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屈辱   西秦大陆,云州,聂平城。   街口处正围着一群人,对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说的口沫横飞。   “呀,青麓山玄云宗又开始招徒了,不是说三年一招吗?怎么这回还不到两年,就又开山门了?”   “那谁知道,许是仙人们闲了呗,不过这可是好事,你家二狗子不是刚九岁吗,倒是可以碰碰运气,万一是个有灵根的,你家祖上可就烧高香了。”   “对对对,我这就赶快回去告诉孩儿他娘……”   议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身形单薄,怀中紧紧抱着牛皮纸包的一堆东西,一身粗布衣裳浆洗的发了白,手肘膝盖处露出不少补丁。   虽然穿着寒酸,但他一张小脸生的眉清目秀,极易惹人好感。   小孩儿一双乌黑的双目快速在告示上浏览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正准备挤出去,旁边伸过一只大掌,瞬时揉乱了他的头发,一个粗嘠的嗓音大笑道,“叶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抓了药不快点回家给你娘煎药,难不成也想报名做仙人的徒弟?”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嗤笑道,“就他?也不看看自个儿身份!一家子给人当奴才,下辈子也翻不了身……”   叶陵抱着药包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默默向聂府的方向走去。   之前说话的大汉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叶小子倒是个好样的,从小就聪明,只是被那一家子给耽误了,好好的孩子卖进聂府为奴,还是死契,这辈子也别想有个出头之日……”   “可不是,叶牛自个没出息,上赶着给人当奴才,连儿子也要搭进去,啧啧,只怪阿陵命不好,没投个好胎……”   身后人议论纷纷,叶陵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在刚才看到的告示上。   玄云宗,对普通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大楚国三大修仙门派之一,坐落于连绵不绝的青麓山脉内。   相传万年之前,玄云宗还不过是泯然于众的一个籍籍无名的修仙小派,后来本宗内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仅仅三百余年便修成大乘之境,渡过九天雷劫白日飞升,成为几千年内唯一一位羽化成仙之人,玄云宗之名始震天下。   后来那位仙人被尊奉为霆均仙祖,他在门内留下了无数修练时的手札心得和大量的法器仙宝丹药,玄云宗凭借于此,门内优秀弟子频出,之后又连接出了几位化境期大能,江湖上人如潮水般慕名而来,拜在玄云宗门下。   玄云宗一跃成为了大楚境内可以与上古修真的林家,荷泽白家相比肩的三大修真世家之一。   而对于世间这些普通凡人来说,会御剑飞行,会种种法术的玄云宗弟子显然就成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人,而青麓山就是仙人的居处所在。   青麓山三年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大楚国内五到十岁的孩子,探查有无仙骨,将最优秀者收入门下。   而那些被选中的孩子,无疑一步登天,从此划开仙凡之隔,真正踏上修仙长生之途。   叶陵想到这里,心头有些火热,玄云宗收徒,并不看重身份,只要探查出有无仙根资质,便能拜入门下。   如果他要有仙根,是不是就可以修仙了?   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心情激动,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刚走到聂府后门,就见前面停了辆马车,一个瘦弱佝偻的汉子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整车的瓜果蔬菜,被码在木头箱子里,十分沉重,那汉子一趟又一趟,把箱子搬进侧门,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叶陵目光一凝,正要跑过去,就见车上下来一个人,一条鞭子“刷”的一下就狠狠抽在了那汉子背后,厉声喝道,“没用的家伙,动作快一点,这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搬完!”   那人身材肥胖,一张脸上满是凶恶横肉,手中乌黑的鞭子足有小孩儿手臂粗,一鞭子下去,那汉子后背的衣衫当场撕裂,他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向前扑去。   他手中还抱着箱子,这往前一扑,沉重的箱子先砸了下来,里面的蔬菜瓜果滚落一地,汉子被绊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抽,眼见蔬果都落了一地,更是火冒三丈,扬手鞭子没头没脑就向着那个瘦弱的身躯狠狠抽去,边大声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我打死…”。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冷不妨就觉得大腿边一阵剧痛,低下头就见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裳的瘦小孩子正抱着他的腿,狠命的咬着。   那人惊怒,骂了一声小兔崽子,掐住叶陵的脖子就狠狠抛了出去。   叶陵腾云驾雾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砸在地上,头在石头上一磕,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痛得晕过去。   先前挨打的汉子看到这一幕,瞬间吓了个魂飞魄散,跑过来抱起他急道,“陵儿,陵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他一张脸吓得青白,手哆嗦着不敢碰他,叶陵痛得眼前发黑,却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爹…我没事…”   这汉子是叶陵的父亲叶牛。   叶牛是聂家最低等的下人,平日里专管替府里倒夜香,因他性子懦弱,府里谁见了都想踩一下,而这个打人的是厨房的采购总管聂平贵,为人凶狠跋扈,只不过嫌叶牛手脚慢,便拿了鞭子打他。   聂平贵正打得顺手,冷不防被叶陵咬了一口,心头火起,也不管叶陵伤没伤到,劈手鞭子就抽了下来,一边骂骂咧咧道,“混账小王八旦,敢咬你大爷,看老子不抽死你!”   鞭子噼里啪啦如暴风雨般落下,叶牛吓得哆嗦,拼命磕头道,“二老爷,求您手下留情,他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磕头,一边往下按叶陵,焦急的道,“陵儿,快,给二老爷磕头,说你不是故意的……”   叶陵咬了咬牙,满嘴都是血腥味,将头撇到一旁满脸都是怒意。   他知道聂平贵最是欺软怕硬,在府中专捡软柿子捏,就因为叶牛懦弱,所以聂平贵最常欺负的就是他,他才不要给这种小人磕头!   “哟嗬,小兔崽子还不服?”聂平贵眯了眯眼,拿鞭子正想继续教训这倔强的小鬼,旁边叶牛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着不停磕头,“求求二老爷,饶了陵儿吧,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看着这满脸懦弱只知道求饶的男人,聂平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突然翘起一只脚,戏谑的道,“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大爷的鞋脏了,你要是能给大爷把鞋舔干净,大爷就饶了这小兔崽子一马……”   他话音还没落,叶牛就匍匐着爬向前,满脸谄媚的道,“大爷,我来舔,保准给您舔的干干净净……”   “爹!”叶陵满脸震惊,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牛却看也不看儿子一眼,伸袖子先把聂平贵的鞋擦了擦,居然真的伏下身子要去舔。   叶陵再也无法忍耐了,冲上去就拽住了父亲胳膊,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怒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叶牛却伸手将他一推,骂道,“这里没你小孩子什么事,还不快回去。”   说完,居然真的伏下头,一下一下在聂平贵的青布鞋上舔了起来。   聂平贵哈哈大笑,又得意又满脸的不屑,唾了他一口道,“真该让月娘来看看,她可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你这么个废物!”   “二老爷说的是……”叶牛居然毫不为忤,伸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就又低下头卖力的舔了起来。   看着爬在地上就像只狗一样的父亲,肆意大笑的聂平贵,叶陵只气得浑身颤抖,眼底都泛起了血丝。   他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就向府里跑了进去。   一口气直跑到了后院处,他握紧拳头就向一株树上奋力打了过去。   