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廖碧云个案 “记忆是人脑对经验过事物的识记、保持、再现或再认,它是进行思维、想象等高级心理活动的基础,概括地讲就是指过去经历过的事物在脑中的反映。”概念显然是以人为研究主体出发的,张宇晟翻阅着心理学名词解释的相关内容,一边不时认真地在本子上写着他自己的理解。 “它应该包括一切动物的脑袋,当然应该主要是指人脑,其它狗脑猪脑猴脑等许多其他动物的脑袋都会产生记忆。据我观察,有的可能还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具体到人来说,记忆主要与个体的生命经验相关。人的心理问题很多与记忆有关。” 写完这些笔记,张宇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看了看桌子上的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决定关门走人,要不然,这么晚回到家里,女朋友,不,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妻子甄伊人又该抱怨自己不想着她了。 在决定走人之前,有些工作他还是必须要做好的。他是个喜欢今日事情今日完毕的人,明天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又会有什么事情降临,“临时抱佛脚”有时不免是要出差错的,这一点张宇晟很讨厌,也很避讳。 拿起今天接待过的顾客的详细资料,整理齐整后,按照一切为顾客隐私保密的职业操守,张宇晟准备放进资料柜锁起来。 将资料放进柜子的瞬间,他突然记起,今天白天最后一个女顾客临走时轻轻抚摸了一下他自己的手。这是个很细微的细节,当时忙于工作的张宇晟并未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表示感谢吗?可是她口头上已经说过了,而且也已经弓腰致谢。那又会是什么含义呢?表示喜欢?还是只是需要温暖一下?又抑或还有其他什么他一时还未能理解到的暗示?不管怎样,张宇晟现在就是觉得那位女顾客的动作在脑海中显得十分清晰。 他又重新打开了资料袋,找出那位女顾客的资料档案,附身仔细看了看。 廖碧云,一个清秀中透露着些许韵致的脸庞,目光中却似乎充满着淡淡的哀伤。 她面临的问题其实也不是个案。 老公因为进产房看她生产,孩子出世后就成了二人夫妻生活的终结。 每次廖碧云想要行房时,丈夫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而且即使勉强同意,也是稍触即泄,就是出现了所谓医学上的早泄现象。 每次廖碧云问老公是不是不爱她了,老公就会跟她急眼,久而久之,廖碧云也不愿和老公再多谈,直接影响了夫妻二人的关系和感情浓度。生活未能因孩子的降生变得更加甜蜜,却反而越来越没了滋味。 其实作为张宇晟本人,他是极不赞成老公一定要进产房看到整个生产过程的。 孩子在母亲肚子里一待就是十来个月,再加上生产这场鬼门关,正常人都能想象到女人生孩子的不容易。 但至于日后疼不疼爱妻子,爱不爱老婆那是人品的问题,要牵涉到很多其他因素,并不是说看了女人生产就一定会疼爱有加,不看就不倍加疼爱了。疼不疼爱妻子和看不看女人生产这两者之间它根本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况且在计划生育国策的大前提下,人的生育功能在人一生的时间里所占比例微乎其微,大部分充当的应该是使对方彼此愉悦幸福,不断加深感情的作用。 可是错就错在许多人并不这样认为。 正如廖碧云所说,她本来是不想让老公跟着进产房的,当时她倒没考虑那么多,只是不想让老公看到自己窘态的一面。其实她的想法是对的,愉悦的夫妻关系的建立一定是以美感为基础的,而生产的过程只能说很震撼,尤其是对首次经历孩子出生的男人来说,本身显然并不美感! 但双方老人坚持要丈夫跟着进去,倒是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可现在她廖碧云的问题却没法明确的跟他们老人家说啊,最后的不幸还不是她廖碧云自己扛着!她一向老公示爱,老公就“去去去去”的直躲她。这才多大年纪啊,总不能就此就与夫妻生活绝缘吧,那当初还结婚干么?难道就是为了生一个孩子了事?现在想想,还不如直接去当尼姑算了!所以,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该坚持的还得必须坚持! 廖碧云当时的唉声叹气很有些悔不该听老人言的意思。 当然老人的意见是可以参考的,但其实这个问题也必须发展地去看待,有些老人知识丰富,见多识广,许多见解不乏科学的光芒。可也得承认,他们当中不少人的不少知识,多少已经有些隔代生了,放在他们身上行,放在现在的人身上不一定就行。 张宇晟将道理讲给廖碧云后的确缓解了一些她的焦躁心情。但现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键不在于她,还得必须让她老公出面才行。 张宇晟笑了笑,摇了摇头,“嗨,看来是我想多了。她可能只是下意识地充满了想亲近的冲动,这个对于一个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常夫妻生活的人来说太正常了。”肌肤之亲是一种美好的感受,人从婴儿时起就充满了对肌肤之亲的渴望! 他锁好了所有顾客的资料,熄了灯,悄然锁上门。 出门后,忍不住回望了一下灯光映衬下泛着温暖光色的自己的工作室。 “约会心灵心理咨询室”。 正文 第二章记忆之痕 张宇晟虽然昨晚回去的已经不算太早,但老婆甄伊人因为今天有外拍活动,尽管她尽力不要惊醒酣睡中的张宇晟,但睡觉很轻的张宇晟还是轻易的就被她细琐的穿衣动静给扰醒了。甄伊人走后不久,害怕再睡误事的张宇晟也急忙起床,洗刷完毕,匆忙弄点吃的,对付几口,像许多上班族一样,糊弄完早餐就出门了。 走到自己的心理咨询室门前时,凭着心理师多年养成的善于观察的习惯,他立即注意到了有个男的在屋外一角正来回徘徊。 已是深秋的季节,早晨的空气中开始透露出丝丝凉意,地面上随风而起的些许落叶显得清冷萧瑟。 他干什么呢?凭着自己心理师的敏感,他觉得那一准又是一个有烦心事缠身的人。 张宇晟边开门边用余光再次扫了一眼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显然也注意到了张宇晟看他的目光,慌乱的眼神更加慌乱,连忙用自己的风衣领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那位男士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思,碍于自己的身份,张宇晟也没有冒昧的去和他打招呼,他深知人们很害怕把自己贴上心理有问题的标签呢。 张宇晟直接开开门没有再理会他。 在自己咨询室实习兼接听电话的贾佳颖还得过一会过来,张宇晟决定自己先冲泡一杯咖啡提提神。 张宇晟有两个比较显明的爱好,好像已有好多年的历史了,一个是爱喝茶,后来又爱上了喝咖啡,这两样东西几乎每天都要喝一些,他才觉得精神。 张宇晟一边将咖啡粉用一支精细的小勺舀进自己的咖啡杯,然后将小壶内新烧开的开水缓缓倒进杯内,随着咖啡泡沫的泛起,咖啡的香气立时充溢了整个空间。