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前妻翩然而至 刘之俊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但却是一个像一首经典老情歌一样悦耳而难忘的女声。 是谢冰,刘之俊的前妻。 谢冰说,她已来到刘之俊工作的这座城市,她问他现在在哪儿,她急着要马上见他。 刘之俊每时每刻都渴望见到她。他的这位前妻漂亮而单纯,即使混杂在一大群花枝招展的美女中间,男人们也最容易把她从群体中分离出来而加以特别的关注。自与她离婚以后,他就失去了她的一切音讯,每每想起这个心爱的美人儿被那个粗鄙的小煤窑老板那个张狂的暴发户拽着满世界飘来荡去,他的心就时不时担心得抽搐,就疼痛难忍。 但现在他却不想见她。他知道她的来意。他说:“我现在很远很远的在乡下,估计要几天后才能回城。” 他撒谎了。他其实就在办公室。 谢冰说:“别蒙我了,我问过你单位的人,你就在办公室,我已经在上楼了!” 刘之俊慌忙奔过去关门,可谢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她婀娜的身姿朝阳一般把过道照得透亮。 这哪像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啊,亭亭玉立而又丰满尽显,一张娇美的脸蛋仍然粉嫩若脂。如果硬要在她身上找出四年前他们分手时的变化,那就是增加了几分成熟和妖媚! 尽管刘之俊万分藐视和仇恨那个把谢冰从他身边夺走的煤老板马千来,但他不得不心生怀疑:如果这四年谢冰仍是跟他一起度过,她还会这么滋润吗?他所给予她的并不丰盈且带几分担惊受怕的日子,也能不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点岁月的痕迹? 刘之俊承认,这是不可能的。不用说,与那个虽然粗鄙的煤老板一起生活,但她所得到的幸福指数比从他这里得到的要高很多很多! 刘之俊的心里有了淡淡的惭意,也对那个煤老板减少了几许轻蔑和恨意。 刘之俊正在为刚才的撒谎而尴尬,谢冰却张开双臂,蝴蝶般轻快地飘到他的面前,紧紧楼住他,头放在他的右肩上,脸蹭着他的脸轻轻地滑动。她的气息并不急促,但刘之俊的脖子分明有灼浪袭拂的感觉,他的全身就像是一下子浸泡在了一缸温水里。 在他们夫妻共同生活了几年的岁月中,说得确切些,是在那个煤老板马千来介入他的工作和他们的生活之前,这是他们间一个一方出门或归家时必须举行的仪式,已经程序化了,雷打不动。现在缺少的,只是一个接吻。 刘之俊的手用力楼了楼谢冰,他的嘴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碰了碰,但很快就慌慌张张地松开了她。他看见谢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看着他们,是一位漂亮、阳光的女孩。 谢冰的手却并没离开他的肩膀。她仰着头仔细打量他的脸,颇显几分忧郁地说:“你老多了,才三十五岁的人,怎么头发就白了这么多呢?”说着,伸手从他的头上拔下一根白发给他看,而后又在他的头发中去捕捉另一根白发。 刘之俊微笑着拿开谢冰的手,请她进办公室里坐。谢冰招呼站在门框里的女孩进来,给他介绍说,她是她的小姑子马丽,正读大三,现在利用放假,临时给她做秘书,想增加一点社会阅历。 刘之俊打量了几眼女孩儿,女孩儿年龄真的很小,但很有白领女人的优雅,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得体,绝对是个讨人喜爱的美人!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女孩儿竟然是马千来唯一的妹妹,后来还死去活来地爱上了他,当某一天他突然发现的时候,他却只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幸运和幸福的感觉怎么也找寻不到! 刘之俊本有很多心里话要对谢冰诉说,他想让她知道这些年来他对她没有怨恨只有牵挂、没有诅咒只有祝福,但他不能说。现在谢冰已为别人之妻,他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想让她感动?让她对他产生负罪感,从而给予他某些方面的补偿?尤其关键的是,谢冰的杨金之行,将和他手中的权力发生重大关系,他的言行,不能为他日后履行职责制造任何障碍。更何况,他们的身边还坐着谢冰现任丈夫的亲妹妹! 正文 二、不是冤家不聚头 于是,当刘之俊一开口,就显得公事公办,单刀直入:“昨晚我们的张市长已经把你们的意图告诉我了。作为国土局长,对你们到杨金来投资搞房地产开发,我是真心实意欢迎,但我首先得提醒你,任何招商引资,都得按照法律和政策的规定来操作,想打点擦边球是可以商量的,但决不能突破法律的底线。你们希望的那种操作方法,就是严重违规违法的,绝对行不通,我劝你们还是在法律和政策的规范下发财,不然,我们大家都很为难!” 昨天晚上,市政府市长张乔把刘之俊叫到他的办公室,在给他布置一项重要任务时,翻来覆去地提到过一个叫马千来的“大老板”的名字。张乔市长说,这个马老板实力很强很强,是省内知名度很高的企业家,不久前,市委市政府在省城召开招商引资推介会,应邀出席的一位副省长热情推荐了他,通过这位省领导的极力撮合及他和市委书记周宁的诚挚感召,马千来终于答应到咱杨金市来投资一百二十个亿,接手旧城改造项目。 张乔市长显然对这个项目充满了期待和畅想。