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有了故事 那一天,丁五常醉后回了家,看到老婆花花绿绿的小衣服后,随就有了想法,老婆不但不配合,反倒一脚把他踹了个透心凉。 一气之下,他打开微机上了QQ,跟那个叫“缘来是你”的女人在视频里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他很亢奋,也很满足,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让他抽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多多少少也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那样做很操蛋,既对不住老婆孩子,也有悖于做人的原则。 但丁五常就是无法自拔,还屡屡为自己的龌龊行为寻找借口。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那样,无非是私欲需求,是过度压抑后的情感宣泄,根本就算不了啥。 所以,表面上他仍然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儒雅形象,特别是在单位,仍像往常一样,低调做人,谨慎做事。 在局里,丁五常的学历最高,某名牌高校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生毕业;又是元老级的人物,自打调到这边以后,就一直“坚守阵地”至今,从未挪过坑,单是他熬走的局长就不下七八任了。 正常情况下,每天下班后,丁五常总是最后一个走,并不是有人要求他去那么做,而是多年以来他自己养成的一种习惯。 这天,像往常一样,等办公室的其他人都走了,丁五常仍然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忙活着。 又忙过一阵子,抬头扫一眼空空荡荡的屋子,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关机走人。 整整一个下午,丁五常都埋在文件堆里查阅资料,为了那篇“关于南部山区土壤改良的经验介绍”累得头昏脑胀。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把报告理出个完整的头绪来。 他心里在暗暗叫苦,这叫啥经验介绍啊?说白了不就是无中生有的造谣吗?明明是没影的事儿,却硬是要逼着自己去瞎编滥造,还要求要把假的造成真的,把死的造成活的,还必须造得有声有色、有始有终、有理有据。 姥姥,这算他妈球事啊! 用方宏达主任的话说,那叫想在脑袋里是虚的,落在纸上那就必须是实的,这就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咱们老板怎么好挺直腰杆坐在主席台上,面对省市两级领导,去做声色并茂、严肃认真地汇报呢? 丁五常最头痛,最反感的也就是这样的活了,每当有这样的活儿,他总是对主任说:这样的材料我弄不了,你看能不能让有经验的人去搞,或者是你亲自列个提纲,然后我照本宣科贴点皮肉上去。 可方主任狡猾得很,总是换成一副赞赏有加的神色,亲昵地拍一拍丁五常的肩头,讪笑着说一声:“五常老兄,全局上下一百号人,可就你一个人是研究生学历啊, 你写不出来,其他人谁还能写得出来?” 无奈,只得把拉出的屎再坐回去。 满脑子“土壤改良”回到家里,老婆那张还算漂亮的脸依旧拉得老长,看了就叫人心里犯堵。 丁五常也不想多看,只瞄了一眼,就直接去卫生间,洗罢手,转身回来,默默坐到了餐桌前。 晚饭很简单,一锅粥,两碟小青菜,连主食都没有。 丁五常明明知道老婆是在减肥,却也不止一次地嘟囔过:“晚饭也是饭啊,怎么好只喝粥呢?空着肚子会影响睡眠的。” 每次老婆高莲莲总是拉长了脸,硬邦邦地戗他几句:“你就知道睡,睡,你猪啊你?就你,囫囵吞八颗熊胆都不管事儿!” 老婆的话听上去怨气十足,但丁五常却毫无反驳的底气,只有耷拉着头喝粥的份了。 唉,怪谁?怪自己。谁让自己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呢,四十岁呀,正是如狼似虎的好年纪,可自己下半身的重要零部件早早就退化得不中用了,从早到晚像块软面,垂头丧气,毫无生气,差不多也就只剩了放放水这一功能了。 这必然就苦了白白嫩嫩的老婆,那方肥沃之地就只好闲置荒芜着,日久天长,怎么能让人家高兴得起来呢? 细细算起来,自己得上这疲软的症候差不多也有一年多了,当时自己并没在意,只觉得是工作上累,不顺心的事又多,才没了那份念想。 一开始,等到了夜里,老婆有了想法,就伸手撩一把,可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得丧气地缩回身子。 时日久了,老婆就懒得再脏那个手了,干脆从衣橱里扯出一床新被子,另起铺盖了,脸上时常刮起阴冷的风,悠来荡去的。 如此以来丁五常在老婆面前就无颜以对了,就觉得心里有愧,在老婆面前也就矮了半截,总是一脸歉意,躲来闪去的。 正文 第二章视频里的美人痣 丁五常正在喝着第二碗粥,老婆就放了碗筷,起身换了一身贴身的长裙,招呼也不打一声,开门就往外走。 丁五常急忙咽下口里的饭,喊一声:“你等一等。” “干嘛?” “我跟你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我去跳舞,你会吗?” “跳舞你还穿那种衣服?贴皮贴骨的,你就不怕男人吃你豆腐?” “谁愿意吃谁吃,老娘还巴不得呢!”高莲莲一闪身走出去,门砰一声关上了。 丁五常心里酸溜溜好一阵子,不再说话,低下头,把一碗稀饭喝得呼啦呼啦直响。 等听见老婆下楼的脚步声远了,丁五常随手扔下手中的半饭碗,猫着腰钻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然后弯腰伸手从书橱下面扯出了一个盒子,取出视频摄像头,迫不及待地插到了主机上。 打开QQ,好友“缘来是你”的头像果然早就在那儿忽闪开了。 丁五常激动起来,赶忙发过去一个示爱的表情。 “缘来是你”问一声:你怎么才来呀? 丁五常感觉到了对方的娇嗔,她是等急了,心里掠过了一丝微微的甘甜。便回了几个字:加班了,刚回来。 “缘来是你”:黄脸婆在家吗? 丁五常:出去了。 “缘来是你”发过来一个献媚的表情,随打开了视频。 画面上,“缘来是你”穿了一件浅绿色绸缎薄睡衣,V字形领口开得很低,在白炽灯光的映照下,耀白一片,再往下面一瞅,那风景简直把老人亮瞎了眼,要说不想入非非,那肯定是个死人。 丁五常顾不上说话,贪婪地盯着,立马就有了化学反应。 正当丁五常心猿意马之时,“缘来是你”恰到好处地配合起来,媚眼频频,娇体摇曳,可谓是风情万种。 真他妈叫一个美,天下竟还有这等养眼的物件。 丁五常心里痒痒得不行,感叹道:这么好的女人,是谁家的娘们呢?唉,肯定又是一棵被猪啃了的大白菜,要不然她不会这样的。 看着想着,他把脸凑上前,很不要脸地自我陶醉起来。 “缘来是你”这时候已经仰面躺到了高背椅上,画面里露出了一个纤细光滑的下巴,看上去是那么的精致,精致得像个无暇的瓷器,更令人怜爱无比的是,下巴上还长了一颗美人痣,并且不偏不倚正长在了正中间。 丁五常发过去几个字:真怀疑你不是个人。 “缘来是你”:你这坏蛋,怎么骂人呢? 丁五常:你肯定不是人,是个神仙妹妹! “缘来是你”就矫情地骂他。 