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苏霞真美 夏庄中学不知道按照什么依据分的班级,张家河小学毕业的七名同学,只有徐远和陈晓燕被安排在一个班级,其余五名女同学被安排在初一一班,几个女同学因为不能和陈晓燕在一个班级念书,心里面都有所惋惜,但是无可奈何,只能服从学校的安排。在徐远心理何止是惋惜呢,他差不多已经是心灰意冷,感慨命运的捉弄人,可是自己无能为力。 徐远垂头丧气走在陈晓燕的身后,来到初一二班的班主任处报名。初一二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帅哥,身材高大,脸庞俊朗,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显得儒儒而雅。他看到徐远来报名,笑嘻嘻地说:“早已听闻徐远的大名如雷贯耳,今天所见果然非同寻常。” 徐远听到班主任老师所说的话后,感觉耳熟,他突然想起这应该是哪个古装电视剧里的台词,看来班主任老师要么是个文学迷,或者就是个古装电视迷。徐远打起精神急忙问班主任老师好,班主任老师自我介绍说他姓刘,名叫志远,已经在夏庄中学教书三年,刚刚送走一批毕业生,今年又重新开始教初一的新生。徐远奉承道刘老师肯定有经验,我们这个班的学生真是有福气。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刘老师也不例外。刘老师笑着说:“听小学老师们说你方方面面很优秀,准备让你当班干部。”徐远谦虚地说:“能考上中学,哪个孩子的学习都不赖,我一个后沟小学的学生,怕管不住大川的学生,你还是让别的同学们当吧。” 刘老师阴沉着脸说:“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咱们班我看了几圈,你当班长最合适。”徐远还想推辞,一旁的陈晓燕快嘴说道:“徐远在小学时候一直是我们班的班长,他可负责任了。”刘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就喜欢负责任的学生,咱们班以后一定要比一班强,这个班长很重要。初一一班的老师已经跟我私底下说过,有可能要让苏霞当班长。”徐远听说苏霞可能当一班的班长,那么自己肯定不能落后,欣然接受了刘老师的安排。 报完名后,徐远帮着陈晓燕把被褥搬进了女生宿舍里面,宿舍里的几名女生给他投以怪异的眼神,徐远感觉很不舒服,心里想,怎么了?难道帮助女同学搬一下被褥不可以吗?徐远的初衷是帮忙,可是让宿舍里的几名女同学们想到的是他们的关系不一般。陈晓燕也觉察到了这种怪异的眼神,急忙对徐远说:“谢谢你,徐远,其余的事情我来做吧。” 徐远走出了女生宿舍,从自行车上解下了铺盖,来到初一二班的男生宿舍。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在一排,窑洞里挨着摆满了一张张木床,只留着两三米的过道。来得早的同学已经占据了中间位置,并且把被褥铺好了,目前只剩下靠窗子和后面的位置了。徐远心想靠窗子处到了冬天肯定会很冷,他把被褥铺放在后面的位置上,三下五除二铺好了床。 “男生宿舍里为什么没有一个学生?大概都跑到夏庄中心小学去了吧?”徐远自言自语道。夏庄中心小学,虽然徐远并没有进去过,但是这却是一个让徐远牵肠挂肚的地方,因为那里有苏校长的女儿苏霞。既然别的同学能过去看,那么我徐远也能去。徐远心中这样想到,迈着步子向夏庄中心小学走去。 “徐远,你去中心小学吗?我也去。”身后传来了陈晓燕的声音,徐远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去,陈晓燕小跑了过来,两只纤细的胳膊来回摆动。“听宿舍的同学们说中心小学正在搞剪彩仪式,还有文艺表演呢。”陈晓燕跑到徐远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 等到徐远和陈晓燕跨进夏庄中心小学后,眼前的景致让他俩傻眼了。校园里飘着彩球,一座二层小楼上挂着彩带,中间悬挂着一条横幅写着“热烈庆祝夏庄乡春蕾希望小学竣工”,主席台就坐的人大概是来自各级政府和捐赠单位的领导,徐远只认识苏校长一个人,他戴着红领巾,正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孩子们的表演。文艺表演的场地已经被小学和中学的孩子围绕得水泄不通,徐远和陈晓燕挤在人群中,透过缝隙看着孩子们精彩的表演。 一个舞蹈过去,主持人走上台来,用着稚嫩的嗓音说道:“下面请欣赏独唱《十五的月亮》,演唱者苏霞,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很多男孩子就向里面拥挤。徐远听到表演者是苏霞,他完全不顾陈晓燕,使出浑身的力量挤到前排,眼前的苏霞美得像是画中人,水格灵灵的眼睛,白格生生的皮肤,红格嘟嘟的脸蛋,摆动轻柔柔的手臂,穿着一套精美的演出服,清脆嘹亮的歌声便回响在徐远的耳际。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 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你在家乡耕耘着农田, 我在边疆站岗值班。 啊……收果里有你的甘甜,也有我的甘甜; 军功章呵,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苏霞一曲高歌后,在场的领导和孩子们给她致以最热烈的掌声,徐远看着苏霞,大声呐喊道:“苏霞,你最棒!”苏霞这时看到了站在前排的徐远,向他送来最灿烂的笑容。徐远的心已经酥化了,眼巴巴地盯着苏霞走下舞台。身旁的几名男同学开始议论了:“苏霞不愧是夏庄中心小学第一美女,人美歌也美,真是爱死人了!”“别看苏霞今年才考上初一,小学的时候给他写情书的人多的去了。”“哎,真不知道这么美的美女将来会是谁的?”“听说教办主任的儿子白万友对他已经狂追不舍了,咱们这些就别妄想了。” 演出结束了,徐远呆怔怔地站在原地,苏霞果真是人见人爱,不知道那几个男孩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就彻底没戏了。陈晓燕看到徐远傻呆呆地站着,突然想到四年级时的流言蜚语,原来同学们所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看来徐远确实对苏霞有意思。陈晓燕刚想过去找徐远,却看到苏霞向着徐远走去,她只好停下了脚步。 徐远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苏霞的甜甜的笑容,没有看错,身边站着的人的确是苏霞,化的妆还没有下,依旧那么楚楚动人。苏霞微微笑着说:“徐远,你怎么了?一个人站着发呆。”徐远笑着说:“不愿离去,回味着你优美动听的歌声,你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苏霞笑得格外灿烂地说:“谢谢你的夸奖,很高兴你来看我的表演。”徐远低声地说:“这可是我听到最动听的歌声了。” 徐远注视着苏霞,能在苏霞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突然耳边传来苏校长的喊声:“苏霞,快点过来,几位领导想见见你。”父命不可违,苏霞给徐远做了一个鬼脸后,快步走到苏校长跟前。徐远看着苏霞的身影,回味着苏霞优美的歌声,心中想到刚才还对不在一个班级感到非常懊悔,但是这样看来以后课间或者放学有的是时间,还是有希望的。 真是秋晒如刀割,火辣辣的太阳把徐远晒得满头大汗,徐远这时才回过神来,满院子的学生已经散去,他四处寻觅了一圈,不见苏霞的身影,却看到了陈晓燕还在不远处张望着自己,只好迈开步子走向了陈晓燕,一同回到了夏庄中学的校园里。 两人一路无语,各有心事。陈晓燕心中很是不悦,自己欣赏的男孩子喜欢着别人,自己跟苏霞无法比,长得没她漂亮,歌唱得没她好听,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校长父亲,看来自己根本是不是苏霞的对手,放弃徐远吗?有点不心甘,徐远敢于在那么多孩子的面前保护自己,这种男孩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能放弃,要对他展开猛烈的追求,不信他的心是铁打的。徐远还在回味着苏霞甜美的歌声,回味着她灿烂的笑容,他的心情也格外舒畅。 正文 第一章送糖风波 徐家沟村位于延原市夏庄乡偏僻的拐沟里,距离夏庄乡政府所在地约有四十来里路,距离延原市约有一百里路,四面连绵着几座大山。山与山之间是一条很窄的沟,村子就坐落在这条沟里,靠北边向阳的斜坡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几十孔破破旧旧的窑洞,院子里堆放着各种农用器具,硷畔上垛着柴草,鸡、狗、猪等家禽家畜悠闲地在村子里散着步,觅着食。村子的下面是一块旱坝地,由于没有水渠,还不能种庄稼,长着各种野草。在村子的西南方向有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与外村相连。 “就是这一溜溜沟沟,就是这一道道坎坎,就是这一片片黄土,就是这一座座秃山。”这里是黄土地的腹部,群山环绕,山外还有山,沟沟相连,似乎永远走不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徐家沟村的村民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多数人凭着辛勤的汗水一年下来粮食满仓,肚子吃不饱的问题已基本解决了。人们再也不用愁会把孩子饿死了,并且考虑到种的地又这么多,劳力短缺,生儿育女成了每家每户的重要任务了。 正月里也不闲着,徐家沟村后庄马宝亮的媳妇高秀英又坐了,生了个丫头片子,已经起名叫四梅了。前庄徐茂成媳妇田玉芬顶着个大肚子,手里提着半篮子鸡蛋后去看望。马宝亮的两朵金花马大梅和马二梅都成了大姑娘了,赶忙给田玉芬倒了一杯开水,马三梅还是个小屁孩,坐在炕上独自玩耍着。 田玉芬看到四梅小眉小脸长得还像个样,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就和高秀英开起了玩笑:“我这回要是生个男的,就娶你家四梅当媳妇。” 高秀英身体还很虚弱,微微笑了说:“谁稀罕你家了,我们四梅一看就是当小姐的命。” 田玉芬笑着说:“如果生个儿子的话,我就让好好念书,将来说不定考出去当个公家人,到时候说不定还看不下你家四梅了。说回来,你下回一定要争口气,生个男孩了。” “哎。”高秀英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我不争气,还是那死鬼不争气,已经三十好几了,抱起的还有没抱起的生了大概有十个了吧,每次都是女娃娃,把我可急死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田玉芬说要回家喂猪了,高秀英要留住吃饭,田玉芬说要吃也要等到四梅满月的时候吃好的了,便走了。马大梅和马二梅把田玉芬送出了院子。 田玉芬刚走下马宝亮硷畔,迎面遇到一位大肚子婆姨,手里面也提着一些鸡蛋,她的穿着打扮要比田玉芬好得多,下身穿着一条蓝蓝的裤子,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肚子圆滚滚的。 “大少奶奶,也去看马宝亮婆姨?你的肚子真大,坐什么时候的?”田玉芬满脸笑容,这位大少奶奶是徐家沟村大队长刘志富的大儿媳妇田葡萄,村里的婆姨们经常开玩笑叫她为大少奶奶。 “你也和我开玩笑,什么年代了还大少奶奶?我坐四月的,你呢?”田葡萄的举止说话就不像是一个山沟沟的人。 “快了,应该在二月左右。不和你瞎说了,赶紧要回家喂猪去了。”田玉芬说完就走了。 田玉芬刚到院子,看见婆婆拄着拐杖,手里颤颤巍巍地提着一桶猪食,脸上的气色有点不对劲,赶忙上去接过猪食桶,对着婆婆说:“不是常给你说了,喂猪的活以后别干,你那小脚走路,看见我都心疼了。” 