他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立时觉得精神有了焕然一新的神采。 他很喜欢原汁原味的东西,不喜欢像别人那样,所以喝咖啡从来不添加糖和奶油,只喝飘荡着着淡淡苦味的原汁原味的咖啡。 张宇晟刚想轻轻呷一口,忽然就觉得背后工作室的门被打开了,他本能的以为是贾佳颖提前到了心理室。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张宇晟边说话边回转过身体。 看到的不是贾佳颖,而是刚刚在自己心理室门前徘徊的那位男人。 张宇晟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貌。 有些清秀,眼神飘忽不定,神情有些局促不安,一双眼睛本应很有神,但却充溢着惶恐和犹疑。身材比自己要高些,但却显得没有力量,一动身显得轻飘飘的,很没有底气。 “请随便坐吧,要不要喝杯咖啡?”张宇晟心里已经猜到他有心理问题,但出于职业素养,他更愿意把每个人看作是自己的正常朋友而从不直接切入主题。 “哦,不不不,我从不喝咖啡的。”他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给人的感觉十分飘忽。 “要不给我来杯白开水吧。”他坐下后看有刚烧开的水就又说到。 张宇晟掏出纸杯给他顺手倒了杯白开水,加了茶托便递了过去,然后就顺势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 “怎么着,今天没有上班?”张宇晟本想迂回地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的,所以只是那么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有病,我真的有病!我有病啊。”没想到他却急切地先说了。 “别慌,慢慢来,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宇晟顺手轻轻按下了背后茶几上放的最新功能的录音设备。 “我媳妇一直和我闹离婚,我不想和她离婚。可我那个不行,我不敢。”他很惶恐地四下又瞅了瞅。 “我觉得自己要那个她,就是个坏男人!我虽然知道应该那个,可我就是不敢,内心也不愿意去做。” 张宇晟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个”指的什么。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对你造成了心理困扰。”张宇晟知道这其中一定会有很深的原因。 “我吧,小时候家里人多,房子空间小,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看见过爸爸压在妈妈身上,而且不止一次。有一次,因为这个,我和我爸爸差点急了眼,硬是爬起来要揍爸爸,我觉得他一直都爱欺负妈妈!” “然后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当时妈妈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知道心疼妈妈了呢。’”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说来得有少三十年了,那时我,我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贾佳颖开门走了进来。 “今天这么来这么早呀?你朋友?”她瞅了瞅坐在沙发上正想说话的那个男人。因为一般的顾客,按程序应该到旁边的专用咨询室里面交谈。 而此时那位顾客因为贾佳颖的到来也开始缄默不语,静默地坐在了那里。 “是呀,要不咱们去里屋谈吧。”张宇晟见状起身,一边回应着贾佳颖,一边招呼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那位男顾客许是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竟然没有及时回应张宇晟的问话,就那么一直呆呆地静坐在了那里,让贾佳颖有些纳闷:“他究竟怎么了?” 正文 第三章难能可贵又如何 做好了详细记录,知道了来访的那位男顾客叫巫启仁。因为与小时候的记忆有关而造成的对现时的困扰并不是可以轻易的消除,张宇晟和巫启仁约定了再次见面的时间。 刚出心理咨询室,就见来宾接待处,贾佳颖正在给一位年纪有些模糊的人做基本信息登记。 说他年纪模糊,是因为一打眼觉得他人很年轻,体型保持的相当完好,穿着也是很时尚的类型。可是稍微仔细看的话,又觉得好像年纪应该也不是太小了。 每位顾客都要善始善终,这是张宇晟的职业标尺之一。做到这个份上,张宇晟在心理咨询领域已经声名在外,也算是个大师级的人物了,所以对待任何顾客每个细节都马虎不得,不能自己砸了自己多年努力树立起来的招牌。 他将和爱人面临解体局面的巫启仁一直送出门外,并一再叮嘱他先按自己说的方法去慢慢实践,等下次约见时,视情况再及时做出调整。 然后这才返回室内,而此时贾佳颖已经做好了各项基本信息方面的登记。 张宇晟走过去和顾客握手寒暄。 “您好,您就是张宇晟心理大师吧,果然气度不凡。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网页宣传,一打眼,就觉得你是个极其可以信赖的人。” 他的声音和他的形象稍微有些出入,略带些轻微的女音,但还不至于让人觉得不舒服,只是比一般男人稍显轻柔了一些。 “您好,不敢当,我不算什么心理大师,您说的那些都是我们份内的事,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张宇晟要过了贾佳颖手里的登记表。 “任纪伟,男,44岁。”年纪果然比咋一看起来要大一些。 “那好,咱们还是去屋里谈吧。”始终让顾客在可以放心的环境下敞开心扉的谈心是张宇晟的职业标尺之二。 说着,张宇晟率先开门进了心理咨询室。 “吆,这幅画可真好,神秘斑斓的宇宙里群星璀璨,每一颗都耀眼夺目。茫茫太空里又特别标注着地球的位置。哎呀,这地球可真渺小!”任纪伟显然是个爱说话的人,一进门就没闲着。 人与人真是太不相同了,与巫启仁的相对静默截然不同,这位叫做任纪伟的男人似乎表现欲特别强烈。 “是呀,任老师您可真会看,这幅画之所以挂在这里,就是想表明它的非凡意义,没想到您进门一眼就看出来了!”张宇晟觉得欣慰,这还是第一位顾客,几乎一眼就基本准确地描述出了他之所以选一幅《星空浩渺图》挂在这里的意图的。 是呀,宇宙何其浩大,地球何其渺小!那么生活在地球上的个体生命又该是何等的更加渺小呢?我们每个人所碰到的和面临的问题在浩渺的宇宙中,又有多少是真正值得困扰我们身心乃至一辈子的呢?! “坐下来说,来,坐下慢慢说,看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流认识的。”张宇晟示意任纪伟坐下。 “您的背景音乐和这环境让我很放松,那我就看门见山的说了。”他清了清嗓子,看的出,此时的环境即使能让他很放松,他还是需要做些努力调适,才可以说出自己的心灵故事的。 “我呢,其实一直是个同志,这个你懂的”他可能以为张宇晟会有其他什么惊讶的表情,见张宇晟很平静,他倒反而显得局促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男生,喜欢那种高高大大的帅气十足的男生。”见张宇晟依旧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在我的记忆中,大概是从初中时候起吧,我那时住校,有个同学,我们平时就很要好,其实一直从来没有什么的。但有一天晚上,他偷偷地爬进了我的被窝,并帮助我做‘那个’。我一开始有些挣扎,想摆脱的。但你知道吗?可能因为本来对他也有好感,所以他这样了,我反而也摸起他来。我们很兴奋,感觉很不一般的舒服,从那时起,便隔两天就来一回,谁也不说口,但都知道怎么去做。再后来,回到家时,有时父亲爱裸睡,好几次不小心被我看到他的身体,我就觉得兴奋。”任纪伟喜欢边说边夹带手势语,张宇晟觉得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顾客,跟这样的顾客打交道,其实要比与巫启仁那类顾客打交道轻松。 “这没有什么呀,从青少年走过来的人们多多少少都会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的。是这些困扰着你吗?” “不是这个,不是说我是同志我就困扰了,关键是后来为应付家里的一再催促,我结婚了,而且有了个女儿,她现在也都已经上初中了。” “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且我现在偷偷的一直交往着一个比我小十多岁的男友,而现在的男友非得要我离婚,然后和他一起生活。”说到动情处,任纪伟显得有些激动,眼泪就在眼角处打转,张宇晟急忙将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对不起。”他顿了顿,“可你知道吗?我也是真心爱我现在偷偷交往的男朋友,我们已经好了有七八年了,我真怕失去他。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同志圈里真感情很难能可贵的,经常可遇不可求!” “不光同志群体之间真感情难能可贵,可遇不可求,男女异性群体之间也一样。”见张宇晟点头肯定,他又开始了叙述。 “可是你说,我要是真和我现在的妻子离婚,我嘴都张不开,她人贤惠持家,对我也不错。虽然我在夫妻生活上可能有些亏欠她,但她似乎从来没有抱怨过。而且对老人对孩子都没得说。我该怎么办好呢?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没和同学那个,也许还不至于这样。”他有些懊悔地不知所措。 “哎,或者如果有同志婚姻,我也许不会走进现在的尴尬境地。”任纪伟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可是这些都已经无法改变。你要是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你最好维持你现在的现状。”张宇晟已经基本明白了眼前这位顾客的状态和面临的境况,没有过多思虑地回应说。 “怎么?你反对同志的情感?”任纪伟听张宇晟这么说,显得非常敏感。 “倒不是我反对同志情感,我甚至认为这根本就不应该成为一个单独的问题,男女之间可以有情感,从理论上说就一定会存在同性群体之间的情感。而从事实上看,自古以来,国内国外,就有大量同性之间的情感。何况现在随着调查的深入,即使动物界,这种现象更是普遍存在于猴子、大象、海豚、昆虫,以及很多我们想都没想到过的物种当中。一切顺其自然最好,喜欢男人也好还是喜欢女人也罢,只要不危害社会危及他人,我认为都是正常的。”张宇晟担心面前的顾客因为误解了自己,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所以及时给予了充分的解释。“但是你想啊,社会上那么多人,他们受到的知识熏陶,接受的知识范围如此狭窄,你要让他们和你在某个问题上有同样的认识是不太可能也不太现实的,所以社会发展当中才会在某个阶段成为问题的问题,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在另一个阶段可能会发现根本不应该成为问题。” “哎呀,你说的太好了!”任纪伟听的似乎又兴奋了起来。 “但是我为什么说你最好维持现状呢,一来你也年纪不算太小了是吧。”张宇晟知道年龄有时对于同志们来说更敏感些,所以稍微委婉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声调。“二来你现在的男朋友比你又小不少,你能保证你离了婚,他就一定能像现在一样爱你?其实他如果是真爱你,是不会要挟说你不离婚他就离开你的,真爱总是会以对方为重的,他显然是太以他自己为重了。” “可是我们之间真的感觉很好。”任纪伟似乎不太同意张宇晟的看法。 “这个我绝对不否认,你们的好更多意义上是建立在和谐的生理需求上的。而你妻子呢?她即使在没有获得和谐夫妻生活的前提下,依然对老人对孩子关爱有加,那是一种更宽广的爱,更长久的爱。再者,你如果维持现状,伤害到的可能只是你男朋友自己。可是如果你辛辛苦苦维护的形象公诸于家人朋友面前,你伤害的可能会不止你现在的爱人一个人。”张宇晟条分缕析地分析着面前这位顾客面临的困局。 桌子上的钟表轻柔地走着,二人时缓时急的交流着。张宇晟总是希望让顾客真心悦纳了自己的意见为止,但眼前这位顾客能真正接纳自己的意见吗?他如果接纳了自己的意见,那他今后的生活又会如何呢? 正文 第四章洁癖症患者 真是一个忙碌充实的上午!等任纪伟答应说暂时先按张宇晟的建议行事走后,已到了中午,贾佳颖也早已叫了外卖。 下午,张宇晟本想可以闲下来,休息调整一下,好对上午接待的卷宗进行归并整理,也好分析一下自己到底还有哪些做的不够到位,以便后边的工作中及时调整改进。 张宇晟清楚自己完全是靠着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一切正渐趋佳境。他内心深知服务质量就是口碑,就是最好的宣传,他在心理咨询领域的影响力正在增大,所以丝毫不敢懈怠。他刚想打开录音设备,就听见外边有人嚷嚷着“哎呀,这门怎么也没擦干净呀”的惊叹声。 张宇晟赶忙收手,停下了手里正在进行的工作,走出了心理咨询室。 一个穿着考究,但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正推门走了进来。 贾佳颖已经迎了上去,“您请坐,来杯茶水还是咖啡?” “那就来杯咖啡吧。不过,慢慢慢,还是我亲自来吧。”她说着也顾不得和张宇晟打招呼,就慌忙去拦正要去给她冲泡咖啡的贾佳颖。 “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张宇晟一时还没猜到她有可能会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只是揣测着。 “哎呀,你这杯子一定要用餐洗净洗过才好,用之前呢,最好用沸水烫一遍,消过毒才行。”