丁五常被骂受用了,不迭声地叫着老婆,说着情话,直把自己搞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 等理性稍稍回归了一些,丁五常就试探着问“缘来是你”:你老公呢?他去哪儿了? “缘来是你”说:他是个商人,整天不着家,这时候去香港了。 丁五常发一个顽皮的表情,无限暧昧地说:那正好啊,你可得机会了,尽着性子玩自己的了。 “缘来是你”:不,一般的男人咱还看不上呢,你以为我就那么随便啊? 丁五常:啥标准?啥条件?说说听听,不知道我够不够格? “缘来是你”:我早就对你有感觉了,知道你是个才子,是个好人,好男人,所以才…… 丁五常问她:何以见得? 女人发起嗲来:你就别跟我咬文嚼字了,我都受不了了,还真想跟你偷一回呢,你有那个胆吗?那就来吧。” 丁五常摇摇头,说:我才不去呢,一准被骗。 “缘来是你”:你把我看成啥了?我要是不开门,我是你孙女。 丁五常哈哈大笑,说:你损不损呀,成心折我寿是不是? “缘来是你”:我这不是向你赌咒表诚心嘛。 丁五常叹一口气,说: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缘来是你”回道:好啊,我等着你来吃豆腐,越早越好。 正聊得火热,视频突然中断了,画面上提示:对方已经关闭了视频。 丁五常心急火燎,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没了呢? 可对方毫无反应,一点回音都没有,头像也随之暗了下来,看样子是直接下线了。 丁五常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琢磨着,“缘来是你”她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呢? 难道她是有意在折磨自己? 她会不会是用自己的“胸器”勾起男人的欲念后,看到对方烈火狂燃,就悄然关机溜走,在背后悄悄想象着男人们独自承受煎熬的惨状呢? 如此说来,她就是在刻意报复了,难道她在感情或者生理方面受过伤害不成?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丁五常很快便否定了自己,他觉得“缘来是你”肯定不是那种卑劣之人,况且从以往的聊天中早就已经觉察到了,她虽算不上是高雅名流,但也绝对不是那种低俗之人,应该还算得上是个有一定文化层次和社会地位的女人。 两个人都已经聊了那么久了,几乎把羞于启齿的私房话都说到了家,差一点点就破格出轨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两个人虽算不上是胆肝相照,但起码的真诚还是有的,从相识到相知,再到慢慢放得开来,互相欣赏取悦,绝对不可能存在愚弄的因素在里面。 她这人虽然让人觉得有些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看上去也小有那么一点点泼辣,或者说成是放荡,但估计这也仅仅局限于网络而已,现实世界中说不定是个中规中矩、温文尔雅之人,或许她真的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在虚拟的空间里,寻求一份超越现实的激情,或者说是一份意念刺激的。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正文 第三章惊人相似 丁五常扫一眼屏幕,见是顶头上司方宏达打来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啥鸟玩意儿,白天上班折腾,这下班后还穷追不舍,但又不得不接,只好按键慵懒地应了一声。 “老丁,忙啥呢?” “没事,呆着呢。” “是不是跟嫂子正那个啥呢?没给吓软乎了吧?”方宏达一副流氓腔,说完还嘿嘿坏笑了几声。 我操,老子本来就硬不起了!丁五常心里骂一句。 “喂,老丁,你在听吗?我可说正经的了。” “听着呢,啥事?” 方宏达咳了一声嗓子,说:“邢局家里的电脑坏了,急着用呢,你抓紧去给看一下。” 丁五常心里有了怨气,不快地说:“方主任,你隔得多近呀,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让给我?” “这不,正在外面应酬着呢,再说了,我不是也在为你创造条件嘛,别不识趣好不好?”说完夹着嗓子干笑了两声。 毕竟人家是顶头上司,得罪不起,丁五常只得违心地答应了下来,拿起工具包出了门。 局长邢丰朗是三个月前从川平县调到鹿垸市来的。 鹿垸市是个县级市,单从职务上来看算是平调,但从行政级别上来看算是升了半格,因为县级市的市委一把手是享受副厅级待遇的,以此类推,水涨船高嘛,下面所属的大小官员自然而然也就高出了一截。 有人私下里说,邢丰朗上头有人,他来鹿垸市也只是个跳板,镀完金后便会“坐火箭”。 对于这些传闻,丁五常貌似充耳不闻,但内心也是有所涌动的,既然是跳板,那就肯定不会久留,不等混个脸熟,人就走了,哪还指望上他的提携栽培。 唉,再等几年,可真就老苗了! 想着这些,人已经来到了公交站牌下。借着微弱的路灯看一眼线路提示,心里凉了半截,这个时候去局长所住的城建花园早没了公交车,只得站到了路边,招手打的。 好在还算顺利,很快便拦到了一辆出租。 夜里路上车辆少,不到二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了城建花园的大门口,二十元钱的出租费却让丁五常心痛了好一阵子。 等进了大门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局长家住几楼几号,赶紧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方主任的电话。 方主任好像已经有了醉意,听上去舌根都发硬了,说话也含混不清,好在局长家的楼号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未了,还不忘热乎乎地骂丁五常一通:“你老丁脑子进水了呢?还是娘胎里就缺根筋,怎么就连局长家的地址都记不住呢?唉,你说你,还要求进步不?真是那你没治了……没治了……” 丁五常心里暗暗骂一句:去你妈的,老子没事记他们家楼号干吗?吃饱了撑的还是咋的? 按照方宏达指点的路线,丁五常顺利地找到了邢局长的家,站在楼下,按下了门铃。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是一个女人清甜的声音:“来了……来了……你是来修电脑的师傅吧?” 丁五常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拧巴得很:这算哪门子事啊,我竟成修电脑的师傅了! 局长家住二楼东户,人还没上楼,门早就打开了,一个姿态优雅的中年女人手扒着门框站在那儿,笑容可掬地望着一步步拾级而上的丁五常,嘴上客套着:“都这么晚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用不着客气啥。”丁五常边回应边仰起头,朝着开门的女人仔细打量了一眼。 明亮的灯光下,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清晰可见。 丁五常一怔,眼睛像是被强光灼了一下,热辣地刺痛。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再次把目光聚焦在了女人的下巴上,那是一个精致的下巴,精致得像个完美无暇的瓷器,在下巴正中长着一颗美人痣,并且…… 我擦,这也太像了吧? 难道是她? 