婆婆生气的问:“你是不是去看马宝亮家了?” 田玉芬急忙说:“嗯,四丫头还长得水灵着了。” 婆婆说:“你是个大肚子,大肚子不能看坐月子,到时候娃娃没有奶吃,你就知道后果了。” 田玉芬一下子明白过来说:“该死的高秀英,不该去看你,坐过月子差不多有十年了,不小心把这事忘了。” 婆婆一脸愁容地唠叨:“但愿马宝亮媳妇的奶水不要太旺了。”田玉芬看见婆婆这气色,只能一边宽慰婆婆,一边去喂猪。 眼看太阳下山了,徐茂成背着一背柴走进院子把柴撂倒柴垛上,徐玲拉着两根洋槐枝奔奔跳跳跟在后面。 田玉芬已经做好了酸菜和饭,热了玉米窝窝,还有少许过年剩下的油馍馍。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徐玲很利索的给一家人盛了饭。 徐茂成把油馍馍给每人夹了一块,然后自己拿了一大块玉米窝窝,斯留斯留地喝着酸菜和饭,看见老娘和老婆都不说话,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你们今天吵架了?” 徐茂成老娘说:“没有,问你婆姨可。” 田玉芬把看马宝亮媳妇的情况说了一下。徐茂成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就为这个生气呢。妈,又不是人马宝亮媳妇把你儿媳妇的奶水给抢走了,不要这么迷信。要想奶水足,关键要给吃的好。等娃娃生下了,我就把那头猪杀了,我就不信没有奶。” 田玉芬接着说:“这回惹你生气了,你都上岁数了,要想开点,气坏了身体,那不是把我们急死了。再说,还不一定谁的奶水多呢。” 徐茂成老娘听了劝说后气顺了许多,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为了我将来的小孙子好。” 徐玲伶俐的说:“奶奶太偏心,你怎知道是孙子呢?我希望是个妹妹。” 徐茂成老娘对孙女说:“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死了以后,走在前面举引坟杆的是孙子,女孩子将来嫁出去就成了人家的人。你们现在已经兄妹两个了,如果再生个弟弟,你哥平将来也有个帮手,那该多好啊!” 徐玲越听越生气,愤愤地说:“男孩子好什么了,我今年才十岁了,就和爸爸上山砍柴,我哥平干什么去了?” 徐茂成老娘见自己的乖孙女生气了,急忙说:“女孩子也好,女孩子是父母的小棉袄,懂得疼人,将来你父母老了以后,端屎送尿还指望你了。” 徐玲听这么一说,心里才公平了一点,对着全家人说:“不管生个妹妹,还是生的弟弟,我都喜欢,因为我们是亲姊妹。”全家人都乐了,夸徐玲是个懂事的孩子。 “平了?”徐茂成的一句问话,愕然打断了全家人的说笑。 徐茂成老娘忙说:“大正月的,又和几个平一块喝酒去了。” 徐茂成听了生气的说:“平还小了,喝酒太多会把自己喝坏了,以后再不让喝酒了。” 田玉芬听徐茂成这么一说有点乐了,说:“喝酒还不是有你的遗传,哪次红白喜事你没有醉过?哪次醉了以后不说自己再也不喝那烂怂酒了?现在戒了吗?平过了年已经十六岁了,基本上成了一个大后生了,咱俩不是十六岁上结的婚吗?孩子大了也该像个大人的摸样。” 徐茂成的心“呼”的热了一下,心里想那时候还不是因为你家娃娃多吃不上,那么小就结的婚,现在还有意思在孩子面前说。翻过来想,平已经不小了,小学五年级毕业已经三年多了,这几年种地、锄草、收割庄稼、打场等哪一样差?也把孩子受得够呛。平大了肯定要结婚,老是呆在家里受苦种地,将来结婚恐怕还是个大问题。原来女孩子都往拐沟里跑,能吃上饿不死,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女孩子都往大川里跑,条件好离城近,甚至有的直接嫁到城里了。要想好结婚,必须得学个手艺才行,学什么呢?自己是个半杆子木匠,儿子是不是应该做一个真正的木匠呢?人们的生活过好了,肯定要盖新房做新门窗,结婚的时候做新家具,所以说就学木匠肯定能养家糊口。 徐玲和奶奶在隔壁的窑洞里睡了,徐茂成把他的想法和老婆说了一下,老婆一听是个好注意,但又想跟人家学习手艺,那是要伺候师傅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累的,田玉芬有点犹豫,说:“孩子是不有点小了,怕吃不下那份苦,再过两年怎样?” 徐茂成听了有点生气,说:“糊脑怂,你就会惯着孩子,再说家里的苦轻么?就这样了,过两天我就到外甥女婿那里说,让他带上,我想不会受什么气的,你就放心吧。” 徐茂成说完以后,呼噜呼噜的睡着了。田玉芬迟迟不能入睡,她担心平,想去看一下,又怕平没面子,慢慢地也睡着了。 徐茂成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听见院子里响起错杂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喷”的一声,门开了,徐茂成急忙点着煤油灯,地下站着三个醉汉,咧着嘴笑着,一股子烟酒味立刻充满了窑洞。 “二……二爸,我把我……我兄弟平送回来了。”大平显然醉了,结结巴巴地说。 平急忙说:“我没醉,我能行,老大和老二就要送我了。” 徐茂成赶忙下地把平扶上炕,脱去外套,让平钻到已经焐得暖和的被子里,对着两个侄子说:“大平、二平,你们醉了么?要不要我穿起来送一下你们。” 二平吐着舌说:“二爸,没事,我们弟兄俩一会儿就回去了,你赶紧睡。”两兄弟一摇一晃地走出了门,徐平雷鸣般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了。 正文 第二章喜得贵子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徐平醒了过来,感觉头疼得厉害,不过他还是勉强端起了饭碗。徐茂成看了一眼身体健壮的徐平说道:“我这一辈子,木匠学得半杆子,现在只能扛老镢头种地。现在的社会好了,人们的生活也好多了,但是要想生活的更好,自己必须有个一技之长。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想让你跟着你姑舅姐夫学木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技多不压身的道理徐平懂,有了手艺后养家糊口的道理徐平也懂,徐平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离开徐家沟村就看不到自己的心上人了,可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儿将来幸福地生活,他只有割舍这不舍之情。 “那就按照父亲的安排办吧。”徐平的性格平常里很倔强,没想到今天这么懂事,这多少令徐茂成有点意外。 徐平吃过饭后就来到了后庄,他打了声响亮的口哨,没多久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来到了他的跟前,她有点扭捏,他也有点不自在。 “二梅,我想给你说件事情。”徐平的声音很低微。 “你说,什么事?”马二梅低着头,手拽着布衫。 “我要去学木匠,你说好不好?”徐平询问道。 “会手艺总比种地强,不过你的事要你自己做主。”马二梅还是没敢抬头看一眼徐平。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后,我会想你的。”徐平说的话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他的心扑通捅地跳着,脸色红作一团,没等马二梅说什么他就匆匆走了。 没过几天,便是正月二十四,这一年就算过去了。这天早上,徐平动身去杏花川姑舅姐夫那里学木匠。杏花川与徐家沟村相隔着一座顶天峁山,徐平翻山时,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山上的马二梅。徐平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他张开口吼了一嗓子:“对面山上的圪梁梁上站着一个谁,那就是我的要命的二呀妹妹。”马二梅此时就站在脑畔上,听到徐平的歌声,她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徐平渐行渐远,马二梅望着徐平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转过了一个山峁就看不见了,马二梅还在凝然地望着。徐平离开了徐家沟村,把马二梅的心也带走了。 二月二,龙抬头。鸡刚打鸣,田玉芬的肚子疼得厉害,徐茂成急忙叫来老娘和村里经常接生的王婆婆。太阳冒出山头的时候,田玉芬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长着一对大花眼,模样长得可俊俏了,把一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田玉芬的奶水还很争气,把孩子一天吃得饱饱的,徐茂成老娘这才把心放下来了,一天偏锅令灶做几顿饭伺候着儿媳妇。徐玲念书一回来就守在小弟弟的跟前,看着小弟弟,逗着小弟弟。村里人也跟着高兴,但凡见到徐茂成,都乐呵呵地说:“茂成,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老来得子,有福气。”徐茂成心比蜜甜,对着村里人说:“那肯定,那肯定,娃娃满月的时候过来喝酒来。” 孩子生下几天以后,徐平得到捎话以后,跟师傅请了假也回来了。徐茂成叫来大平、二平两个侄儿子,拿出一把二尺长的尖刀,把家里喂养了快一年的大肥猪摁在硷畔的石块上。猪拼命挣扎,使劲叫唤,徐茂成瞅稳一刀刺在猪脖子处,整个刀子一直刺进去直到猪心上,鲜红的猪血从刀口处喷了出来,徐玲接了半盆子。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猪不动了。父子几个一看就是杀猪的行家里手,褪猪毛、开肠破肚、剁肉都很利索。 中午的时候,香喷喷的小炒肉烩菜米饭就端在田玉芬的面前。田玉芬感动得不得了,心里想着这头猪过年都没舍得杀,今天专门给我杀,对我真是太好了,她吃起饭来特别香。徐茂成把猪肉给自家留了些,村里人过来这家称二三斤,那家称四五斤,徐平在一边拿着小本子记着帐。村里人手头不宽裕,都不给现钱,一年里自家杀猪的时候,徐茂成也会去拿上一块,到年底相互一抵账算清。 马宝亮没有来买猪肉,而是派马二梅过来了。徐平看到马二梅后心中一阵欢喜,可是碍于众人的面子,他只好故作镇定,问道:“二梅,你也过来买肉了?要多少斤?” 马二梅的心中当然也很激动,可是女孩子家还要表现出端庄稳重,所以她只深情地看了一眼徐平,低声说:“来上三四斤吧。” 在场的人们都是老粗人,哪能注意到徐平与马二梅的眉来眼去。徐茂成给砍了一块瘦肉多一点的肉,徐平把斤称记在账本上,然后递给了马二梅。徐平此时真的很想就把这块肉送给马二梅。 孩子一天一个变化,徐茂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愁在肚里。没事的时候徐茂成会一个人盘算,心里想我这半辈子是受苦的命,大锅饭年代,一年四季大会战,累了个半死还吃不饱饭,单干开始后地多劳力少,父亲去世早,老娘上岁数了只能照看一下家,今年又让大儿子平去学手艺,玲还小,现在娃娃他妈又坐月子,今年恐怕要更辛苦了。自己再苦再累也无所谓,只要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就好了。 徐茂成看了一眼孩子,被子开了,徐茂成给孩子把被子往好盖了一下。孩子可不能像自己一样整天呆在这山沟沟里,长大后要么学手艺,要么念书,如果是块念书的料,就是砸锅卖铁也供娃娃念书,要像老队长刘志富一样把孩子供出去,人家二儿子刘成斌上完学后已经在市财政局工作了,回家的时候都骑着偏三轮摩托。那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我是希望孩子能走出去,远离种地受苦,小名就叫远远,大名叫徐远吧,徐远这个名字的读音和许愿差不多,也寄托了大人对孩子的愿望。 