听着她的唠叨和一再谨慎仔细的动作,张宇晟似乎开始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心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等她好忙活了一阵子,终于把一杯咖啡泡好后,张宇晟这才和她开始讲话。 “这位大姐好勤力呀。” “可不,哦,您应该就是张宇晟心理师了。我是一位朋友介绍过来的,她说您待人和善,说理特别能说到人心坎上,对解决人的心病有一套呢。” “那大姐有什么需要我说理的地方吗?” “这个,”她像很多顾客一样,快速地看了一下四周,张宇晟当然明白顾客的心理。 “大姐咱们还是进里屋谈吧。” “好好,进屋里谈好,进屋里谈清静。”说着她便应声跟着张宇晟进了屋。 果然似乎截至目前,还只有任纪伟注意到了那幅画作的真正意味。 那位中年女子进屋后没说话,也没坐下,而是赶忙从自己风衣兜里掏出了卫生纸,仔细擦拭起要坐上去的沙发来。 张宇晟没有吱声,甚至自然而然的感到了一种不悦,“这个顾客事还真不少。”不过职业素养要求他要尽快规避掉偏见和对顾客的成见。 他表现的依然和颜悦色,亲切有加。 那个中年妇女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做法不太好。 “对不起,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聊聊我这毛病的。这毛病可害的我不轻!” “怎么回事说说看。”不过此时张宇晟越发对这位大姐的毛病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 “我呢,父母老来得女,我父母比我大很多。他们待我十分娇宠,真是典型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那种。打我记事起,就把我装扮收拾的一尘不染,吃什么东西都得消过毒才行。有次我贪嘴,吃了小朋友给我的东西,妈妈担心的要命,给我又是洗手又是洗澡,恨不得把我里里外外搓个遍,还一个劲的骂我没出息,吃不干净的东西!打那以后,我就变得什么脏一点的东西都不敢碰,不卫生的东西再也不敢摸,也开始觉得什么东西都不那么干净。” 她仔细看了看咖啡杯沿,然后轻轻喝了口咖啡。张宇晟开始明白这是个洁癖症患者,典型的洁癖症患者。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哎呀,就别提我活得有多累了!”说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累吧,别人也跟着累。”看来她对自己的问题认识的倒很清楚。 “尤其是我老公,不瞒你说,我老公和我差不多年纪,可他现在那个方面就已经不行了,这都是我害的!每次要过夫妻生活,我都是让他洗了再洗,你说男人那股劲头来的快去的也快,久而久之,他根本就没有了那个兴趣。” “看来有问题的夫妻至少一方是必须有问题的。”张宇晟禁不住内心慨叹着。 “他没那个兴趣我倒乐意,可看的出,他整天唉声叹气的,心烦着呢。这日子还有一大截子呢,现在这种生活我也觉得没意思,你说这可咋办好呢?” 张宇晟一直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记下一些细节,并迅速的咀嚼着她所说的问题。看她说的有点累了,张宇晟这才发话。 “那您觉着什么才干净呢?” “我觉得啥都不干净。我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是个大垃圾场,到处有细菌病毒滋生。尤其最近几年,什么甲流了禽流感了非典了,现在不是又有什么埃博拉病毒开始肆虐,还不都是病毒惹的祸!” “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讲究个人卫生显然是必要的。可是凡事都有个度,不讲卫生不好,可讲卫生呢,也是个度的问题。讲究的过度了不但不好,还有害。就拿你来说吧,显然是你的父母缺乏必要的正确认知,才导致你成为今天的这样一个现状。”张宇晟决定先用认知疗法施治试试,如果她的洁癖程度过于严重,还必须用满灌疗法等其他一些更专业的办法去治疗才行。 “那您最怕什么事情?” “最怕什么?”她思忖了一下,“最怕的话,当然是死掉了!” “可是大多数人因为没有你讲卫生死掉了吗?” “当然没有。他们都活的好好的!比我活的轻松。” “就是吗?既然他们都没死掉,又都活的好好的,你干么不和他们一样呢?” “是呀,我干么不和他们一样呢?不那么干净又不会死掉!” 看她似乎很容易跟着自己的思维走,张宇晟决定继续以认知疗法去做。 “你去过乡下或者一些相对比较落后的地方吗?” “当然去过,怎么没去过?不过每去一次,我回来就得好长时间不舒服。” “那你也一定见过那些乡下的孩子了。其实乡下那些孩子们面临的卫生条件肯定不如城里的孩子好,可他们的身体反而更健康更紧实更抗摔打。为什么呢?其实细菌是人类生活环境的必要组成部分,日常接触到的众多细菌对我们的生活与健康是有益的。如果不加选择地灭菌,就可能给那些抵抗力、适应力、侵袭力强的有害病菌开绿灯,破坏人体内及自然环境的微生物平衡,以致有害的超级细菌大量生存和繁殖,反而不利用于咱们的正常生活与生存了。” “是吗?会是这样?”她显然存在认知上的某些偏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接受父母的灌输,就觉得越讲卫生越好。” “就拿咱们成年人最经常做最熟悉的夫妻生活来说吧。必要的卫生是必须要的,可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尤其你们女同志,如果过于清洗自己的私密处,其实反而容易破坏自身所具有的免疫力,什么各种炎症了反而更容易滋生。其实只需要用温水清水冲洗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太过麻烦,这样才能发挥人体内本来就存有的免疫功能。像你那种要求你老公反复冲洗,出现的阳痿或者生理欲望低下等各种现象也是必然而然的。但这个关键在你,一旦你的习惯改变了,你稍加主动,以你们的年纪,我敢保证你老公还会是个不错的老公。” “真的吗?能行吗?”她突然眼里放射出异样兴奋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生活中某些渴求的希望。 “这个我敢保证。”张宇晟突然觉得她还是有救的,看着她脸上因为听完张宇晟的话而闪现出的喜悦,张宇晟仿佛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因为关系的改善而再一次融洽相拥的情形,这是他这个心理师所渴望期盼的情形。 正文 第五章看不见的心理症结 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 当把所有顾客送走,当贾佳颖下班离开,张宇晟环视着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心理咨询室,既有些感慨又倍觉欣慰。感慨的是这个心理咨询室的确来之不易,欣慰的是自己似乎正越来越得心应手,对待工作和自己的顾客也变得越来越有自信心。 他不得不泡上一杯咖啡提神,因为还有一项工作是自己下面必须要做完的。 他开始整理卷宗,回放白天的工作录音。 “你叫什么?” “巫启仁。” “刚才你也简单的告诉了我一些你遇到的问题。