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入夏,清风微荡,杨柳缓动,蝉虫鸟鸣不绝于耳。 一向其乐融融的凌家此时却异常的安静。 凌琳蹙眉嘟嘴坐在自家沙发上无聊的数着蝉鸣声:二一七,二一八,二一九,二二零,二二一……眼光不漏痕迹的向大门敞开的主卧室偷瞄着,心里腹诽那个老头子这次居然这么坚持,有点不好办啊,看来还得用那招了。 凌母端着两杯凉茶从厨房出来,看了看从主卧里飘出来的一缕缕烟色,轻手轻脚的放下杯子凑到凌琳身边嘀咕:“这回你爸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凌琳没说话端起凉茶咕噜咕噜一杯下肚,畅快的啊的一声。转头在凌母耳边说了几句,凌母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从沙发后面拿出了一个鸡毛掸子。 凌琳起身把沙发坐垫掀开从下面扯出了一个平展的棉布包,撩起衣袖裹在了大臂上,最后在牙齿和左手的帮助下用绳子缠了一圈又一圈,放下衣服左右看了看没有肿胀的样子就放心的给了凌母一个眼色。 凌父怒不可遏的坐在床上,卧室里烟雾缭绕,床头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上面的几个还冒着青色的烟。 真是的,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小女孩才多大竟然想着要搬出家里自己住了?!她知道怎么生火做饭吗,知道怎么洗衣擦地吗,知道怎么买水买电吗,知道怎么除潮祛湿吗!屁都不懂的孩子谈什么独立! 不多时,客厅里传来熟悉的抽打声,还有母女两个人骤然升起的争吵。 “你个熊孩子,你爸我俩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处处忤逆我们的吗?!啊?”“啪”的一声。 “你知道我们有多不容易吗?!啊?”“啪啪”两声。 “你个不孝的孩子!你就是欠打!”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密,其间夹杂着少女凌乱的叫喊声和木棍与人体接触的摩擦声。 凌父拿烟的食指和中指不由得微微用力,手里才点燃的香烟被拦腰掐断。他烦躁的把烟扔在红木地板上踩了踩,嘴里啧了一声。 客厅的闹剧还在继续着,他明明知道这只是母女两人演的一场戏,但是听着宝贝女儿一声声的痛喊和木棒越来越快的挥打声,他还是不争气的担心起来。就算是有护垫垫着,照这种打法也无法保证没有任何的疼痛啊。 真是的,这俩女人真是他的克星!上辈子做什么孽了摊上个这么难搞的! 凌父紧皱的眉头慢慢展开,低头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出了卧室。 “够了。” 沉厚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凌母和凌琳都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凌父步履缓慢的走到凌琳身边弯腰欲拉她的手臂,凌琳迅速反应过来躲在母亲身后护着右臂,一脸的喜色:“爸爸,你同意让我出去住啦?” “先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不行!先说你的决定!” “……随你。” “ohyeah!”凌琳像只得了胡萝卜的小兔子一蹦一蹦的走到凌父身边,主动掀了衣袖拿了垫子露出手臂让他看,凌父见原本细嫩净白的大臂上净是浅浅的红痕,心里还是狠狠的疼了一把,拿出医药箱开始上药:“你啊,整天跟你妈合起伙来骗我,老是用这一招都不腻吗?” 凌父这话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凌琳笑了笑:“管用我就用,谁让您激将不成软磨无用就是受不了这苦肉计呢!” 凌父唔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小心的上药。凌母喝了一杯凉茶才觉着耗费的体力回来不少,看凌父一副别扭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你爸不是受不了苦肉计,而是担心你受伤啊。” 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凌琳从来心知肚明:“恩,我知道。但是爸爸,我已经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会好好在外面生活,你要相信我。” 凌父看着凌琳眼中的坚决和自信,心里虽然担忧更甚也不得不顺从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啊! 搬家那天碰巧赶上天飘小雨,几天的闷热气息一扫而光。 凌母送凌琳到家门口,手一直紧紧的攥着新家的钥匙。凌琳看了看主卧,没有关紧的门缝中不时窜出几缕青烟,知晓父亲定然是红着眼眶不敢见自己,心下柔软着告诉母亲:“不用太担心我,每周末我都会回来的。到时候让爸爸准备好一桌子菜等着我!” 前两句她故意放大了嗓门,确保屋里的人能够听见。没有再多说干脆的上了卡车离开了。 收拾了两个晚上,新家里的包裹终于都整理好了。 凌琳春风满面的来到杂志社。从进门开始到电梯到进入办公室,凌琳见人就说早上好,大大笑容带着爽朗的声音让所有被搭讪的人都自然的回了一个微笑,这个新来的记者还真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呢! 凌琳才在办公椅上坐定,旁边的林诺就给她递来一摞资料,阴沉道:“凌琳,这是你今天的工作。” 凌琳接过来,开心的说谢谢,搞得林诺一头雾水。 她们是同一时间进社的新人记者,每天的工作就是窝在这个椅子上整理资料,连出去跟着跑新闻的资格都没有,主编美言其曰这是“新人的磨砺期”,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应付她们的手段罢了。那些真正被选中的有潜质的新人早就被主任记者挑走了,也就她们这些空有一腔热血的废柴才会被遗落在小角落里,过了实习期就随便丢一个理由把她们fire掉。 这种无聊的日子让她都有了放弃的心思,凌琳却每天都兴致勃勃的把一个个文件夹整理的井然有序,偶尔还和她说自己看到了那些那些有意思的趣闻,开心的好像在天堂一样。而今天的她,尤其的兴致高昂。 林诺瞥了瞥隔壁同样一脸兴奋的犯二青年张扬,又看了看一脸满足地沉浸在工作中的凌琳,顿时黑了脸,趴在桌上自怨自艾的碎碎念起来。 正文 第二章 下班时间临近,凌琳把做好的文件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整齐的放在桌边椅子一转蹭到了林诺旁边。 “小诺小诺,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啊?” 林诺疲劳的很,沉着脸问:“啊?为什么?” “恩~我啊~搬了新家!想要邀请几个朋友到家里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林诺无力地把手里的资料抖了抖,又指了指桌角的那一堆文件。 凌琳明了的笑了笑:“哦~明白了,等下我帮你一起做,做完了一起去我家。” 林诺眼神放光看着凌琳,激动的点点头。 凌琳嘻嘻的笑着又转到了张扬那里:“阿扬,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呗!” 张扬专注而快速的给文件分类,手上的活停都没停爽快的答应了:“好啊!一会一起走!” 三个人在凌琳家忙碌了好一会,终于把所有的蔬菜鲜肉都整齐的摆在餐桌上,一个个精致的小盘子上放着数量适宜的各色蔬菜和肉类,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居然有小二十样儿! 林诺和张扬见这架势都瞪大了眼看着凌琳:“你家吃火锅一向这么丰盛吗?” 凌琳不觉着有什么不对,自己在家吃的话大概会更多吧。 她拿出了四五种蘸酱一样给了他们一个:“有一些应季蔬菜在这面买不到,所以只能先这样了,以后有机会让你们去我家吃火锅,尝尝我爸的手艺,他独家自制的秘制蘸酱才真是一绝呢!” 