他说,如果马老板来扬金考察后对我们提供的优惠政策和条件满意并最终在投资协议签字,就将成为杨金历史上招商引资的最大手笔和最精彩之笔,毫不夸张地说,不出五年,扬金的城市面貌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出十年,一座崭新的现代化大都市就将像一颗灿烂的明珠一样闪耀在中国的西部! 张乔市长说话的神情时而严肃,时而亢奋,面对刘之俊一个人说话,却像是在大会议厅里对着数百人上千人作动员报告。而张市长交给刘之俊的任务,就是立即组织人员,连夜把旧城改造项目所规划的老城区一千二百余亩土地和城郊老塘湾八百多亩新地的资料做出来,明早上班前由他亲自送到张市长的手上。 刘之俊当即对城郊的八百多亩新地提出质疑。他提醒张乔说:“那些土地还在农民手头,没征用,属集体土地,现在把资料做出来干什么用?” 张乔市长说:“老城区那点儿土地,量太小,人家施展不开拳脚,根本看不上眼,况且拆迁量也太大,花费的成本太高,虽然我们答应相关的税和费全免,但这点儿优惠政策根本打不动人家,城郊那四百亩土地,是人家客商提出的最基本的附加条件,我和周书记经过慎重商量后,已经做了承诺的。” 刘之俊一听很着急,说:“集体土地搞开发是严重违背法律和政策的,何况面积那么大,要是上面查起来,谁承担得起责任?” 张乔市长当即就黑了脸,说:“你别动不动拿法律政策吓我,以地换城的办法不是我张乔发明的,我们不过是在抄袭外地的模式,据我了解,已经这么干了的和正在这么干的地方多得很,可我并没听说哪里出了多大乱子,哪里的天塌了几块!” 刘之俊坚持说:“有些地方这么搞没出事,但也有地方被查处了,还有许多人受了处分丢了官甚至进了监狱,现在的政策这么严,上边盯得这么紧,我建议还是尽量不要去闯红灯为好。” 张乔市长是个经常把果断和武断揉杂在一块发号施令的领导,他干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令行如山,但时常又显得蛮横无理,以权压人。市里很多领导包括几位副市长都怵他这一点。刘之俊刚才的话,在他看来,无疑是故意冒犯,是在和他唱对台,他不生气,就表明狼真的要和羊恋爱了狮子戒荤改吃草了。 果然,张乔市长几乎是吼叫着说:“刘之俊,你别以为你是垂直管理部门的人市里管不住你的帽子就不把我这个市长放在眼里,别忘了你国土局还是我市政府的一个工作部门,你的经费和人员还是由我管着的,政府和你国土局的关系仍然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现在老子给你这个儿子布置了任务,你这个儿子就得无条件执行。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回去马上召集人员给我把法律政策翻着好好研究,找出突破口,首先从你那儿扫清障碍。至于今后出不出问题,不用你负责,全由市委市政府兜着好了,由我张某人兜着好了!反正我是为了事业,为了扬金的发展,为了改变杨金的城市面貌和市民的生活环境,我个人没夹带丁点儿私利,所以我不在乎日后受不受处分丢不丢官,只要扬金人民记住我曾经为他们真心实意干了一点儿实事一点儿好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之俊原还打算把马千来的情况给张市长说说,告诉市长马千来并不是一个品行端良的什么大企业家,他也根本拿不出那么多资金,但看看张市长那个恼火的样子,他想市长现在绝对不会听他说这些,听了会更生气,所以就忍住了。 这个马千来马大老板,就是刘之俊前妻谢冰的现任丈夫,那个煤窑主那个暴发户! 正文 三、短兵相接 刘之俊下定决心要坚决予以阻止!不需公报私仇,仅仅从维护法律尊严的角度出发他就应该这么做。 谢冰看出了刘之俊的心态。她有些不高兴:“我现在到你这儿来并不是要跟你谈土地的事,更不是想利用我们过去的关系搞公关,我一到你们市就上你这里来,只是想看看你,就这么简单。你不相信?” 刘之俊说:“你觉得我该不该相信?” 谢冰说:“你相信不相信并不重要,但你歪曲了我的好意让我很难过。说句你别多心的话,那些土地和优惠政策,是由你们的政府给我们提供的基本条件,我们对那些条件感到有吸引力才决定到你们这里来投资。因此,需要和你谈并统一思想的,是你们的市长,我根本就不需要和你谈什么,更不需要把我和你过去的夫妻关系作为资源来影响你。” 刘之俊一时语塞。是的,把谢冰请来的是政府,给她提供那些条件的也是政府,她谢冰的确没有必须的理由在他这样一个部门的头头这里花费时间和精力。 “再说了,”谢冰继续说,“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政策管的是普遍性,它管不了所有的特殊性,我们中国这么大,各地方的情况千差万别,你都用一个条款箍着,有些地方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你们杨金不过是个三四线城市,如果没有一点特殊的优惠政策做筹码,谁愿意来这里大把大把地投资?敢吗?你要明白,我拿着百多个亿的钞票,就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特大城市也能搞个像模像样的楼盘了,同样是搞房地产,在一二线城市与在你们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哪个地方的购买力强房子卖得快?哪里的风险小利润高?这不是很明了的事吗?” 诡辩!明明白白的诡辩!刘之俊冷哼一声:“你不要总把别人当傻子好不好?我们杨金目前虽然算不上大都市,但全市人口已经将近三百万,也算得上是个很大的小市了吧?