你说你不行,是指你从来就不行呢?还是只是心理上害怕而不敢采取行动呢?” “只是心理上害怕或者说反感,一想起那个就老想起以前的记忆来,一想起那些记忆的情形,就觉得自己就因为这个非得揍爸爸,那自己要在那个就是在‘欺负’老婆,那‘欺负’老婆也应该挨揍似的,感觉特别难受,觉得心里面非常不舒服。” “那你的生理问题怎么解决的?难道你就没有生理欲望的冲动吗?作为一个身体机能没有受损的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会偶尔用手自己解决掉,就是趁没人在家的时候,自己偷偷撸出来。当然有时候也会在梦里做梦,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自己就射掉了。也怪了,有时候老婆不在的时候反而光硬呢,而老婆一要求就会疲软下去不行了。” “那这说明你只是纯粹心理上的问题而没有器质性病变,只要克服掉心理障碍就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应该完全可以恢复的。” “那你们结婚几年了?” “三年了。” “那你们没决定要个孩子吗?” “就是因为这个,这不她才闹着要离婚的吗。她说找了个太监,想要个孩子都不行!” “这个也难怪,毕竟结婚也都有三年了,正常的话,就应该有个孩子了,而女人总是想趁年轻早要孩子的,这从生殖医学上来说,也更有利于孩子和大人的健康。” “你看过A片吗?” “什么是A片?” “就是那种供成年人看的片子,或者新婚时教育一类的碟片。” “没有,我可从来都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张宇晟想到巫启仁当时急于否认的样子。 “那现在咱们看看行吗?”其实张宇晟当然知道像他这种心理的人,多多少少是会认为男女之间的生活是很肮脏的或者是不正常的想法,因而本身精神上是很抵触看到那些画面的。但如果不突破这一点,下面的治疗效果似乎也很难达到他想要的理想状态。 张宇晟听到这里,摁了下暂停,他觉得自己在处理巫启仁的问题上有些欠妥当,从“正常的话就应该有孩子了”那句话开始,他自己的语气似乎就有些没控制好,始终是把他明确的当作了一位患者,现在听来的话,语调里很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这无形当中是会给患者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的。如果心理师也与其他一般人一样,对他们的态度相差无几的话,其实是不利于患者的康复的。看来是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到一视同仁坦诚相待顾客的那种理想境界。 至于后来巫启仁在看片子的时候,张宇晟注意到他一开始是很害羞甚至有点厌烦的,不敢正视也不愿正视计算机显示屏上的男女真人示范的有关画面。不过,后来张宇晟也注意到他还是有生理反应的,这个说明他的生理功能的确非常正常。 张宇晟又快进了一些录音。 “那咱就从第一步做起,你不是特别害怕和你妻子做吗?” 张宇晟干忙记下了自己话语之中的不当之处,“在做案例时,不应该用‘害怕’这种负面词语引导顾客。” “你呢,一开始就在熄灯的情况下,告诉你爱人说你准备好了,让你爱人主动开始,看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如果你能有正常的心理反应,那就把克服自己想放弃的念头放在第一位,就是闭上眼睛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由着自己的老婆去掌控而不要试图做任何反抗,这个懂吗?然后视情况看能进行到哪一地步,咱们再想办法克服存在的问题。” 张宇晟听到这里,觉得十分遗憾,其实夫妻之间,如果有时候妻子主动一些,夫妻之间的生活应该会更和谐一些,可能有些问题应该就会迎刃而解的。可是中国的传统观念太强大了,“女人主动便是淫”的理念实在害人不浅,贻误了多少人本可以拥有的美好生活。 张宇晟接着开始整理任纪伟的卷宗。 他直接快进到了最后他和任纪伟的争论之处。 “你真的觉得我必须维持现状吗?” “是的,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是我觉得我更应该放弃现在有名无实的婚姻,去和现在的男友一起生活,这样才更符合人性需要呢。” “是呀,符是符合人性需要,可是不是不符合实情要求吗?不是会让很多人为你受到伤害吗?” “那你觉得就应该牺牲掉我个人的真实需求去满足我周围人的安心吗?” “是的,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可是那对我的男友也有些太不公平了。” “是的,这个我承认。可是没有办法,他赶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还没文明和开化到可以尊重更多人利益和权利的阶段,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只能自认倒霉。” “哎,我们咋这么倒霉呢!” “这儿犯了同样的错误,用‘倒霉’只能让顾客的心情更加难过失落,很容易激起负面情绪。”张宇晟赶忙又记在了案卷下面专门记分析要点和问题的地方。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我觉得我活到这个年龄,在剩下有限的不多的好日子里,应该去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才对。” “可是你别忘了,此时的你,身上还有很多责任和义务需要去承担的,你并不你一个人。” “虽然我也认为你自己的生活很重要,可是还是那句话,你现在生活的环境还无法容忍你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由地去过活,即使你没危害社会伤及他人。至少你们的权利是没有任何法律保障的。不过我想再过30年,或者50年左右,咱们的生活环境应该会更宽容一些。到那时我甚至觉得同性婚姻也不是不可能。” “那时我岂不是早已做古死去了吗?估计骨灰都没有了。” 哎,真是没办法,张宇晟听着和任纪伟的对话,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难过。他开始有些同情任纪伟,他甚至心里面也认同了任纪伟抛开一切和他心爱的人去生活在一起的想法,可是理性又告诉他,他不能那样引导他,那样的话很容易让他的生活更糟糕。 张宇晟又看了看那位有着强迫性心理特征的洁癖症患者的档案。 她知道这种情况想根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做好了继续跟踪治疗的准备,所以决定暂时先放一放。 “我们对记忆的认识还远远不够,记忆,尤其是童年或者青少年时期的记忆对人一生的生活影响之深,我们还远远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这主要是因为童年或者青少年时期人的脑中储存的东西有限,一些认知都还不定型,所以,如果有什么好的或者不良的强刺激就会在人的一生中时不时的影响到记忆者本人。