张扬的吃货本性在他听到“独家”“秘制”的时候完全爆发了,激动的拉着凌琳的手说不出话来:“……凌琳,什么时候带我去?” “……Σ(°△°|||)︴”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客套话么…… 吃过饭后,凌琳准备了水果和冷饮,三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原本只是同事的三个人因为这一顿晚饭变得亲近了不少,聊得话题也渐渐涉及到了私人问题和个人情感。 林诺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们倆为什么每天都是精神满满的样子?不觉着无聊吗?” 凌琳不在乎的笑了:“整天上班一坐就是一天,读着那些晦涩的资料,怎么可能不无聊。我是记者诶,又不是学者,可是呢……” 凌琳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转了头去看了看张扬,两人对视了一下不自主的都笑了,只有林诺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张扬接过了话茬:“可是呢,作为一个记者,文字功底是基础。不仅仅表现在文本的书写上,还有与人对话的技巧和时机,如果不能知道该如何说话,又怎么能报道出真实可靠的新闻呢。你说呢?” 凌琳相当同意的点着头:“无聊难忍也得受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林诺听着这一番话,头脑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像往常一样,凌琳在早上七点醒来。但是,不是生物钟的自然醒,而是被一只脚踹醒的。这只脚一整晚都骚扰着凌琳,踹了腿踹肚子半夜还被踹下床一次,终于在她再一次被踹下床后,闹钟响了起来。 她抱着一人高的轻松熊迷迷茫茫的睁开眼,揉着腰站起身,对着床上不为所动安然沉睡的林诺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的去了洗漱间。 打开卧室门凌琳手里的熊啪叽掉在了地上。 眼前是怎样一副光景啊~ 自己暖橘色的小熊围裙套在张扬180的高大身体上,他手里掂着平底锅慢慢的旋转着,平铺的蛋液均匀散开在火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久鼻尖嗅到了焦焦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味道~~~ 凌琳是一个厨房白痴,唯一会做的大概就是泡面和火锅了,于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把这两道菜学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对于善于做饭的人,她还是崇拜的很。 循着饭菜的香气,她呆呆的走过客厅,走到餐厅,餐桌上是三人份的早点:米饭、腌菜、小炒、清汤,还有正在慢慢煎熟的鸡蛋。 哇~此时此刻,张扬在凌琳眼里的形象瞬时高大起来了。 张扬转身把煎好的蛋放入盘里,看到凌琳目不转睛的盯着餐桌上的饭,以为自己擅自下厨让她不高兴了,讪讪的说:“不好意思啊,看你们都没起就擅自做了早饭。” 凌琳低着头没说话。 张扬心里开始打鼓,莫不是真的生气了? “那个,你生气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凌琳抬头看着张扬,一脸食欲大开:“……可以吃了吗?” 张扬大汗,点了点头。 三人一起走进杂志社,凌琳和张扬都是精神满满的样子,逢人就问好,林诺夹在他俩中间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对她这样一个怕生拒人的宅女来说,身边俩人简直就是克星一般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隐形掉只要可以避开陌生人一扫而过的目光。 办公桌上依旧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夹。 “呃——”凌琳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加油打气:“开始了!” 林诺尴尬的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另一个人,早就不声不响的进入了工作状态。她苦笑着叹气: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还真是热情缺缺啊。 临近下班,张扬和凌琳早早完成了工作帮着林诺解决最后的一些文件整理。意想不到的是,总编大人居然会召见他们。 三人中反应最夸张的是张扬,就好像进了深宫久被冷落终于让皇帝翻了牌子的嫔妃一般,抓着传消息的人一阵猛摇问个不停:“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凌琳也是惊喜的样子,只有林诺却还是黑着一张脸,心里也是喜忧参半。 各怀心思走到总编办公室,还没等林诺说要小心应对张扬就先急性子的敲了门。 “进来。”入耳是舒服而清润的中低音,简单两个字却让凌琳可以预想出门内之人的大概模样。定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好听的声音,人肯定也不错。”林诺听着凌琳的低语浅浅笑了。 推门进去,果不其然。 凌琳推了推林诺,眼神一转,我说对了吧! 连林诺都不由得在心里惊叹一声:好棒的男人! 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主编顾晨,短碎的利落黑发,米黄边框的眼镜,一张脸棱角圆润,五官精细,白色长袖单衣搭配浅色开衫针织毛衣更是把整个人帅气儒雅的气质衬托的更为突出。见到三人,目光从电脑上移到三人身上,信手摘下眼镜放在一旁,原本自然带笑的唇角更是向上勾起弧度,温柔的笑开:“坐下吧。” 正文 第三章 “这一阵的工作你们觉着怎么样?”顾晨的话一出,一字排开坐着的三个人俱是一脸迷茫。 凌琳和张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林诺在心里权衡着说好和不好各自的利弊。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扬倒是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 “只是阶段性调查一下员工的感受,作为参考。” “什么参考?” “杂志社工作分配的参考。” 张扬了然的点点头。 凌琳实话实说:“我们觉着很好,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 顾晨对于凌琳的回答倒是很感兴趣,很久没有人给过这样的答案了:“好?好在哪里?” 凌琳先是客气的微笑了一下:“我们知道作为一名合格记者我们还差的很远,主编大人给我们的虽然只是一些整理资料的无聊工作,但是我认为从这些优秀的报道中我可以学到作为记者必不可少的写作能力。” 一个出奇的答案背后居然是这么官方的理由,顾晨笑的有些无奈。毕竟是新人,对自己主编的主编身份还是有所顾忌,还有,那种奇怪的称呼算是怎么回事?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啊,让我怀疑到底是真心如此还是虚与委蛇的托词呢?”顾晨托着下巴微笑看着三人。 凌琳这番话说得确实有些敷衍的意味,但心里也的确这么想的。 张扬不急不慢的说到:“商场如战场,主编大人的心思我们做下属的怎么能不去揣摩,顺着你的心意说话也是我们必须磨练的一项能力,您说呢。” 张扬的口气没有了平时的玩笑不恭,正色的样子让他平日里看起来傻痞的脸多了几分凌然的正气。 凌琳对此颇为欣赏,林诺倒着实惊讶了一把,没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还有这么帅气的一面。不过,这么率直的性子不知是优是劣,毕竟广纳言路的上司不那么多见。 “说得好。”顾晨在三个人直视的目光下淡淡吐出三个字。 “你们怎么了,脑袋被驴踢了?呆头呆脑的坐着不下班啊。”