徐家沟村最大的户就是徐家。徐家老弟兄三个逃荒到徐家沟村,结婚生子过日子。大门徐海堂老两口早已过世,留下两门徐茂德和徐茂贵。老大徐茂德如今已年过半百,生下两个儿子徐大平和徐二平,大平娶了个媳妇叫黄二毛,二平娶了个媳妇叫叶小梅。老二徐茂贵前些年学过医生,后来在乡卫生院干过几年,后来回到村里开了个小诊所,大女儿徐花、二女儿徐丽都已经是个大姑娘,去年腊月里也是喜得贵子,取名徐亮。二门徐海广去世的早,媳妇现健在,一辈子养活成人的是两个女儿和徐茂成,两个女儿都出嫁到外村,现已经抱上了孙子,徐茂成在户里排老二,他比徐茂贵大一岁,生有徐平和徐远两个儿子和徐玲一个女儿。三门徐海富婆姨汉都健在,一生只养活一个儿子徐茂才,近来自家开始酿制老玉米酒,生有一个儿子徐林和一个女儿徐娜,徐林长得俊朗,徐娜出落的像一朵花。 徐远满月的时候,徐家户里一大家男女老少都来到徐茂成家里。徐远的婶娘们和姐姐嫂子们一大早就过来围着孩子看,都说徐远长得俊。 大平婆姨黄二毛对着徐远说:“小兄弟这水灵的模样,将来不晓得要爱死多少个女娃娃。”二平婆姨和姐姐们跟着接话音,把一窑婆姨逗得都笑了。 “来几个婆姨到边窑做饭去。”徐茂成对着正在说笑的婆姨们说。饭菜很简单,炸油糕和肉臊子荞面饸饹,外带腌萝卜条。 吃完饭后,婆姨们都准备了一根红线绳,婶婶们缠着十元钱,嫂嫂们缠着五元钱,给徐远戴在脖子上,说笑了一会儿各回自己家去了。 这时候才到了男人们的时间,他们围在边窑的炕上喝起酒来。徐茂成和每个弟兄、侄儿子们碰过一大杯酒后,大平、二平、平、徐林等弟兄们便吆五喝六的开始划拳喝酒。这天,徐茂成喝醉了,大平也是被二平搀着回去的。 满月刚过第二天早上,夏庄乡公社计生干部和综治办干部来到徐家沟村,三令五申催着超生妇女到乡卫生院去做结扎手术。 马宝亮媳妇高秀英听说公社来人了,连忙用小被把四梅一裹,三步并成两步跑到脑畔山上躲起来。计生干部到超生户家中宣传政策,综治办干部跟在后面,穿着制服,拿着手铐,说着吓唬人的话。 一上午,村里大多数超生户知道计划生育是国家大政策,躲肯定是躲不过,并且自家的孩子们也都生顺心顺意了,愿意去做结扎手术。夏庄公社的计生干部找不到高秀英,综治办干部一铐子就把马宝亮的铐到了乡综治办关了起来。 徐茂成婆姨汉凑合着随便吃了点中午饭,便步行四十里路来到乡卫生院,看到前后里村很多认识的婆姨也都来做手术,有的脸上很平静,有的唉声叹气。 徐茂成婆姨汉心里很坦然,田玉芬忍着疼痛在肚子上挨了一刀子,休养了两天后,徐平赶着驴拉拉车来接。半路上,迎面碰上马宝亮婆姨汉拿着大包小包的急匆匆走着。高秀英一见面就诉苦说:“不争气的肚子,生了四个还没有生下一个带把的,这后半辈子靠谁养活了。”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了,徐茂成婆姨汉说了些安慰的话便继续赶路。 回到家里,徐远哇哇的哭得厉害,把徐茂成老娘和徐玲急的团团转,田玉芬急忙给徐远喂奶吃。田玉芬看着徐远美滋滋的吃奶,心里想,娘的命根子,你是娘挨了一刀子换来的,长大后要好好对待娘啊。 正文 第三章徐玲退学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转眼间便到了春耕时间。由于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劳动力了,所以徐茂成每天早上天麻麻亮就起床,随意啃几口玉米窝窝,喝几杯开水,拿着镢头迈着飞快的步子来到庄稼地里。初春的清晨还是比较冷的,徐茂成顾不上这么多,非常娴熟地用镢头把玉米茬掏起来,把土磕掉,放在一块,没过一会儿,背上便见热气腾腾。 中午的时候,徐玲扎着羊角辫,手里提着送饭罐罐来到地边,对着徐茂成喊:“爸,快过来吃饭了。” 徐茂成很疲惫地来到徐玲跟前,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土,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送饭罐子,狼吞虎咽地把一罐子酸菜和荞麦吃得干净。 徐玲看见父亲这样辛苦,心里很酸楚,对着父亲说:“爸,我今年已经十岁了,不想念书了。” 徐茂成呼地把送饭罐子扔在地边,生气地对着女儿说:“书一定要念。” 徐玲有点哽咽说:“奶奶上年纪了,我想回家照看弟弟,这样我妈就可以帮助你干活了。” 徐茂成坚决地说:“那不行,必须念书!” 徐玲在徐家沟村里的学校念书,学校只有两孔窑洞,一孔是老师的办公室,另一孔是教室,共设三个年级,只有一个老师。徐玲今年上三年级,三年级只有五个孩子,徐玲每个学期都是第一名。 徐玲见和父亲说不通,便暗暗下定决心,每天早上照样去上学,走到学校附近的杏树林里坐上一会儿就悄悄地回到家里,骗奶奶和妈妈说老师开会去了或者老师今天赶事情去了,放下书包便去逗小弟弟。徐远已经懂得人逗了,只要看见徐玲,双手上下摆动,嘴角露出笑容。徐玲觉得自己能帮助大人了,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徐茂成每天照样早出晚归,整天忙于地里干活,根本没时间注意徐玲的学习与生活。过了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学校的房老师打着手电筒来到家里。 房老师用手捋了一下山羊胡子,对徐茂成说:“茂成老哥,你们家徐玲这段时间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上课了?” 徐茂成半天才反应过来,厉声叫道:“死女子,你过来!”徐玲畏畏缩缩地来到生平最害怕的两个人面前,等待徐玲的是父亲的咆哮和老师的严厉批评。 徐玲很伤心地哭了,但是她很清醒。她知道父母一天的苦累,她知道要体贴父母,她知道家里无法承担自己将来念书的学费,她更知道不念书了意味着什么……这些她想过不止一次,她曾经和奶奶说过,她和小伙伴们说过。她已经铁定主意,不论父母怎样打骂,她不可能再踏进校门一步。 徐玲是哭着睡着的。徐茂成看着女儿蜡黄的脸颊,纤细的胳膊,瘦弱的身体,哭肿了的眼睛,他的心碎了。女儿还是个孩子,她更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念书不是因为她念不进去,而是她要承担大人们的苦累。哎,苦命的孩子呀!你那孱弱的身体能承受多少苦累,你那纯真的心灵能忍受多少伤害,你坚持的那么毅然决然,生活的漩涡必将会把你卷到她那激流湍急的浪潮中,给你带来无尽的痛楚。 第二天早上,徐玲早早起床,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她在柴垛上抱了一堆柴火,生着了火,做了早饭,给奶奶和母亲盛了饭菜,自己随意扒拉了几口,提着罐子,拿着镢头到地里给父亲送饭。徐茂成吃饭的时候,徐玲已经开始拿着镢头砍地里的柴草,一整天的劳累就这样开始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徐玲饥肠辘辘回到家中,她背上背着一些柴草,累得满头大汗。从这天开始,徐玲俨然成了家里的一个靠的上的劳动力。 这个时代的农村,孩子没上完小学就辍学回家的事是普遍的,徐家沟村的孩子绝大多数是不会走出四十里地上的夏庄中学念初中的。徐茂成虽然不忍心徐玲这么小就开始忍受生活的折磨,但是徐玲已铁定主意,且确实自己一个人地里忙不过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到了春耕大忙期间,徐玲虽然年龄小,但是干什么事都很利落,一个春耕季节对徐茂成帮助了不少。耕地的时候,徐玲拉着耕牛走在前面,徐茂成后面挥舞着鞭子、吆喝着牛儿、扶着犁紧跟在后面。埋种子的时候,徐玲拿着一把和自己个子一样高的锄头,把地垄沟两边的肥沃土壤埋在种子上。 等到徐茂成把全部地都种上以后,曾经长着粉红脸蛋的小姑娘已经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了,扎着的两根羊角辫也不像原来那么活泛,大概也知道小主人的疲惫不堪,静悄悄地搭在肩膀上。 徐玲虽然劳累,但是她的内心是快乐的。徐玲站到地畔边,看到父亲和自己种上的那一块块庄稼地,心想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多么盼望埋进去的种子快点发芽、快点长大、快点结出果实。每当想到这里,徐玲便会心地笑了。 下过几场春雨后,庄稼地里冒出了嫩芽,也张出了小草。这时田玉芬就呆不住了,还没等到她的身体彻底恢复好了就下到田里,把徐玲顶替回家和奶奶照看着孩子。 田玉芬的这一做法风险很大,因为刚做完月子,又做了结扎手术,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是很容易落下很多病的。徐茂成不同意,徐玲也不同意,徐茂成老娘更是不同意,可是田玉芬就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任凭你们怎么说,她就是要劳动,因为她不忍心看到瘦弱的女儿就要遭受那么重的折磨。 徐家沟村的人们虽然吃饱了肚皮,可是他们受的苦是很重的。特别是到了农忙期间,人们都是披着星星,带着月亮,并且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徐茂成心疼婆姨,让她少干点活,可是越是这样,田玉芬却干得越卖力,徐茂成锄四行谷子前面走,田玉芬也锄四行谷子跟在后面,并没有比徐茂成慢多少。 “娃娃他妈,你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这是不要命的节奏,你慢点好不好?”徐茂成几乎是乞求着她。 “我的身体我知道,好好锄地,不要耽误时间。”田玉芬说话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你这叫不负责任,你累坏了身体,让我和娃娃们以后怎么过呢?”徐茂成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天底下哪还有干活累死的人,你见过?我可没见过。想想咱们合作社期间,干活要比现在累多了。”田玉芬很固执。 “那时候累吗?那是心累,每个人其实都是在装样子。现在不同了,干活有了盼头,你的身体很累,心里面却不觉得累。再说那时候咱们都还年轻,你现在可是半老徐娘了。我求求你干活还是慢点吧。”徐茂成的苦口婆心的劝说被田玉芬当做耳边风,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听。 没几天,田玉芬透支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她咳嗽的厉害,气喘的也厉害。全家人看着她不停地咳嗽,不仅心疼,而且着急。徐茂成只好叫来了赤脚医生徐茂贵来给她看病,徐茂贵戴着听病机子在田玉芬的胸口和后背仔细听了一会,又在她的手腕上把了一会脉,然后说:“我二嫂这病,应该是挣下的病,她的肺部有些发炎。我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以后千万不可以干重活。我给她开几服药,一定要按时吃。” 田玉芬这时才知道了拼命干活的后果,可是已经晚了,那一段时间的劳动给她带来的是这辈子都好不利索的咳嗽和气喘。 劳动的重担又重新回到了徐玲的肩膀上,她拿起锄头,走进庄稼地,跟着父亲开始学起锄庄稼。起初当然难免会锄死禾苗,徐玲心疼过后就格外小心。一位十岁的小姑娘就开始像大人一样锄地,她的童年应该是苦楚的。 徐平跟着师傅学木匠,也许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了父亲徐茂成半杆子木匠的斧子、锯子等工具的使用方法,他学起木匠来得心应手,没过几个月,一些简单的部件他已经做得和师傅差不多了。徐平对学习木匠一点也感觉不到烦躁、劳累,他觉得一根木料经过他的锯子和斧子加工后,会变成一件件精致的部件,甚至感觉像是一件件艺术品。