这对于现在的为人父为人母的人来说,具有极大的警醒和启发意义。做父母的应该有这种意识,不要以为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一些行为就可以毫不顾忌,毫不避讳孩子们就去做。而恰恰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太懂,所以才更容易受到深刻的影响。” 张宇晟在自己心理手册的学习心得处写下了这么些文字。“每个有问题的人都有着看不见的心理症结。”他又加写了一句。 看了看表,今天还不算太晚,他决定再看会弗洛伊德的《癔病研究》,做进一步的探究学习。 正文 第六章意外来电 “癔病又称为歇斯底里症,是hysteria的译音。由明显的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或情绪激动、暗示或自我暗示等而引起的一组疾病,表现为急起的短暂的精神障碍、身体障碍(包括感觉、运动和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这些障碍没有器质性基础。”“癔病患者在某些精神创伤发生之后,癔病症状可以得到缓解。”“弗洛伊德指出各种精神神经症都是由无意识的性冲动而引起的。” 张宇晟一边看书,一边不时圈点出书中的要点之处。 对于弗洛伊德把各种精神性神经症归结于无意识的性冲动,张宇晟知道弗洛伊德的这个言论在他生活的年代曾经受到过强烈的抵毁,甚至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一样会有很多质疑的声音。但是在他张宇晟看来,弗洛伊德的那个观点不能说百分百对绝对正确,但事实上大抵也差不多就是如此,只不过人们总是避讳或者不敢正视自己的真正所思所想不去承认罢了。 张宇晟脑子里忍不住闪回着很多他见过或者亲历过的故人与往事。 他记得在没和女友甄伊人搬到现在所居住的社区之前,他们租住的那套房子的邻居有个一直未嫁待在家中的女儿。 他曾去她家串过门,通过和邻居交谈,无意中知道其女儿之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有时还会癔症发作,是因为他的女儿曾经恋爱失败过。恋爱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他女儿的男朋友曾对她说过她太胖了,不够性感之类的话。这无疑是造成她自卑心理的重要因素,而且一直藏在她的心理最深处。但这只是直接原因,其实根本原因就在于,一个像她女儿那样大龄且正常的女子,如果一直单身且整日闭塞在家中的话,强烈的生理欲望压抑就会引起心理、神经和身体的极度紊乱,某个时刻就会以癔症的形态发作起来。所以有时会歇斯底里的嚎叫,在地上打滚,甚至口吐白沫。她的这种极端表现也曾因为向邻居要求帮助而被张宇晟看到过。 而当时住在另一个楼上的居民,是一对父子,当时因为什么事情,张宇晟曾经到他们家去过。他们家有个接近成年的患有精神性障碍的男孩子,那次,当张宇晟和他的父亲正在谈着事情的时候,而那个有着精神性障碍的孩子却趁张宇晟不注意,用手直接触摸张宇晟的裤裆处,当时让张宇晟甚为尴尬,被人突然袭击私处的滋味还真是觉得十分难堪,心理上不舒服。张宇晟记得自己当时脸立时热乎乎血脉上涌,估计脸红的够呛。幸亏那个男孩的父亲及时喝止了他,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而现在想来,显然,一个几近成年的孩子无法拥有正常的性活动,又整天被封闭在家中,那样的话,压抑的性冲动会在看到某些符合他本能欲望的对象时,突然爆发出来就可以理解了。 张宇晟正陷入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忽然电话铃响了,他本能的以为又有患者要预约登记或者咨询。 “您好,约会心灵心理咨询室。” “您好,我找张宇晟心理大师。” “大师不敢当,我就是张宇晟。” “呵呵,我就知道你就是张宇晟。” 一个清脆银铃般爽朗的笑声让张宇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干么的,如此突兀如此诡异如此神秘的直接要找自己?”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交流沟通的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我想让你帮我见到你呀!” 还是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声音,这更加让张宇晟觉得纳闷,“一般的顾客是不会如此的,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但不知何故,张宇晟对那个声音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是那种久违的莫名的,有些遥远的,存在记忆深处,却突然迸发出来的淡淡的熟悉感觉! “她会是谁呢?我认识她吗?还是只是她认识我,我们曾经打过交道呢?” 正文 第七章追忆往事 “你说如果一个人要是总想念另一个人应该怎么办?”对方继续用似开玩笑又像是很认真的语调问着张宇晟。 这让张宇晟觉得心虚,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这是一个对自己完全了解的人!这像是一个久违了的影子突然映照到了自己的心里! 张宇晟虽然还没能判断出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可听对方的声音语气总觉得不像是在听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有灵犀却又仿佛隔着一层似透明非透明的纱布的飘忽感觉!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张宇晟抛开心理师的身份,没有正面回答,试探着少有的没有按自己的思路搭话,而是话锋一转,把问题直接踢给了对方。 “那我就会千方百计的去追随他的影子,紧跟他不停前进的足迹,想法设法去靠近他,直到走到他的身边,走进他的心里!” 她倒毫不客气,一股脑地说出了很多努力的可能。 不过,这倒让张宇晟有些汗颜和不由自主的发毛,毫无缘由的本能的发毛。 “请问,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呢?我是否可以帮您?”张宇晟急于想知道对方的底细和目前的现状。 可是对方却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气息在电话里被充分的放大,所以更能深深地体察到对方的失望! “是什么让对方如此心思重重?又如此失望之至呢?”张宇晟一时间也是疑虑丛生,在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他觉得自己突然很无把握感。 “您不妨说出来,看我是否可以帮到您?”张宇晟尽可能地委婉地再次问她。 “你帮不了了,你帮不了了,如果你的心里没有了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关心她是否快乐幸福,是否在思念着谁呢?!” 