刚才给他们传消息的同事准备下班了却看到三个人失了魂似的在那傻坐着。 三个人听到声音齐刷刷的回头,眼神都是精明明的冒着蓝光,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同事被他们吓得后退了几步:“你……你们继续……继续……” “嘿嘿嘿,主编大人夸我们了~~~” 同事一阵大汗,心里腹诽:三傻吗,主编和你们说句话就这样了…… 凌琳洗过澡无力的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吃水果。 想起今天的事不自觉的又笑出声来,顾晨顾主编,且不说长相上的温文尔雅,气度更是一般人难以比拟的宽厚近人,怪不得林诺给他“完美优质居家暖男”的标签。 还有什么事比遇到一个善解人意的上司更难得的呢。不过,最让凌琳高兴的是明天的出访,这是她第一次跟机出去,虽然只是作为一个打杂的助手。 怀里抱着大熊玩具,凌琳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就这么兴奋着平息着兴奋着平息着纠结的睡着了。 同一时间,张扬一脸困倦的躺在床上,刚刚刷掉了一场游戏副本的他怀着满足的心情就这么睡过去了,至于明天的采访,除去知道消息那一刻的激动,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现在,这事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睡觉最大! 还是同一时间,林诺黑漆漆的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黯淡亮着,照映着林诺绑起长发后显露出来的清秀面庞。细碎的呢喃自语还有她面无表情的在电脑面前快速敲敲打打的样子让这不明亮的屋子又添了几分黑暗气息。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三个人因为同一件事而被牵动心弦,只是他们不知,曾经有过的悸动兴奋会在明日的太阳升起后像海洋上的泡沫一样破灭消失。 第二天,杂志社门口。 “啊——好~重~啊~~~”张扬抱着一堆拍摄用的器材外八字的大步走向采访车。身后的摄像师看他一个大个子气力不济走路不稳的样子,着实担心宝贝机器的安危:“诶新人,小心你手上的东西,摔坏了可不是你能赔得起的!” “……呃……好~的……”张扬努力的稳住底盘向前挪动。这算哪门子的学习实践啊! 凌琳和林诺各自抱着不多的资料跟在张扬后面缓慢走着,步子紧随着他不敢有一分的僭越。 凌琳心有同情的看向林诺:“小诺,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他啊?那机器看起来很沉啊。” 林诺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大男人连那点力气都没有会让其他人看不起的。” 凌琳看着前面的张扬抱着东西不停叫唤抱怨的样子自言自语:这个样子才更难看吧。 “小诺,我们为什么不先上车呢,跟在他后面干什么?” 林诺悠然答道:“如果他看咱俩这么轻松的样子得多委屈啊,就像遭遇了不平等待遇一样。而且……”她扶了扶黑色镜框,眼神骤然闪过一丝精光:“嘿嘿嘿,看他那废柴的样子,你不觉着很有意思吗?” “呃……呵呵……”凌琳尴尬的笑了笑,小诺,你是隐形的S体质吗……--|| 正文 第四章 凌琳原本以为主编大人是让他们做一次实习采访,比如坐在采访现场熟悉一下气氛,或者通过跟机了解一下流程,谁知道,一整天三个人都像杂工一样在工作人员周围跑来跑去,摆器材递水这些琐事全交给了他们。 全天下来,在现场的时间还没有和司机大叔侃大山的时间多。 凌琳和张扬还好,本就是天性乐观的人,即使心里小有怨怼,比起坐在办公室看没有温度的资料,能出来还是值得欣慰的进步。 但林诺就不行了。 且不说她性子里有暗黑悲观的一部分,就这种工作内容都对不起她昨晚熬夜调查资料付出的努力。内心这么想,脸上也多多少少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好友关心的来问怎么了,她也不好意思直说,以大姨妈的定期访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一天下来,凌琳和张扬为林诺担下了大部分的事,疲劳感倍增,林诺却觉着还不如坐办公室里看资料来的好。 顾晨正在检查稿件的时候助手告诉他采访车到楼下了。 他起身走到窗口向下看,依稀可以见到工作人员精疲力竭的从车里下来走进杂志社,最后下来的三个人的身影显得颇为明显,前面的那个男孩抱着硕大的摄影器材,后面跟着两个女生,俱是蜗牛般的速度前进着。 今天的采访是他特意安排的,作为初入记者界的人,他们在这一批新人中算是不优秀的,所以当其他人早就跟机采访的时候,他们还被安排在办公室坐冷板凳。 副社长奉行的原则是弱肉强食。在生存链中没有足够能力保住地位的就干脆的开除,下一批有才能的人腾位置。 但是,他却悄悄的修改了三人的工作报告,还给他们安排了实习采访。 他觉着三个人的潜力还有待开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是来源于他们说这份工作很好时眼神中真挚的神色还是张扬直率与之对峙时的无畏。 姑且再看看吧,作为一名记者,性情比起天分或许还要重要。顾晨是这么打算的。 凌琳他们回到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就被主编大人召到了楼上。 在电梯里,三个人商量着一会的说辞,一致认为选取中立的态度是最好的。虽然显得太场面话但至少让人无可指摘。 他们没想到的是,顾晨根本就没有问他们“今天的事感觉如何”这种话,反而给了他们一打资料让他们参考着交一份报告上来。 是该说主编大人有先见之明呢还是他们太自己为是了呢?真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凌琳把资料复印了一下三人各自研究起来。 读过后,凌琳整理出了基本的写作方式,张扬把用词上的考究总结了一下,林诺却心有隐忧的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份报告写的不标准吧。 林诺昨晚看了很多与采访和报告写作的相关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正式和简洁。 但是主编给他们的这份报告,且不说里面遍布了太多无用的形容词,单就那些不正式的人称用语就显得随意不严谨。这让她不禁怀疑这份报告的写作着是不是同他们一样的新人。 张扬和凌琳皆是大吃一惊:“小诺(林诺),你说的是真的吗?” 口说无凭,林诺不慌不忙的从背包里拿出了她昨晚总结的资料给他们。 这下,三个人无语了。总编大人的意图何在啊?!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几分钟,林诺建议他们写两份报告,一份仿照着主编给的报告写,一份按照正式的规格写。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三人还在奋笔疾书。当他们完成时已经是八点多了。 “主编大人会不会都下班了?” “但是他让咱们今天给他啊。” 林诺最后整理了一下文件向电梯走去:“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意外的是,主编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朦胧看到顾晨端坐着的儒雅剪影,还有隐隐约约的书本摩擦声。 进入办公室后,凌琳先是把仿写的资料给了顾晨,他草草翻了两页就扔在了一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凌琳和林诺以为过关了,正要暗示张扬不要再把另一份拿出了,没想到张扬一个箭步上前把报告交了。 “主编大人,经过我们的讨论,一致认为您给我们的的那份报告存在着诸多错误,其中行文拖沓、不严谨是最大的两点。因此我们尝试着写了一份新的,请检查。” 张扬的气势又回到了那天与顾晨对峙的时候,凛然的正气十足。 凌琳和林诺真是想打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个傻大个怎么连察言观色都不会啊。