直打得两只拳头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停下,紧紧咬着牙,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   他虽年幼,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耻辱。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如此懦弱,不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   因为他,他和母亲受了多少白眼,可父亲却是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能活下去就行,他甚至教导叶陵,让他像他一样的忍耐。   可叶陵无法忍受,他想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像条狗!   心头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叶陵双目灼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决不要像父亲这样,他要变强,他要摆脱这个奴才的身份,要活的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下人居住的北院无比偏僻黑暗,叶陵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窗口透出点点昏黄的光晕,一个女子瘦削的身影在窗纸上映出来,伴着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心也随着这一阵紧似一阵的咳而抽紧,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推开门叫道,“娘?”   正坐在窗边缝补衣服的女人抬起头来,明明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却苍老得厉害,一张脸五官秀美,却消瘦的惊人,她看到叶陵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陵儿回来了?”   她放下衣服正要站起来,身体却一阵剧烈的颤动,捂着唇又咳了起来。   叶陵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过去,一边帮母亲抚背一边焦急的道,“娘,你的咳嗽怎么又厉害了?”   “没…没关系,老毛病了…”月娘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安抚自己的儿子,目光在触到叶陵拳头上的伤口时,脸色一变,“陵儿,这是怎么了?”   “没有,只是不小心磕破的。”叶陵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一边把手藏到背后。   月娘目光凝视了他半晌,眼圈慢慢红了,却强自笑道,“你饿了吧,娘去给你端饭。”   她站起来向隔壁厨房走去,身形瘦得厉害,看起来就像张纸片一样随时能被风吹走。   叶陵把怀里的药拿出来,看着母亲的身影,心头像坠了块铅一样沉重。   虽然一直在喝着药,可娘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眼见着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是他想拜入玄云宗的原因,听说那些仙人有无数仙丹妙药,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如果他成了仙人的徒弟,母亲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正想着,就见母亲端了饭进来,两个白馒头和一碗野菜粥。 正文 第一章 屈辱   西秦大陆,云州,聂平城。   街口处正围着一群人,对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说的口沫横飞。   “呀,青麓山玄云宗又开始招徒了,不是说三年一招吗?怎么这回还不到两年,就又开山门了?”   “那谁知道,许是仙人们闲了呗,不过这可是好事,你家二狗子不是刚九岁吗,倒是可以碰碰运气,万一是个有灵根的,你家祖上可就烧高香了。”   “对对对,我这就赶快回去告诉孩儿他娘……”   议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身形单薄,怀中紧紧抱着牛皮纸包的一堆东西,一身粗布衣裳浆洗的发了白,手肘膝盖处露出不少补丁。   虽然穿着寒酸,但他一张小脸生的眉清目秀,极易惹人好感。   小孩儿一双乌黑的双目快速在告示上浏览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正准备挤出去,旁边伸过一只大掌,瞬时揉乱了他的头发,一个粗嘠的嗓音大笑道,“叶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抓了药不快点回家给你娘煎药,难不成也想报名做仙人的徒弟?”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嗤笑道,“就他?也不看看自个儿身份!一家子给人当奴才,下辈子也翻不了身……”   叶陵抱着药包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默默向聂府的方向走去。   之前说话的大汉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叶小子倒是个好样的,从小就聪明,只是被那一家子给耽误了,好好的孩子卖进聂府为奴,还是死契,这辈子也别想有个出头之日……”   “可不是,叶牛自个没出息,上赶着给人当奴才,连儿子也要搭进去,啧啧,只怪阿陵命不好,没投个好胎……”   身后人议论纷纷,叶陵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在刚才看到的告示上。   玄云宗,对普通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大楚国三大修仙门派之一,坐落于连绵不绝的青麓山脉内。   相传万年之前,玄云宗还不过是泯然于众的一个籍籍无名的修仙小派,后来本宗内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仅仅三百余年便修成大乘之境,渡过九天雷劫白日飞升,成为几千年内唯一一位羽化成仙之人,玄云宗之名始震天下。   后来那位仙人被尊奉为霆均仙祖,他在门内留下了无数修练时的手札心得和大量的法器仙宝丹药,玄云宗凭借于此,门内优秀弟子频出,之后又连接出了几位化境期大能,江湖上人如潮水般慕名而来,拜在玄云宗门下。   玄云宗一跃成为了大楚境内可以与上古修真的林家,荷泽白家相比肩的三大修真世家之一。   而对于世间这些普通凡人来说,会御剑飞行,会种种法术的玄云宗弟子显然就成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人,而青麓山就是仙人的居处所在。   青麓山三年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大楚国内五到十岁的孩子,探查有无仙骨,将最优秀者收入门下。   而那些被选中的孩子,无疑一步登天,从此划开仙凡之隔,真正踏上修仙长生之途。   叶陵想到这里,心头有些火热,玄云宗收徒,并不看重身份,只要探查出有无仙根资质,便能拜入门下。   如果他要有仙根,是不是就可以修仙了?   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心情激动,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刚走到聂府后门,就见前面停了辆马车,一个瘦弱佝偻的汉子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整车的瓜果蔬菜,被码在木头箱子里,十分沉重,那汉子一趟又一趟,把箱子搬进侧门,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叶陵目光一凝,正要跑过去,就见车上下来一个人,一条鞭子“刷”的一下就狠狠抽在了那汉子背后,厉声喝道,“没用的家伙,动作快一点,这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搬完!”   那人身材肥胖,一张脸上满是凶恶横肉,手中乌黑的鞭子足有小孩儿手臂粗,一鞭子下去,那汉子后背的衣衫当场撕裂,他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向前扑去。   他手中还抱着箱子,这往前一扑,沉重的箱子先砸了下来,里面的蔬菜瓜果滚落一地,汉子被绊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抽,眼见蔬果都落了一地,更是火冒三丈,扬手鞭子没头没脑就向着那个瘦弱的身躯狠狠抽去,边大声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我打死…”。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冷不妨就觉得大腿边一阵剧痛,低下头就见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裳的瘦小孩子正抱着他的腿,狠命的咬着。   那人惊怒,骂了一声小兔崽子,掐住叶陵的脖子就狠狠抛了出去。   