而且,随着国家级地质公园和4A级风景区烟霞山风景区的顺利开发和特大型稀土矿的发现,省上已有以杨金为依托,将临近的市合并过来,新建一个特大城市的规划,发展前景尤其是房地产开发前景相当可观,对像你们这样一些资金不太雄厚的开发商来说,大城市并没有多大的舞台,现在我们这样城市才是你们逐利的最佳场所,你难道不是看中这一点才跑来的吗?” 谢冰说,“你说得这么美妙,可现在有几个全国知名的大开发商来你们这儿投资了?为何你们市的头头老老们还要拿出吃奶的劲到处宣传到处招商?你们市的领导为何还三番五次地请我们来?还要给那么多承诺?一切说明,你们这儿房地产市场并不热,相反还可能非常地冷!” 刘之俊说:“我们市里的个别领导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妈现在建大市的心情过于急切,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搞出个又大又洋的现代化城市来,你们不过是吃准了他们的心思而已。” 谢冰很不以为然:“即使你说的有理,那也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你们自愿的,我们没值得你指责的地方,我们只是抓住了机遇。商人就是靠机遇和胆识赚钱。” 一个不知道乔治*布什是何许人也普京作何营生的女人,一个一段时间内经常被琼瑶阿姨骗得泪水涟涟后来又被韩剧糊弄茶饭不思的女人,现在竟然有了这么深邃的思想,这哪里还是刘之俊所熟悉的那个简单的女子?刘之俊语塞,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和词汇应答。 还是马丽替刘之俊解了围。她笑着说:“嫂子,你和刘局长过去经常举行辩论赛吗?你对刘局长总是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吗?” 谢冰扑哧一笑:“我哪敢?那时他可是我家的大老爷们儿,他发话了我就没开腔的份儿!” 刘之俊和谢冰都有了对对方温良恭俭让的意识,可一下子又搜不出几句合适的话来了,于是冷场。 打破场面尴尬的是谢冰的手机铃声。她接听后不到五分钟,副市长穆江带领一干人飞马杀到。 穆江说:“哎呀呀谢总,你让我们等得好苦啊,张市长命令我们一定要亲自到界牌去接你,我们领着招商局班子成员全体出动,提前两个小时就到那里恭候你了,你却不声不响地进了城,白白让我们的一腔热情全部付与了秋风!” 谢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再三告诉你不要去接嘛,哪知你们这么热情,我真是不敢当啊!” 穆江说:“对你这样的大老板,我们哪能怠慢?我们没到省城去接你,就已经算失礼了。我们走吧,先到宾馆洗漱洗漱,然后市委市政府专门为你举行接风宴。哦对了,刘局长,待会儿你也参加。” 刘之俊说:“你市委市政府举办的接风宴,我凑哪门子热闹?我就不去了吧。” 穆江说:“你没接到市府办的通知吗?所有与招商引资有关的部门的一把手都得参加,你国土局是最关键的部门,谁都可以请假,就你这个土地爷不能缺。再说了,你跟谢总是老相识,人家一到杨金首先就来拜访你了,从个人感情的角度出发,你也该赏赏面子吧?谢总你说对不对?” 谢冰浅浅一笑:“这是你们市里的事情,他参不参加,起决定作用的是你们市政府办公室那个通知的效力的大小,跟我的面子关系并不大。我说的对吗穆市长?” 正文 四、群狼战术 按照市府办通知的要求,刘之俊提前十分钟到达晚宴的举办地杨金国际大酒店。杨金市几大班子的领导,招商、国土、规划和建设、税务、工商、环保、公安、发改委等所有有关联的部门的一把手早已悉数到达。这样高规格的接待活动扬金市每年都要搞几次,但接待对象全是省里副省级以上领导及个别特重要部门的重量级人物,市委市政府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谢冰,足见她在张乔和市委书记周宇心目中的分量并不比一位副省长逊色多少。 谢冰和马丽被安排与市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及其他市委常委同桌,分坐于市委书记周宇和张乔市长的两旁,其他县级领导和部门的头头,在其它桌按照座牌对号入座。 周宇书记亲自给谢冰一一介绍市里参与陪餐的人的身份和职务,当介绍到刘之俊的时候,穆江说:“周书记您不用介绍了,他们认识,是老乡!” 周宇说:“哦真的吗?怎么从没听刘之俊说起过?” 刘之俊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事前我也不知道是她。” 周宇说:“既然老乡来了,刘之俊你躲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过来,陪你老乡喝几杯。” 刘之俊忙不迭地推脱,周宇却并不管这么多,指挥服务员在谢冰的下手安上了一张椅子。刘之俊仍坚持不挪屁股,谢冰亲自跑了过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强行把他拉了过去。 周宇书记端起酒杯,简要说了几句热烈欢迎之类的话,就为酒宴定好了调子统一了思想,那就是:所有赴宴者都必须喝酒,所有喝酒者都必须喝由他亲自指定的53°茅台!至于红酒啤酒,今天一律一瓶不上。 杨金人引以为傲的豪放和热情,在喝酒上很容易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周宇书记下令只准喝高度白酒,就是要明白无误地告诉手下,今晚大家都必须放开酒量陪客人喝酒,不喝个昏天黑地不彻底喝出三百万杨金人民的风采过不了关。 