但是让徐平煎熬的是内心深处的相思之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在想念心中的她。 人生最痛相思苦。徐平离开徐家沟村便离开了她,他俩从小耍到大,现在已经逐渐产生了爱意,虽然两人谁也没有表明心意,但是徐平是打心底里喜欢着她,徐平感觉到她也是喜欢着自己,每次看到她时,她那明亮的眼神都告诉了她看到自己有多么激动。 每当忙完一户的木活后,有时候当前会没有木活,徐平帮完师傅家农活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徐平总会第一时间跑到后庄,和他心里一直默默爱着的人见见面、拉拉话,高兴得他春光荡漾。 正文 第四章跟着放牛 徐远记得事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奶奶满头银发,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拄着一根枣木拐杖,双腿上缠着白布带,一双小脚在屋里屋外走着一阵也不闲着。她一天看似没什么活干,但是一天从早到晚没有一会儿不忙着,扫扫院子,喂喂鸡,擦洗一下锅台,收拾一下藏窑……等等,忙的两只小脚团团转。 奶奶这一辈子经历过战火纷飞的岁月,也经历过饿死人的年头。从上头老家逃荒到徐家沟村嫁给一位腿脚不利索的男人徐海广,一辈子生了多少个孩子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长大成人的只有两个女儿和徐茂成一个儿子。她现在能吃饱穿暖,子女儿孙一个个又健健康康的,她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虽然为儿子干不了什么重活,但是她不想成为负担,而且要为儿子分忧解难,所以有时候确实是卖着老命干活。 奶奶特别疼爱小孙子徐远。徐茂成婆姨汉和徐玲不在家时,奶奶总会拿出一个鸡蛋,打在一个铁勺里,放在灶火上炒,没过多久鸡蛋就熟了。这种炒鸡蛋真是太香了,徐远每次吃的时候铁勺总会被舔的非常干净。徐远最馋的是奶奶窑后掌上挂着的篮子,它就像一个百宝箱。每当徐远一个孩子或者哭闹的时候,奶奶总会从里面拿出一块糖、一块饼干或一个枣子什么的,哄得徐远立刻高兴起来,在奶奶脸上狠狠的亲上一口,甜言蜜语地对奶奶说:“奶奶真是太好了!” 天气好的时候,徐远总会跟上姐姐徐玲去放牛。徐茂成家里有一只大黄牛,一年生一只小牛,小牛喂养上一年后能卖四五百元,是一年生活开支的主要来源。每年春夏农耕活忙完后,山上的草又绿又嫩,就要把牛放在山里吃新鲜的草,徐玲帮着父母锄完庄稼后,放牛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徐玲的身上。 在非现代化的年代,农村人种地离不开牛,徐家沟村每家每户都有牛,所以放牛的时候人挺多,不上学的孩子是放牛人群中的主力军,当然还有几个脸上涂抹着喷香的擦脸油的小媳妇,黄二毛和房清来的婆姨张芳兰这两位小媳妇就是放牛人群中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这天,徐玲吃过早饭,收拾完碗筷,赶着那头大黄牛来到了旱坝地,徐远跟在后面。没多久,徐丽赶着一头黑牛,手里拖着徐亮来了。徐娜拉着一头公牛也来了。后庄的马二红赶着两头牛跑得飞快,马二梅慢腾腾地跟在后面。马二梅心里面清楚的很,马二红这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现了。 马二红刚来到旱坝地就笑着说:“该来的亲戚们都来了?二梅,你说咱们今天到哪里放牛去?”在场的姑娘们没人理会马二红,一个后生家跟着一群姑娘放什么牛了?真是不嫌臊得慌。马二梅也没有说话,她很讨厌马二红这没皮没脸的样子,她心中喜欢的人是徐平,并不是你马二红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你与徐平比起来真是一文不值。 又来了几位放牛的人,等到黄二毛和张芳兰来到旱坝地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半杆子高,人们商定了今天还去对面山上的树林地去放牛,马二红就蹦跳着去赶牛。 牛是比较温顺的一种动物,放牛也不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只要把牛放在指定的草场里,基本不需要人怎样管。黄二毛和张芳兰两位小媳妇形影不离,她们所把守的地理位置最优越,基本不用去管牛。她们一边谈笑着家长里短,一边纳着鞋底。 马二梅与徐丽年纪相仿,所以他们两个在一组把守着一个路口,徐亮刚来到树林地就喊道累了要睡觉,徐丽只好给他身下铺了一块毯子,徐亮头枕在她的大腿上睡去了。马二红死皮赖脸地凑在马二梅的身边,他的眼神始终盯着马二梅的身子,仿佛永远看不够。 马二红确实喜欢马二梅,他们虽然都姓马,名字中又都有个“二”字,可是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非亲非故,所以马二红就想娶马二梅为妻。他这是以放牛的名意来接近马二梅,可是马二梅对他却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马二红看到马二梅不招理自己,他就坐不住了,在树林里开始比划起拳脚来,有时候会惊起一片小鸟,有时候会惊动的牛儿吃不好草,他就是个不安分的人。 徐玲与徐娜两个小姑娘在一起,徐远喜欢观察树林里的小昆虫,一会问问这个是什么,一会问问那个是什么,徐玲和徐娜两位姐姐看到徐远这么喜欢观察,她们很耐心地给徐远讲解。 这天正值初秋,玉米刚好嫩的能掐出水。放牛的人们中午的时候是不回去吃饭的,他们在山里就能解决肚子问题。快到中午的时候,女孩子捡拾柴火,马二红这时候有了表现机会,由他到地里搬玉米,赶上谁家谁家遭殃。轻烟散去,说笑声戛然停止,每个放牛的人们都会拿着一个烧玉米吃起来。 徐远和徐亮也有份,徐玲把一个嫩一点熟一点的玉米递给徐远,徐远不顾玉米烫就咬了一口说:“好吃!” 徐玲笑着说:“慢点吃,好吃你就多吃。”接着问:“远远,和姐姐放牛好不好?” 徐远边吃边说:“好,我以后还来。” 徐玲说:“以后还有好吃的了,烧黄豆,烧土豆才好吃了。” 徐远说:“等我长大了,我也放牛。” 徐玲赶忙说:“放牛可不行,你要好好念书。” 徐远睁大眼睛问:“姐姐,念书好吗?” 徐玲说:“念书能当大官,挣大钱,还能开小汽车,你说好不好?” 徐远有点不理解问:“书里面有那么多东西了,那爸爸妈妈为什么整天种地?哥哥为什么学木匠?你为什么放牛呢?” 徐玲说:“现在你还小,给你说不清楚,你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你就明白了。” 徐远眨了一下眼睛说:“嗯,等我长大了当了官,挣了钱,我给你很多钱。” 徐玲笑了说:“看来我没有白疼你。” 徐远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说话就这么懂事,把一旁的大嫂黄二毛听得很高兴,她吃着一个烧玉米,逗着徐远说:“你长大后挣了钱,要不要婆姨?” 徐远说:“要了。” 马二红趁机问道:“那你看起谁了?” 徐远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后庄的梅梅。” 放牛的人们一片哗然,马二红更是哄笑起来:“徐远看起四梅了,远远爱上梅梅了。”徐远见马二红故意起哄急得哭了起来,徐玲赶忙就骂,马二红这才闭起了嘴。 太阳渐渐西沉,徐家沟村飘起袅袅炊烟。放牛的人们赶着一群牛飞快地奔到家里。徐玲赶着大黄牛,徐远跟在后面,刚上硷畔,看见徐平坐在奶奶跟前拉话。 徐远飞快跑过去,闯进哥哥的怀里,高兴地问:“哥哥,你回来了,给我买的什么好东西了么?” 徐平回到窑里拿出一身黄衣服,对着徐远说:“人要狂,一身黄。” 徐玲把新衣服给徐远换上,徐远高兴地走在奶奶跟前问:“奶奶,好看吗?”奶奶笑着说:“好看,我的小孙子穿什么都好看。”徐远又跑到正在做饭的妈妈跟前显能。 徐家沟村的夜晚是寂静的,四面黑黢黢的大山依然亘古不变地矗立着,偶尔只能从山上树林里传出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徐茂成一家吃过饭后坐在院子里纳凉,田玉芬和徐玲对徐平总有问不完的话,徐远躺在徐平的怀里心中乐滋滋的。 徐茂成卷起一根老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看了一眼已经长成大后生的平,说:“平,你今年二十一岁了,现在已经挣上钱了,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我已托你三爷爷给你说咱庄老马家的二女子了。” 徐平低着头说:“昂,能行。”徐平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羞,竟然再没说别的就回窑里睡觉去了。 徐平比马二梅大两岁,穿开裆裤时玩切菜菜游戏,马二梅总是切给徐平,说是给老汉吃了。在庄里念书时,徐平比马二梅高两级,徐平常常会给马二梅修铅笔、教写字、帮忙值日,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当都到张家河小学念书时,两人懵懂地察觉到了彼此的喜欢,反而都害羞了,不敢走在一起,总是马二梅在前面走,徐平跟在后面。不念书以后,两人劳动时遇见,人多时总是简单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开,单独遇见两人都期待着听听心里话。徐平翻过山学木匠的时候,马二梅也爬上后庄的脑畔山,一直张望着徐平,直到看不到身影,才一个人默默回到家里。马二梅每当听到大人们谈论徐家的事,总是格外认真的听,她想知道关于徐平的事情。徐平没事的时候,脑海里也会浮现出马二梅的身影,她整齐的刘海,浓浓的眉毛,又粗又黑的辫子,两颗洁白的大板牙都感觉是那么美,还有她那微微一笑总会让徐平也跟着心头一乐。 正文 第五章说媒碰灰 知子莫如父。徐平喜欢马二梅,徐茂成心里非常清楚。就在徐平回家的前个晚上,徐茂成手里提着两瓶酒,兜里装着两盒烟,来到三爸徐海富家。徐海富老汉说了一辈子媒,见侄儿子手里拿着酒便知道来意。父子俩人说了一会儿庄稼的长势后,徐茂成让徐海富给徐平说马宝亮家的二女子。徐海富老汉高兴的满口答应。 入秋的夜凉丝丝的,月光如银一泻千里。徐海富老汉借助的皎洁的月光,嘴里叼着一个旱烟锅子,手里提着两瓶酒,前脚高后脚低的走向后庄马宝亮家。 徐海富来到马宝亮家的硷畔上,院子里的老黄狗没命的叫唤,过了好一阵子,马宝亮媳妇高秀英腰里系着一个围裙才走了出来,看到是徐海富老汉,急忙对老黄狗呐喊了一声:“死狗,你不要命了。”老黄狗停住了叫唤,高秀英笑着对徐海富老汉说:“三叔,是哪阵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快到窑里坐。” “掌柜的在不?”徐海富老汉问。“在了,你有事了?”高秀英其实早已看见徐海富老汉手里拿着两瓶酒,心里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了,故意这么一问。 “好事,也是喜事。孩子们在不?”徐海富老汉笑着说。“都在了,地里回来的晚,刚吃过饭。”高秀英一边说一边把门帘扶起来,让徐海富老汉先进门。 徐海富老汉跨进门槛,借着窑里幽暗的煤油灯光,看见门口摆着四个黑涮涮的瓷水缸,紧接着是一个大锅台。马宝亮光着膀子,坐在大炕上,手里拿着一个大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烟。马宝亮看了一眼徐海富老汉,把大烟锅从口里拔出来说:“三叔,快炕上座。” 徐海富老汉把两瓶酒和两盒烟放在炕上,老布鞋一脱,顺势坐在马宝亮对面。马宝亮随手给徐海富老汉递过来一烟锅子老旱烟,徐海富老汉对着煤油灯把老旱烟点着,用劲吸了一口,嘴里喷出一大块烟雾,品了一会说:“有劲,有味”。 “这里面可是有好东西了。”马宝亮嘴角笑了一下。徐海富老汉抽完了一锅子,马宝亮又给装了满满一锅子。 