰的请愿书上签名。人多力量大,签名的人多,分量就重;另外,在韩杰递交请愿书的时候,签名的人能尽量多地跟着去,也是越多越好,制造声势。这也是今天召集大家开会的原因。”阴仁进一步解释道。 “真要签名,恐怕许多人有顾虑。老阴,你想要动员多少人呢?”圆子问道。 “笨蛋,当然是越多越好。”田歌刺了圆子一句。 “大家尽力而为就行,没有固定数字。振汉,你们文学院能动员多少人?”阴仁问道。 “一百个没问题。”王振汉回答。 “圆子,你们历史学院呢?” “我也一百吧。” “方琼,你们艺术学院动员的人会不会多一点?” “我们最少有两百人会签名。” “朱俊民,你们法学院有多少?” “五十人左右吧。我争取再多动员一些。” 一圈统计下来,能动员的学生人数有六七百,阴仁比较满意。 “韩杰,明天下午四点钟以前把请愿书写出来,方琼你配合一下。写好以后,我看一下,然后传到各个学院,请大家签名。刀手特别指示,签名自愿,我们不搞强迫。”阴仁强调道。 “什么时候递请愿书?”方琼追问。 “两天以后。我们先去校长室,然后去公安局。田歌,你想办法联系一下媒体,报纸、电台、网络媒体都联系,也别多说,只说有大学生要请愿,然后告诉他们时间、地点就成。”阴仁说道。 “明白,故意调他们胃口,不怕他们不来。”田歌心领神会,狡黠地一笑,答应道。 请愿活动按计划顺利实施。韩杰递交请愿书的时候,跟过去的学生远远超过预期,很多人还举起了“讨还公道”“还我学妹”等标语牌,引来诸多路人围观;记者们的照相机、录像机也是一通狂拍,现场的采访和报道也源源不断发出。 校长亲自接待了韩杰,表态说,一定要再一次展开调查,查清事实真相,给同学们一个交代。 市公安局也郑重承诺,对月月自杀一事重新立案,重新侦查。 “刀锋社团”的第三步行动取得了预期效果。 正文 第二章美女设的局(2) 华盛公司的办公楼形状是个半圆弧形,蓝镜面的玻璃从底镶到顶,很气派;楼前的广场面积挺大,铺着大理石的地板,建有花圃,栽种着高大的迎客松,当中间立着一块巨大的汉白玉原石,上书“三生石”三个大金字,字为狂草,笔力遒劲,为著名书法家启利手笔。据说,三个字花费了六十万元。华盛公司的老板徐存笃信佛学,三生意谓前生、今生和来世,他大概是祈求永远永远都能在有钱人的世界里轮回吧。 华盛公司涉足的是最能挣钱的煤炭行业。徐存发家以前是跑车的,后来开小煤窑,再后来又从事煤炭运销,发起来以后,他成立了华盛公司;华盛公司从事的依然是煤炭运销,至今已经运营了十多年,公司资产已经过亿,是大原市煤炭运销界的龙头老大,他因此被称为大原市的煤炭大王,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徐存总结自己的成功秘诀,就是“有胆有识”四个字,有胆是说他敢干,有识是说他能审时度势,把握住每一次的发财机会。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他自认为智商绝对超一流,不是凡夫俗子能比肩的。 生意场上纵横阖捭,生活上顺风顺水,徐大老板这些年亦然有些飘飘然。他飘有飘的资本,腰缠万贯,操控煤市,他早已经不是泥腿子土农民,而是成了大原市有头有脸的商界精英,就连市长、局长们见到他也得含笑点头,也得卖他三分面子。谁知道,突然间,一个小小的大学生跳了出来,竟然敢接连摆了他几道,真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更可恼的是,这条小泥鳅掀起的浪花,居然一浪比一浪高,还淋了他一身一脸。怪只怪自己太大意,一直没有把那个学生娃子当一盘菜,结果吃了暗亏,现在,得重新掂量掂量那个学生娃子的分量了。 办公室里,徐存仰靠在他的大老板椅上闭目沉思,脸色比刚刚吞下去一枚苦胆还要难看。他的对面,站着闫涛和甜甜。 “妈的,这帮小兔崽子玩的还挺嗨,这次居然能逼得公安局重新查我,还把那些狗屁记者也被撩拨起来了。妈的,气死我了。小兔崽子,我要你们好看!”徐存突然睁开眼,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甜甜和闫涛相互看了一眼。 “哟,值得这么大动肝火吗?查就让他们查去,我们又没有把那个女孩推下楼,怕什么?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悄悄派些人手,把那些挑头的收拾了不就结了。”甜甜不屑地撇撇嘴,说道。 “就你聪明?事情已经闹大了,记者们也盯着,去收拾那些个挑头的?