这下全完了。 顾晨简单翻看了新的报告,虽然整体的模式感很重,有些字句的语法还有待考究,但看得出是用心写的,在格式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三个人写两份报告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姑且也算看出了报告的真假,还敢当着自己的面提出问题,这种对真相的坚持值得表扬。 顾晨看着三个人面色犹疑的望着自己,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道歉后等待对方回复似的,带着些微的无措和试探,他突然笑了。 主编大人喜怒不定的笑更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别那么紧张,我给你们的报告确实有问题。”顾晨浅笑宴宴,“这也是对你们的一项考验,虽然完成的不尽如人意,但勉强算是过关了。” 之后的几天,凌琳他们终于摆脱了办公室生活进入了实习阶段。 从最初的跟机小杂工,慢慢的开始有机会在采访现场待一段时间,过了几周,终于有机会坐在离记者和采访对象不远的地方安心的听一场完整的访谈。 主编要求他们每天都要写一份报告交上去,写作方式他们渐渐熟练,完成的速度也越来也快。唯有那一次,因为采访对象的迟到,采访时间不得不拖延,回来时就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张扬和林诺火速赶回去写报告,凌琳去楼上找主编说明情况。主编和颜悦色的回答:“我下班很晚,你们写完了随时交给我。” 于是,当他们在临近九点时拿着报告走到主编室果不其然看到灯光还亮着时,心里都升起了对主编大人无限的崇拜和体谅:做主编的好辛苦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楼上的记者办公室里,各位记者们也还在辛苦的加班着。 正文 第五章 时间过得很快,凌琳他们以实习记者的身份过了一个多月,对于记者的工作内容和流程都熟悉了。每天看着别人坐在采访对象面前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提问记录,他们心里总觉着痒痒的。 于是,每次交周报告的时候,都会明着暗着跟主编表明他们的小心思,善良体贴的主编大人终于给他们升职到记者助手,每个人都被分给一位资深记者,在采访时可以帮他们做记录的工作。 临近采访任务的前一晚,凌琳失眠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采访的事反而睡得不安稳,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外面还是黑漆漆的,身体也倦怠得厉害,但精神却固执的不肯休息。 她拖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睡意寥寥,干脆起身做饭去了。 睡不好的结果就是浓重的黑眼圈和疲倦拖沓的身体。她一边往脸上画着浓妆遮住倦容,一边思量起昨天张扬和自己说的话. “明天和你一起去的那个顾惜你小心一点,她在社里的风评不太好……” “听说之前有个同事因为抢新闻和她起了争执,第二天就被开除了……” “大家都说她背后有人……” 对于流言蜚语凌琳听听就过去了,一个人的人品是坏是好靠的不是这双耳朵而是这双眼,她不是不相信别人,只是太相信自己。 凌琳坐在车上翻看采访资料,这次要调查第一小学后面垃圾废料问题,有人举报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处理垃圾,酸腐的味道影响到了附近居民的正常生活,杂志社以此为因登门采访。 车门被哗的拉开,一把甜美的嗓音传来:“你就是今天的助理记者?我是顾惜,你好。” 凌琳草草打量了一眼来人,瘦高身材,熨帖的白色短裙套装。棕红色大波浪卷发,尖细的瓜子脸,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是那种第一眼美人的类型。她客气的打了招呼,让出靠外的座位给她。 一路上顾惜没有再说话,凌琳也自觉的没有搭话。 第一小学是L市一所二流学校,凌琳的家境算是殷实,自小的生活环境都比较讲究,当她下了车才知道原来在灯火辉煌的L市还有这样的一处地方,生活着这样的一类人。 第一小学位于L市远郊的一出乡村,距离村子不远就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反观村子里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平房,偶尔还有几间土房穿插其间。路也是土路,车子从进了村儿就一直颠簸,凌琳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文本扶着把手保持平衡。 随着车行进的时间越来越长,车上开始有了零星的抱怨声,又因为颠簸的原因说的话都带着颤音,一个字拉的老长,各种声调都有,子不成句,逗得那些抱怨的人都不自禁的笑了。 “靠,这是什么破地方啊?!” 在凌琳隐约听到一句难听低骂从身边传来,她艰难的转过头快速的问:“怎么了?” 顾惜贴在车门上看向凌琳,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没事啊。” 是幻听吗?凌琳没来得及再去细想,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司机回头看看倒得四仰八叉的各位:“……到了。” 因为是突击检查,时间选在了工作日。 凌琳从车上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圈平房围成的简陋学校,如果不是中间立着的铁棍顶端挂着的红旗还有门口那块掉了漆的牌子,谁都不会知道这是教书育人的学校吧。 从屋子里不断地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他们四处看了看,一眼就找到了唯一挂牌的一间房,上面写着:校长办公室。 老校长看上去六七十了,身子骨倒是硬朗,听他们说了来意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大方的带他们去了现场。 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了距离学校几百米外的垃圾场,一块露天的空地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苍蝇乱飞,细看都能看到上面不断冒出的黄色烟气,酸臭的味道老远都能闻到。 才站定没有几分钟,顾惜掩着鼻子弯身说了句对不起就飞似的离开了。摄像师看着顾惜远去的身影也无奈的离开,记者都不在了采访还怎么继续?! 凌琳倒是强忍着没有走,她看了看身边的老校长,没有用任何的防护措施,一脸悲哀的站在那里。 她走几步靠近:“这些垃圾都是学校造成的吗?” 老校长扫了她一眼,面色严厉:“你也是记者吗,是能帮我们解决问题的记者还是只会让上面罚款的记者?” 凌琳不太明白老人的意思,听起来好像有其他记者来过,所以选择了模糊的答案:“至少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老校长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一些是学校的生活垃圾,更多的是附近居民扔的垃圾。这片区域是近几年开发的,还没有建立小区的垃圾站,居民就把垃圾都堆在这了。” 凌琳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贼喊抓贼的戏码:“没有人处理吗?” 老校长无力的解释:“学校的垃圾本来就不多,每周进行一次焚烧就行了,可是自从那个小区建起来,垃圾一天比一天多,不得已的时候每天都得烧,最后招来了环境局的。罚了款,不让烧了。”语气越来越弱,最后甚至带有不可闻的悲凉。 凌琳不知该如何接话,转身想要去找人时脚下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幸好被刚过来的顾惜一把扶住,凌琳心有余悸的向顾惜道谢,简单说了大致的情况。 