高秀英给徐海富老汉倒了一杯茶,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前后窑的过道旁,她想知道徐海富老汉今天来是给老几说媒,给哪家说。但是看着这两个不同年龄的男人什么也不说,到是一锅子接着一锅子抽着老旱烟,满窑全是那呛人的烟味,不耐烦地向后窑张望了一下,看到三个大姑娘围着煤油灯做针线,四梅坐在旁边看着,心里盘算,我的这四个姑娘一个个长得水灵水灵的,就像四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这辈子虽然没有生下个带把的,不过有这四朵梅花我也感到满足了。 徐海富老汉过足了烟瘾,喝了一口茶说:“宝亮,三叔今天后来,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来了。我是为我那孙子徐平说你们家的二梅来了。两个娃娃从穿开裆裤时,我就看两个能合得来,现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们互相都有那个意思。再说大人们也都知根知底,关系还处的不错。我那侄儿子茂成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茂成媳妇也是一个开通达理的人。我看这是一门好亲事,不知道你的意思呢?” 徐海富老汉说话的时候,马宝亮一口接着一口抽着老旱烟,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四个女子中属二梅最有主见,有心计,又能干,这一辈子没个儿子,只能招个上门女婿,心里面常盘算只有二梅最合适了。如今,徐茂成家来提亲,徐平是家里的老大,按照徐茂成的骨气,是绝对不会让徐平当上门女婿的。徐平这个孩子也不错,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很有礼貌地叫声“叔”,这比起马二红那个二流子要强多了。如果为徐平说的是大梅,自己一百个赞成,这可如何是好呢?话说回来,女子是我自己的,还能把我给难住了,如果这门亲事想成,那就必须当上门女婿。 马宝亮注意拿定,对徐海富老汉说:“现在不同旧社会,按理说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应该由孩子们做主,但是你也清楚我的情况,一辈子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我也要考虑谁为我养老送终的事情了。我的四个女子中,大梅心底善良,到时候怕全由女婿做主,鬼三靠不住,四女子还小,我一直打心里就想拿二女子招个上门女婿。如果徐平愿意当上门女婿,这门亲事还可以商量。如果不愿意,那三叔只能再去找别的女孩子了。” 徐海富老汉听懂了马宝亮话的意思,他拿不定侄儿子徐茂成和孙子徐平的注意,对着马宝亮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我得回去和茂成他们商量一下。”他边说边从炕栏上溜下来,拖拉了鞋。 高秀英见徐海富老汉有要走的意思,赶忙站起来把两瓶酒往徐海富手里塞。徐海富老汉心里知道这拿来的东西怎能再拿回去呢,死活就是不接,撒开腿就往院子里走。高秀英追到院子里时,徐海富老汉已经走到硷畔下面了。 在后窑的四个大小姑娘,早已不在注意手中的针线了,都注意地听着前窑里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似乎关系着她们每个人的命运和幸福。当二梅听到父亲说要拿自己招上门女婿,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父亲呀,你这不是害我了吗?难道嫁出去的女子就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吗?自己的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你凭什么连我的意见不征求,就这么拒绝了呢? 徐海富跨出门的时候,二梅已经站到前窑的地下了,对着还在抽着老旱烟的父亲,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为什么就要我招女婿,难道嫁出去就不照顾你们了吗?再说,你凭什么摆布我的婚姻呢?说心里话,我还就看起徐平了。” 马宝亮看到二梅这样顶撞他,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黑得像是锅底一样,他使劲地在炕栏边磕了一下烟锅,恶狠狠地说:“你的事由不得你!除非……” 高秀英送走徐海富老汉,站在院子里就听见父女俩说话声音不对,急忙跑回窑里,对着马宝亮说:“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就这样,也不怕左邻右舍听见笑话。”后窑的大梅和三梅赶忙跑到前窑把二梅拉到后窑的炕上。 二梅往后窑的炕上一躺,也不听母亲和姐妹们的劝说,头上蒙了一块被子,眼泪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徐海富老汉大踏步回到侄儿子徐茂成家的院子里。徐茂成老娘早已经哄着小孙子徐远睡觉去了,徐玲也觉得困了和奶奶一块睡了。院子里只剩下徐茂成婆姨汉还坐在石桌前,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徐茂成看见三爸回来了,霍地站了起来,给三叔三爸让了个座位,急切地问:“三爸,怎样?马宝亮家同意不?”田玉芬沏了一杯浓茶,递给三爸徐海富老汉。 “还很难说。”徐海富老汉一脸淡淡的愁容。田玉芬急了:“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老人家说了一辈子的媒,怎还没底了?” 徐海富老汉把马宝亮的意思给徐茂成婆姨汉说了一遍。田玉芬听了又急了。“我们家徐平是腿瘸了,还是有啥毛病了,凭啥要给他马宝亮家当上门女婿了。” 徐茂成显得很冷静,他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让徐平给马宝亮当上门女婿,这是千万不可以的,不是不可以养老送终,最主要的是不能容忍徐平如果当了上门女婿,那么他的孩子要改姓马。但是不这样,徐平和二梅的婚事就只能黄了,这也是千万不可以的,孩子的婚事决定着一辈子的幸福。那能有个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徐茂成的目光里在月光下带着几缕忧虑,无奈地看着他的三爸徐海富老汉,问道:“三爸,你老有什么办法吗?” 要说徐海富老汉过的桥比徐茂成走的路还多,别的事不敢说是内行,但是在说媒方面绝对是个能人。他的心里早已有底了,就等他的侄子徐茂成求他了。“我说茂成侄儿,这件事我现在还真有个办法,你把徐平叫起来,我给他说。到亲事成了以后,那喜酒可不能少。” 田玉芬听说有办法,三步并成两步走到窑里来叫徐平。徐平一直没睡着,外面的话他都听得十分清楚,他听说要当上门女婿是极不情愿,但是为了能和二梅在一块他也能豁出去。 徐平来到徐海富老汉跟前。徐海富老汉故意开玩笑说:“平孙子,长大了,也懂得要媳妇了?”徐平脸上堆起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说:“三爷爷,你就边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办法就给我说吧!”徐海富老汉笑着说:“笨孙子,你连这点办法没有还敢娶媳妇了?” 徐平疑惑地看着徐海富老汉,徐海富老汉喝了一口茶,凑到徐平的耳朵旁,低声地说:“现在马宝亮不同意,但是新社会不同旧社会,原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社会可以自由恋爱,最关键的是看人家马二梅心中有没有你,你能不能把她有办法,剩余的事有你三爷爷我来摆平。”徐海富老汉说完后,哼着小曲走了。徐茂成婆姨汉一直把徐海富老汉送到家里。 徐平能听懂徐海富老汉话的意思,他的心里砰砰直跳,但是转瞬间消失殆尽。作为一个已经长大了的男人,对待感情方面的事还需自己去争取,特别是大人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只有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正文 第六章表明心意 徐平一个晚上没有睡着觉,一方面是高兴,高兴的是他可以大胆地去追求马二梅了,默默的爱从此一去不复返了。这辈子如果能和马二梅结合,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啊!另一方面他在考虑如何讨取马二梅的芳心。 一晚上没睡着觉的何止是徐平呢?马二梅也在被子中捂了整整一个晚上,她前思后想总觉得和徐平是合适的,父亲的不同意促使她这个好强的女孩子更加坚定了对徐平的期待。 第二天徐平起得很早。他虽然熬了一夜,但是一点也不觉得困,拿着水桶哼着小曲到井子渠担了两担水,把家里的水缸灌得满满的,又拿起扫帚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徐茂成婆姨汉心里很清楚徐平现在的心情,心里乐滋滋的到地里干活去了。徐玲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哥哥一刹那间变得这么勤快了,笑嘻嘻地来到徐平跟前,俏皮地说:“哎吆,这还是我那个懒汉哥吗,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徐平这时正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梳了一个大偏分,听到妹妹徐玲数落他,一个手拿着梳子,另一个手放在小妹的肩膀上,表情很严肃地说:“哥认真地告诉你,为咱家劳动是哥的责任,你明白不?”徐玲摇摇头。“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用放牛了,哥给你放,怎样?” “才不呢,放牛多好玩呢,再说我还要跟二梅姐学做写字鞋垫了。”徐玲有点不情愿地说。“你说二梅做的鞋垫是写字的?写的是什么字?”现在的徐平是听到二梅就两眼放光,他急切地问。 “是相思,也不知道她是给谁做的?”徐玲当然不知道,但是徐平知道那肯定是给自己做的,所以他更加想要放牛,他对着徐玲说:“小妹,那就说好了,今天我放牛。” 徐玲还要解释什么,徐平已经把梳子递到她手里,大步走到牛棚前,解开牛缰,赶着大黄牛走出了院子。 徐茂成老娘还正在窑里做早饭着了,见徐平赶着牛走了,急忙迈着小脚走到硷畔上,气喘吁吁地大声说:“平,平,你不吃早饭了。” 徐平已经赶着牛来到了硷畔下的坝滩里,高声呐喊道:“奶奶,我不饿。你老人家赶紧回窑可!”徐茂成老娘自言自语地说:“平孙子这是怎了?不吃饭能行吗?” 徐玲蹦跳到奶奶跟前,笑嘻嘻地说:“看来我哥是吃了蜂蜜了,心里面高兴成那个样子。”徐远跑到徐玲跟前,央求地说:“姐姐,我也要吃蜂蜜。” 徐远的话逗得徐玲“嗤”地笑了,摸了摸徐远的圆脑袋说:“哪有什么蜂蜜了,咱们大哥大概心里有什么高兴事了。走,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徐远听说吃好的,蹦蹦跳跳地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回到家里去了。 初秋的太阳刚冒过山头,天气就热烘烘的。这天早上,马二梅起得稍微有点迟,马大梅跟父母到地里干活去了,两个妹妹也跟着到山里挖猪草去了。 马二梅梳洗打扮了一阵,揭开锅盖,看到锅里面放着一碗小米稀饭和一个软糜子窝窝,她随便吃了几口。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起身到牛棚里解了牛缰,赶着牛走出了院子。 