我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妈的,老子花钱玩个女人,犯哪条王法啦?小兔崽子们不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他妈死咬着不松口,看我不打碎你们满嘴狗牙!”徐存继续吼叫,鼻子都有气歪了。 “老板,消消气。那几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过后再收拾他们。你先拿个主意,应付一下记者;公安局调查我们不怕,记者们不负责任乱讲,舆论对我们不利,会影响公司形象的。”闫涛讨好徐存,出主意说道。 “我早想到这个问题了。他们想和我斗,还嫩了点。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甜甜,你准备一下,我要召开记者招待会,给记者们的礼物弄丰厚一点,我要一举扭转舆论的走向。”徐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好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信那些记者不替我们说话。要不要我对几个大记者特殊关照一下?他们的影响力可不是小记者能比的。”甜甜心领神会,并补充建议,说道。 “你看着办。该花的钱,尽管花就是。”徐存点头,答应道。 “老板高明。我干什么呢?是不是帮着搞搞记者会?”闫涛赶忙问道。 “记者会你别插手,你去查刀手的底细。从现在开始,你在你们学校给我挖刀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这才是祸害精,我恨不得吃了他!”徐存咬牙切齿地说道。 “老板是怕他再使坏招给我们惹麻烦?这家伙确实是个隐患,早清理早安生。我一定想办法,竭尽全力去查!”闫涛自以为聪明地附和徐存,说道。 “隐患个球!我是要当面收拾他,好好出口恶气。原先是太大意,这次我会安排一连串计划,会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任他是条龙也得变成虫,使出吃奶的劲,也翻不起浪花。”徐存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釜底抽薪?如何干?”闫涛追问。 “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我问你,多长时间,你能把刀手揪出来?”徐存盯着闫涛,凶狠地问道。 “这个…,这个…,我不敢保证。他实在藏得太深了,我现在连一点线索也没有。老板。能不能给我一点灵活度,我想攻一攻阴仁。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刀手是谁。”闫涛苦着脸说道。 “你是想花钱,拿钱收买阴仁?成,只要把那个祸根挖出来,花几个钱不成问题。”徐存痛快地答应道。 “要是阴仁不说呢?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不会轻易就范。我们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还要想别的办法。”甜甜大概上一次的怒气未消,口气酸酸地插话,说道。 “你有办法?”徐存看着她问道。 “我注意到一个人,早怀疑他了;最起码,他身上有古怪,我想试一试。”甜甜说道。 “你怀疑谁?是怀疑他是刀手?还是他身上有线索?”闫涛赶忙追问。 “咯咯咯,想套我话,没门!”甜甜狡黠地看一眼闫涛,笑起来,笑完,接着说道:“咱们各找各的,各用各的办法,谁也别干扰谁,谁也别沾谁的光。” “就按甜甜说的,你们各找各的,谁先找到,我重赏。”徐存答应了,说道。 “老板,我的法子也是要花钱的,你总不能让我给你空手套白狼吧?”甜甜瞟了徐存一眼,用比平日更甜的嗓音说道。 “行、行、行!你要钱我啥时候不给?给!”徐存的脸色变过来了,并咧嘴一笑,说道。 看来,徐存对甜甜的信任远大于闫涛,似乎,似乎还有点百依百顺的意味。 正文 第二章美女设的局(3) 北方大学的校花叫李婷。李婷是商学院学生,同陆文忠一个班。 一条惊人的消息在女生们中间传播:李婷恋上了陆文忠。 听到这条消息,田歌的第一反应是跳脚,接下来还是跳脚。 “造谣,谁他妈的缺德鬼,造这种谣言。 不过,没几天,田歌就只能跳着脚骂自己了。因为她找李婷去求证,李婷不承认,也不否认,表情却含羞带笑。 傻子也能看明懂这种表情。 “疯狂!