叶陵腾云驾雾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砸在地上,头在石头上一磕,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痛得晕过去。   先前挨打的汉子看到这一幕,瞬间吓了个魂飞魄散,跑过来抱起他急道,“陵儿,陵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他一张脸吓得青白,手哆嗦着不敢碰他,叶陵痛得眼前发黑,却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爹…我没事…”   这汉子是叶陵的父亲叶牛。   叶牛是聂家最低等的下人,平日里专管替府里倒夜香,因他性子懦弱,府里谁见了都想踩一下,而这个打人的是厨房的采购总管聂平贵,为人凶狠跋扈,只不过嫌叶牛手脚慢,便拿了鞭子打他。   聂平贵正打得顺手,冷不防被叶陵咬了一口,心头火起,也不管叶陵伤没伤到,劈手鞭子就抽了下来,一边骂骂咧咧道,“混账小王八旦,敢咬你大爷,看老子不抽死你!”   鞭子噼里啪啦如暴风雨般落下,叶牛吓得哆嗦,拼命磕头道,“二老爷,求您手下留情,他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磕头,一边往下按叶陵,焦急的道,“陵儿,快,给二老爷磕头,说你不是故意的……”   叶陵咬了咬牙,满嘴都是血腥味,将头撇到一旁满脸都是怒意。   他知道聂平贵最是欺软怕硬,在府中专捡软柿子捏,就因为叶牛懦弱,所以聂平贵最常欺负的就是他,他才不要给这种小人磕头!   “哟嗬,小兔崽子还不服?”聂平贵眯了眯眼,拿鞭子正想继续教训这倔强的小鬼,旁边叶牛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着不停磕头,“求求二老爷,饶了陵儿吧,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看着这满脸懦弱只知道求饶的男人,聂平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突然翘起一只脚,戏谑的道,“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大爷的鞋脏了,你要是能给大爷把鞋舔干净,大爷就饶了这小兔崽子一马……”   他话音还没落,叶牛就匍匐着爬向前,满脸谄媚的道,“大爷,我来舔,保准给您舔的干干净净……”   “爹!”叶陵满脸震惊,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牛却看也不看儿子一眼,伸袖子先把聂平贵的鞋擦了擦,居然真的伏下身子要去舔。   叶陵再也无法忍耐了,冲上去就拽住了父亲胳膊,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怒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叶牛却伸手将他一推,骂道,“这里没你小孩子什么事,还不快回去。”   说完,居然真的伏下头,一下一下在聂平贵的青布鞋上舔了起来。   聂平贵哈哈大笑,又得意又满脸的不屑,唾了他一口道,“真该让月娘来看看,她可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你这么个废物!”   “二老爷说的是……”叶牛居然毫不为忤,伸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就又低下头卖力的舔了起来。   看着爬在地上就像只狗一样的父亲,肆意大笑的聂平贵,叶陵只气得浑身颤抖,眼底都泛起了血丝。   他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就向府里跑了进去。   一口气直跑到了后院处,他握紧拳头就向一株树上奋力打了过去。   直打得两只拳头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停下,紧紧咬着牙,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   他虽年幼,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耻辱。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如此懦弱,不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   因为他,他和母亲受了多少白眼,可父亲却是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能活下去就行,他甚至教导叶陵,让他像他一样的忍耐。   可叶陵无法忍受,他想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像条狗!   心头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叶陵双目灼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决不要像父亲这样,他要变强,他要摆脱这个奴才的身份,要活的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下人居住的北院无比偏僻黑暗,叶陵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窗口透出点点昏黄的光晕,一个女子瘦削的身影在窗纸上映出来,伴着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心也随着这一阵紧似一阵的咳而抽紧,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推开门叫道,“娘?”   正坐在窗边缝补衣服的女人抬起头来,明明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却苍老得厉害,一张脸五官秀美,却消瘦的惊人,她看到叶陵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陵儿回来了?”   她放下衣服正要站起来,身体却一阵剧烈的颤动,捂着唇又咳了起来。   叶陵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过去,一边帮母亲抚背一边焦急的道,“娘,你的咳嗽怎么又厉害了?”   “没…没关系,老毛病了…”月娘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安抚自己的儿子,目光在触到叶陵拳头上的伤口时,脸色一变,“陵儿,这是怎么了?”   “没有,只是不小心磕破的。”叶陵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一边把手藏到背后。   月娘目光凝视了他半晌,眼圈慢慢红了,却强自笑道,“你饿了吧,娘去给你端饭。”   她站起来向隔壁厨房走去,身形瘦得厉害,看起来就像张纸片一样随时能被风吹走。   叶陵把怀里的药拿出来,看着母亲的身影,心头像坠了块铅一样沉重。   虽然一直在喝着药,可娘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眼见着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是他想拜入玄云宗的原因,听说那些仙人有无数仙丹妙药,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如果他成了仙人的徒弟,母亲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正想着,就见母亲端了饭进来,两个白馒头和一碗野菜粥。 正文 第一章 屈辱   西秦大陆,云州,聂平城。   街口处正围着一群人,对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说的口沫横飞。   “呀,青麓山玄云宗又开始招徒了,不是说三年一招吗?怎么这回还不到两年,就又开山门了?”   “那谁知道,许是仙人们闲了呗,不过这可是好事,你家二狗子不是刚九岁吗,倒是可以碰碰运气,万一是个有灵根的,你家祖上可就烧高香了。”   “对对对,我这就赶快回去告诉孩儿他娘……”   议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身形单薄,怀中紧紧抱着牛皮纸包的一堆东西,一身粗布衣裳浆洗的发了白,手肘膝盖处露出不少补丁。   虽然穿着寒酸,但他一张小脸生的眉清目秀,极易惹人好感。   小孩儿一双乌黑的双目快速在告示上浏览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正准备挤出去,旁边伸过一只大掌,瞬时揉乱了他的头发,一个粗嘠的嗓音大笑道,“叶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抓了药不快点回家给你娘煎药,难不成也想报名做仙人的徒弟?”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嗤笑道,“就他?也不看看自个儿身份!一家子给人当奴才,下辈子也翻不了身……”   叶陵抱着药包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默默向聂府的方向走去。   