采访在校长室进行,老校长没有在凌琳面前的坦白,说起话来遮遮掩掩。顾惜知道这样的报道没有价值,正在犯愁如何解决的时候,凌琳提议让摄像师先离开,他们单独谈谈。 顾惜觉着一个实习记者有什么能力套出她都套不出的话?但眼看着结束时间的临近,不情愿的答应给她十分钟试试看。 正文 第六章 凌琳掏出兜里的录音笔放在桌子上,刚想对老校长进行安抚,老人一脸嫌弃的问她:“刚才那个是你们的记者?” 凌琳疑惑的点了点头。 “哼,问的问题千篇一律,还一副高傲的样子,这也算是合格的记者?小姑娘你可别变得跟她似的。” 凌琳顺从的应了一声,说实话,她没觉着刚才顾惜有什么失态的地方,但既然采访对象不喜欢她也不能反驳什么。 采访进行的意外顺利。凌琳并没有经验,只是想着把问题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时间刚好十分钟。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现在最需要我们帮您做什么?” 门被打开,顾惜一行人进来,老人不悦的站起身只说了一句话——回到从前。 凌琳把手里的录音文件和文字记录交给顾惜,顾惜看了一眼没有接过去,指挥着队伍准备返程。 返程的路上顾惜依旧不发一言,凌琳听着录音整理出了一份文字稿,下车前给了顾惜。 回到杂志社凌琳开始写每日的报告,虽然主编大人已经不再硬性要求他们每天都交,但她还是养成了总结的习惯。写到一半想起来幸亏顾惜扶自己那一下,要不然就和那堆垃圾紧密接触了。 出于礼仪她觉着应该请顾惜吃个饭道谢,但又觉着顾惜对自己冷冷的样子也许会拒绝,纠结了好久决定还是不能失了礼。 出乎意料的是,顾惜答应的相当干脆,这让凌琳很是开心。她选了一家自己觉着还不错的中餐厅,和顾惜约好了下班后一起走。 晚饭时,顾惜的表现与白日里完全不同,态度亲和言语真切,两个人就像好朋友似的酣畅的聊天嬉戏,凌琳也是热情单纯的性子,对顾惜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上涨,一顿饭后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那次采访之后,凌琳就被暂时安排在了顾惜的手下,顾惜采访时都带着她,告诉她事前该如何准备资料,如何撰写大纲,问问题时该注意什么,逻辑顺序是怎样的…… 在凌琳眼里,顾惜宛然成为了全知的优秀记者,她跟着顾惜踏实的学,成长的很快。 张扬和林诺也被另外两名记者收为徒弟,三个人离开了之前的办公室搬到了不同的楼层,虽然不能日日见面,也会偶尔在周末的时候到凌琳家聚上一聚,交流各自的经验和体验。 三个人在不同地方开始了自己的职场生涯。 日子在忙碌的生活中飞快的前进着,树叶落光了,白日变短了,初雪降下了,冬天到来了。 恰逢周末,凌琳耐不过母亲一天恨不得打七次电话的坚持决定回家看看。 大概有半个月没有回去了,凌琳在家门口的超市里逛了一圈不知不觉的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平鱼,想吃爸爸做的清蒸平鱼了;五花肉,爸爸做的米粉肉最棒了;三文鱼,爸爸用三文鱼做的寿司搭配芥末酱真是绝味;爸爸做的鲜菌汤,爸爸做的桂花山药,爸爸做的炸虾…… 凌琳一边等着结账一边把爸爸做的菜想了个遍,突然有点想要快点回去了。 电梯门一开,凌琳就看见妈妈站在楼梯门口等着自己。看见凌琳脚边的一堆大袋小袋连忙上去帮着提,嘴里念叨着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你爸爸在家等的都着急了,一个劲儿的问我你到哪了…… 凌琳听着熟悉的唠叨声和家门口飘出来的肉香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软了,之前忙着工作,总觉着回家是个麻烦事,现在,突然觉着,回来真好。 凌琳进门,父亲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在厨房忙碌着,趁他不注意在餐桌上偷了一口食,母亲宠溺的没有说话,她笑嘻嘻的去洗手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凌琳和母亲说着最近自己被升职到了实习记者,还和顾惜一起去做了采访调查,遇到了一个老校长,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识过的世界。母亲细心听着,不时给一些反应,父亲依旧沉默的吃着饭不多说一句。 晚饭后,凌琳和母亲提起了顾惜,她和顾惜相处有一个多月了,两个人相性挺配的,顾惜甜美可爱的性格也招人待见,但相处久了,之前那个老校长的话就让她越来越在意。 母亲说也许是顾惜的那些话惹到老人不高兴了,不用很在意。 在一旁的父亲难得开了口:“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一辈总比你看的清楚,既然有顾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这话听在凌琳耳朵里侮辱的意味远远超过了关心的成分,不开心的回了一句“你管的太宽了”。 凌父就权当是小女儿的袒护心理完全没有在意,倒是凌母轻轻拍了女儿一下以示警告。 虽然她知道凌父对孩子的溺爱比自己更深,但更容易因爱而被伤害。 凌琳搬出去住后,他花了一个礼拜才学会每天只做两人份的菜,半个月才戒掉傍晚到超市买酸奶的习惯。 但有些事就像疤痕一样烙在心里改不掉,比如抽烟只会在卧室抽,上午一定要给女儿晒被子。还有新的习惯被慢慢养成:每到周五他都会到超市买一堆女儿爱吃的东西,就怕女儿突然决定回来来不及买。但其实,周四晚上他就知道而来女儿这周回不来。 就是这些凌琳不知道的小事情,让凌母看到了凌父对孩子深深的爱和担忧。这些从小养成的习惯在凌琳离开后的延续让凌母感到心痛。毕竟还是老了,念旧念人。 凌琳这么大了,也该学会体谅家人而不是仗着父母的爱肆无忌惮的撒娇。 言语的力量永远是最直接也最强大的,即使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在别人心里也可能留下伤疤,尤其是那些爱你的人,爱可以使人坚强,同样也让人变得脆弱。 正文 第七章 圣诞节将至,杂志社决定出一刊圣诞专辑,凌琳和顾惜被分到了圣诞故事征集的工作。 白天两个人就带着摄像师到L市的各个娱乐区逛哒,见到情侣就扑上去采访,但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上镜,所以效率并不高。 第二天两个人采取分头行动的战略,效果不错。三天下来,基本完成了任务。之后的工作就是整理视频,选取材料。 看着摄像机中一对对情侣幸福的说着各自的爱情故事,凌琳的世界瞬间就美好了。 “圣诞节时发生的故事?让我想想啊……”凌琳正在低头记录,听着莫名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摄像机中是一个长相英朗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直挺鼻梁,薄削嘴唇,虽然不再是长发,但眉目间依稀可见往日的模样——是徐浩然。 镜头里的人好想想到了什么,一脸喜色:“那时候大概是高中吧,原本两个人说好圣诞节一起去游乐场的,但在圣诞前夕我和她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了,虽然两个人平时也是吵吵闹闹的,但那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搞得很僵,谁都不理谁,见面也不说话,平时也不联系。圣诞节那天……” 凌琳看着徐浩然一字一句的说着过往的事,思绪慢慢回到了那个时候,那天徐浩然看见凌琳和同班一个男生一起去看电影,两个人起了争执,凌琳解释和那个男生只是朋友关系,徐浩然却满脸的之一,最后陷入了冷战。 之后的日子,凌琳强忍着不和他说话,不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到了圣诞节那天,在KTV里唱歌时听到同学唱张惠妹的记得,听着听着就哭了,相见徐浩然的心情异常强烈,抛下同学一个人跑了出去,看着已经关门的游乐场暗暗哭了起来。 