周宇令行禁止,率先垂范,严格按照杨金通行的酒席规则,首先带领主人们集体连敬了谢冰和马丽三杯,随后,又单独分别跟两位女士一气干了三杯。接着就是张乔就出击了。他要求与谢冰和马丽同饮六杯。 谢冰提出强烈质疑:凭什么要和我两姊妹同时喝? 张乔市长不紧不慢地说:“按理,我的确应该一个一个地单挑,但你们都长得比电视明星还漂亮,我哪知道先上谁后上谁?我只好起点贪心,两个一起上算了!” 众人都听出了张乔话里的弦外之音,因而报以坏坏的哄笑。 穆江说:“凭我们张市长的痴情和坦率,两位美女应该领情吧?何况他这么一匹大帅哥,身体又这么壮实,我敢打赌,你们找不到理由拒绝!” 谢冰说:“张大帅哥的魅力小女子还真的抵挡不住,我不领情就是不知好歹了,可再喝也没理由连喝六杯啊!” 张乔说:“我只比周书记定的标准多加了三杯,我不过是想加深一些印象嘛。你就把我当成你的粉丝的一个小小的愿望吧,如果这么点愿望你就要拒绝,你不如当着大伙的面甩我几耳光,这样的话,我肯定还好受些!” 谢冰犹豫一阵,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咬牙,说:“张大哥是的热情小女子岂敢用冷脸面对?我就豁出去了,别说是喝酒,就是叫我下油锅我也心甘情愿!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张哥是否能让小女子遂愿。” 张乔说:“没问题,美女你尽管讲话,为你效劳是我最大的快乐!” 谢冰说:“我妹子本来就不喝酒,何况她还是在校学生,她再不能喝了,请大哥放她一马。” 张乔说;“你这话太让我伤心了,好像我是故意要加害你们似的。这样吧,小马只喝两杯,剩下的四杯我们一人帮两杯。这个建议合理吧?” 谢冰仍然推辞,张乔市长却自个一气喝干八杯,然后走到谢冰身边,楼住她的头,端起酒杯就往她的嘴边送。谢冰立即讨饶,表示自己一定不折不扣地完成市长布置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张乔才放开她。 两位党政一把手不但拉开了场子,而且一开始就把气氛造得如此热烈,不需周宇再做半个字的动员,在接下来的自由发挥时间里,杨金的各位大员们自然必定会奋勇争先,前赴后继了。他们有的是政治敏感性和大局观! 刘之俊隐隐为谢冰担忧。杨金人惯用这种群狼战术挑战对手,陷入这种战术的人最终能够全身而退者,没有。 正文 五、挺身而出 要论资排辈,张乔之后还得经过好几位领导才轮上穆江出场。但仗着他是周宇书记的心腹和在全市官场中排名前三数的酒量以及两位女子的美貌对他肾上腺的强烈刺激,他早已迫不及待,第三个冲了出来。人大主任罗杰本来已经面向谢冰端起酒杯,见状只好尴尬地咽下酝酿好了的敬酒辞,脸色阴郁地把酒杯放会原处。 穆江指令侍餐小姐拿出三只红酒杯子,令其给每只酒杯斟满白酒,提出要跟谢冰和马丽一起来个一口见底。 论起酒桌上的功夫来,穆江远比张乔强,他是那种一斤打湿胃,两斤刚好喝对,最后还要用一打啤酒漱嘴的酒皇级人物他劝酒的手段也十分了得,肚子里的酒言子扎堆堆,凡被他盯上的人,没几个最后还能辨得清东西南北。 谢冰似乎真的被被穆江的气势惊倒了,她尖叫道:“我的市长大人,凭什么要这么灌我们姐妹?你们在座各位领导要都这样子来,还让不让我们活命啊?” 穆江说:“谢老板这么看待你穆哥的动机,还真小看我穆江的人格了。首先我要慎重声明,我穆某人不可能灌你,我以我装在裤裆里那个男人的标志件发誓。我也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灌你,谁要敢这么干,我跟他没完!不过谢总的酒量我还是调查过的,还是了解的,那次在省城吃饭,你不是让我们好多人领略到了你的风采了吗?这点酒,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杯柠檬水而已,对你一点障碍没有。我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喝得开心,喝得高兴!” 谢冰说:“要喝可以,可不能这么个喝法,一人只能敬一小杯。” 穆江说:“怎么不可以?这规矩不是刚才你和张市长定下的吗?我可不敢不按规矩办事。我只是请求把小杯子里的酒倒在了一起喝而已。” 谢冰娇嗔地盯着张乔说:“张市长我上你的当了!我认倒霉好了,谁叫我缺心眼呢?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穆江说:“只你喝不行,我敬的是你们两位美女,马小姐也必须干了。” 马丽说:“穆市长,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一口肯定就要醉的。” 穆江说:“女人真不能喝一口就醉,但只要喝起来,就不是一般男人抵挡得了的了,所以你别蒙我,你必须喝。” 谢冰说:“我妹子真的不能再喝了,不然会出丑的,难道穆市长忍心让一位小女子出丑?” 穆江说:“是不是哟?我权且相信你吧。老规矩,马小姐喝一口,剩下的我和谢老板平分。” 刘之俊一直冷眼观察着事态的走势。他看出来张乔穆江他们已经合计好要给谢冰下马威。他们在编着一切理由灌谢冰的酒,穆江的提议,就是他们层出不穷的手法之一。 刘之俊希望谢冰不要逞能,希望他识破市里几位大员们的手段,不要答应穆江的这个要求。他虽也看出来了,这几年谢冰的酒技修炼的很好,酒量长进很大,但不可能大到以一敌十的程度吧?大家用这样的法子灌她,待所有人都轮遍了,她该喝多少杯?至少得百十杯往上数。那时,出丑的定然就会是她了! 刘之俊很为谢冰担心,可他又不好出面为她做点什么,只能在心里祈望她好好把持自己,全力保护好自己。但谢冰竟然干干脆脆地答应了穆江的要求! 刘之俊感到难以思议。