天下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 丁五常心里顿时狂风大作,忽悠悠刮了个翻天地覆。 正文 第四章一定是她 对视的瞬间,丁五常感觉到女人似乎也怔了一下,面颊上明显浮出了一丝淡淡的不自然。 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满脸堆笑地客套着:“快屋里来,快屋里来。”说完闪到了门的一侧,做出了一个礼让的姿势。 丁五常应一声,低头进了屋,突然想起应该换拖鞋,忙又折身回来,却不偏不倚正撞进了女人的怀里。 女人轻吟一声,并未避让,肉嘟嘟的身子一下子把丁五常包容了。 丁五常的脸腾一下红得像泼了血,啊一声弹跳开来,慌乱不堪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却淡然说了一句:“看你,这有啥?快进屋吧!”说完从鞋柜里取出了一双拖鞋,弯腰递过来。 丁五常伸手接鞋的一瞬间,从女人低开的衣领处,一览无余地观赏到了极具诱惑的大好河山—— 那雪白的肌肤,那高耸的峰峦,那深深的…… 他眼前一黑,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女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并不慌乱,慢慢起身,瞅着丁五常换好了拖鞋,关切地问一声:“还合适吧?” “合适……合适……正合适。”丁五常结结巴巴回应道。 女人一笑,转身朝屋子里面走去。 丁五常紧随在女人身后,这才感觉到身上黏糊糊出了一身汗,胸口像是揣着个蹦蹦跳跳的大兔子,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偷偷打量着女人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地琢磨着:不会的,肯定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呢?世界这么大,那又是在虚拟的网络上,怎么就会在现实中遇见她呢?并且单单又是局长的夫人。 再说了,此时她上身穿着的衣服,根本就不是几十分钟前在视频里所看到的那一件,至于下巴上那颗痣一定也是巧合,看上去也没那么大,就算胸部有些像,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女人的身体部位长得相似的多了去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显得神经兮兮,贼头贼脑。以至于在局长夫人面前连连失态,还面对面偷看了人家的胸部。如果这事传到邢局长耳朵里面去,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正七上八下地想着,丁五常已经随着局长夫人进了书房。 女人站定,转过身,客气地对丁五常说:“我刚来不久,你们单位的人我认识没几个,听方主任说你是博士,是丁博士对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是博士,只是个硕士而已。”丁五常结结巴巴地回答。 “硕士博士还不是一个样,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嘛,国家的栋梁之才,在我一个家庭主妇眼里,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呢。”女人奉承着。 丁五常心里荡起了一丝暖意,毕竟还有人拿学识来评价一个人。好像很久很久都没人这样夸自己了。 而在此之前,自己的高学历只成了别人,尤其是老婆对自己嘲讽、奚落的依据,甚至直接当成了紧箍咒,时不时就会就让他“头痛”得翻跟斗。 “请问,您是?”虽然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局长太太,但丁五常仍不忘核实一下。 女人哦了一声,说:“我是邢丰朗的老婆。” 丁五常边机械地叫了一声嫂子,边趁机瞄了一眼女人的脸,目光却最终又落在了那个精巧的下巴上。 女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转身给丁五常倒水去了。 丁五常接过水杯,放到桌子的一角,然后就开始摆弄电脑了。手上忙着,心里也没闲下来,这时候他越发觉得局长夫人就是自己的网上情人了,因为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亲切感。 没费多大一会儿功夫,丁五常便找到并排除了微机的故障,只是显卡松动了而已。打开后盖,重新插紧了,开机一试,果然万事大吉。 他弯腰把微机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起身之际,眼前亮了一下,他看到后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正是淡雅的水乡素描。 丁五常倒吸一口凉气,我勒个去,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墙上的画足以说明一切。 一时间,丁五常思维紊乱,意识模糊,简直到了惊慌失措的地步。就连局长夫人的一番礼节性的客套,他也没听进耳朵里面去,深埋着头,夹尾巴狗一样,灰溜溜出了门。以至于他走出小区大门时,还被保安恶毒地扫了几眼,一定是拿他当坏人了。 丁五常逃回到家中,思绪紊乱地坐到了电脑桌前,闭上眼睛,静静回味着,依稀在梦中。 这难道是真的? 世界这么大,怎么偏偏是她呢? 不,一定是巧合,除非是老天爷故意在捉弄自己。 可墙上那幅画又怎么解释呢? 视频里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身后挂着的就是那幅画,确凿无疑,那么逼真清晰,构图跟款式,装裱以及规格尺寸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这还假的了吗? 还有,还有女人那个精巧的下巴,以及下巴上那颗好看的美人痣,简直就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正文 第五章熬不下去了 丁五常坐直了身子,几次伸手,想开机上线问个明白。可他却没了按下去的勇气,就那么傻乎乎坐在那儿,一直坐到了老婆进屋。 老婆探过头看一眼,问:“老丁,你发啥呆呢?” 丁五常回过神来,搪塞道:“哦,想材料呢。” “上班时间还不够你想啊?在家里还琢磨那些狗屁事儿?再说了,想得再好有毛用啊?你也不看看你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玩得多逍遥呀,捞得多痛快呀,还不是照样青云直上吗?再看看你自己,我都为你害羞!”高莲莲又开始恶毒攻击了。 见丁五常不应声,女人接着把话锋一转,说:“对了老丁,明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跳舞吧,我大度一些,给你挑一个风骚点儿的舞伴,说不定你就找到感觉了。” 丁五常不耐烦地说:“你就别烦了,谁他妈有病了?” “没病?没病你还能那个样子?” “睡你的去吧!”丁五常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老婆不再搭话,洗漱后便脱衣上了床。 