之前说话的大汉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叶小子倒是个好样的,从小就聪明,只是被那一家子给耽误了,好好的孩子卖进聂府为奴,还是死契,这辈子也别想有个出头之日……”   “可不是,叶牛自个没出息,上赶着给人当奴才,连儿子也要搭进去,啧啧,只怪阿陵命不好,没投个好胎……”   身后人议论纷纷,叶陵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在刚才看到的告示上。   玄云宗,对普通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大楚国三大修仙门派之一,坐落于连绵不绝的青麓山脉内。   相传万年之前,玄云宗还不过是泯然于众的一个籍籍无名的修仙小派,后来本宗内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仅仅三百余年便修成大乘之境,渡过九天雷劫白日飞升,成为几千年内唯一一位羽化成仙之人,玄云宗之名始震天下。   后来那位仙人被尊奉为霆均仙祖,他在门内留下了无数修练时的手札心得和大量的法器仙宝丹药,玄云宗凭借于此,门内优秀弟子频出,之后又连接出了几位化境期大能,江湖上人如潮水般慕名而来,拜在玄云宗门下。   玄云宗一跃成为了大楚境内可以与上古修真的林家,荷泽白家相比肩的三大修真世家之一。   而对于世间这些普通凡人来说,会御剑飞行,会种种法术的玄云宗弟子显然就成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人,而青麓山就是仙人的居处所在。   青麓山三年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大楚国内五到十岁的孩子,探查有无仙骨,将最优秀者收入门下。   而那些被选中的孩子,无疑一步登天,从此划开仙凡之隔,真正踏上修仙长生之途。   叶陵想到这里,心头有些火热,玄云宗收徒,并不看重身份,只要探查出有无仙根资质,便能拜入门下。   如果他要有仙根,是不是就可以修仙了?   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心情激动,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刚走到聂府后门,就见前面停了辆马车,一个瘦弱佝偻的汉子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整车的瓜果蔬菜,被码在木头箱子里,十分沉重,那汉子一趟又一趟,把箱子搬进侧门,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叶陵目光一凝,正要跑过去,就见车上下来一个人,一条鞭子“刷”的一下就狠狠抽在了那汉子背后,厉声喝道,“没用的家伙,动作快一点,这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搬完!”   那人身材肥胖,一张脸上满是凶恶横肉,手中乌黑的鞭子足有小孩儿手臂粗,一鞭子下去,那汉子后背的衣衫当场撕裂,他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向前扑去。   他手中还抱着箱子,这往前一扑,沉重的箱子先砸了下来,里面的蔬菜瓜果滚落一地,汉子被绊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抽,眼见蔬果都落了一地,更是火冒三丈,扬手鞭子没头没脑就向着那个瘦弱的身躯狠狠抽去,边大声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我打死…”。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冷不妨就觉得大腿边一阵剧痛,低下头就见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裳的瘦小孩子正抱着他的腿,狠命的咬着。   那人惊怒,骂了一声小兔崽子,掐住叶陵的脖子就狠狠抛了出去。   叶陵腾云驾雾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砸在地上,头在石头上一磕,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痛得晕过去。   先前挨打的汉子看到这一幕,瞬间吓了个魂飞魄散,跑过来抱起他急道,“陵儿,陵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他一张脸吓得青白,手哆嗦着不敢碰他,叶陵痛得眼前发黑,却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爹…我没事…”   这汉子是叶陵的父亲叶牛。   叶牛是聂家最低等的下人,平日里专管替府里倒夜香,因他性子懦弱,府里谁见了都想踩一下,而这个打人的是厨房的采购总管聂平贵,为人凶狠跋扈,只不过嫌叶牛手脚慢,便拿了鞭子打他。   聂平贵正打得顺手,冷不防被叶陵咬了一口,心头火起,也不管叶陵伤没伤到,劈手鞭子就抽了下来,一边骂骂咧咧道,“混账小王八旦,敢咬你大爷,看老子不抽死你!”   鞭子噼里啪啦如暴风雨般落下,叶牛吓得哆嗦,拼命磕头道,“二老爷,求您手下留情,他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磕头,一边往下按叶陵,焦急的道,“陵儿,快,给二老爷磕头,说你不是故意的……”   叶陵咬了咬牙,满嘴都是血腥味,将头撇到一旁满脸都是怒意。   他知道聂平贵最是欺软怕硬,在府中专捡软柿子捏,就因为叶牛懦弱,所以聂平贵最常欺负的就是他,他才不要给这种小人磕头!   “哟嗬,小兔崽子还不服?”聂平贵眯了眯眼,拿鞭子正想继续教训这倔强的小鬼,旁边叶牛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着不停磕头,“求求二老爷,饶了陵儿吧,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看着这满脸懦弱只知道求饶的男人,聂平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突然翘起一只脚,戏谑的道,“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大爷的鞋脏了,你要是能给大爷把鞋舔干净,大爷就饶了这小兔崽子一马……”   他话音还没落,叶牛就匍匐着爬向前,满脸谄媚的道,“大爷,我来舔,保准给您舔的干干净净……”   “爹!”叶陵满脸震惊,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牛却看也不看儿子一眼,伸袖子先把聂平贵的鞋擦了擦,居然真的伏下身子要去舔。   叶陵再也无法忍耐了,冲上去就拽住了父亲胳膊,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怒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叶牛却伸手将他一推,骂道,“这里没你小孩子什么事,还不快回去。”   说完,居然真的伏下头,一下一下在聂平贵的青布鞋上舔了起来。   聂平贵哈哈大笑,又得意又满脸的不屑,唾了他一口道,“真该让月娘来看看,她可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你这么个废物!”   “二老爷说的是……”叶牛居然毫不为忤,伸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就又低下头卖力的舔了起来。   看着爬在地上就像只狗一样的父亲,肆意大笑的聂平贵,叶陵只气得浑身颤抖,眼底都泛起了血丝。   他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就向府里跑了进去。   一口气直跑到了后院处,他握紧拳头就向一株树上奋力打了过去。   直打得两只拳头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停下,紧紧咬着牙,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   他虽年幼,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耻辱。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如此懦弱,不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   因为他,他和母亲受了多少白眼,可父亲却是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能活下去就行,他甚至教导叶陵,让他像他一样的忍耐。   可叶陵无法忍受,他想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像条狗!   心头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叶陵双目灼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决不要像父亲这样,他要变强,他要摆脱这个奴才的身份,要活的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下人居住的北院无比偏僻黑暗,叶陵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窗口透出点点昏黄的光晕,一个女子瘦削的身影在窗纸上映出来,伴着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心也随着这一阵紧似一阵的咳而抽紧,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推开门叫道,“娘?”   