可他再想想,似乎又有一定的必然性。在座各位,都是杨金手握重权的人物,都是她今后必须仰仗的各路神仙,表面上看她是书记市长请来的贵客,但不会没有人不把她看成是个来杨金吸金的外地客,他们随便哪位丢下一粒小石子在她的脚尖前,她就得绕几个大圈圈儿走。她认可穆江这个明显不公正的喝法,不纯粹是盛情难却,实在是迫不得已。 刘之俊想他再不能把自己当局外人冷眼看着谢冰被众人“摧残”,他得出面替她解围。他说:“穆市长,我说个公道话行吗?你们这么个喝法,纯粹是高人海战术嘛,即使你们把人家喝趴下了,也是胜之不武嘛。” 穆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刘之俊,说:“刘之俊你搞什么名堂?虽然你们是老乡,可现在你也是主人哪,你怎么能吃里扒外呢?”谢冰说:“他怎么是吃里扒外?他是我的前夫,我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年,他当然应该帮我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是不是?” 满桌是一片夸张的惊呼。刘之俊尴尬不已。他反感谢冰无故把他们过去的关系暴露出来,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既不光彩,也不合适。 正文 六、重温旧梦 穆江说:“没想到刘之俊这么有艳福,跟这样的大美人别说共同生活几年,我要是能拥有一天甚至一个夜晚,叫我马上变太监我也愿意!” 张乔说:“刘之俊你既然对谢总这么关心,我们干脆就把你划到谢总那一方,谢总需要你帮忙的,你只管表现好了,我们不干预。” 刘之俊没有拒绝。在喝酒的问题上,他最多算得上是个小鬼级的人物,他现在如果加入到杨金人的对立面,对谢冰不会起到太大的帮扶作用,他自己必然还会是最先倒下的一个。但他现在就有一种明知不能却非要出头的冲动,他的这种冲动来自于潜意识,他渴望向谢冰表明他仍关心着她,随时准备着奋不顾身地为她遮风挡雨。 阵线就这么划定。这时马丽提出要先告辞回酒店休息,理由是她身体很不舒服。其实,她还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和应酬,尤其对酒桌上领导们的打情骂俏显得很难堪,从一开始,她就情绪不佳,少言寡语,头顶上像是悬着一盏功率特大的灯泡一样坐立不安。 谢冰拿出小车钥匙给马丽,要她开车回宾馆。马丽表示想走走路看看杨金的城市夜景,同时嘱咐嫂子胃做了手术还没全好,尽量少喝点酒,然后对着大家浅浅一笑,牵着一缕淡淡的幽香款款而去。 与刘之俊料想的一样,杨金人采用的是车轮战术,他们都是部门的头头,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上,每人都代表着一个部门,谢冰根本没有不接招的理由。刘之俊不知道谢冰是怎么挺过来的,反正他自己几个回合不到就醉了,他重新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宾馆里,说得具体点,是躺在谢冰的房间里。 那时已是深夜。谢冰坐在床边看着电视,刘之俊弄出的声响把她的注意力从电视上转移过来。 谢说:“喝点水吧。”她端起水杯给刘之俊喂水。那水是温热的,带着甜味,他的全身立时像是沐浴在了冬日的阳光里那般舒适惬意。 谢冰又说:“你真傻,你那点酒量那经得住这样的阵势?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能耐,只管端起杯子往肚子里倒,结果反而给我帮了倒忙,吐得一身都是,害得我给你清洗了半天.” 刘之俊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他说,“我本想着能为你抵挡一下你就会轻松一下,没想到反把自个弄成了这个样子。” 谢冰说:“其实我还是很感动的,至少表明你还很关心我,愿意为了保护我挺身而出。” 刘之俊说:“我一直都想念着你,希望你一切都好,过得愉快。” 谢冰说:“这我完全相信,谢谢你。你头还疼吧?你休息吧,我去小丽的房间睡觉了啊。” 谢冰伏下身子,在刘之俊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给他掖掖被子,关上了电视和床头灯。 “冰冰!” 在谢冰摸索着走到门边的时候,刘之俊急切地叫住了她。 谢冰走回来。她问:“之俊你还有什么事吗?” 刘之俊说:“你别走!” 刘之俊说话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期盼和焦虑。 谢冰站了几秒钟,然后窸窸窣窣地脱衣服,她脱得一丝不挂的时候,才钻进刘之俊的被窝,猫咪似的拱进他的怀里。 …… 刘之俊和谢冰是被清脆的门铃声惊醒的。刘之俊疾速翻身而起,本能地要跳下床去寻找躲藏的地方。谢冰冷静地按住了他。 “谁呀?”她装着睡眠不醒的腔调问。 “对不起谢总,我是宫言,张市长叫我请你去吃早饭。” 刘之俊的神经松弛下来。宫言是招商局长,专门负责接待和协调工作,没谢冰的邀请,他是不可能进入房间的。 但刘之俊还是有点后怕。昨晚那场风花雪月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使他们都在梦乡里流连了太久太久,以至于睡得太死,忘却了时间,要是真有人破门而入,他们将面临怎样尴尬的处境? 谢冰回答宫言说马上就出去,便急急忙忙地穿衣。刘之俊也想跟着起床,谢冰叫他再躺一躺,她说你这个时候能出去吗?她叮嘱他一定等她出门一会儿后才悄悄溜出去。刘之俊想这是他最佳的选择,只好继续在被窝里待着。 