屋里安静下来,丁五常的心思又回到了局长夫人那儿,一个看上去那么好的女人,举止端庄优雅,大方而又得体,可到了虚拟的空间里面,怎么就会放荡不羁呢? 难道她也病了?成了女花痴。 要么就是她老公邢局长病了,跟自己一样,中间的那活儿不中用了。 操!想哪儿去了,都他妈病了。 丁五常苦笑着摇摇头,长吁一口气,感叹道:还是多想点美好的吧,何必自找不痛快。 可想来想去,眼下最美好的事情,也就是网上遇到了一个红颜知己。 那女人虽然胖了点,但胖得恰到好处,所谓肥而不腻,看上去特别有质感。并且皮肤也白嫩,嫩得像块豆腐,还有她身上的装备,该高就高,该矮就矮,精致得无可挑剔。 想着想着,丁五常脑门子发胀,心里痒痒得不行,一股暖暖的气流在腹腔间来回冲撞着,突然顺流而下,直冲要害。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把两把扯掉了身上的衣服,猴急地爬上了床。 妻子高莲莲睡意朦胧中被惊醒了,她觉得男人今天有些异常,单单是手劲就比往日大了许多,游走在肌肤之上,渗透着迫不及待的激情与渴望。 可正当高莲莲翻一下身,正面朝向男人,打算进入预热状态时,却一下子又泄了气。手到之处,触摸到的仍是一副颓废状态。 狗日的,病态,没用的东西!高莲莲禁不住暗骂了起来。 丁五常也意识到了什么,伸手一试,自己的心也随即凉了个透彻。 高莲莲侧身给男人一个冷背,叹息声不断。 丁五常两眼直勾勾瞅着吸顶圆灯,沉默半宿,却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明天是周末了吧?我想到西郊的大青山去,去走一走,放松一下。” 高莲莲一直朝外侧卧着,像是对着垂泻的碎花窗帘说:“你还是先去看医生吧,别不服,你真的是病了。” 叹口气后,又接着补充一句:“不只是病了,并且病得还不轻!” 丁五常不再说话,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正自我摧残着,一阵沉闷的雷声滚过头顶,轰隆隆一直滚到了天边。 丁五常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湿润,毕竟很久没有下雨了,天地间一片脏兮兮,空气里到处都斥满了垃圾的酸腐味道,呼吸的时候,都能觉出有尘土跟着滑进了嗓子眼里面去……这世界真是越来越脏了! 想着想着,丁五常调整一下睡姿,侧耳倾听着窗外,期待着雨点打湿自己的梦境。 天大亮的时候,丁五常才醒过来,擦下床就直奔到了窗前,推开窗子朝楼下张望着。 雨终归还是没有下下来,地上依然是那种干巴巴的苍白。 丁五常觉得很失落,甚至有些沮丧,长长叹了一口气,嘭一声关了窗子。 老婆高莲莲不在家,一定是上班去了,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一个月前她去了一家房产公司上班,公司老总是她的高中同学,听说很有些能耐,在这个有着几十万人口的都市里,也算得上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高莲莲原来所在的面粉厂早在一年前就破产了,这对一个年近四十,又没啥专长的女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想再去找一份像模像样工作实在太难了。 一段时间里她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得满屋子转圈。白天煎熬得难受,到了晚上又得不到男人的抚慰滋润,心地就干涸得没了一丝水气,要死要活的模样。 实在熬不下去了,她就偏着一张病怏怏的脸对着丁五常骂:“还官员呢?狗屎!连自家老婆的饭碗都保不住,还能耐个啥……” 正文 第六章眉飞色舞的老婆 等骂过一阵子,这才挨个儿在自己熟悉的人中排查,看谁有能耐拉扯自己一把,把自己从无聊中解脱出来。 掂来量去,留在高莲莲名单上的也就几个同窗好友了。 这是个感情荒芜的年代,所有的关系几乎全都由物质来维持,值得信赖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同学关系相对来说还算得上是比较靠谱的了。 那一阵子,社会上正流行着“四铁关系”的说法,所谓四铁就是“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赃的”。 高莲莲没有当过兵,也不可能去嫖娼,不偷不摸,更谈不上分啥赃,也就只剩了同学这一层了。 她尝试着找过几个同学,最后总算在房产老总那儿找到了落脚点,并且还给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差事——去财务科做出纳员。 一块罩在头顶上的乌云总算飘了过去,高莲莲的脸也舒展多了,偶尔也有鲜活的喜色浮起来,可那是在外头,在家的时候,大多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想起了老婆的脸,丁五常有些胆寒,就没了其他念想,去郊游的事自然也就抛在了脑后。 思来想去,又闷着头狠狠咬了咬牙,丁五常铁下心来要去看医生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再让老婆继续煎熬下去了,那样对老婆不公平,甚至有些残忍,连起码的欲望都不能满足人家,还有啥脸面做人家老公呢? 再往窄处想,万一老婆久旱难耐,甘愿让别人的雨下到自己的田里来,那可就损失惨重了。 自己一个知识分子,堂堂的机关工作人员,明里暗里地戴着一顶绿帽子,岂不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出门后,拐过一条逼仄的小巷,就是华东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急躁的汽车鸣笛声。 丁五常头也不回,往路边靠了靠,紧贴着路沿石继续往前走。 那狗日的鸣笛声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按得更响了,并且由跳跃音变成了长音符,直着嗓子叫唤。 神经病! 丁五常心里骂一声,回头白了一眼。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自己的大学同学胡有成。 胡有成停了车,摇下窗玻璃,探出头来,猛吼一嗓子:“丁五常,你小子给我站住!” 丁五常讪笑着,招呼道:“有成你这个家伙,不知道我有心脏病啊,想吓死我咋的?” 胡有成瞎咧咧起来:“心脏病倒不像,看你一脸的忧郁阴寒,性压抑倒还差不多,怎么?是不是在老婆没动力了?真要憋急了的话,我给你找地方解决解决,怎么样?” 丁五常的某一根神经被扯痛了,表情不自然地胀红了。 胡有成是丁五常住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一个大学同学,这家伙打小就不安分,头脑又活泛,在机关工作没两年时间,就卷铺盖走人了,风风火火地做起了木材生意,没几年时间就发了,大发了,据说拥有上亿元的资产都不止。 这时候胡有成伸出胳膊,翘着拇指朝后面指了指,嘴里嚷着:“公仆大人,上车……上车,陪我过个周末吧,咱们一起快活快活去,用不着整天人五人六的,累不累啊?瞧你一脸憋屈相吧,白他妈活了。” 丁五常心里面就像吃了草,回绝道:“不了……不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胡有成一脸的不屑:“操,狗屎啊还是猫屎,这世界离了你就不刮风下雨了?礼拜天不就是用来放松的嘛,别整天忧国忧民好不好?” 丁五常刚想说什么,胡有成接着又问,“提了没?