这个世界太疯狂!天鹅要嫁给癞蛤蟆当新娘。”田歌忍不住大声调侃。 李婷的身材犹如模特一般,长腿细腰,亭亭玉立;她的脸型是人见人爱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顾盼间,眼波如清泉般灵动;她的嘴角经常微微上挑,口鼻之间的搭配既有几分调皮,又有几分高傲。她的美简直带着魔力,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手足无措。据说,学院里的一位老教授第一次见到她,就惊为天人,忍不住随口高吟了两句白居易的诗: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老教授的失态成了笑柄,李婷则得了一个“百媚生”的雅号。 偏偏陆文忠就是一截木头,面对如此的美色竟视而不见,一个班的同学,不管是李婷主动同他说话,还是有意坐他对面看他,他总是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皮,或者“嗯嗯啊啊”地应付,或者干脆没有反应。也许是享受惯了众星捧月的滋味,陆文忠的另类,反倒激起了李婷的好奇。 人总是很奇怪的。 学校二号阅览室宽敞明亮。宽敞明亮的阅览室稀稀拉拉只坐了十几个学生,显得更宽敞了。学生们现在迷恋上网,网上聊天,网上交友,也网上阅读,因此戏称阅览室为“维也纳大厅”。维也纳大厅是音乐圣殿,高雅却古老。 李婷从踏进北方大学的校门,总共进过三次阅览室,今天是第四次。一进门,她便看到了缩在一个角落里的陆文忠。她抿嘴一笑,顺手从阅览架上抽取一本杂志,径直的走过去,在陆文忠对面坐定。 陆文忠没有抬头,只管看他的书。他看得是一本《新华文摘》,聚精会神;在他的手边还有一大摞书,很杂,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都有。李婷暂时不说话,静静地盯着他看。陆文忠看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眼睛还盯着这一页的内容,手已经准备翻下一页啦。 李婷盯着陆文忠看了二十分钟,陆文忠盯着书看了二十分钟。李婷很生气。 “砰、砰、砰”李婷用书敲了几下桌子。 陆文忠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婷,点一下头之后,他又埋头看书。 “嗨,你不能同我说句话?”李婷娇嗔道。 “你好。”陆文忠问候一声,就俩字,眼睛又回到书上。 李婷气得直跺脚,脸拉得老长老长。 “真专心。这么多书堆在手边,你是看书还是翻书?不累吗?”李婷没有拂袖而去,而是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无话找话,但口气揶揄地说道。 “囫囵吞枣,囫囵吞枣。”陆文忠唯唯诺诺的答道。 “我又没有说什么,你心虚啦?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李婷毫无顾忌的盯着陆文忠,又黑又亮的眼珠在他脸上骨碌来骨碌去,说道。 “不装,不装,瞎消磨时间。”陆文忠躲开李婷的目光,说完,又埋下头读书。 “哼!”李婷这一回气得站起了身,不知什么原因,她站了半分钟,又坐下了。 在一个角落,几个男生一直盯着他们看,其中一个孔武有力的男生气不过,起身走过来,挨着李婷坐下,并伸手抽走了陆文忠的书。 陆文忠看着他,不发火,不过,眼睛依然眯缝着。 男生也看他,眼睛瞪着他。 “你认识我吗?”男生问。 陆文忠摇摇头。 “我姓郭,叫郭通。” “郭通?我还是不认识。” “上个礼拜我打架,一拳打掉了对方一颗门牙;派出所说打掉两颗就算轻伤,轻伤属刑事案,要拘留十五天;一颗属轻微伤,把我放了。不过,学校给了我处分,处分决定现在还在告示栏里贴着,你看过没有?”郭通说道。 “我很少看告示栏。”陆文忠回答,老老实实。 “想知道我为什么打架吗?” “不想。” “不想我也要告诉你,因为那个家伙欺负女生。” “我不欺负女生。” “所以你的门牙没有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陆文忠。” “是那个给日本人磕头的陆文忠?” “他们逼我磕头,我没磕,真没磕,我只是跑了。”陆文忠尴尬地解释道。 “听说你很能打,把那个日本人干趴下了?”郭通不屑地问道。 “侥幸,侥幸。” “看你那熊样,你当然是侥幸,是刀锋社团在帮你。是爷们就靠真本事打天下,靠人帮,赢了还是个熊包。”