正文 七、莫名的隐忧 谢冰在卫生间里洗漱和化妆。她弄出的声音突然使刘之俊心烦意乱。他开始为他昨晚的行为后悔起来。虽然他们曾经是恩恩爱爱的夫妻,虽然他仍爱着她念着她,可她毕竟已经是另一个男人的老婆了啊,他们现在这么做,难道不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吗?要是这件事暴露了出去,他还怎么面对组织,面对他人? 尤其让刘之俊心里不是滋味的是,谢冰昨晚一夫当关的表现,让他隐约感到她已远不是他心中那个美丽、单纯的居家女子,仅仅几年的历练,就基本颠覆了她用三十多年岁月雕琢成型的性格乃至品质,她已变成了一个左右逢源放纵无羁的江湖女流。 不用说她在酒桌上的风采,有几个酒中豪杰能够望其项背?刘之俊怀疑,这些年她是在酒精的浸泡中睡的觉 说到睡觉,刘之俊不得不对她昨晚在床上施展出来的花样和技巧惊诧莫名。她在他的呼唤下钻进他的被窝,贴紧他的身子,经过一阵短暂的缠绵,她翻身突然而起,为他退去内裤,然后骑在他的身子上,完全按照三级黄片里教唆的动作行动起来。她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抓来抓去,嘴里发出时高时低的哼叫,彷佛欲仙欲醉,又好像是要死不活。这样折腾一番后,她又转过身子,后背向他,抓住他的双手,牵引着在自己的大腿间、腹部和胸膛上下游走……在长长的数十分钟内,她始终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强势的征服者,他不知她究竟换了多少套姿势,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些体力和韧劲,她从他身上滚下来的时候,不是因为她已经力竭,而是因为他已变成了一堆稀泥,他强打精神模糊不清地回应了她几句呢语,就沉沉地睡去了。 在他们做夫妻时的性生活中,刘之俊不记得有过这样雷霆风暴的时候。不能说他们的性生活没有激情,更不能说他们大多次都是逢场作戏或一方碍于另一方的情面勉强应付,他们基本都是两情相悦,步调一致,也许是当时他们在这方面都缺乏探索意识和创造力吧。但谢冰能如此与时俱进,变化如此之大,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认可范围,他不得不胡思乱想:她是自学成才吗?是得益于那个暴发户马千来的调教和开发吗?抑或是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性享乐者?可怕的是,在生意场上,她常用这一招作为武器一路攻城拔寨吗? 那么,他和她昨晚发生的一切,也会成为她逼他满足她的无理要求的筹码吗? 刘之俊很担忧,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也不想采取敌对的方式对待她。他相信她的本质是好的,他得帮助她从邪恶回归光明,至少在杨金这个地方不要陷进泥潭里太深。 谢冰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容光焕发,昨晚被弄得凌乱不堪的秀发已经挽起,被高高盘在头顶,显得高贵,优雅,美艳逼人。她走到刘之俊身边,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在他的嘴唇上亲吻了几口,然后轻轻的拍拍他的脸,叮嘱他再好好睡一会儿,依依不舍地起身。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款款出门。在关门的那一刻,他给了他一个深情款款的飞吻。那一刻,刘之俊的心再次被温暖浸满润透。恍惚间,他有了恩爱夫妻久别突然重逢后的感觉! 正文 一、坐上火山口 九点整,所有昨晚参加欢迎宴会的那拨人又被市政府召集到宾馆多功能会议厅,与谢冰进行恳谈。 市委书记周宇原计划是要出现另一个不得不参加的活动,但为了体现对这个恳谈会的高度重视,他向那边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先在这边做了热情洋溢地致辞,致辞完毕后还坚持多坐了十分钟才歉意地离开。 接下来,市长张乔当仁不让就成了会议的主角和主导者。他说他只讲三句:第一句是热烈欢迎,第二句是精诚服务,第三句是实现双赢。 三句话,照常规说确实不多,但也得因人而异。张乔市长是出了名的演讲大师(当然也人私底下称他为话篓子),每句话他可以分三个大点三个小点再加三个特别强调,如果体力能够保证的话,三句话讲个三天三夜应该不会词穷。有人总结说他为何那么能喝酒?因为酒一进他的肚子,全都发酵成语言存储起来了。 但在今天的场合,张市长很有收敛。第一句和第三句他只分别阐述了十来分钟,第二句是他要讲的重点中的重点,既是对谢冰做出的公开承诺,也是对在座各职能部门提出的严格要求,因此他用时就稍长一点,大概一个半小时。 张乔市长特别强调,这个旧城改造项目,是杨金历史上最大的一个招商引资项目,对改变杨金城市面貌,改善市民居住条件,提升城市形象,促进大市建设,并进而推进杨金经济社会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广大干部和各职能部门首先要统一思想,要紧紧围绕县委县政府的决定和与客商达成的协议,努力端正态度,切实转变作风,全力提高服务水平和办事效率,尽一切所能确保这次招商引资取得圆满成功。 张市长宣布,经研究,市委决定成立该项目领导小组,组长由他亲自担任,常务副市长穆江等十二位市级领导担任副组长,今天所有参会单位的一把手为成员。