不会在小科员的位置上老白了毛吧?” 丁五常苦笑着摇摇头,嘴角翕动着,没说什么。 胡有成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良辰兄啊,听我一句劝,该找找哪一把钥匙开哪一把锁了,都在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却连个芝麻粒子都没捞到。你也不瞅瞅,那些比你晚来的都一个个上去了,你还是原地踏步走,论学历谁能比得了你?你可是局里唯一的研究生啊!论能力吧,自然也不在话下,大笔一挥,哪一个能比得了?我觉得呀,你就是缺少私下里沟通的能力,再不抓紧,黄瓜菜都凉了!” 丁五常仰脸朝天望一眼,然后低下头,黯然说道:“我呀,就这命,任老天爷摆布去吧,混一天是一天了。” 正想说什么,胡有成的手机响了,听他哼哼哈哈地应着,不时说几句,说的也全都是黑话,丁五常根本听不懂。 打完电话,胡有成说:“我也有点要紧的事情要办,咱先各忙各的,中午等我电话,我请你吃一顿,顺便点拨点拨你,我就不信了,就算是个榆木疙瘩,咱也想法子敲出个响来!” 看着胡有成开车走远了,丁五常仍站在原地瞎想:看来胡有成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才短短几年工夫,就成了腰缠亿万的大富豪,大把大把的钞票堆成了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那才他妈的叫一个爽呢!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胡有成这种活法其实也有些寡淡,一个人一辈子怎么好只为钱活着呢? 人一旦做了钱的奴隶,那还叫人吗? 再说了,一个人脱离了体制,脱离了大家庭,身单力寡地去打拼,风和日丽倒还好,万一遇个风雨灾难的又该咋办呢? 这样一想,丁五常心里就舒服了很多,惨淡一笑,抬脚朝前走去。 前边就是十字路口了,红绿灯闪烁着,灰蒙蒙的,灯罩上定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老天爷,实在也该下一场大雨了,再不冲刷一下,怕是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红灯闪了几下,转成了黄灯,就在这当口儿,丁五常看到了自己的老婆高莲莲。 此时高莲莲正坐在房产老总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里,身体朝左边倾斜着,几乎都要枕到老总的肩头了。 丁五常断定老婆没有看到对面的自己,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肢体动作异常活跃。 正文 第七章谁病得更厉害 这样的举止在家里是很难见到的,特别是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候,简直就判若两人。 丁五常心里先是亮了一下,看来老婆过得很开心,开心就好,免得动辄就找自己的麻烦。 可亮点转眼即逝,黯淡了下来,就像有人把一团干燥的草,硬生生塞进了他的嗓子眼里,堵得透不过气来。 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老婆跟财大气粗、满肚子坏水的老同学搅在一起,能把守得住吗? 能够经得住大把大把钞票的诱惑,不让陌生的犁铧耕进那方久旱干涸的土地吗? 丁五常下意识地摇摇头,心里油然掠过一阵淡淡的忧虑,直觉告诉他,或许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要不然,一贯稳重的高莲莲怎么会如此轻俏呢? 绿灯早就亮了,丁五常没有看到,继续站在那儿胡思乱想。等身后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他才回过神来,歉意地朝着后面笑了笑,抬脚往前走去。 这时候,已经找不到载着老婆的劳斯莱斯了。 其实去人民医院可以抄一条小道的,那样能够节省一半的时间。可丁五常还是选择了这条大道,他想在路上多想一想,该怎么样去应对医生的各项问询与检查,是个男医生倒还好,可万一遇到的是个女大夫呢?那可就无地自容了,怎么好让陌生女人来摆弄自己的隐秘地带呢? 过了十字路不到一百米,拐上了左边的一条小巷子,巷子连着松江大道,在那儿乘五十路公交车,终点站正好是人民医院。 在逼仄的巷子里走着,不经意间一辆自行车从后边嗖地擦了过去。 丁五常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一眼,见是一个半大男孩骑车载一个穿得花里胡梢的女孩。 自行车被两个人压着,显得很单薄,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特别是与地面磨擦的轮胎,瘪得都没了厚度和弹性。丁五常紧跟几步,在后面喊着:“喂,小伙子,没气了!” 自行车并没有停下来,半点都没有刹车的意思,只见骑车的小伙偏过头,凶巴巴的回一声:“你他妈才没气了呢!” 丁五常像是被一个跟头摔出了梦里,茫然站在那儿,用劲眨巴眨巴眼睛,禁不住甩了甩胀大了的脑袋。 回头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巷子,瞬间便回到了现实,自己面对的无非是冷冰冰的水泥建筑物,哪有什么自行车呢? 巷子里呼啦啦刮过一阵凉风,随即阳光变得暗淡起来,像是有一块很大的云彩遮住了天空。 随着云影的变换,丁五常开始恍惚起来,懵懵懂懂挪动着脚步。等上了公交车,云影已经完全罩了过来,车里很暗淡,就像灭了灯的黑夜。 车上已经没了空座,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丁五常倚在门道里面的立杆上,手中紧紧握着金属立杆,随意地四处张望着。 这一望他就看到了一双手,一双黑黢黢的脏手,那双脏手正在阴影里,试探着伸进了一个老者的上衣口袋里面。 丁五常胸口一阵闷痛,像是那双脏手不是伸进了老者的口袋里,而是伸进了自己的胸腔里,正在用力拽自己的脏器,一时间痛得他大汗淋漓。 奇怪的是看上去那老者一点儿都不慌乱,而是仰起脸,面带着斑驳的笑容,望着那张长着一双脏手的面孔,眼神里有着丰富的语言在流淌。 这下丁五常的心更痛了,痛得眼前一片乌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猛然间就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这喷嚏的威力奇大,以至于使行驶中的公交车都停顿了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投了过来,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 但丁五常视而不见,装模作样擦一把鼻涕,顺势侧脸看了一眼老者的口袋。还好,那双脏手没了,真的没了,而老者的口袋依然鼓鼓囊囊,像是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这让丁五常心里很坦然,痛也没了,继而有了一种快活的舒畅。 他把视线转上车窗外,不再随意看车里的景况,他把快活紧紧兜着,唯恐黑影再次把它吞没。 这种快活舒畅一直保持到终点,当他一脚踏到黑糊糊的油路上,瞬间就没了。因为他看到有人一直尾随着他,并且里面就有那个长着一双脏手的家伙。 