正坐在窗边缝补衣服的女人抬起头来,明明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却苍老得厉害,一张脸五官秀美,却消瘦的惊人,她看到叶陵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陵儿回来了?”   她放下衣服正要站起来,身体却一阵剧烈的颤动,捂着唇又咳了起来。   叶陵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过去,一边帮母亲抚背一边焦急的道,“娘,你的咳嗽怎么又厉害了?”   “没…没关系,老毛病了…”月娘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安抚自己的儿子,目光在触到叶陵拳头上的伤口时,脸色一变,“陵儿,这是怎么了?”   “没有,只是不小心磕破的。”叶陵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一边把手藏到背后。   月娘目光凝视了他半晌,眼圈慢慢红了,却强自笑道,“你饿了吧,娘去给你端饭。”   她站起来向隔壁厨房走去,身形瘦得厉害,看起来就像张纸片一样随时能被风吹走。   叶陵把怀里的药拿出来,看着母亲的身影,心头像坠了块铅一样沉重。   虽然一直在喝着药,可娘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眼见着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是他想拜入玄云宗的原因,听说那些仙人有无数仙丹妙药,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如果他成了仙人的徒弟,母亲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正想着,就见母亲端了饭进来,两个白馒头和一碗野菜粥。 正文 第一章 屈辱   西秦大陆,云州,聂平城。   街口处正围着一群人,对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说的口沫横飞。   “呀,青麓山玄云宗又开始招徒了,不是说三年一招吗?怎么这回还不到两年,就又开山门了?”   “那谁知道,许是仙人们闲了呗,不过这可是好事,你家二狗子不是刚九岁吗,倒是可以碰碰运气,万一是个有灵根的,你家祖上可就烧高香了。”   “对对对,我这就赶快回去告诉孩儿他娘……”   议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身形单薄,怀中紧紧抱着牛皮纸包的一堆东西,一身粗布衣裳浆洗的发了白,手肘膝盖处露出不少补丁。   虽然穿着寒酸,但他一张小脸生的眉清目秀,极易惹人好感。   小孩儿一双乌黑的双目快速在告示上浏览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正准备挤出去,旁边伸过一只大掌,瞬时揉乱了他的头发,一个粗嘠的嗓音大笑道,“叶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抓了药不快点回家给你娘煎药,难不成也想报名做仙人的徒弟?”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嗤笑道,“就他?也不看看自个儿身份!一家子给人当奴才,下辈子也翻不了身……”   叶陵抱着药包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默默向聂府的方向走去。   之前说话的大汉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叶小子倒是个好样的,从小就聪明,只是被那一家子给耽误了,好好的孩子卖进聂府为奴,还是死契,这辈子也别想有个出头之日……”   “可不是,叶牛自个没出息,上赶着给人当奴才,连儿子也要搭进去,啧啧,只怪阿陵命不好,没投个好胎……”   身后人议论纷纷,叶陵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在刚才看到的告示上。   玄云宗,对普通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大楚国三大修仙门派之一,坐落于连绵不绝的青麓山脉内。   相传万年之前,玄云宗还不过是泯然于众的一个籍籍无名的修仙小派,后来本宗内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仅仅三百余年便修成大乘之境,渡过九天雷劫白日飞升,成为几千年内唯一一位羽化成仙之人,玄云宗之名始震天下。   后来那位仙人被尊奉为霆均仙祖,他在门内留下了无数修练时的手札心得和大量的法器仙宝丹药,玄云宗凭借于此,门内优秀弟子频出,之后又连接出了几位化境期大能,江湖上人如潮水般慕名而来,拜在玄云宗门下。   玄云宗一跃成为了大楚境内可以与上古修真的林家,荷泽白家相比肩的三大修真世家之一。   而对于世间这些普通凡人来说,会御剑飞行,会种种法术的玄云宗弟子显然就成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人,而青麓山就是仙人的居处所在。   青麓山三年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大楚国内五到十岁的孩子,探查有无仙骨,将最优秀者收入门下。   而那些被选中的孩子,无疑一步登天,从此划开仙凡之隔,真正踏上修仙长生之途。   叶陵想到这里,心头有些火热,玄云宗收徒,并不看重身份,只要探查出有无仙根资质,便能拜入门下。   如果他要有仙根,是不是就可以修仙了?   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心情激动,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刚走到聂府后门,就见前面停了辆马车,一个瘦弱佝偻的汉子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整车的瓜果蔬菜,被码在木头箱子里,十分沉重,那汉子一趟又一趟,把箱子搬进侧门,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叶陵目光一凝,正要跑过去,就见车上下来一个人,一条鞭子“刷”的一下就狠狠抽在了那汉子背后,厉声喝道,“没用的家伙,动作快一点,这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搬完!”   那人身材肥胖,一张脸上满是凶恶横肉,手中乌黑的鞭子足有小孩儿手臂粗,一鞭子下去,那汉子后背的衣衫当场撕裂,他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向前扑去。   他手中还抱着箱子,这往前一扑,沉重的箱子先砸了下来,里面的蔬菜瓜果滚落一地,汉子被绊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抽,眼见蔬果都落了一地,更是火冒三丈,扬手鞭子没头没脑就向着那个瘦弱的身躯狠狠抽去,边大声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我打死…”。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冷不妨就觉得大腿边一阵剧痛,低下头就见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裳的瘦小孩子正抱着他的腿,狠命的咬着。   那人惊怒,骂了一声小兔崽子,掐住叶陵的脖子就狠狠抛了出去。   叶陵腾云驾雾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砸在地上,头在石头上一磕,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痛得晕过去。   先前挨打的汉子看到这一幕,瞬间吓了个魂飞魄散,跑过来抱起他急道,“陵儿,陵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他一张脸吓得青白,手哆嗦着不敢碰他,叶陵痛得眼前发黑,却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爹…我没事…”   这汉子是叶陵的父亲叶牛。   叶牛是聂家最低等的下人,平日里专管替府里倒夜香,因他性子懦弱,府里谁见了都想踩一下,而这个打人的是厨房的采购总管聂平贵,为人凶狠跋扈,只不过嫌叶牛手脚慢,便拿了鞭子打他。   聂平贵正打得顺手,冷不防被叶陵咬了一口,心头火起,也不管叶陵伤没伤到,劈手鞭子就抽了下来,一边骂骂咧咧道,“混账小王八旦,敢咬你大爷,看老子不抽死你!”   鞭子噼里啪啦如暴风雨般落下,叶牛吓得哆嗦,拼命磕头道,“二老爷,求您手下留情,他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磕头,一边往下按叶陵,焦急的道,“陵儿,快,给二老爷磕头,说你不是故意的……”   叶陵咬了咬牙,满嘴都是血腥味,将头撇到一旁满脸都是怒意。   他知道聂平贵最是欺软怕硬,在府中专捡软柿子捏,就因为叶牛懦弱,所以聂平贵最常欺负的就是他,他才不要给这种小人磕头!   “哟嗬,小兔崽子还不服?”