马二梅还像往常一样,牛悠闲地在前面走着,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等她走到硷畔后,马二红已经在下面等着了。马二红看到马二梅红肿的眼睛,关切地问道:“二梅,你怎么了?”马二梅没有说话,马二红只好赶着两头牛前面走了。 马二梅慢腾腾地走了前来,她离得很远就看到徐平正站在坝梁的水渠上向后一直张望,她看到徐平的一刹那,心中立刻暖烘烘的。徐平看见马二梅从很远走过来了,向她招了招手。 马二梅向坝梁走的时候,徐平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看。马二梅的确漂亮,她的身高用木匠的眼光看应该在一米六三,误差没有一公分,身材显得很匀称。她上身穿着一件粉颜色的短袖,下身穿着一条深蓝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白球鞋。头上扎着一捆乌黑发亮的辫子,一缕刘海向一边斜着。手里拿着一个红塑料袋,里面装着没做好的鞋垫和各种颜色的线。马二梅走路身板挺得直直的,长辫子随着走路的节奏在背后轻轻地一摆一摆的,胸前的已经发育的很挺拔的两个圆东西也微微一颤一颤的。徐平看着入了迷,心头也是一阵荡漾。 马二梅已经到了徐平跟前,一眼就瞅见徐平梳得光蛋蛋的大偏分,漂亮的脸蛋略微有些泛红,轻轻地说:“你那头发明光铮亮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二红远远地看着马二梅走向徐平,并且还和他说话,让他醋意大发,可是能怎样呢?只好拿着牛鞭在几头牛身上出气了。 徐平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说:“昨天回来的,不是说要想爱情有情况,头发必须梳得亮吗?”“这么说,你的爱情有情况了?”马二梅看着徐平问。 徐平这时才看清了二梅的眼睛有一点红,一双大花眼怎成了单眼皮了,肯定是昨晚哭鼻子了,他心中有点苦涩,问:“二梅,你的眼睛怎了?”“昨晚没睡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了。”马二梅不愿说昨晚哭了一个晚上,她关心的是徐平所说的爱情。 徐平把头凑到马二梅的耳朵旁边,他嗅到二梅散发出来的体味,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心中热乎乎地说:“当然有了,我的爱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马二梅害羞的低下了头,心中一阵欢喜,她不好意思说愿意,她更不能说不愿意。 “你不说就是默许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徐平的心高兴的乐开了花,他很想一把把马二梅抱在怀了。他没有这么做,不远处的几个放牛的孩子正看着他们俩,马二红更是瞪着自己,并且徐平很清楚坝梁在徐家沟村的位置,这里就像看电影时的大屏幕,全村人站在自家的硷畔上都能看见。现在虽然多数人都上山劳动去了,但他敢肯定这时还会有些在家的长舌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呢,好当饭后消遣的东西。 两人陷入了欢喜当中,村里放牛的大人们、孩子们陆续赶着自家的牲口来到坝滩里,发现徐平和马二梅站在一块说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 马二梅觉察到人们直勾勾的眼神,觉得有些尴尬,她故意大声说:“听你讲延原城可真有趣,我有机会要亲自到延原城走一趟。”徐平知道马二梅这样说是为了让看到他们一起说话的人们消除猜疑,也咳嗽了一声,大声说:“你整天呆在咱们村里面,会把你捂坏的。” 黄二毛已经来到了他们俩跟前,他平常里就喜欢与徐平开玩笑,这时候她尖着嗓门说:“马二梅没去过延原城,徐平你个憨小子,不会引上转上几天。” “引上转,那是肯定的,二毛嫂子去过没?也一块把你引上。”徐平笑着对黄二毛说,并且用眼睛瞪了她一眼。 “你不要给嫂子打马虎眼了,嫂子是过来人,心里面明白得像镜一样,谁看不出来你们两个有意思。”黄二毛就是个直心肠子,话到了嘴边不说能把她急疯。 黄二毛这句话使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一个个看着马二梅和徐平,马二红更是怒目圆瞪。马二梅的心砰砰乱跳,脸害臊的红得像颗红苹果,气冲冲走到黄二毛跟前,生气地说:“话可不能乱说,谁稀罕你家徐平了。” 徐平赶忙走到两个女人中间,一脸无奈地说:“二毛嫂子,没有的事,你在这胡起哄什么了,添什么乱了,赶紧悄悄的。”黄二毛还准备大声说什么呢,徐平使劲掐了一下黄二毛的胳膊,黄二毛“啊”的叫了一声,话到嘴边总算强硬咽下去了,转而面带笑容对大伙们说:“看我这张乌鸦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刚才说的是没有的事,你们可千万别信。” 放牛的小娃娃们听黄二毛这么一解释,也没多想就赶自己的牛去了。可是在张芳兰的心里,黄二毛这番解释更能说明什么,不过这很正常,他们俩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只是他们这样害羞,好像能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黄二毛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深深地刺在马二红的心头,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一个人生气地赶着牛向前沟走了。 马二梅看到徐平也跟在放牛的人群中,他才明白徐平今天是要去放牛,她心里有些许不高兴,一个大老爷们放什么牛呢?我喜欢的是有手艺的、会挣钱的。马二梅向后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徐平,徐平也正看着她,并且朝她微微一笑,马二梅心中的那片乌云瞬间淡了许多。 牛群走进了对面山上的树林里,肆意地啃着青草。放牛的人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四散分开。 正文 第七章等待难熬 徐平顾不得放牛人们的目光,他跟在马二梅的身后,一直来到前山峁子上,找了一块平整的树荫地。马二梅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坐下。徐平站在马二梅的身后,仔细端详着马二梅曲线优美的腰身和落到地面的辫子,心里想如果和她并排坐在一起,用手搂着她的腰该多美啊。他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你真美!能让我坐在毯子上吗?” 马二梅转过脸来说:“不可以,山上到处都是人,让他们看见了又会说闲话了。你一会赶紧回家去,放牛不是大老爷们干的事,以后不准你放牛,你知道不?” 徐平看到马二梅脸色有点阴沉,低声说:“我不是想和你在一起了么,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喜欢的徐平不是放牛的汉子,你明白不?”马二梅生气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害羞。“我明白。那这样,后天是夏庄的集了,咱们一块赶集去,怎样?”徐平期待地看着马二梅。 马二梅考虑了一会儿,低着头说:“能行,我还不会骑车。”徐平见马二梅答应了,高兴地说:“有我了,我骑车带你去,后天早上我在村口转峁峁处等你。你可要说话算数了。” 马二梅看徐平高兴的样子,心中也欢喜地说:“看把你高兴的样子,那你现在回去,你家的牛,我看着。”徐平笑嘻嘻地说:“应该是咱家的牛。”马二梅笑着说:“去你的,谁跟你是一家了。”徐平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从山上跑了下来回到家,也不顾跟奶奶、妹妹和弟弟打声招呼,一头躺在炕上就呼呼睡着了。 徐平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徐茂成老娘看到自己的孙子终于睡醒了,高兴地说:“我的心肝,看把你熬煎的,昨晚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叫你,你翻个身又睡去了,现在一定饿坏了吧。”徐茂成老娘说着从大锅里往出端饭。 徐平狼吞虎咽似的吃了两碗小米和菜饭,忙问奶奶说:“今天是初几了?”“今天好像是七月初六,明天应该是喜鹊为牛郎织女搭桥的日子。”奶奶想了想才慢慢说。 徐平高兴地对奶奶说:“明天真是个好日子啊!”他心里一阵欢喜,脸上露出了笑容,想着明天就能带着马二梅去夏庄赶集,马二梅像一朵娇艳的花朵坐在车子后面,双手搂着他结实的腰,他骑车像风一样欢快地行走在弯曲的路上。他俩走过去,两旁的大山也会发出清脆的笑声。天上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而他俩在这山沟沟的小路上相会,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他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这不同寻常的一天。 徐茂成老娘看着孙子傻傻地笑,心里也跟着高兴,这傻小子一大早就吃了蜂蜜了,心里肯定有什么好事了。她突然想到昨天天快黑的时候,那个后庄漂亮的姑娘马二梅把家里的牛赶回来栓在院子里的洋槐树上,窑里也没有进来就急匆匆地走了。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有意思了?他俩如果能成,那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啊!徐茂成老娘心中有了这颗疙瘩,对着魂不守舍的徐平说:“马二梅是个好孩子。” 徐平听到奶奶念叨马二梅,呼地精明过来,对着奶奶说:“马二梅在哪呢?”徐茂成老娘看着孙子豁然精神的样子,心里就明白多了,笑着说:“是马二梅刚才把你的魂勾走了?”徐平憨憨地笑了。 徐平走到藏窑里推出一辆八成新的“飞鸽”牌大架自行车,这辆车是他学成手艺后攒了四个月工钱买来的。他先用手压了压车胎,看气足不足,拿出打气筒对两个车胎充了少许气,又用扳子把每一个螺丝都紧了一下,然后拿了一块布子把自行车擦得蹦亮,在车子的后座上绑了一个棉花垫子,在院子里高兴地骑了几圈,感觉车子还不错就推回到藏窑里了,用一块大塑料把车子蒙住。 中午的时候,徐平来到前沟的拦洪坝,坝里的水大约有一人那么深。徐平看见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翠绿的柳树和瓦蓝的天空。他看着看着似乎看到水面里有马二梅那漂亮的脸蛋和迷人的眼睛。他迫不及待地脱光了衣服,纵身跳进水里。凉爽的水使他觉得刚才看到的是幻觉,他会心地笑了,甩开膀子畅快的游起泳来。 徐平变换着泳姿在水里泡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他觉得累了后,用洗头膏和香皂把身体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光着屁股大摇大摆地走到旁边的一块石板上躺下。徐平心里清楚,这个地方到了中午是不会有女人们经过的,所以他不用顾虑什么,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太字,任明媚的阳光照射着自己每一处。他眯起眼来,不由自主地又想到马二梅了,心里面有点燥热,身体下面有点蠢蠢欲动,心里想这杆枪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呢。 