丁五常体内慌乱一阵,外表却很冷静,虽然连脚心都在流汗,可步子还是迈得铿锵有力。 他大脑飞速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镇定自若地从衣兜里取出手机,轻轻松松按下几个号码,然后夸张地喊起来:“巡警大队吗?我姓王,找你们李大队接电话。” 隔了几秒钟,丁五常又喊开了:“李大队呀,你们巡警都是干什么起的?我私下里转了转,竟然不见一个巡警,你查一查,都干什么去了?重要地段要布岗,布岗知道吗?” 话说得颇有气势,连丁五常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挂断电话,只听到身后扔下一句话:“有病呀你!” 紧接着回头看时,人已经没了。 丁五常冷着脸,内心里却在窃笑,笑得肚皮一颤一颤的,很快活。 妈的,小蟊贼,有病没病与你有嘛关系?有能耐你别溜啊。操,看来该装逼时就装逼,嘿嘿…… 可这份快乐保持了没有几分钟,一脚踏进了医院就没了,自己就没了底气,就开始贼眉鼠眼像个贼了。 挂号的时候,医生问他:“你挂哪科?” 丁五常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快说!” “我……我……哪个……” 窗口里面一张还算漂亮的脸拧巴着,没好气地再问:“你连自己哪儿不舒服都不知道呀?” 丁五常红着脸,盯着桌上的一个墨水瓶,嘀咕道:“下边……下边……就是下边。” 女人的脸开始变绿,几乎吼了起来:“下边,下边是哪儿啊?是脚呀?还是指甲盖呀?你到底说清楚啊!” 丁五常这才咬了咬牙,一副豁出的样子,说:“就他妈那个鸡八玩意儿!” “你骂谁呢?” 正文 第八章需要深入检查 看来她是误解自己了,丁五常赶忙软下来,红着脸说:“我这不是紧张嘛,请原谅……请原谅……” 医生低下头,嘴里叽叽咕咕,像是在骂人。 旁边的人都扭过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不时传出扑哧扑哧的笑声,在丁五常听来,就跟他妈的放屁声一模一样。 丁五常的脸唰一下变白了,接过从里面甩出来的挂号单,灰溜溜地跑了,比小偷更小偷。 他像个无头苍蝇,东一头西一尾,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了三楼的生理诊疗科。 推开门,屋里很安静,三张办公桌一字排开,只有最东边的那张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一张肉呼呼的脸冷得吓人。 还好,不是个女医生,丁五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不等开口说话,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男医生慢悠悠拿起电话,懒散地应一声,脸上立马就有了笑意,像是对方就在跟前一样,亲热地客套起来。 聊过几句,扭头白了一眼丁五常,然后捂起话筒,继续说着悄悄话。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丁五常却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是个吃里扒外的主儿,一定是单位领导没有满足他的某些私欲,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起了医院的坏话,大意是这些医院也就是那么回事,跟游医黑店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拿性病治疗来说吧,其实跟那些地下的游医都差不多,费用还高得出奇云云。 聊了一会儿,热情愈发高涨,突然告诉对方等一会儿,然后用右手捂紧了话筒,问丁五常:“你有嘛事?” 丁五常心里一阵不痛快,暗自嘀咕道:明知故问啊不是?来医院找你还能有嘛事?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慌吗,跑到这里消化食了。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毕竟自己是“病人”,有求于人家,并且一会儿还要人家亲手摆弄那些不见天日的部件,脸上就堆出了讨好的笑容,十二分小心地望着那张不耐烦的脸,照实告诉他,是自己下边那玩意儿出问题了。 “出问题了?出啥问题了?” 丁五常还是放不开,唯唯诺诺地说:“就是……就是……腿间那玩意儿不挺了。” 医生放了电话,找出一沓单子,唰唰唰,一连写了好几页,然后递给丁五常,说道:“先去做个检查吧。”然后继续泡起了他的电话粥。 丁五常还想问些什么,但又不便打断人家,只好悻悻走了出来。 等到了交费处才知道,几项检查竟然需要陆佰多块钱,联想起刚才那个医生电话里的内容,就有了被蒙骗的感觉,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说:“对不起,我没带那么多的钱,等我回去取了再来吧。” 收费员气恼地把单子扔出来,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丁五常接过单子,也不再管里面那张脸好看不好看,心情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挺了挺腰板,理直气壮地走出了医院。 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病还是一定要治的,刚才那个接诊医生无意间给他提了个醒,其实大医院也没啥了不起,跟外面的江湖郎中也差不了多少。 丁五常一脚出了医院大门,眼睛就直往墙上、电杆上的野广告使劲,他知道上面一定会有那方面信息的,一度曾贴得满目皆是,好像满世界的人都得了性 病似的。 果然,没走出几步远就找到了,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却紧紧贴在了小广告上。经过一番对比筛选,最后选定了一家位于市区边缘的xing病门诊,拿出纸笔,把号码记了下来。 顺着广告上指点的路线,不到一个小时的就找到了那家诊所。 这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村子,错落有致的红瓦平房簇拥着三五栋半高不矮的小土楼,丁五常要找的门诊就在最后一排房子里,四间瓦房,几间南屋,中间是一个狭小的院落。 大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很静,丁五常怯怯推开大门,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白涔涔的脸上架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文质。 丁五常点头招呼一声,那人倒也客气,不迭声地说着里面请里面请。 这让丁五常觉得很踏实,知道这是个儒雅之人,有文化,有教养,找这样的人治病肯定错不了,于是他放开步子跟进了南屋。 屋里摆一张枣红的板台,上面放一台电脑,墙上挂着许多锦旗,写的全都是华佗再世,救死扶伤的句子,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医生坐到了板台前,指点丁五常坐在了他对面,问起了病情。 听上去这人很内行,说起来也头头是道,分析病因病情更是命中要害,入木三分。 这让丁五常由衷佩服,连连点头,心里自然而然跟着踏实下来。 