聂平贵眯了眯眼,拿鞭子正想继续教训这倔强的小鬼,旁边叶牛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着不停磕头,“求求二老爷,饶了陵儿吧,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看着这满脸懦弱只知道求饶的男人,聂平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突然翘起一只脚,戏谑的道,“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大爷的鞋脏了,你要是能给大爷把鞋舔干净,大爷就饶了这小兔崽子一马……”   他话音还没落,叶牛就匍匐着爬向前,满脸谄媚的道,“大爷,我来舔,保准给您舔的干干净净……”   “爹!”叶陵满脸震惊,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牛却看也不看儿子一眼,伸袖子先把聂平贵的鞋擦了擦,居然真的伏下身子要去舔。   叶陵再也无法忍耐了,冲上去就拽住了父亲胳膊,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怒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叶牛却伸手将他一推,骂道,“这里没你小孩子什么事,还不快回去。”   说完,居然真的伏下头,一下一下在聂平贵的青布鞋上舔了起来。   聂平贵哈哈大笑,又得意又满脸的不屑,唾了他一口道,“真该让月娘来看看,她可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你这么个废物!”   “二老爷说的是……”叶牛居然毫不为忤,伸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就又低下头卖力的舔了起来。   看着爬在地上就像只狗一样的父亲,肆意大笑的聂平贵,叶陵只气得浑身颤抖,眼底都泛起了血丝。   他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就向府里跑了进去。   一口气直跑到了后院处,他握紧拳头就向一株树上奋力打了过去。   直打得两只拳头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停下,紧紧咬着牙,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   他虽年幼,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耻辱。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如此懦弱,不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   因为他,他和母亲受了多少白眼,可父亲却是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能活下去就行,他甚至教导叶陵,让他像他一样的忍耐。   可叶陵无法忍受,他想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像条狗!   心头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叶陵双目灼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决不要像父亲这样,他要变强,他要摆脱这个奴才的身份,要活的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下人居住的北院无比偏僻黑暗,叶陵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窗口透出点点昏黄的光晕,一个女子瘦削的身影在窗纸上映出来,伴着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心也随着这一阵紧似一阵的咳而抽紧,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推开门叫道,“娘?”   正坐在窗边缝补衣服的女人抬起头来,明明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却苍老得厉害,一张脸五官秀美,却消瘦的惊人,她看到叶陵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陵儿回来了?”   她放下衣服正要站起来,身体却一阵剧烈的颤动,捂着唇又咳了起来。   叶陵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过去,一边帮母亲抚背一边焦急的道,“娘,你的咳嗽怎么又厉害了?”   “没…没关系,老毛病了…”月娘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安抚自己的儿子,目光在触到叶陵拳头上的伤口时,脸色一变,“陵儿,这是怎么了?”   “没有,只是不小心磕破的。”叶陵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一边把手藏到背后。   月娘目光凝视了他半晌,眼圈慢慢红了,却强自笑道,“你饿了吧,娘去给你端饭。”   她站起来向隔壁厨房走去,身形瘦得厉害,看起来就像张纸片一样随时能被风吹走。   叶陵把怀里的药拿出来,看着母亲的身影,心头像坠了块铅一样沉重。   虽然一直在喝着药,可娘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眼见着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是他想拜入玄云宗的原因,听说那些仙人有无数仙丹妙药,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如果他成了仙人的徒弟,母亲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正想着,就见母亲端了饭进来,两个白馒头和一碗野菜粥。 正文 第二章 出走   叶陵眼睛一亮,他平时的饭食无非就是些粗面窝头,这样的白馒头连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更何况他中午只吃了一小半块干饼,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现在闻到粥的香味,不由自主就开始咽口水。   他深深的吸着鼻子,两只手绞在一起,这个时候才有了点孩童的样子。   月娘看着儿子小小的个头,面黄肌瘦的样子,心头有些疼。   自家儿子虽然只有七岁,但脸庞清秀俊气,尤其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睛,乌黑清灵,虽然只是穿着下人衣衫,却比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都长得好。   她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家陵儿是城内最好看的孩子。   可惜跟了她和洛牛,却只能给人家当奴才。   她叹了口气,把粥和馒头都推在叶陵面前,笑道,“今天府里庆祝什么少爷的大事,夫人特地赏下来的,你快吃吧。”   叶陵的肚子早就雷鸣成一片,却贴心的拿了一个馒头先递给母亲,道,“娘,你也吃。”   月娘摇摇头,慈爱的道,“我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给陵儿留的。”   叶陵信以为真,大口吃了起来。   他饿坏了,一大碗粥和两个馒头很快就下肚,月娘一直温柔的看着他,直到目光触到他手上的伤时,才带起一片黯然。   吃过饭,叶陵洗漱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就挨着父母,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怕费灯油,月娘每晚早早就熄了灯,他在一片黑暗里听着母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怕打扰到他,母亲显然紧紧捂着唇,那声音便显得压抑而沉闷。   叶陵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了起来,胸口痛得厉害,他实在很怕,怕母亲哪一天就倒了下去。   他怔怔看着屋顶,淡白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叶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和月娘小声说着话。   “……陵儿那孩子心气太高,今日差点又把聂总管惹着,唉,这孩子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做奴才的,那么强的性子总有一天会吃亏……”   “吃什么亏?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陵儿,若不是我们,陵儿又何至于为奴,他那么聪明,学书认字那么快,将来说不定能考个状元,都是我们对不起他……”月娘嘤嘤的哭了起来。   “考状元?亏你也敢想!就是你一天对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才把这孩子惯的心大了,我说过多少遍,我们命贱,生来就是做奴才的,主子赏一口饭吃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生什么心思!”叶牛怒了起来,声音拔高一些。   隔着一堵墙,叶陵紧紧捏住了拳头,一双漆黑的眸中满是怒火。   命贱?生来就是做奴才的?不,他才不信!   他才不要一辈子做奴才,他才不要像父亲一样!