领导小组下面除了按惯例设办公室外,还特别增设了工作推进暨督查组,其职责是随时对各部门的服务态度和办事效率进行检查,按时通报情况。谁要是思想不通,就请让位,让觉悟高的人来干;谁要是墨守成规设置障碍,就坚决处理谁,绝不姑息,毫不手软! 接着的议程就是部门逐个发言表态。从始至终,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杂音,均表示一定坚决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部署和安排,在项目办理有关手续方面,大开方便之门,决不因自己的部门工作出现梗阻而使项目的顺利实施受到拖延。因此说,张乔市长统一思想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 “刘之俊,”张乔市长突然点了刘之俊的名,“你搞啥名堂,都说完了你还不表态?你这个土地爷的态度不明确,我们大家都没底气,现在的关键问题就在你哪儿了。” 刘之俊的确是在有意保持沉默。他一直把他前排的人当成遮挡物,把头埋得低低的,就是希望张市长不要看见他,他好蒙混过关。这实在是个天真想法。在这个所谓重大项目的问题上,哪能没他这个国土局长的声音?前面那些局长主任的发言不管怎么动听,但无论是对张乔市长或是谢冰而言,他的态度才是他们最想知道的。因此,别说他把头藏在别人身后,即使他把身子挤进地缝中,张市长也不可能忽视他的存在。 “张市长”刘之俊表情严肃地请求说,“我会后单独向你汇报行么?” 张乔市长很不高兴:“会上叫你发言你不开腔,可到了会后肯定又有说不完的话,大家要都是你这种态度,我们这个会开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嗯?” 刘之俊说:“我不是不想说,而是在这样的场合不好说。” 张乔市长说:“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莫非我们谁干了见不得阳光的事?既如此,你就更应该说了,你这么神神秘秘的,还真可能给人造成错觉。” 刘之俊一下子被张乔市长抵上了石墙,再不说话已经没有可能。 正文 二、惹恼市长大人 现在的关键是他怎么讲。如果他直说了,张乔市长断然不会高兴,谢冰也会对他有意见;可如果他不说真话,他又会把他自己逼上一个艰难的境地,并将可能为此承担严重的纪律和法律后果。 对现在这个会议的内容,刘之俊前晚就从张市长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但当会议把市政府与谢冰的公司所签的招商引资协议发到他的手头时,他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老实说,这是一纸严重违背国家法律和政策的无效协议,但一切表明,张乔市长是下定了决心要履行这个协议的内容了。他现在好像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无原则服从和迎合领导的旨意而使自己面临巨大的纪律和法律风险,要么坚守法律和政策红线而使自己背上思想保守乃至对抗党委政府决定的恶名,最终还可能为这次招商引资的失败承担一切责任。 刘之俊明白,他这个国土局长现在又坐到一座活火山口上了,时间要是倒退三两年,他想都不会想就会提出公开的反对意见。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过去那般线条清晰而坚硬的棱角了。他的想法是,实话一定要讲,但范围不能太大,听众不能太多,最理想的方式是先只对张乔市长一人沟通,让他明白这样做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和严重后果,从而做出改正。如果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不同意见,以张乔市长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接受,他所能得到的,只能是一通严厉的训斥。 但现在他不得不开口说话。他艰难地咽口口水,选择着合适的语汇,说:“对招商引资,我的态度是明确的,对旧城进行改造,我也举双手赞成,但如果我们做出的决定与现行的法规和政策不一致,执行起来可能就会遇到麻烦,甚至根本就行不通。是吧?我刚才仔细看了这个协议,我感到就存在这样的问题。协议上说,由马千来和谢冰的大东方实业有限公司投资一百二十个亿,对我市城中心几条旧街进行现代化改造,作为回报,该片区所涉及的一千二百余亩土地无偿交给大东方开发,同时还要以征地成本的价格把城郊开发新区内的八百亩土地交给对方作为补偿。这个,这个与国家土地管理法和上级有关政策是不相符的,说得直切些,是严重违背的。按规定,凡是房地产开发用地,都必须通过招标、拍卖、挂牌的方式面向社会公开出让,以其他方式获得的经营性土地,国土部门不得办理出让手续;更何况,城郊开发区的所有土地,现在都还在报征过程中,省政府农地转用的批文并没下来,并且农民的补偿还没搞,因此还属于集体土地,我们对其还无权处置,更不能房地产开发。否则,要是上面知道了查处下来,谁也负不起那个责任,要是农民闹了起来,就更不得了。擦边球可以打,但高压线绝不要去闯,我建议还是对这份协议再推敲推敲。” 刘之俊本打算还讲讲杨金现在房地产日益火爆的形势,提醒台上的决策者们注意这份协议还存在着严重的不公平性,对杨金方面的利益有明显的损害。但张乔市长打断了他的话,他以无不讽刺的口吻说:“刘之俊你已不是第一次给我上课了,你所说的这些不是你一个人才懂,也不表明你一个人才是国家法律法规的坚定执行者,而我们这些人都是违法乱纪分子。