徐平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待着明天快快到来。他睡在石板上盼望太阳快点落,但是他向天上看一眼,太阳还在天空当中。哎呀,这时间过上真是太慢了!太阳终于稍微往西偏了一点,徐平赶紧穿好了衣服,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家中。 家里人午觉都已经睡起来了,徐平走到父亲徐茂成跟前说:“爸,我明天到夏庄赶集去也?”徐茂成一愣神说:“大老爷们赶什么集了,你又不买不卖的?” 徐平自从学木匠以后,这几年基本都在外面,家里很少住几天。这几天回来,按往常他都是要跟父母到地里干活去了,但是徐茂成心里明白这几天对徐平来说是有多重要,想让徐平多陪着马二梅,所以宁愿他们辛苦一点,也让徐平自己安排时间。 徐平看见父亲有点疑惑,吞吞吐吐地说:“爸,我又不是瞎跑了。明天我和马二梅一块去。”徐平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低得感觉还没有自己心跳的声音高。但是,徐茂成婆姨汉却听得一清二楚的,两口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几乎是一起说:“那太好了。” 田玉芬赶忙凑到徐平跟前,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说:“这些钱是卖鸡蛋攒下来的,你拿去,给人家马二梅多买上点东西。”徐平看了一眼,大概也就是三十几块,他笑着对母亲说:“妈,我有了。你就想拿这点钱给我娶媳妇了?” 田玉芬赶忙把徐茂成拉过来说:“你爸这还有,如果不够的话,咱就向亲戚借。”徐平看见母亲急了,用手接住母亲手里的钱,双手握着母亲的手说:“妈,赶一回夏庄的集,你儿子的钱还是足够,你放心吧!” 这时候,对面路上响起卖冰棍的吆喝声,徐远正在牛棚的阴凉处要徐玲给他买冰棍吃,听说哥哥要去赶集,急忙跑到徐平跟前,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徐平说:“哥哥,我也要和你一块去赶集。” 徐茂成婆姨汉没想到徐远会凑这个热闹,明天赶集可不能把你带上,笑着对徐远说:“远远,赶集很累的,你哥哥回来给你买糖吃,怎样?” “不,我就要去赶集。”徐远不依不挠地说。在一旁的徐玲早已听懂了父母和哥哥所说的话,赶忙走过来,对徐远说:“远远,走,姐姐给你买冰棍吃。”徐远高兴地跟着姐姐蹦蹦跳跳地走了。 刚立秋的夜是还是很短暂的,但是对于徐平来说这一晚是一生中最漫长的。徐茂成显然是白天干活太累了,一晚上打着雷鸣般的呼噜。公鸡第二遍打鸣的时候,窗子外面还是黑咕隆咚,徐平说什么也不想睡了,他点着煤油灯,穿了一身的确良蓝色中山服,脚上穿了一双崭新的白色袜子和平板鞋。 徐平走出门,来到院子中。湛蓝的天空中布满了明亮的星星,好像在向他眨着眼睛,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徐平看着徐家沟村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大山,突然有了爬上山顶的想法,站在山顶上看着一轮红日升起,迎接属于他崭新的一天的到来。 徐平迅速穿过几户院落,走到村口大杏树旁的小路上,顺着山势往上爬,小路又陡又直,但这对徐平来说是拦羊娃娃熟路路,一袋烟功夫就爬到了徐家沟村最高的山峰顶天峁上了。 徐平放眼望去,徐家沟村坐落在顶天峁和对面山的一条窄沟里,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从村子的西南方一直延伸到远处,山的外面还是山。徐远只是小学五年级文化水平,他不知道如何用词语形容眼前的情景,但是他感到大自然是很神奇的,徐家沟村的条件是很恶劣的,这里的人们在这样山大沟深的地方生活了一代人又一代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徐平向东面望去,山与天的交界处渐渐发白,变红,最后蹦出来一个火红的大圆盘,新的一天开始了。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的爱情也会火红的呢?自己今后的生活会不会火红的呢?但愿一切都像今天这火红的大太阳。 正文 第八章一起赶集 徐平看到每户窑洞的烟囱上升起一缕缕青烟,勤劳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他顺着东南的方向看了一下马二梅家,四孔窑洞的门都已经开了,马宝亮手里拿着绳和塑料袋从硷畔上往下走。 整个徐家沟村的天空中不见一只喜鹊,难道它们真去为牛郎织女搭桥去了?不知道心爱的人你有没有忘记今天的约定呢?今天也是我们这两个“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啊!徐平不敢多呆一会儿,他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所以一口气从山上跑了下来。 徐平满脸冒着热汗走上硷畔,田玉芬急躁地说:“你死哪去了?让我们全家人到处找你,你是不是不操心?赶紧吃了饭赶集去!” 徐平狼吞虎咽地吃了些饭菜,对着镜子梳洗了一番,推着车子从硷畔上走下去,到了大路上纵身一跨骑到自行车上,一转眼走出村口不见了。 徐茂成一家人站在硷畔上,脖子伸得长长的看着对面路上,看见徐平一个人走了,不见马二梅前来,心里都不由得慌了一阵。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马二梅穿着漂亮的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轻快地从对面的路上往前走,徐茂成一家这才把心放心来,明白这是徐平和马二梅他们怕村里人说三道四,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村的。 马二梅刚走到村口的转弯处,看见徐平骑在车子上站在路边,冲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走,我的美人,上车。”徐平说着就慢慢蹬动车子,车子慢慢走动,马二梅小跑了几步,轻轻一跃坐到车子的后座上。 徐平转过来看了一眼马二梅,问:“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马二梅笑着说:“当然知道了,今天是夏庄的集的日子。”“再没了?”徐平笑着问。“再不知道。”马二梅装作不知道。 “今天是我这个牛郎和你这个织女约会的日子。”徐平一只手捉着车把,另一只手探过来在马二梅的腿上拍了一下。“我才不愿做织女了,你也不能做牛郎。”马二梅低着头说。 “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徐平显然没能理解马二梅话的意思。“傻样,我不愿意分开,我想要的是能长厮守在一起。”马二梅用手轻轻地打了一下徐平的肩膀。 徐平高兴得眉开眼笑,斜过身来看着马二梅说:“宝贝,我们这辈子都在一起,好吗?” “那你说你到外面干活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还不是不能在一块吗?”马二梅沉思了一会问。 “咱们结婚后我就只给咱庄做木活,这样你我就能一直在一块了。你说好不好?” “这可不行,咱庄你能挣多少钱呢?你还要到别的村甚至到城里干活,那样我们的生活才不用愁啊。” “等我到城里干活的时候,咱们就都搬到城里住,你看怎么样?”徐平自信满满地说。 徐平以往不在村子的时候,马二梅的心老是没有着落,她多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徐平呢,她还老担心结婚了以后会一个人生活在家里,那该是多么寂寞啊。徐平的这一句话消除了马二梅的顾虑,也勾起了马二梅对以后生活的向往,她也能像城里人一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每天给心爱的人做着可口的饭菜,自己穿着漂亮的衣服,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马二梅想象着以后生活的欢乐和幸福,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宝贝,路上不太平坦,你可要把我抱住才安全点。”徐平想让马二梅抱一下自己,心扑通通地跳着说。 徐平的话打断了马二梅的喜悦,马二梅羞答答地说:“那不行,让人看见了多难堪了。” “你不抱着我,那我就骑飞车了。”徐平说着便快速蹬动车子,车子飞快地行驶在弯弯曲曲且坎坷不平的路上,吓得马二梅神色紧张,用手拍着徐平的背说:“慢点,抱着你还不行吗?” 马二梅前后望了一眼,路上不见一个人,她把双手伸过来搂住徐平的腰。徐平感觉到背后柔软的身体,身体立即像酥化了一样,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握住马二梅的手。徐平刹那间触及到马二梅凉爽而又光滑的手,他感到有一股热流瞬间冲向头顶,这要比他平时抚摸刨子推平的木面更有感觉。徐平放慢速度,沉浸在美好而又新奇的感觉中。 车子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行进着,一座座山峰已被甩在身后,穿过一片茂密的玉米地后便来到夏庄乡正沟的大路上,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是马二梅知道就是坐在徐平的自行车上,也难免碰见熟人会说些闲话,所以她赶忙把双手从徐平的腰间放下来,一只手捉在车的座子上。 这里的道路宽敞了许多,也平坦了许多,不过仍是土路,且紧挨着河沿,这样就难免不了过一个山峁趟两条河。这条路如果等到下暴雨山洪爆发的时候是无法行人的。徐平和马二梅每当过河的时候,清澈见底的河水在车轮子下哗啦啦流过,徐平总会放慢速度,逗着马二梅说一块往河里掉。徐平看着马二梅紧张的神色哈哈大笑,欢快的笑声把两边的山洼洼震得直响。 徐平正直年轻力壮的时候,他有力的粗腿转动自行车很轻松,路上一般的坡根本不用马二梅从车上下来,直接带着便从坡上爬上去。一路上,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山峁,趟过了多少条河,爬上多少个山坡,留下了多少欢笑,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经过了大约十几个村子,太阳已经爬到一竿子高的时候,徐平和马二梅来到了夏庄村的街面上。 夏庄村整条街面其实就是沿着道路两侧修建着两排平板房,长不到一里路。街上人头攒动。村子的中心地段有一个大供销社,周边分布着几家小卖部、理发店和饭馆。在村子的前端有一块大平地,陆续有商贩来到这里摆摊,买卖五花八门,针线布料、锅碗瓢盆、衣裳鞋袜、猪鸡猫狗等生活所需品应有尽有,也有小贩吆喝着“收柴胡”、“收头发”、“收鸡蛋”等呐喊声。 徐平和马二梅在整条街上转了好几遍,徐平觉得卖的东西不如延原市城里卖的好,但是总要给马二梅买些东西,他看到了一件浅红色布衫让马二梅试着穿一下。这件衣裳好像是为马二梅量身定做的一样,穿在身上宽窄长短刚好合适,且把马二梅直挺的身板和弯曲的腰身显得非常明显。徐平端量着马二梅,高兴地说:“梅,这件衣服真是太合适你了,穿上就像一个大明星,给你买上,怎样?老板,多少钱?” “一百二十元。”老板眼睛贼溜溜地看着马二梅说。马二梅照了照镜子,觉得这件衣服的确好看,但是卖得也太贵了,一件衣服比一个猪娃都贵,她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说:“不要,这件衣服也就那样。” 徐平当然察觉到马二梅的神情,从兜里掏出十张十元,对着老板说:“一百元拿上?”老板没有做任何思考,一只手接住钱,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衣服袋。 