聂府的那些老爷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   如果天注定他命贱,只能做奴才,他就反了这天!   小小的孩童捏紧拳头,眼中一片坚定。   外面又传来洛牛的叮嘱,“这两日是少爷的大日子,少爷被选中了做玄云宗仙人的徒弟,老爷夫人都高兴的不得了,这两日府里都在忙,你可警醒些,千万别让陵儿再出去惹麻烦……”   聂泽被选中了?叶陵一愣。   聂泽是府里老爷的幼子,比叶陵大两岁,却被夫人娇惯的不成样子,性子残暴又跋扈,胖的像头猪一样。   那样的都能被选中?叶陵无比怀疑玄云宗的仙人们是什么眼光。   不过连聂泽这样都能被选中,他是不是也有希望?   他心头盘算着怎么借这个机会跟去,不知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月娘的叹息,“要是我们陵儿也能被仙人选中就好了……”   “哼,想什么呢,一个奴才哪有那样的运道!龙生龙,虾生虾,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还是好好在府里做事,将来能得了主子恩典,当个管事就行……”   不,我一定会被仙人选中的,一定!睡梦中的孩童捏紧了拳头。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纸。   一大早,一条消息就传遍了聂府,聂家少爷聂泽将去参加青麓山玄云宗的选徒。   这在聂家是一件大事,一则聂少爷根本没单独出过门,二来青麓山收徒极严,更不允许参选的人带侍丛,所以就意味着,如果聂少爷被选中了,以后将独自留在山上清修,彻底与豪门少爷的日子告别。   尽管聂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万分舍不得,却也知道这对儿子绝对是件好事,如果能进了玄云宗的话,以后修仙入圣,长生不老,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呐,她不能因为一已之私,阻了儿子的成仙之路。   因此聂府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因为时间太紧,聂夫人把阖府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去为少爷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   因为一去说不定就要好几年,聂夫人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聂泽带上。   这一来所有人都忙了个脚朝天,选购良驹,订做马车,各种吃食物件,一年四季的衣物,各种寝具,少爷用惯的物件…   一府的人脚下生风,丫环小厮来往不停,聂府后宅的院墙外,叶陵正趴在一棵柳树上,听着里面聂夫人和管家正商讨这回陪着聂泽去的人。   虽然青麓山上不许带侍丛,但至少这些人可以把少爷送到山脚下,还要多带一些护卫,免得路上出什么事。   聂夫人明显对这件事很焦虑,选了又选,才在家族护卫里选出了二十个精壮彪悍的大汉,各各武艺不凡,又对家族忠心耿耿。   又选了些丫头小厮,路上照顾聂泽起居。   叶陵听了半天,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在聂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厮,这种重要事情,聂夫人绝不会选他的。   他轻轻从树上跳下来,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聂府所有人都在忙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他先去了药店,把自己平日积攒下的工钱全部给母亲配了药,然后回府,悄悄放在母亲床下。   聂泽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叶陵静静的躺在屋里,直到母亲屋里熄了灯,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轻咳,他心里一阵难过不舍。   心就像被刀搅般难受,他把早就写好的字条压在枕头下,又在母亲的屋前站立良久,直到天边微微泛白,才把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又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屋子,毅然转头,向前边院子奔去。   聂泽的马车早就安排好了,十多辆马车并排列在前院,此时夜深人静,他找了辆最后边的装杂货的马车,悄悄爬在车下面的隔板上。   马车天亮就会启程,黛青色的天空上还有星子闪烁,黎明的寒气直往他身体里钻。   他衣衫单薄,冻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却不舍得把身后背的包裹打开。   里面有前几天母亲刚给他做好的那件衣服,他伸手摸着,眼圈有些发红。   他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母亲,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母亲的身子快撑不下去了,他一定要找到仙人,为母亲救得良药,哪怕他不能修仙也好。   他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母亲求回仙药,却没有想到这一个凌晨,这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彻底踏上了一条颠覆他命运的道路,甚至在未来,倾覆了这天地。   天刚刚亮,聂家就忙乱成一片,丫环仆人急急忙忙准备,聂家主子们拥着一脸志得意满的聂泽出来。   “父亲,祖母,你们就放心吧,儿子一定拜进玄云派门下,而且争取做掌门弟子,决不会给你们丢脸!”   聂泽昂着头,一脸傲气,他穿着一件白底绣金线的外袍,脚下蹬着乌丝踏云靴,头上金冠束发,中间缀着指肚大小的珠子,看起来浑身贵气,如果不是长得像个圆胖的包子,倒真有些天之骄子的意味。   聂老爷捋着颌下的短须,眼中明显对儿子很满意,却假作训斥道,“说什么大话,想做掌门的弟子哪有那么容易,至少也得是天灵根或是变异灵根才行!如果你无缘进得掌门门下,就是能拜入四大峰长老之一也是好的。”   聂泽还没说话,聂夫人把儿子揽在怀里,眉花眼笑的道,“要拜就拜最好的,我儿子当然会入掌门门下!老爷,您难道忘了,泽儿满月的时候我娘家修仙的表哥来看过,说泽儿这面相,一看就是有灵根的,说不定还是个天灵根,这等资质,可是千百年都难出一个呢。”   聂夫人笑的一脸得意,身后的女人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恭维羡慕,聂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脸高傲得意,似乎自己真是百年不世出的天才。   叶陵趴在马车底下,只能靠两只手和腿部死死撑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这么长时间身子早木了,他怕被人发现,死咬着牙硬撑。   耳听得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没完,他不敢闪神,竖着耳朵细听。   他对修仙什么的完全不懂,对玄云派更是两眼一摸黑,这是第一次知道想拜师还要看资质,更听不懂什么天灵根,变异灵根,心里不觉有点惴惴。   不过他上青麓山的主要目标是给母亲求到仙药,至于自己能不能拜师,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聂老爷显然对儿子也很有信心,却仍在临别时,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再次叮嘱道,“泽儿,此一去山长水远,爹娘不可能再照顾你什么,玄云派四大长老之一玄寂真人和为父还有些交情,你把这封信交给他,无论你是不是掌门弟子,他都会照顾你,切记。”   聂泽把信接过来放在怀里,应诺道,“爹,您就放心吧,孩儿记住了。”   又磨蹭了半天,眼看着太阳即将升起,聂泽才上了中间的那辆马车,被众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往外走。 正文 第二章 出走   叶陵眼睛一亮,他平时的饭食无非就是些粗面窝头,这样的白馒头连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更何况他中午只吃了一小半块干饼,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现在闻到粥的香味,不由自主就开始咽口水。   他深深的吸着鼻子,两只手绞在一起,这个时候才有了点孩童的样子。   月娘看着儿子小小的个头,面黄肌瘦的样子,心头有些疼。   自家儿子虽然只有七岁,但脸庞清秀俊气,尤其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睛,乌黑清灵,虽然只是穿着下人衣衫,却比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都长得好。   她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家陵儿是城内最好看的孩子。   可惜跟了她和洛牛,却只能给人家当奴才。   她叹了口气,把粥和馒头都推在叶陵面前,笑道,“今天府里庆祝什么少爷的大事,夫人特地赏下来的,你快吃吧。”   叶陵的肚子早就雷鸣成一片,却贴心的拿了一个馒头先递给母亲,道,“娘,你也吃。”   月娘摇摇头,慈爱的道,“我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给陵儿留的。”   