当她感觉到熟悉的温度从身后蔓延开来时,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一句句的说着对不起,顿时眼泪飚的更凶。 “……原本两个人都约了各自的朋友一起过,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去了游乐场,挺晚的,都关门了,我跑过去时就看见她鼻尖通红扒在栏杆上往里面望,当时心就软了,抱着她跟她道歉……” 今日不同往昔,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却不再是我们。 顾惜觉着这个故事不错,提醒凌琳标记一下,半天没见反应一回头就看见她泪眼婆娑的盯着摄像头哭。 “诶,凌琳,凌琳,那你怎么哭了?” 顾惜的话让凌琳反应过来,顾不得回答放下笔冲出了办公室。 晚上凌琳把顾惜邀到家里吃饭,顾惜见她失落的样子也明白其用意就答应了。 饭后两人闲聊,凌琳提起了白天的事。 “那人是我的初恋男友。”凌琳抱着抱枕轻声说道。 顾惜看她白天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几分,此时倒并不惊讶。 “和他在一起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孩子,挺漂亮的,鼻头上有三颗痣?” 凌琳的话让顾惜想起了采访结束后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个女孩,相貌没看清,但两人的亲密程度倒是显而易见:“大概吧,好像还怀孕了。” 凌琳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是么,又怀孕了,真好。” 顾惜试探的问:“你和他,为什么分手了?” 凌琳没有细说,只说两个人性情不和就分了。但顾惜知道,如果仅仅是这样,在白天她根本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但当事人不想说,她……就只能诱导她说了~~~作为一个记者,好奇心可是很大的。 “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个男朋友。”顾惜的话成功转移了凌琳的注意力。 “你有男朋友?!真的假的!” “真的,只是最近联系很少了。他很帅,也很有钱,但是也很滥情。我爱他,可他却不只爱我一个。前一阵被我抓到他和另一个女人上床,我警告他如果你不和其他女人断绝往来咱俩就分手,结果他就真的没有再联系我……” 顾惜低垂了眼眸轻轻靠在了凌琳的肩膀上,伤心的继续说:“可是,我却每天都在想他……这样是不是很贱……因为他,我夜里哭了好几次……真没用……” 凌琳感觉到肩膀的的湿润感,轻轻的摸着顾惜的头发:“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别哭……” “谁哭了,我才没哭呢!倒是你,眼眶红红的,是为了哪个男人黯然神伤呢吧。”顾惜觉着有些丢脸,明明是要套别人的话,自己居然先哭了起来。 凌琳见她泪痕还没干就跟自己嘴硬的样子浅浅笑了:“是啊,为了徐浩然,我也流了不少的眼泪呢。” 凌琳深吸了一口气,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那段属于他们的隐秘岁月。 她和徐浩然从初中起就是同学,但一直没有讲过话,直到高中成了同桌交涉才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家离的近,每天一起上下学关系日益亲近。 徐浩然长得俊朗、硬气,在班里很受女生喜欢,明里暗里向他告白的人很多,他却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到了情人节、圣诞节这种日子,就会一些想送礼物有没有胆量的人找上凌琳让她帮他们交给徐浩然,凌琳大方的答应了。 可是每一次徐浩然都是一脸不悦的把那些礼物打包丢掉,凌琳骂他过分,他就相当不快的说你管得着吗,到最后凌琳也无可奈何了。 高二那年的情人节,凌琳依旧抱着一袋子的巧克力在操场等徐浩然踢完球一起回家。 日落西山,朝霞满天,其他人都散了,徐浩然还在操场上一个人练习射门。 凌琳看天色渐晚,母亲也不断地打电话催她回家,她走到操场上挡住徐浩然把巧克力塞到他怀里:“给你的。要玩你自己玩吧,我要走了。” 徐浩然一把拉住凌琳,凌琳挣脱不开问他话他也不说。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徐浩然拉着凌琳走到休息区,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嗫喏着说:“这个,给你……” 凌琳顿时愣在那里。 徐浩然见她呆呆的样子,大着胆子把人一把揽到怀里抱住,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正文 第八章 凌琳被徐浩然大力的拥抱弄得有些喘不上气,嗅着他身上的青草味和汗味心跳更是快的不像话,连挣扎都不会了。 徐浩然见怀里的人没反应,又微微收紧的手臂,拉近两人的距离咬着她红透的耳廓说:我数到三,如果你不抵抗的话就当答应了。三声过后,凌琳没有依旧没有反抗,他高兴的松开她,还没来得再说话,凌琳就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那一次的告白,凌琳在中途就因为呼吸困难晕了过去,之后徐浩然就耍赖说她当时明明答应了怎么可以不认账,半磨半骗的把人搞到了手。 高三时,徐浩然的成绩开始下滑,分班考试被分到了二班,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班,感情却因为距离的存在而更加深厚。 直到凌晗的出现。 凌晗是高三时转到凌琳班里的学生,成绩优异,长相清丽,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完全符合男生心里小家碧玉小鸟依人的标准。男生喜欢,女生就不喜欢。 不出意外的凌晗被班里女生排挤了。凌琳却毫不在乎的和凌晗成了朋友,她才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对一个人妄下定论。 之后的日子里,凌琳,徐浩然还有凌晗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学习,平日里徐浩然和凌琳出去约会也会带着凌晗,在其他人眼里不可能纯洁的两女一男的组合就这么平安祥和的在一起处了半个学期。 下半学期开学,学校里的出国留学开始申请了,凌晗就是为了这个才转到这个学校的。凌琳自然知道凌晗的实力和野心,她全力支持她,还陪着她一起上雅思课教她英语。 让她没想到的是,徐浩然也提交了申请!她怒气冲冲的去教室找徐浩然,却看见凌晗和他在一起。 凌琳一把扯过凌晗,言辞刚烈:“小晗,你是来报信的吗?” 凌晗挡在凌琳和徐浩然中间劝阻凌琳:“凌琳,你先不要急,浩然这么做有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什么理由重要过我?你说啊!”凌琳正在气头上,凌晗体贴的话不过是火上浇油。凌晗被凌琳的话问的面露难色,红着脸说不出话。 徐浩然看着班里的学生交头接耳,突然拉开凌晗把她护在身后,放低了语气:“凌琳,咱们出去说。”也不管凌琳的挣扎硬拉着她拉到了楼梯口。 凌琳叉手盛气凌人的盯着徐浩然:“让我听听看,你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徐浩然张臂想要抱住凌琳却被她一下挥开,嫌弃的瞪了一眼。 “凌琳,我不像你,家境殷实,父母为你规划好了一切,出国或者升学都随你的意。我没有关系,没有那么多的钱,我需要靠自己的努力为我的父母争取更好的生活,我的未来不仅是为我自己,还有我的家庭,你懂吗?” 徐浩然言辞恳切,眼神中流露出坚毅的光芒,凌琳在他的话语中渐渐平复了心情。 但是,她还是觉着委屈。 凌琳转了身说道:“浩然,我气的不是你要出国的事,而是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的男朋友几个月后就要到大洋彼岸了我却还是通过他人之口最后一个知道的呢?!