等问完了病情,医生概括说:“其实你的病不是实质性的,主要是心理因素导致中枢神经所致,治愈的可能性极高,你要有足够的信心。” “大夫,看来我的病很严重啊,这又心理,又中枢神经的。”丁五常听了医生的结论,头都大了。 医生微微一笑,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要配合治疗,恢复的可能性大于九成。” “大夫,那这种病是怎么得的呢?” “原因很多,譬如基因了,环境了,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压力,来自社会的、来自家庭、来自工作等等,这种病的高发人群就是中年知识分子……”医生侃侃而论。 丁五常被说到了点子上,频频点头,心服口服。 医生说累了,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起了他的病情:“就拿你目前的症状来说吧,只是表面了解分析还不够,重要的一步还要看你是不是有器质性的病变,究竟变化到了什么程度,都要做进一步的深入了解,也好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对症下药,有针对性的治疗,这点很重要。” 丁五常点头应着:“那是……那是……既然来了,一切就随你了。” 医生摸起了桌上的电话,快速按了键。 一个女声应了,就听医生对她讲:“有个病人需要做深入检查和心理输导,需要你配合,你过来一下。” 正文 第九章化成美丽大蝴蝶 放了电话,医生又对丁五常说:“其实凡事要看得淡然一些,不要过于封闭自己,一旦心理自闭了你就不是个完整的人了,就没了生活质量,要学会超然洒脱,懂了吗?” 丁五常注视着医生明晃晃的镜片,满脸的钦佩和感激。 时候不大,从门外走来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姑娘,同样也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但脸上过于矫饰,显得很妖冶。 不等她进屋,医生站起来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北屋。 然后又回过头来,指着穿白大褂的姑娘,对丁五常介绍道:“这位是护士小胡,性功能健康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临床经验非常丰富,你进去感受一下就知道了,但具体效果如何,不仅要靠小胡的医术,更重要的一点,是看你的配合程度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虽然丁五常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样,祝你们配合默契,手到病除。”医生在丁五常的肩上亲昵地拍了拍。 丁五常望一眼小胡漂亮的脸蛋,突然心慌意乱起来,再把脸转向男医生,抬手挠着后脑勺,期期艾艾起来,扭捏着说:“大夫,还是你给我检查吧,一个姑娘家,多难为情啊?” 医生板起脸,责怨他说:“看起来你也像个有学问的人,怎么思想就那么迂腐呢?这是治病,是科学,况且人的器官构造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跟猪啊,狗的都一样,有什么神秘的,你以为都像你呀!真是的!” 一番话说得丁五常无地自容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很狭隘、很迂腐,一定是自己心里装满了肮脏的欲念,怕被人窥透吧?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拘泥,那么放不开呢?是呀,不克服怎么行呢?有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自己才是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些,丁五常心里释然了,宽阔亮堂了许多,站起身,甩开大步,意气风发地走进了北屋。 北屋内,暗红的灯光氤氲斑斓,在一曲幽婉缠绵的音乐烘托下,更加如梦似幻,飘然若仙境。 一脚迈进屋来,丁五常就不再是丁五常了,他双眼迷离,心旌摇摇,感受着屋里漫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 他觉得自己俨然成了一只硕大的蜜蜂,飞不飞已由不得他自己,地球似乎已经失去了吸力,悠悠荡荡飘然而起。 此时,护士女孩早已幻化成一只奇美无比的蝴蝶,她舞动着美艳无比的翅膀,轻柔地把丁五常引领到一张铺着大红床单的软床上,然后一件件褪去了他沾满尘土的衣裳。 丁五常很乖顺,任由女孩摆布着,他很喜欢这种只有梦中才有过的感觉。 不等女孩把柔软无骨的娇嫩肌肤贴上来,他早就已经激情高涨了,朦胧中他看到了女孩舞动着翅膀,一次次把鲜艳的花蕾送给他,阵阵花香扑面而来,沁人肺腑…… 但就在刚刚触及的瞬间,他隐隐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了一下。毕竟在强大的欲求望面前,那只手的力量太微弱,最终没能阻止他。 他集中蓄积已久的力量,贪婪地汲取起来…… 这是一段很成功的美丽旅行,走得很远,很顺畅,一路的风景让丁五常激奋若狂,心花怒放。 他眯起眼睛,沉醉其中,很疯狂,很任性,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己为何人…… 待到风平浪静时,他觉得自己陡然跌入了深深的谷壑,把身心都彻底摔碎了。伏在女孩身上,丁五常竟然哭了,一时间泪流满面,抽搐不止。 其实这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啥而哭,是为自己的迷途失足?是为自己找回的本能尊严?还是为了自己的不贞…… 默默哭过一阵子,丁五常看到身边的女孩也哭了,头发凌乱着,一脸水色涟涟,哭得很招人爱恋。 女孩哽咽着说:“你还哭呢?还有脸哭,你就是骗子,一个大骗子!你不是说自己病了吗?不是说不行了吗?怎么……怎么还那么厉害呢?呜……呜……我看你是成心的,成心来占我便宜了……我……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蛋,呜……呜……” 丁五常懵了,止住哭声,光溜溜瘫坐在床上,双手捧着山一般大的脑袋,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女孩推他一把,示意他顺着自己的手指看。 只是一眼,丁五常的眼便直了,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在床单的上方,有一朵殷红的花朵正开放着,开得那么鲜艳,那么醒目,那么的惊心动魄…… 这下,丁五常真心乱了方寸,他手忙脚乱穿起了衣服,站在床前,直声叫唤着:“妹妹,好妹妹,你说这事该咋办?该咋办呢?” 女孩擦干眼泪,柔柔地说:“哥哥,我看你实在也不像是个坏人,又有文化,可你总不该白白占了我的身子吧?并且……并且还是个女儿身,这要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我可不轻饶他,就算不告他强暴我,那也得让他出个万儿八千的来补偿我。” 丁五常一怔,瞪大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意思是……你……你想要钱?” “怎么?