中国之大,情况千差万别,执行政策也需要讲个因地制宜,开拓创造。你说上面查起来了谁也承担起责任,那么我就明确告诉你,决定是市委市政府集体做出的,责任当然由我市委市政府承担,你没啥需要担心的,你只管执行决定就行。” 明知领导的决定是错误的还要照办,作为国土局长,能逃得了责任吗?再说了,他的职责并不是仅仅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什么处分,即使真如张乔市长所说的那样我可以全身而退,他也能够抛弃职责去违背政策吗? 但刘之俊没再做任何申辩。还是那句话,在这样的状况下申辩,不但不会使领导的想法发生丝毫的改变,反而还会引起领导的不满。他计划采取的策略是,会后分头做领导和谢冰的工作,看看能否找到一个比较妥帖的解决办法。 走出会议室,刘之俊给谢冰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一起谈谈。谢冰先是半天无语,后来干脆掐断了电话。不过一会儿她又主动回拨了他的手机,同意晚上见见,地点就在老船长咖啡厅。 收了手机,刘之俊追上张乔市长,尾随着进了他的办公室。 正文 三、市长余怒难消 张市长仍然怒气未消,他说刘之俊你还想给我上课吗?那我要得罪你了,现在我可不想洗耳恭听,没时间,也没心情。 刘之俊说:“会上有些话我不便讲,需要单独向你汇报。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采取正常的方式和合理的程序推出这个项目,最后的效果可能还会更好。” 张市长说:“你的那些所谓正常的合理的方式和程序管用吗?你以前坚持要公开挂牌出让那些土地,我没反对,完全依了你,可最后的结果呢?一年半内连挂了三次,有人接招吗?到现在依然是山河未改,面貌依旧!” 刘之俊说:“我反复做了分析,问题主要出在两个方面:一是我们一次性推出的面积过大,没几个人有那么大的实力和胆量接手;;二是时机不太好,当时全国的房地产市场都很低迷。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房价一天天一个劲儿地只顾往上蹿,土地成了抢手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通过所谓的招商引资把这些土地倒贴钱给人家开发,就有暗箱操作低价处置国有资产的嫌疑,到时我们不好向社会交代!再说了,如果我们把这八百亩土地切成百亩左右的小块推向市场,有利于更多的人参与竞买,政府获得的土地收益将会成倍增加。” 刘之俊原以为张市长听了他的话会马上爆发,但他却非常的冷静。他说:“刘之俊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作为市长,我考虑问题的方式和角度必须与你们不一样,我得把全局当成一盘棋来运筹。现在杨金的房价几天一个样儿,半年时间就涨了百分之五十多,老百姓已经快买不起房了,如果还依照你的方式让更多的人来把地皮爆炒一通,房价岂不要跟火箭比速度?这样一来,政府的收益倒是增加了不少,我这个市长用起钱来也可以大方许多了,可市民承受的了吗?我不能只为增加财政收入而不顾百姓的死活。我们希望通过控制地价抑制房价过快上涨,让大多数市民买得起房子,同时还达到了改善城市面貌和居民的居住环境,错了吗?嗯?可我们的个别领导干部包括你刘之俊就是不能理解,总是要想尽千方百计给搅黄了!我明确告诉你,不管你怎么理解,只要我们的动机没问题,我个人没在里面搞什么名堂,我一时背点黑锅受点误解没关系,我也不怕上面来查什么的!” 刘之俊说:“张市长的出发点我懂,但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房地产商终究还是姓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仍然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何况中国的房地产商大都是些为富不仁暴发户,他们享乐起来挥金如土,但如果叫他们行点善,则比挖他们手心里的肉还难。因此,即使政府以零地价甚至负地价把地交给他们开发,他们仍然不会把房价降下来,他们仍然会以能够达到的最高价格把老百姓一辈子的积蓄掏进他们的腰包,最后的结果是,政府的让利,仅仅完全转化成了开发商的额外利润,而老百姓,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实惠。与其这样,政府当然就应该应收尽收。” 张市长连连摇头:“刘之俊啊刘之俊,没想到你的仇富情结这么重,难怪你反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么坚决。我必须向你提出严正警告,作为一位部门的头头,你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去,是绝对不允许的。” 刘之俊意识到,无论是故意或者无意,张市长肯定误会他了。他刚开口解释,张市长阻止了他。他说:“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你只需要拿出与市委市政府基本一致的行动就行。” 离开张乔市长那儿,刘之俊站在市政府大楼前犹豫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找市委书记的念头,他想只有周书记才能改变张乔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