她似乎在进一步暗示她跟自己存在着某种联系!张宇晟这次似乎可以确凿地肯定,她是和自己存在着某种联系的一个人! 张宇晟脑子里快速地回想着一个个从他生活里走过的女人。 母亲是第一个,也似乎是所有男人女人生命当中的第一个女人。但这肯定是必须排除的,但母亲的身影也的确不由自主地从张宇晟的脑子里闪了一下。 再有就是自己的发小,那些女人也应该和他般年纪,说年轻不再年轻,但说老吧,又的确算不上。可是那时如此之小,自己也没有优秀到能让一个女人从那个时候起就记得自己就关注视着自己。 小学时,自己倒是开始很有女生缘,和自己不错的女生从那时起,的确就开始不少了。而那些女人都是自己身边的左邻右舍,是近邻,她们怎么样是时不时可以碰到见到遇到了解到的。 再后来上初中,学习不错形象尚可,尽管还是一样很有女生缘,可自己那时似乎男生女生意识已经开始渐浓,交往已经很有分寸,往来也仅仅限于学习交往的范畴,很少有那种感情倾向。 张宇晟再想就想到了高中,可是他又在初中的往事画面中停留了一霎,那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笑意盈盈的脸,一头长发说长不长,恰到好处地垂在双肩,而坐在她后边的自己正好可以看个正着,可是那是自己思念着人家呢! 高中!情窦初开的自己又都干了哪些事?是不是高中的自己曾经不经意间吸引了一个女生的目光!这不是不可能,可是这是真的吗?追忆往事却让张宇晟更加困扰“电话那端的她究竟会是谁呢?” 正文 第八章铁轨轶事 “喂喂,你还在听我说话吗?”对方急于得到张宇晟的声音回应。 “嗯,我一直在仔细听你。”张宇晟将“听你”二字无意中大大加重了音重,意在强调他自己一直在努力想要听出她是谁呢。 “那时他心里其实也很喜欢我,他虽然从来没说出过口,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也喜欢我。” 张宇晟一边听,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快速游走在高中过往时的青葱岁月中。 “那时他其实从心里也很喜欢我”他咀嚼着她刚才说过的话。 自己喜欢过谁却没有敢说出口呢? “丁智睿!对,丁智睿。”他的脑子终于联系到一个具体的形象,“丁智睿,你就是丁智睿!对吗?” “你终于想起我的名字了!”张宇晟破口说出“丁智睿”几个字时,对方似乎比张宇晟更兴奋,那是一种久久渴盼终于出现的惊奇一瞬! “你是丁智睿?!” “是,我就是丁智睿!” 张宇晟有些恍如隔梦。 “智睿不要再站在那里了,快躲开,一会火车就要过来了!” “我不怕,我是蜘蛛侠,我可以瞬间起飞!”丁智睿就那么固执地一直往前跑着。 可是张宇晟真的看到了一列火车,正从远方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了丁智睿轻盈飘忽的站在铁轨上的身影后边,那“咔哒咔哒”的轰鸣声早已在警告着丁智睿赶快离开! 可是她玩心正浓,丝毫没有要离开那铁轨的意思。尽管她也一直朝前跑,可她跑的速度哪赶得上火车追赶的速度,眼看着火车离丁智睿是越来越近了! “不要再闹了,快从铁轨上下来!”站在铁轨外边不远处的张宇晟的确有些被吓着了,他大声的朝丁智睿呼喊着。 可是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着急呼喊,火车的轰鸣声更加急促尖利! 那一刻张宇晟吓呆了! 他看到火车轰鸣着从自己眼前疾驰而过,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丁智睿的身影在火车离她很近时飘飞了一下,就那么一下,然后就消失无影了! 丁智睿不见了,那一刻他害怕极了!他觉得火车的车身真长啊,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等火车终于从自己面前消失时,他真的害怕再也无法看到丁智睿的身影! 可是他看到了,他看到她在车轨的另一边跳跃着正朝自己挥手,“快过来,快过来!到这边来!” 那是张宇晟觉得最像梦境的一个瞬间! 当时他甚至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哎吆,那个疼哦!一切都是真的,丁智睿她没事!她还在那活蹦乱跳地朝他张宇晟呼喊! 害怕至极后的失魂落魄般的狂喜! “丁智睿,你个坏妮子,看我怎么揍你!”张宇晟狂跑向丁智睿,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像要去揍她。 那是一个夏季,四围的玉米高粱大豆,那些旺盛的生命浓绿见证了那一刻:还有什么比那个时刻更洋溢着纯粹简单真诚自然的欢乐!活的越久,越能印证那时欢乐的纯粹与难得!那是生命中永恒的一抹亮色!虽然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渐行渐淡,但一旦想起,那就是金色一刻! 正文 第九章见与不见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心里很喜欢我,却始终没有对我说出口。”丁智睿在电话的那端十分肯定地问着张宇晟。 “嗯,是的。你说什么?”张宇晟仿佛看到了那一年的浓绿,神情恍惚在那时的天空,含糊地回应着丁智睿的问话。 “我是说你喜欢我,心里喜欢我,却从没有说出口!”张宇晟没想到还是那个有些假小子性格的丁智睿,一点都没变,竟然很大声地对着话筒说出了他张宇晟当年的心声! 这次张宇晟听的一清二楚。 是啊,自己在高中时竟然喜欢上了丁智睿,一个惟一一位和自己学习不相上下,甚至比自己学习还要好的女生,而且清爽,率真,活泼,大方,十分可爱美丽! 正是因为丁智睿全面的优秀和美丽,让一向自信的张宇晟在她面前也常常会悄然滋生一丝自卑,而那自卑一旦滋生就埋在了心里。而也正是那份自卑让他张宇晟终究没敢当着她的面大声说出很爱她,不但没有大声的说出来,甚至根本就没让丁智睿觉察到过,至少,那时张宇晟就是这样认为的。虽然,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丁智睿的心里早就知道他喜欢她。 那次游玩本来是毕业后的张宇晟试图向丁智睿表露自己对她的喜爱之情的,可是当张宇晟狂喜着跑过铁轨,跑到丁智睿身边时,满腔的话语却变作了几声扭捏的言情:“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你太讨厌了,让人为你担心死了!”可是还有以后吗?那以后很快就是毕业啊! 丁智睿爽朗地大笑着“真是胆小鬼,这就害怕了,真没出息!”然后似有所等地看着张宇晟,而张宇晟却只会胡乱地找些其他话题瞎聊。 是啊,自己那时真没出息!憋了那么许久的话语却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丁智睿,此时的张宇晟突然之间有种懊悔感。 而高考成绩的不甚理想,让本来踌躇满志的张宇晟更是最终被调剂到了一个二类大学,并且专业是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的专业——心理学!自己的心理都还没调理好呢,还要去学什么心理学!这就是当初张宇晟心里面一再嘀咕的声音。