这才是我生气的地方。” “浩然,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身后的徐浩然默然不语,凌琳心里痛的厉害。只要他说一句你等我,说一句我会回来的,那她就在这里死心塌地的等着他,她有这个信心。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凌琳抬脚欲走,徐浩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力气往反方向一拉就从背后抱住了凌琳。就像他向她表白的那天一样,熟悉的气息围绕上来,凌琳一个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在她以为徐浩然要挽留她的时候,徐浩然说出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一句话——凌琳,请帮我拿到出国的那个名额,求你了。 凌琳的泪还没有滚出眼眶就硬生生被憋回了心里。 之后她从凌晗那里得知,学校的出国名额只提供给实验班的学生,徐浩然本就没有这个资格。那一刻,凌琳居然暗自觉着庆幸,这样一来浩然就不能离开自己了。 但下一秒,她就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耻,什么时候她凌琳因为男人有了这种丑陋的心思了?! 凌晗说徐浩然因为出国申请的事在暑假的时候找过她好几次,两个人一起和校长见了很多面,软磨硬泡也没有办法。 “凌琳,我知道伯父在商界又一定的实力,在教育局那边一定也有人脉,你就帮帮浩然吧。他出国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家庭,他需要变得强大才能养活一家人啊。” 凌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凌琳听她不停的说着,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徐浩然需要养他全家就可以出卖我们的感情吗?我对他来说算什么?!”凌琳控制不住的吼了起来。 凌晗没有见过凌琳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被吓得哭了起来,但还是断断续续的说着:“凌琳,他对你怎么样你是清楚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难道浩然为了跟你在一起就要抛父弃母吗?那样的你会开心吗,你喜欢的不是那样的他吧!” 凌琳没有继续说下去,顾惜听得正起劲儿见凌琳不再说就追问她然后呢? 凌琳简单八个字给了结局——他走了,和凌晗一起。 顾惜低低的啊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男朋友突然决定出国,劈腿把旧爱抛弃了,临走前还让旧爱帮他和新欢一起远走天涯。这故事,还真是够狗血的。 顾惜同情凌琳的遭遇,在心底又忍不住的暗自嘲讽起凌琳的无知单纯,果然还是个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 正文 第九章 圣诞的浪漫氛围还没有完全消散,年末的喜庆气息又慢慢涌上来,大街上摘下来圣诞老人的装饰,转头就换上了大红的灯笼和拉花。人们就是在这一个接一个的节日里不知不觉的过了一年有一年。 凌琳邀请张扬和林诺两个人在周末的时候到她家去吃饭,张扬对终于可以尝到伯父的手艺激动不已,林诺推推搡搡在凌琳的强烈攻势下勉强答应了。 得知凌琳要带朋友回家,凌父兴致勃勃的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张扬在楼梯口就问到了香味儿,饿狼似的第一个冲进了厨房,语速超快的表达了对凌父滔滔不绝的仰望之情然后就开始拿出小本在一旁记录各种菜的做法,像好学的小学生一样问东问西,心满意足的取经求教。 凌父为母女俩做了半辈子菜,得到的最高评价不过是挺好吃的,突然出现一个把他当做大厨一样高山仰止的小辈,心里按捺不住喜悦之情,细致耐心的和张扬聊了起来。 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的简单粗暴。 凌琳和林诺在客厅里帮着剥蒜,林诺说自己这一阵的工作实在是悲惨。 先是因为前期准备资料不够完备被师父骂了一通,之后又在采访现场和采访对象吵了起来被投诉,前几天圣诞节专刊他们负责的圣诞祝福板块因为她的失误差一点丢了所有的信息。现在师父见了她就成天唉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弄得她整天紧张兮兮的生怕再犯错。 听她这么说,凌琳倒是同情起了她的师父,这么粗心马虎的姑娘他居然还带的下去。 “小诺你这么粗心大意你师父也够不容易的。”凌琳开玩笑的说。 林诺哭丧着脸辩解:“我一直觉着师父是那种忍耐性极差的人,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就怕他一个不高兴把我告到主编那里,没想到到现在了还包容着我,呜呜呜,他真是太好了……” 凌琳见她泪水在眼里打转不禁一阵冷汗,什么时候冷面冷心的林诺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好奇心驱使她想要知道她师父到底是谁:“小诺,你师父是谁啊?” 林诺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说:“是楚木荷,和顾惜一个组的,但比顾惜要厉害的多。” 楚木荷?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 林诺一眼看出了凌琳的想法:“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个女人,但是,他是个帅气的男人哦,性格幽默又很体贴,在杂志社里人气可以和主编大人平分秋色。” 林诺提起楚木荷整个人就散发出强烈的仰慕和喜爱,总是面无表情的脸都开心的笑成了一朵花,凌琳打趣道:“怎么?你喜欢他?” “怎么会,人家可是都名花有主了!”林诺有气无力的反驳了一句,低头剥蒜去了。 “有主又怎么样,喜欢就去追啊,结了婚就没希望了吗?”凌琳好笑的打趣她。 “……”林诺憋着气说不出话来。 凌琳看她不自觉红透的脸颊低低笑开。 美好的爱情啊,她是不是也该找一个人安慰一下她空虚寂寞的心了呢? 一顿饭几个人吃的煞是欢乐,张扬恨不得吃一口就得和凌父交流交流,凌母一个劲儿的往林诺碗里夹菜搞得林诺想推拒又不好意思只能苦笑着看自己碗里的菜越堆越高,凌琳无视林诺的求救信号无事似的享受这难得清闲时光。 睡觉时林诺和凌琳睡一个屋,张扬被安排到客房睡。 凌琳和林诺说起了顾惜,林诺对凌琳口中的顾惜表现出质疑,她虽然和顾惜没有过接触,但听身边的人和师父说,顾惜看起来清纯秀丽,其实是个自私善妒的女人,背地里做过的坏事也不少。 但看凌琳全然信任顾惜的样子,她也不好在背后说人坏话,只是拐着弯警告凌琳不要太相信人,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真正了解谁。 凌琳听出林诺的弦外之音就觉着不开心,为什么连林诺都像父亲一样多疑呢?难道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比不上别人的几句话吗? “小诺,难道连你我也不能相信吗?” 凌琳只是气不过林诺对顾惜的怀疑,没想到林诺的回答是——不能。 林诺的意思是我的过去你不了解,我的心思你也猜不到,怎么可以这么简单的就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付出真心呢。 人与人之间,正是因为隐藏和欺骗才会和平共处,适当的距离才能让感情保有它最大程度上的纯粹和完整,如果太过接近,两人之间一定会产生猜疑和嫌弃,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的悲剧。 但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凌琳的心狠狠抖了一下,这一刻的林诺让她觉着陌生。 其实,林诺只是比凌琳经历了太多,她的老成在凌琳眼中成为了她们友情上轻微的裂痕。