郭通教训似的说道,话很难听。 陆文忠似乎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服气?”郭通明显在挑衅。 陆文忠不再理会,顺手拿起另一本书看起来。 “是装清高?还是真熊啦?有种冲我脸上来一拳,证明一下你还是个爷们。” 郭通不依不饶,显然是在找麻烦。不过,他一定不知道,他找得这个麻烦后面有多麻烦。 陆文忠没种,没有冲他脸上来一拳。郭通得意地哈哈大笑。 一个男人若能在漂亮女人面前,侮辱了另一个男人,总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总会认为那个漂亮女人也会觉得他很了不起,甚至会看上他。哎…! 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女人们才会觉得大多数男人都很愚蠢,很可笑。 郭通洋洋得意的样子,李婷就没有拿正眼去瞧。 就在郭通还在笑,还没有笑够,他的脖子便被人卡住了。 卡他的人是阴仁,一只手像一把铁钳,卡得郭通的笑声断在喉咙里,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馒头。 陆文忠对老阴的出手不惊不喜,只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大概觉得老阴出手是应该的。 李婷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插一句话,目光大多数时间还是停留在陆文忠的脸上。 她难道是个花痴?问题是,这样的男生哪一点值得大美女发痴?奇怪? 远处,郭通有三四个同伴,他们愣了片刻,接着便跳起来,有得撸袖子,有得磨拳头。 “这小子多管闲事,还敢打人?咱们过去,问候问候他。” 几个人踢开凳子,冲过来。 没有人阻拦他们。 陆文忠此时不仅没有站起来,表示要和阴仁同仇敌忾,反而像个第三者,眯起眼睛观战。 阴仁卡郭通的手没有放松,嘴角咧了一下,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你们想打架?”他问道。 “不想。不过,人都有朋友,朋友受难,不出手,好像说不过去。”其中一个人也叹口气,说道。 “说得对,那就不要犹豫,上吧!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我就用一只手,保证一只手。不过,提前告诉一声,我的手和一般人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试试就知道了。我劝你们一句,最好一起上,否则,一个一个上来,都会挨得很重。我可不想把谁打出毛病,也受个处分。” “我们不信邪!” “你们会信的。” 话音未落,阴仁快步滑出,伸手,在一个人的耳根砍了一掌,又闪电般退回。那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跌倒;郭通才喘了半口气,脖子又被卡住了。 “看清我的步伐和出手没有?十招狠不如一招快,一击即走,攻其要害,永远是决胜的不二法门。你们就是再多几个,也奈何不了我的。”阴仁口气很托大,说道。 “你,你练过功夫?”耳根挨了一下的人,使劲晃脑袋,问道。 “你说呢?”阴仁邪邪的笑,反问道。 场面一时僵持在那里。几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郭通在无望地挣扎。 李婷终于把目光从陆文忠脸上挪开,扫了几个人一眼,开口说道: “你们还是走吧。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老阴,刀锋社团的头儿。刀锋社团不会没有听说过吧?不想若大麻烦,你们最好现在就走。” 人的名树的影,听到“刀锋社团”的名头,几个人全蔫了。 “放了他吧。”李婷冲阴仁一笑,说道。 阴仁放开卡着郭通脖子的手。 “我们不是要若麻烦,是看不惯那小子的态度。”郭通解释道。 “他的态度管你们什么事?我乐意,你们是欺负老实人。”李婷并不领情。 “算我多事。我向你赔礼。” 遇上刁蛮的女生,特别是刁蛮的漂亮女生,男生往往没脾气。 “你向我赔哪一门子的礼?你该向他赔礼。”李婷撅着嘴,转身向陆文忠坐的位置一指。 她傻眼了。陆文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开溜,身影已经到了阅览室的门口。 “喂,你等等,等等!” 李婷扔下一堆面面相觑的男生,追陆文忠去了。 正文 第二章美女设的局(4) 陆文忠果然没有能够溜掉。 虽然他走得很快,但禁不住后面的人跑步追赶。李婷就在跑步追赶,高跟鞋的声音“咯咯咯”只直响。 “溜啊?我看你往哪儿溜?”李婷追上陆文忠,洋洋得意地问道。 陆文忠只有苦笑。 “你怎么不跑?你要是敢跑,我指定追不上。”李婷看着陆文忠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 陆文忠不敢跑。他敢跑,李婷肯定追得更凶,说不准,又有一个路见不平的站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再给他来几下,那就灾情惨重啦。 阅览室的前面是学校的西花园,依依的垂柳,裁剪整齐的冬青,精致的小花坛,爬满青藤的长廊,再加上弯弯曲曲的幽径,构造出一个精美的小天地。时下正是傍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谈恋爱,还能干什么?所以,长廊的条凳上,垂柳的树荫下,坐着、站着的全是一对一对的恋人。 “说话嘛,今天自从见到我。你只对我说过三句话,我都记着呢。是不是讨厌我?” 李婷的表情似嗔似嗲,能把铮铮铁汉的心勾出来,柔软揉碎。 美女人见人爱,尤其是美女对你撒娇的时候,能不动心的只有石头人。陆文忠不由抬头,注视着李婷娇艳的脸庞,说道: “不是的,是我胆小。你们都知道的。” 李婷第一次见到陆文忠睁开眼睛的样子。陆文忠的眼睛睁开了,眼珠子黑多白少,亮晶晶。有一瞬间,李婷看到那双眼睛里透漏出来的光像海一般深邃。她想抓住,但如同白驹过隙,只是一闪,那种光就消失了。 李婷后来对人形容,那一闪的目光特复杂,既像刀一样刺人,又像磁石一样吸引人,令她如同被电击,全身发麻。 “你刚才睁大眼睛看我啦,再睁大,看我!我喜欢被那样看。”李婷嫣然一笑,盯着陆文忠说道。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那样看过女孩子,失态了。” 李婷的大胆,似乎吓着了陆文忠,他不仅不敢再看,反而一个劲地赔不是。 “你是老学究还是冷血动物?看!看我脸,我让你看的。”李婷跺着脚,说道。 陆文忠始终不再抬头。李婷气得往前逼一步,他则往后退一步;李婷再逼一步,他又往后退一步。 “我是不是不好看?看一眼,你就看够了?” 李婷无奈地停止逼迫,嗓音涩涩地说道。那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怨之意。 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 陆文忠不忍心了,他偷偷瞄了一眼李婷。什么叫柔情似水?什么叫风姿撩人?他只感到心头一震。 “你好看,谁都喜欢看。”陆文忠声音低低的说道。 “傻瓜。”李婷“扑哧”一笑,笑得风情万种。 月光。 灯光。 不知道是月光揉进了灯光里,还是灯光揉进了月光里,静静地洒下来,地面上温柔满满的;人脸上,温柔也满满的。 “能带我到那边坐坐吗?”李婷说道,说完就低下了头。 她也有了一丝羞涩。 那边就是长廊,长廊上坐的男女往往是恋人。 “嗯。”陆文忠点点头。 李婷笑了,笑的好甜。 陆文忠其实很帅,如果他头不垂腰不弯的话,如果他不穿这件藏蓝色的t恤的话。T恤做工粗糙,明显是地摊上淘来的货,衬托得他整个人逊色下去一大截。当然,知道他底细的人,会把他看得更逊色。 偏偏有人觉得他不逊色,偏偏觉得他不逊色的人还是个大美女。 真道是:女人心,海底针,不可捉摸。 你看,此时此刻,李婷就坐在陆文忠身边,坐得还紧挨着,脸上的表情居然还那样陶醉。 不合理的事情就会有人看不惯,看不惯就会来煞风景。 这次煞风景的是冤家对头,日本人桥本。 “嗨,胆小鬼,你也有女朋友啦?还是个靓女,怎么拐来的?能保住吗?”桥本满嘴嘲讽,说道。 桥本胳膊上也挎着女朋友,是日本妞还是中国妞看不出来,人当然长得和李婷差着档次。他大概对上一次的失败耿耿于怀。 “嗨,磕头虫,还是不服气吗?没有办法,怨只怨你运气差,磕下去的头是收不回来的。”陆文忠学着桥本的口气反击说道。 大概桥本是手下败将,陆文忠这一次居然没有退缩。 “磕头虫?你敢叫我磕头虫?”桥本很意外,瞪着陆文忠问道。 “磕了一次,又磕一次,不叫你磕头虫,叫什么?”陆文忠不温不火地说道。 桥本脸涨得通红,刚想发作,突然忍住了。他低头开始思索,并不停地一遍一遍打量陆文忠。 陆文忠依旧驼着腰,眯缝着眼睛,毫无英雄气概。 “陆,你为什么总是这付姿态?不对,你是故意装出来的,你在骗人,你骗了所有的人。”桥本直视着陆文忠,语出惊人,说道。 李婷也盯着陆文忠看。 “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窝里窝囊的。是不是因为你输过我,就看我英雄一点?我真该高兴一下,总算有人高看我啦。”陆文忠似乎有一点洋洋自得,说道。 陆文忠的表现让桥本又有一点糊涂,他低头继续思索。 “陆,你差点又骗过我。第一次你撞我,凑巧就撞得我磕了头;第二次咱们决斗,你一拳就打倒了我,我又磕了头。虽然你出拳的姿势很滑稽,但那一拳又狠又准,绝不是凑巧。我被你朦了,那里有那么多的凑巧?陆,你深藏不露,很可怕。” 桥本终于想通了,看着陆文忠,语气坚决地说道。 李婷把目光从桥本身上收回来,细细审视陆文忠,脑子也飞快的运转。她在琢磨桥本的话。 “你在抬举我。凑巧,真的是凑巧,我那里会什么藏不藏,想显摆还来不及呢。你看,现在你夸我,我不是很得意吗?”陆文忠极力否认,说道。 “我不会信的。你也许有原因,我不会揭破你,但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见陆文忠依然摆出一副窝囊样,显然是不想认账,桥本摇摇头,挎着女朋友走了。 陆文忠也摇摇头,冲李婷苦笑。李婷毫不理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咬着嘴唇,眼皮眨都不眨地看,使劲看。陆文忠想躲开,躲哪儿,李婷目光追哪儿,陆文忠垂下眼皮,李婷甚至歪下脖子,照旧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把我看毛啦。”陆文忠终于说道。 “心里没鬼,你躲我干什么?桥本的话,我也信。”李婷嘴角轻笑,说道。 “我能不躲你吗?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被女孩子这么看过,尤其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看得我害羞。” 陆文忠说完,真的脸红了。李婷则“扑哧”一乐。 “又在装。你别转移话题,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李婷不依不饶,追问道。 “冤枉!我真没有装。我天生就这模样,从小就窝里窝囊。谁不想英雄英雄?你看,打败桥本,我在他面前就敢英雄,我装了吗?可惜,那还是人家刀锋社团帮的。”陆文忠叫屈,说道。 “是吗?”李婷尾音拖得很长,斜眼看着陆文忠,继续说道:“我早就在注意你,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很特别,别人身上没有。今天桥本点醒了我,你身上应该是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可以是勇敢,可以是智慧,可以是凌厉的霸气,反正很复杂。虽然你在极力掩饰,有心人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陆文忠的手似乎轻轻抖动了一下。 “你们女孩子想象力都丰富,我有你说得那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那是大英雄,我这个样子能英雄吗?别让人笑话了。”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平日里看你窝囊的样子,我总觉得不对劲,这是直觉。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确的。”李婷幽幽地说道。 见陆文忠抵死不认账,她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两个人不再开口,各自低头想心事。月亮已经悄悄爬到了头正顶,地上起了微风,天有些凉意了。 “天不早啦,咱们回吧?”陆文忠说道。 “我想再坐一会,陪陪我,好吗?” 李婷说话的的声音那么娇柔,那声“好吗”更是充满诱惑,这样的要求谁忍心拒绝? 两个人又静静地坐。 远处,有人在吹笛子,吹得是《梅花三弄》,优美的曲调令人入迷,令人陶醉。 “天越凉了,都起露啦,咱们走吧?”陆文忠再次提醒道。 “拉我起来。” 李婷伸出手,她的手白润如玉。陆文忠轻轻一握,那种柔软和滑腻的感觉,几乎让他颤栗。 