可是考虑到各种现实情况,张宇晟最终还是屈服于现状去读了个什么心理学专业,而且后来又不得已考取了心理学的硕士研究生,一步步走到现在。 而那次的游玩也就成了二人的诀别。之后,二人竟然音讯杳无,从此天涯孤旅,两个活生生的人仿佛都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是,我,我喜欢你。”张宇晟终于有些忍不住的说出了当年早就应该说出口的话,情感的暖流甚至不由自主的冲击着他现在本来已经能够平静看待和诊治别人冷暖的心! “这句话我等的好苦。记得吗?你后来应该收到过我的信的,我在信里做了暗号,已经向你表明‘我爱你’,我等着你的回音,可是你却什么也没有回,只言片语都没有。你的反应把我弄糊涂了‘难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你在大学里有了新的喜欢对象?’一切我都无可知。可是女人更相信直觉,我觉得我的直觉就是‘你很喜欢我’。” “唉,往事一言难尽啊。智睿,那你现在在哪里呢?你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 “说来也是偶然,或者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上天的恩赐,带给了我一个机会。我有位女同事和我很要好,她的工作压力一直很大,心理上常常会莫名的焦虑,严重时也不愿吃东西。她就去查心理方面的资料,她无意中在我身边提到了你的名字,说看到网站上的你应该是个值得信赖的心理师,只是遗憾的是,你不和我们在一个城市,所以她才只好暂时放弃找你,但却让我找你有了重要线索。” “那你现在是在单位在你们的城市了?” “不是,我已经到了离你单位不远的地方,本来想直接去找你的,可是我害怕我们都变化太大,太唐突了,会惊吓到对方。考虑来考虑去,所以先下了车,还是又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这的确有些让张宇晟感到十分意外,丁智睿竟然事先没有任何迹象的就突然跑到了自己的身边! 而自己也的确变化很大,不但是心里,关键是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多年的女友,其实已经领了证的女友,法律上的夫妻!自己只是常常不愿承认,其实自己已经是婚姻围城里的人!张宇晟内心有些感慨。 这可怎么是好?张宇晟听得出丁智睿虽然没有直接过来找自己,可是她是很想见到自己的。 而张宇晟因为美好往事的冲击,心里也很想尽快见丁智睿一面,不为别的,就为心中那份曾经无比纯真的爱恋与美好! 正文 第十章无法不见 那是一个无比纯真的年代,虽然刚刚过去不久,可现在想起来的感觉却仿佛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时代!那是个人们都还不太富裕却很容易知足幸福的时代!那是一个不过于喧嚣,心灵容易宁静的年代! 在那样的年代,张宇晟上了高中遇见了丁智睿,人一生注定会遇上一些和自己有心缘的人,而丁智睿无疑就是他张宇晟的那位有心缘的姑娘。 老实说,丁智睿并不是他张宇晟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孩子,她活泼率真,有些大咧,张宇晟一开始只是觉得不讨厌而已,甚至算不上喜欢。 可是当日子一天天推进,张宇晟发现这是个不可小觑的女子,有个性有见地,学习成绩还一度超过了自己。 有个女生可以和自己在学习上并驾齐驱,这反而增添了“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那份感觉潜滋暗长中就转化成了喜欢,不经意间增添了许多爱意。 由于二人都要住校,有时周末不回家,张宇晟会装作讨论问题约到丁智睿,但围绕的讨论话题也的确多半是有些疑难,值得或者确实需要智力碰撞才能更好地解决掉的问题,而丁智睿也常常会因为最终获得了答案而兴奋的蹦起来,因为正是他们互相切磋交流的过程中启发了彼此,启发了丁智睿的思维,并最终解决掉许多被大多数同学视为绊脚石大障碍的疑难问题。 张宇晟甚至记得,有一次丁智睿因为过于兴奋,竟然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他张宇晟的脸,让毫无思想准备的张宇晟的脸顿时如火烧火燎般,滚烫又红润。 可是喜欢彼此的字眼却从来没有从二人嘴里冒出来过,甚至连类似的同义词也没讲过。 以现在的现状,以现在男女生的做法,此时想来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那时就如此正常,说出来的话反而会让内心觉得很突兀。 张宇晟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当面见一见丁智睿。可是天已经快黑了,自己说好今晚要回家陪自己的女人甄伊人吃晚饭的。 显然,如果告诉甄伊人事情的实情并不明智,再宽广的胸怀,一般的女人也是很难容忍自己的男人独自去见昔日的异性好友,哪怕那份爱恋从未说出过口,况且,甄伊人的胸怀也并不是那么宽广,这个也是令张宇晟更加觉得未成现实的爱恋的难能可贵。 他犹豫了一下,“智睿,要不你先到我这里工作的地方来,见了面咱们再决定如何安排好吗?”刚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似乎不妥,似乎自己该过去接丁智睿。 “你初来乍到,对什么都不熟。要不这样,你在现在的地方等着我,我过去接你吧?” 但其实丁智睿已经很是欣喜。 “不用,不用,离你已经不远了,我都打听好了,打车应该很快就能过去。” 丁智睿就是个相对让人放心和省事的女人,很少有依赖意识。 “那也好,你打车直接过来吧,其他的等见了面咱们再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大概半个小时后见。”说完丁智睿就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她那边刚一放下电话,张宇晟就赶忙掏出了手机,想要拨打甄伊人的电话。他思忖了一下,觉得最好还是用座机打更好,这样她应该会更相信自己一些。 “伊人,我这里还有些情况,恐怕不能及时回到家里了,今晚你自己在家吃好吗。” “今晚什么日子呀!你就不能先把工作放一放,让客人改日再过去吗?而且我都买好了红酒和蜡烛。” “我知道伊人,我知道今天对你很重要。” “废话!今天对我很重要,对你就不重要了?!”张宇晟话没说完就被甄伊人给呛了过来。 “你最好回来,要不我就到诊所找你去。” “别别,别,你千万别过来。” “怎么了,我一说去诊所,看把你慌的,有什么情况?” “不,不是,不是怕你碰到那些顾客有麻烦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我这里来的人什么情况都有,免得到时破坏了你的心情。” “那倒是。不过,还能把我怎么样!有你大心理师在,我怕什么!” “不是这回事,不是有的顾客看见美女就容易出现特殊情况嘛,我的美女老婆!” “嗬,嘴真够甜的,算你识相,知道老婆是个美女就行!那好,你处理完了可得早点回来,晚上可得好好表现,给我努力弥补回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