凌琳强烈的想知道林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忌讳与朋友间有更深的交流。 同时,她又暗暗觉着,如果问了这句话,她们之间也许就真的完了。 一张床,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睁眼到很晚才睡去。 早上凌琳送走了张扬和林诺,拿着手机犹豫还要不要邀请顾惜来家里。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顾惜的到来同样受到了凌家的热烈欢迎。凌父依旧准备了一桌好菜,凌母还是固执的把顾惜的碗堆的满满的。顾惜看着空荡荡的饭碗里慢慢积满了菜,想起了自己冷清的家,鼻头一酸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凌母和凌琳递过纸巾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事儿,伯父伯母对我太好了。我们家……关系都很僵,吃饭都是自己做,很久没有这种一家人吃饭的感觉了……” 凌母见这个甜美漂亮的女生哭的梨花带雨的,就感觉心头最温暖的地方被那泪啊,一滴滴的敲打着,那些慈母的爱意全面爆发,把凌琳推到一边坐在顾惜身边给她擦眼泪,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安慰。 “妈~你偏心,喜欢顾惜不喜欢我了~”凌琳一嘟嘴假模假样的生气起来。 凌母顺势说道:“疼你那么多年我都腻了,去找你爹疼你去~”说着还嫌弃的挥了挥手。 凌琳一脸委屈的坐到凌父身边,抱着他手臂蹭来蹭去,像条哈巴狗似的磨叽:“爸~你看我妈,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 凌父感受着女儿难得的亲昵,耳朵里听着女儿软糯的话,老脸一红,沉着嗓子说:“没事,爸疼你。” 凌琳和凌母都是生吞了鸭蛋的表情看着凌父,搞得好不容易说句真心话的凌父赧着一张老脸逃似的去了厨房,嘴里还借口说汤凉了去热热。 这才刚开饭,哪那么快就凉了。凌琳和凌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顾惜也被逗得不再伤感了。 正文 第十章 同样是夜晚,同样是两个人躺在床上,凌琳和顾惜的聊的话题于昨晚不同,完全是闺蜜间的私人秘密大分享。凌琳没有挑起家庭的话端,顾惜主动说了起来。 顾惜的家庭是重组家庭。自打出生顾惜就没有母亲,父亲说她在生顾惜的时候难产死了。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带一个女人来到家里,和顾惜说从今天她就有妈妈了,还有一个哥哥。哥哥大她两岁,待她很好。 刚开始,家庭生活和睦温馨,母亲和父亲都是工厂的一般职工,家庭条件算不上优良但也不愁吃穿,周末一家人还会到郊区去玩儿。 但是,一切的美好在她初中那年被打破了。原因很简单——父亲的工厂倒闭了,他失业了。 刚开始父亲还会到劳动局登记积极寻找就职机会,后来不知怎么的迷上了赌博,最初只是拿自己的积蓄偷偷的去赌,后来开始找各种借口和母亲要钱,到最后如果不是要债的人找上门来,一家人的积蓄就被败光了。 父亲得知事情败露,整个人颓废的厉害,母亲把他锁在屋里,这天没日没夜的工作兼职,还要抽时间照顾不言不语的父亲。当时的哥哥为了给母亲分忧解难半工半读,一个人担下了顾惜和他自己所有的学费生活费。 父亲在屋子里独自呆了两个月,一句话也不说,给饭就吃,不给也不会主动要。像个机器人一样完全不和外界沟通。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在屋里发起疯来,大喊大叫,用头使劲的撞地板,当时只有顾惜一个人在家,她蜷缩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生怕父亲冲进来把她怎么样了。 持续了十几分钟,喊声才渐渐消失。等哥哥回来时,发现父亲满头是血躺在地上昏过去了。 哥哥把父亲送到医院,医生说只是暂时性昏迷没有大碍,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就回家了。 父亲清醒后,木然的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来还债了。 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没有了往日的硬气宽厚,在小餐厅找了一个厨师的工作,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吃饭也吃的很少,话更是一天难说几句。 母亲虽然欣慰他可以正常的工作生活,但每次回家见他那种死人一样的没有神采的样子脾气就控制不住,从最初的哭闹,到后来的打骂,父亲对此默默承受,没有一丝的反抗和逃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母亲的所有的愤怒到了父亲身上得不到一点回应,如果父亲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威严的对母亲骂上一两句也许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就是这种忍受,让母亲的打骂永无止境步步升级。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债还清了,生活质量也一点点的变好,两个人之间的暴戾在母亲无奈的叹息中慢慢平息,但是,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去往日的恩爱时光。 顾惜小时候还会在半夜因为母亲的骂声而被吓得睡不着觉,这时候她就偷偷跑到哥哥的房间里抱着哥哥哭,问哥哥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离婚,她不喜欢这样破裂的家庭。 哥哥总是会轻柔的抱着顾惜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爸爸妈妈只是吵架了,就像哥哥和小惜会闹矛盾一样,总有一天会好的。 顾惜这么相信着,即使哥哥口里的“有一天”实在是一个太过模糊的字眼。 凌琳听着顾惜缓慢的讲述自己的过往,内心涌动着怜惜和愧疚。无论是辛苦还债却换来没有感情的丈夫的母亲,还是用谎言和温柔给妹妹编织美好梦想的哥哥,还有在最纯真的年纪就经历的如此遽变的顾惜。 凌琳见过太过幸福生活的人,在她之前二十几年的岁月中只有在小说和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悲惨家庭现在居然真实的出现在她好友身上,这让她为此感到难过,还有一丝的愧对。她拥有着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完满家庭,却从没有对此感到珍惜。 “真庆幸你有一个好哥哥。”凌琳发自肺腑的说。 顾惜对此感到幸运,她的哥哥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爱她的人,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值得依恋不舍的存在。 “我哥哥是顾晨。” “顾晨?咱们杂志社的主编?” 凌琳惊讶的表情让顾惜觉得虚荣心暴涨,骄傲的和凌琳说起了顾晨的事…… 他小学的时候为了顾惜被抢走的玩具和班里的坏孩子打架弄得一身伤还满脸笑容的把护在怀里的娃娃给她…… 他初中的时候因为顾惜被班里的孩子嘲笑一个人和十几个男生1V1单挑篮球全部都轻松获胜…… 他高中的时候知道顾惜和学生会长告白失败了就用了半年的时间在学习和人际上猛下功夫,最后得到了学生会长的位置还勾引走了他的现任女友…… 他在大学的毕业舞会上一身正装出场惊艳了全校女生,却唯独只和顾惜跳了全场的唯一一支舞…… 他对顾惜的穿衣风格、饮食口味、作息时间甚至生理期的日子都了若指掌,完完全全的宠爱着这个妹妹,让她在一个不完美的家庭里享受到了最幸福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