你是装傻呢?还是真傻?你不会想白白占了我的便宜吧?”女孩横眉冷对地问他。 丁五常吓软了,低声问道:“那该给……给你多少钱?你说个数吧。” 女孩叹口气,说:“哥哥呀,你这一次可毁了我的一生,你不仁,但我不能不义,我不能毁了你前程,我们有过这一次,也算是个缘分,你就看着给吧,总该给我一些安慰和补偿。” 丁五常摸摸索索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哆哆嗦唆敞开,从里面掏出一叠钱,数都没数就递了过去。说:“这是六佰块,你看行吗?好歹我就这些了,实在对不住你了。” 正文 第十章蒸腾起来 女孩还算义气,她接过钱,利落地数出了四张,放到床上,把手里的两张又递给了丁五常,说:“看上去你也是个老实人,这二百块你先拿着吧,等会儿大夫肯定还要给你开药的,记好了,你可千千万万不要告诉他我们……我们已经那样过了。” 丁五常泪眼迷离望着女孩,心头有了一种特别的滋味儿,有点儿甜,又有点儿酸,他竟然留恋起了这段感情,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既美丽动人,又惹人怜爱,实在叫人难以舍弃。 女孩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在一张纸上乱糟糟写了些什么,递给丁五常,说:“你去前面让大夫看一下吧。” 丁五常接过单子,刚要抬脚,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紧紧拥住了女孩,热烘烘的嘴贴在女孩的耳跟上,情真意切地说道:“姑娘,我……我会想你的,真的!你……你很美,也很特别。” 女孩被动地拥了拥丁五常,冷冷地说:“玩了就玩了,可不能动真感情,快去吧。”说完推开了他。 从北屋到南屋也就隔着几步远的一个小院子,但丁五常却走得很漫长。他在极力镇静自己,想把心里的慌乱彻底掩饰下去。 等进了南屋,见男医生双眼紧盯着电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问道:“看得仔细吗?” “嗯,看了……看了,还算仔细吧。” “感觉怎么样?” “还……还行。” “诊断书带过来了吗?” 丁五常心里敲着忐忑的鼓,小心翼翼地把单子递了上去,屏声敛气,一句话都不敢说。 此时的他心虚气短,唯恐医生会从自己的话语和表情上捕捉到什么,万一“罪行”暴露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很有可能会被胖揍一顿,然后再狠狠讹一把,要是拿不出钱来…… 丁五常不敢往下想了,自己可是堂堂的公职人员,那样以来可就颜面尽失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他的担心纯粹是多余,医生连头都没抬一下,更不用说在意他的表情了。只是扫了一眼女孩写的“诊断书”,脸上舒展着浅浅的笑意,说:“没事……没事……吃点药就会好的,用不着背思想包袱,这算不得啥大不了的毛病。”说完就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茶色的玻璃瓶子,摆在了桌面上。 丁五常期期艾艾地问:“大夫,这……这是什么呢?” “药。” “啥药啊?” “你可不能小看这药,百分百的祖传秘方,就是专门用来治你那种病的,保准药到病除,毫不含糊。” “这药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这药嘛,本来每付值四百元,看在你是新主顾的份上,就照顾你一下,给你打个半折吧。”说完看一眼丁五常,接着说,“如果吃完这些药仍不见效,你就再来一趟,咱这边实施一站式服务,绝对保证给你治好,并且是根治,但必须需要几个疗程的,你要有足够的信心。” 丁五常吁了一口气,把女孩找回来的二百元钱递给了医生,连声道谢。 医生把药瓶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随手推到丁五常面前。 丁五常抓在手里,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走。 医生喊住他,说:“对了,这位先生,请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我们会为你提供跟踪诊疗的。” 丁五常脑海中迅速地打了一个问号—— 他为什么要留下联系方式? 以后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万一女孩后悔了,把实情告诉了他,他会不会对自己不依不饶呢…… 想到这些后,他赶忙找借口说:“我是生意人,整天四处跑,不着家,等有时间我自己会过来的。” 医生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丁五常满脸堆笑,躬身致谢,然后转身出了门。 等走出了胡同口,他撒腿跑了起来,像身后有饿狼追着一般。 一口气跑到了公交车站,不等站定,手机响了起来,赶忙接听了,是同学胡有成打来的,告诉他十一点后在皇都酒店等他。 丁五常本来想推脱掉的,但不等话出口,丁五常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有必要去放松一回。 一来是为自己刚才的惶恐压压惊;二来嘛,也算是为自己庆贺一番,毕竟刚才在小护士那儿已经得到了验证,证明自己还是个坚挺无比的男人,用不着再为此而懊恼了。 于是,他气喘吁吁地应道:“不就是一起吃顿饭嘛,用得着去那种地方了?找个小店就行啊。” 胡有成说:“你以为只请你自己啊,还有别人呢。” 丁五常问是谁。 胡有成却卖起了关子:“是谁先不告诉你,暂时保密。” “切,这有啥好保密的,那好吧,一会儿见。”丁五常应了下来。 收起电话,丁五常想起了手中的药,拧开瓶盖往里瞅了瞅,看上去根本就不像药,倒在手中细细一看,这才知道全他妈是些黑糊糊的面疙瘩,不用说吃了,看着就恶心。 丁五常想到,自己根本就没病,刚才跟小护士一番颠鸾倒凤可谓是天作之合,勇猛着呢,哪还需要用治疗啊?一抬手,直接把药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时候天特别蓝,悠悠的春风吹过来,甜甜的花粉香气息惹人陶醉。丁五常嗓子眼里直痒痒,他好想放开喉咙高歌一曲。 皇都是个四星级酒店,档次在市区绝对是一流的,丁五常也就是在公务宴请的时候才有机会来过那么一两回。 进了大厅,四下里望一望,却不见胡有成的影子。 正准备打手机问一下,不等拨通,迎面走过来一位身穿紧身旗袍的迎宾女孩。女孩个头高挑,杨柳细腰,俨然一个下凡仙女。 “丁科长您好!胡总正在幽芳厅等您呢,请跟我来。”女孩婷婷娜娜走过来,热情招呼道。 丁五常有些纳闷,自己又不认识这个女孩,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她怎么就知道自己姓黄呢? 他边琢磨边跟了上去,目光自觉地黏在了小姐一张一合露出的白腿上。 旗袍V字形的开叉处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嫩生生的大腿,瓷白的肌肤在酒红布料的映衬下,越发耀眼夺目,光滑圆润,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 丁五常眼睛直勾勾看着,直咽口水,心里热乎乎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