李婷久久不抽回手,她要虏住陆文忠的心。 陆文忠会成俘虏吗? 李婷住九号女生公寓楼,虽然有点难为情,陆文忠还是把李婷送到了楼下。路上,李婷要陆文忠挎着她,陆文忠不干,李婷说: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啥?说完,硬把胳膊送进了他的肘弯里。也不知道是谁挎着谁,反正,那段路总算是别别扭扭走完啦。 望着陆文忠逃跑一般离去的身影,李婷饶有兴趣地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她没有急于进楼,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别藏着啦,该出来啦。” 奇怪的电话,奇怪的口气。她打给谁? 数分钟之后,建筑物的阴影后面,闪出一个苗条的身影。 “看了一晚上直播,过瘾吗?”李婷冲黑影笑着说道。 “死丫头,口无遮拦,也不怕羞?” 黑影边走边说,语气甜甜的;走近了,才看见脸孔也是甜甜的。来人是甜甜。 “谁不怕羞?一个当姐姐的,看了一晚上表妹谈恋爱,你说,谁不怕羞?”李婷嘴上不饶人,说道。 原来,甜甜是李婷的表姐。 “我怕羞,羞得都不敢往下看。硬往人家身上靠,硬把手往人家胳膊弯里塞,谁干的?脸皮真厚!”甜甜边说边笑,还用手指在脸上羞了两下。 “坏死啦,有这样当姐的吗?不行,我得挠你两下,否则,太吃亏。” 李婷冲过去,两个人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 “好啦,好啦,别闹了。把整个经过给我说说,许多镜头我可没有看见呢。”甜甜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拿来!公事公办,本美女不提供无偿劳动。”李婷把手一摊,说道。 “掉钱眼里啦?找小帅哥谈了一晚上恋爱,还要我付钱,天下的美事你都占啦。”甜甜故意在李婷的手上拍了一下,说道。 “搞清楚,我是奉旨谈恋爱,是你们请我同他谈的,是任务。我认识你那个破老板是谁呀,凭什么给他白干活?”李婷说道。 原来,李婷主动接触陆文忠是受人指使,她主动追求陆文忠,也是设得一个局。 “给你,小财迷,这是五千块钱,徐老板说,你要是能查出来谁是刀手,他再给你一万。”甜甜把一叠钞票拍在李婷手上,说道。 原来,甜甜怀疑陆文忠是刀手,特意让表妹使美人计来调查的。 李婷把钱扒拉了几下,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说道: “查不查得清楚出来,本美女概不负责。这一次是我应得的报酬,有福同享,明天请你吃大餐,说,想吃什么?” “吃,也不怕吃成胖丫头没人要。好啦,这下该把整个经过告诉我了吧,说详细一点,我好交差。”甜甜说道。 “是不是从进阅览室说起?你们找的那个叫郭通的蠢材,并没有成功地激怒陆文忠,人家不出手,也不还嘴,真看不出底细。倒是阴仁出手啦,几下就把你们的人打成了缩头乌龟,替陆文忠解了围。”李婷说道。 “阴仁?怎么又是阴仁?这里面有古怪。”甜甜皱着眉头,边思索,边说道。 “有什么古怪?阴仁凑巧在那里,他是刀锋社团的,见你的人欺负陆文忠,要不出手,才见古怪呢。”李婷似乎不赞同甜甜的推想,摇摇头,说道。 “你说的是表面现象。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凑巧太多了。我之所以怀疑陆文忠,就是因为他们之间凑巧的事情太多,总有凑巧就不是凑巧了。”甜甜说道。 “你是因为阴仁总是帮陆文忠,所以怀疑他?”李婷问道。 “不是那么简单。我怀疑他就是刀手。他在暗,阴仁在明,他们之间是有配合的。你接着说,把今天晚上看到的都告诉我,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甜甜说道。 桥本也说陆文忠身上凑巧太多,怀疑陆文忠刻意在隐藏什么。李婷听甜甜说完,心里更坚定了自己今晚对陆文忠的判断,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婷开始叙述,她的叙述有详细的地方,也有忽略的地方。像他们和桥本在一起的那一段,她的叙述就是几句话带过,更没有把桥本对陆文忠下的结论说出来。还有,陆文忠眼睛里那种海一样深邃的光,明明她抓住了,也没有说。事情刚刚发生,她的记忆力不该有问题呀?她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