马二梅有点难为情,现在他们俩人只是相互喜欢着对方,还不到要徐平为自己买衣服的时候,她想拒绝,但是徐平已经付了钱推着自己往出走。 一上午,徐平还为马二梅买了些头花和针线布料,为奶奶买了些糕点,为妹妹也买了头花和针线,为弟弟买了些糖果,为家里买了些生活用品,中午的时候到饭馆点了马二梅没有吃过的几道菜,开了几瓶汽水。这一上午的经历都是马二梅从来没有过的,这些都让马二梅感觉到徐平这个年轻后生,他不仅会挣钱,而且非常细心,懂得体贴人,能找到这样的人那还不知足等什么着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徐平骑着车子带着马二梅原路返回,当他们骑车拐进徐家沟沟内,路边是徐家沟村一大片玉米地,一株株茁壮的玉米贪婪地吸收着大地的养分,每一株上都结着硕大的玉米棒子。徐平看着茫茫的玉米地,若有所思地对着马二梅说:“到我家的玉米地上掰几个玉米棒子,晚上煮玉米吃。” 马二梅跳下自行车,徐平把车子和买的物品藏到玉米地边的草丛里,两人钻进玉米丛里,高大的玉米秆和宽大的玉米叶子瞬间把他俩隐藏的密不透风。马二梅一边观察着哪些玉米刚好能吃,一边在玉米地里猫着腰慢慢走着。他们来到玉米地的深处,这真是二人世界的好地方。徐平从后面拦腰一把抱住马二梅,说:“梅,我太爱你了,我想要你。”他说着便在马二梅的脖子处亲吻起来。 马二梅猛不防已经被徐平抱住,起初她想挣脱,但是徐平有力的胳膊把她抱得紧紧的,挣脱已经是不可能了。随着徐平在她的耳朵上、脸蛋上的亲吻,她慢慢接受了徐平的突如其来,呆呆地站着任凭徐平的亲吻。 马二梅的默默承受,使得徐平更加狂热起来,他的双手慢慢伸到马二梅的衣服里面揣摸起来。马二梅少女的心被徐平缓缓点燃了,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她娇红的双唇急切地寻找到徐平的嘴唇,两人的唇与齿相互交合在一起。 正文 第九章戏场看戏 徐平的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马二梅的腰,另一只手急切地找到了马二梅胸前高耸的山峰上。他感到无比的嫩滑,像是两块鲜嫩的豆腐,他将手轻轻罩在上面像两个白面馒头,稍微用点力像手里捧着两只小白兔,活蹦乱跳的,这真是神秘的好东西啊! 马二梅微闭着双眼享受着和心爱的人的这般如胶似漆的甜蜜,她的脸红通通的,明显是内心燥热的表现。徐平的心猛烈的跳动,一股股灼热的血液冲向头顶,身体下面的硬棒早已直挺挺的在裤子上顶起一个小山峰。徐平无法忍受内心的狂热和身体的极度膨胀,他喘着粗犷的气息,慌乱地解开马二梅裤子上的扣子,着急地往下脱裤子。这时候,马二梅还是比较理智,不到干这种事的时候,她微微摇着头,一只手死死地拽着裤子不让往下脱。 俩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这个时候女人越是不服从,越是激发了男人征服她的决心。徐平再次向马二梅发起猛攻,他肆意地亲吻着马二梅的双唇。马二梅心潮澎湃,心里的渴望之情达到了顶点。马二梅的双眼紧闭,心想不如就这样把自己交给心爱的男人吧,半推半就地让徐平脱下了裤子和内裤。马二梅下身赤身站在玉米地丛中,女人的本能使她用双手罩着私密处。徐平看着她那白皙的长腿、丰满的双臀及双手下神秘的地方,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他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将马二梅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阵慌乱与疼痛过后,徐平和马二梅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这对两个人都意味深远。徐平紧紧地抱着马二梅甜蜜地回味着,马二梅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尽,羞答答地依偎在徐平的怀里,她抬起头看着徐平的眼睛说:“我现在已经成了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都不可以做对不起我的事!” 徐平轻轻地抚摸了马二梅的头,语气很坚定地说:“我徐平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否则天打五雷轰。” “呸,呸。”马二梅连忙呸了几声说:“我相信我的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我也相信你,你也不用发毒誓呀。” 眼看太阳落了西山,马二梅整理好头发和衣服,两人钻出玉米地。为了避免村里人说三道四,马二梅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徐平心里美滋滋的落在后面。 热恋中的男女,只要经历了难忘而又艰难的第一次,彼此就会在甜蜜的回味中渴望着下一次。随后的几天,徐平不论干什么事,脑海中都会浮现出第一次时的情景,她那光滑的皮肤,水嫩的双乳以及丰满的臀部都历历在目。亲爱的梅啊,你什么时间才能让我再搂在怀里呢?闻着你淡淡的气味,吻着你甜甜的嘴唇,抚摸着你柔软的皮肤。这辈子能和你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我就是少活几年也愿意啊! 徐平想到后庄家里找一下马二梅,她家那么多姊妹,他俩恐怕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成,再说她那不近人情的父亲还不一定会拿着烧火棍把他赶出来呢?他想约出来或者再去放牛,这些都不行,前后庄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俩呢,赶集的事已经被传的风言风语了。要么再让三爷爷徐海富到马家说媒去?上次说媒才刚过了几天,这回去了估计也于事无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平只好焦急地等待,他把这种渴望和思念转化为干活的动力,无论是庄稼地里还是家务活,他都感到十分有劲。 马二梅有着少女特有的矜持,她不会主动去找徐平,还和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有时也会走神,她渴望徐平有力的胳膊把她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 一天中午,马二梅和几个姐妹去小河里洗衣服,快到河边的时候,马二梅听到几个洗衣服的长舌妇正聚在一块好像在说她和徐平一块赶集的事。马二梅害臊得涨红了脸,当看到她走近的时候,长舌妇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低着头使劲地揉搓着衣服。 这是多么苦闷的一件事啊,自己爱着徐平,但是和徐平在一块就会惹来流言蜚语。这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造成的,这和固执的父亲有着直接的关系。马二梅内心里有些许怀恨父亲,但是她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只是不会主动为父亲劳动回来时打扫衣服上的泥土,也不会为父亲吃完饭主动地倒上一杯浓茶了。 徐平和马二梅发展的如此地步,徐茂成婆姨汉和马宝亮婆姨汉都是没有想到的。马宝亮能感觉到马二梅这些天细微的变化,不就是前些天说要到乡卫生院看一下病吗,女孩子家说要看病,作为父亲也没好意思问看什么病,就忙着到地里干活去了。怎么看病回来,原来那么懂事,那么勤劳的女孩子一下子变了?也许是孩子大了,有些身子懒了,马宝亮也没再多想。 徐平这些天从早到晚忙里忙外,干个不停,有时会停下手中的活,呆呆地傻笑。徐茂成婆姨汉心里明白这是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该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并且和马二梅正处于热恋当中,他俩也一天跟着乐呵呵的。 等待的日子总是过上很慢,一天天熬着熬到了张家河村炉山关老爷庙会的日子。这座关老爷庙位于张家河村头河对岸的小山峁上,是前后十里八村唯一的一座庙,每逢农历七月中旬就会唱大戏,七月十三日晚上挂灯,十四日起戏,十五日才是正戏,十六日是完戏。在这三天半当中,最热闹的要数正戏那天,戏台上唱着压轴的大戏,前后村的人们大部分都会来到戏场,甚至有些搬出去住在延原城里或者外乡的人们也会放下手中的生活赶回来。 每逢关老爷庙会的日子,来看戏的人很多,看戏的目的也不尽相同。孩子们为了凑热闹,在戏场里拿着新买的玩具嬉戏。姑娘们为了赶新鲜,个个穿的花枝招展。小伙子们为了看漂亮女娃娃,他们其实都知道“戏场的婆姨女子都是有主的”。婆姨们总会聚在小商小贩摊前讲着价,买些生活用品。老婆婆老汉汉们多是正儿八经地坐在戏台下入神地看着戏。迷信的人们到了庙前虔诚地跪在关老爷佛像面前,烧香拜佛、上布施,为了祁保全家平安;有的为了还愿,手里拿着香,前面几个孩子举着红布,上面写着“有求必应”、“妙手回春”等字样;也有的是给孩子们过关,这些孩子们都是关老爷包锁着,十二岁的时候都要来到庙前过关,他们背后挂着几根干草,在会长的指引下,围绕着一把铡刀转着圈。 徐远早听奶奶说再过几天张家河村庙上要唱戏,每天都扳着手指头算着,好不容易等到十三日下午的时候,他哭着嚷着要哥哥徐平带上他看夜戏。徐平哪有心思带着弟弟去看戏呢,他一心想着马二梅,就是去看戏,带着弟弟也不方便,他对弟弟说:“哥哥给你钱,你让你姐带着你去看戏,怎样?”徐平从裤兜里掏出两元钱递给徐远。 徐远高兴地拿着钱,跑到姐姐徐玲跟前请求着。徐玲看着徐远可爱的样子,她约了徐丽、徐娜等几个姐妹一块来到了戏场,戏场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人群中烟雾缭绕,声音嘈杂,年龄较大的一些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互相追逐打闹,惹得大人们的一阵臭骂。 挂灯的戏是在晚上,来的人都是为看戏。徐远拉着徐玲的手在戏场里外转了几遍不见一个卖东西的,心里有几分懊恼,和庄里的人一块站在视线不被人群堵住的地方,伸着长脖子,注意着戏台上的动静。 天渐渐黑了下来,几束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戏幕上,戏台下坐着的、站着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一阵紧锣密鼓过后,上来几个武生伴着火光在戏台上空翻起来,看得场下的人们直呐喊,徐远看得目惊口呆。随后上来几个女生叽叽呀呀唱了一会,徐远不由得有了睡意,他就让姐姐抱着一会就睡着了。 徐远醒来的时候,戏已经散了,姐姐正摇着他,让他醒醒回家。徐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拉着姐姐的手,一脚高一脚底的走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家中。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徐茂成对着全家人说:“今明两天咱们都去看戏,牛的草我昨天已经砍好了,玲不用去放牛了,你引着远远,和你娘照顾着奶奶,平自己看着办。” 看戏,这对常年生活在山沟沟中的人来说是多么渴望的事啊。人们都会精心地梳洗一番,翻出新衣服穿上,心情舒畅地前往戏场赶热闹。 徐远看见有的孩子已经跟着父母从对面的路上往前走,着急地拉着徐玲和奶奶从院子里走出去了。徐茂成婆姨汉安顿好牲口,关好门窗,看着徐平没有一块走的意思,他们明白儿子的心里,高兴地跟着几户邻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