叶陵信以为真,大口吃了起来。   他饿坏了,一大碗粥和两个馒头很快就下肚,月娘一直温柔的看着他,直到目光触到他手上的伤时,才带起一片黯然。   吃过饭,叶陵洗漱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就挨着父母,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怕费灯油,月娘每晚早早就熄了灯,他在一片黑暗里听着母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怕打扰到他,母亲显然紧紧捂着唇,那声音便显得压抑而沉闷。   叶陵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了起来,胸口痛得厉害,他实在很怕,怕母亲哪一天就倒了下去。   他怔怔看着屋顶,淡白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叶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和月娘小声说着话。   “……陵儿那孩子心气太高,今日差点又把聂总管惹着,唉,这孩子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做奴才的,那么强的性子总有一天会吃亏……”   “吃什么亏?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陵儿,若不是我们,陵儿又何至于为奴,他那么聪明,学书认字那么快,将来说不定能考个状元,都是我们对不起他……”月娘嘤嘤的哭了起来。   “考状元?亏你也敢想!就是你一天对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才把这孩子惯的心大了,我说过多少遍,我们命贱,生来就是做奴才的,主子赏一口饭吃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生什么心思!”叶牛怒了起来,声音拔高一些。   隔着一堵墙,叶陵紧紧捏住了拳头,一双漆黑的眸中满是怒火。   命贱?生来就是做奴才的?不,他才不信!   他才不要一辈子做奴才,他才不要像父亲一样!聂府的那些老爷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   如果天注定他命贱,只能做奴才,他就反了这天!   小小的孩童捏紧拳头,眼中一片坚定。   外面又传来洛牛的叮嘱,“这两日是少爷的大日子,少爷被选中了做玄云宗仙人的徒弟,老爷夫人都高兴的不得了,这两日府里都在忙,你可警醒些,千万别让陵儿再出去惹麻烦……”   聂泽被选中了?叶陵一愣。   聂泽是府里老爷的幼子,比叶陵大两岁,却被夫人娇惯的不成样子,性子残暴又跋扈,胖的像头猪一样。   那样的都能被选中?叶陵无比怀疑玄云宗的仙人们是什么眼光。   不过连聂泽这样都能被选中,他是不是也有希望?   他心头盘算着怎么借这个机会跟去,不知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月娘的叹息,“要是我们陵儿也能被仙人选中就好了……”   “哼,想什么呢,一个奴才哪有那样的运道!龙生龙,虾生虾,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还是好好在府里做事,将来能得了主子恩典,当个管事就行……”   不,我一定会被仙人选中的,一定!睡梦中的孩童捏紧了拳头。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纸。   一大早,一条消息就传遍了聂府,聂家少爷聂泽将去参加青麓山玄云宗的选徒。   这在聂家是一件大事,一则聂少爷根本没单独出过门,二来青麓山收徒极严,更不允许参选的人带侍丛,所以就意味着,如果聂少爷被选中了,以后将独自留在山上清修,彻底与豪门少爷的日子告别。   尽管聂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万分舍不得,却也知道这对儿子绝对是件好事,如果能进了玄云宗的话,以后修仙入圣,长生不老,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呐,她不能因为一已之私,阻了儿子的成仙之路。   因此聂府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因为时间太紧,聂夫人把阖府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去为少爷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   因为一去说不定就要好几年,聂夫人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聂泽带上。   这一来所有人都忙了个脚朝天,选购良驹,订做马车,各种吃食物件,一年四季的衣物,各种寝具,少爷用惯的物件…   一府的人脚下生风,丫环小厮来往不停,聂府后宅的院墙外,叶陵正趴在一棵柳树上,听着里面聂夫人和管家正商讨这回陪着聂泽去的人。   虽然青麓山上不许带侍丛,但至少这些人可以把少爷送到山脚下,还要多带一些护卫,免得路上出什么事。   聂夫人明显对这件事很焦虑,选了又选,才在家族护卫里选出了二十个精壮彪悍的大汉,各各武艺不凡,又对家族忠心耿耿。   又选了些丫头小厮,路上照顾聂泽起居。   叶陵听了半天,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在聂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厮,这种重要事情,聂夫人绝不会选他的。   他轻轻从树上跳下来,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聂府所有人都在忙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他先去了药店,把自己平日积攒下的工钱全部给母亲配了药,然后回府,悄悄放在母亲床下。   聂泽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叶陵静静的躺在屋里,直到母亲屋里熄了灯,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轻咳,他心里一阵难过不舍。   心就像被刀搅般难受,他把早就写好的字条压在枕头下,又在母亲的屋前站立良久,直到天边微微泛白,才把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又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屋子,毅然转头,向前边院子奔去。   聂泽的马车早就安排好了,十多辆马车并排列在前院,此时夜深人静,他找了辆最后边的装杂货的马车,悄悄爬在车下面的隔板上。   马车天亮就会启程,黛青色的天空上还有星子闪烁,黎明的寒气直往他身体里钻。   他衣衫单薄,冻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却不舍得把身后背的包裹打开。   里面有前几天母亲刚给他做好的那件衣服,他伸手摸着,眼圈有些发红。   他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母亲,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母亲的身子快撑不下去了,他一定要找到仙人,为母亲救得良药,哪怕他不能修仙也好。   他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母亲求回仙药,却没有想到这一个凌晨,这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彻底踏上了一条颠覆他命运的道路,甚至在未来,倾覆了这天地。   天刚刚亮,聂家就忙乱成一片,丫环仆人急急忙忙准备,聂家主子们拥着一脸志得意满的聂泽出来。   “父亲,祖母,你们就放心吧,儿子一定拜进玄云派门下,而且争取做掌门弟子,决不会给你们丢脸!”   聂泽昂着头,一脸傲气,他穿着一件白底绣金线的外袍,脚下蹬着乌丝踏云靴,头上金冠束发,中间缀着指肚大小的珠子,看起来浑身贵气,如果不是长得像个圆胖的包子,倒真有些天之骄子的意味。   聂老爷捋着颌下的短须,眼中明显对儿子很满意,却假作训斥道,“说什么大话,想做掌门的弟子哪有那么容易,至少也得是天灵根或是变异灵根才行!如果你无缘进得掌门门下,就是能拜入四大峰长老之一也是好的。”   聂泽还没说话,聂夫人把儿子揽在怀里,眉花眼笑的道,“要拜就拜最好的,我儿子当然会入掌门门下!老爷,您难道忘了,泽儿满月的时候我娘家修仙的表哥来看过,说泽儿这面相,一看就是有灵根的,说不定还是个天灵根,这等资质,可是千百年都难出一个呢。”   聂夫人笑的一脸得意,身后的女人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恭维羡慕,聂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脸高傲得意,似乎自己真是百年不世出的天才。   叶陵趴在马车底下,只能靠两只手和腿部死死撑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这么长时间身子早木了,他怕被人发现,死咬着牙硬撑。   耳听得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没完,他不敢闪神,竖着耳朵细听。   他对修仙什么的完全不懂,对玄云派更是两眼一摸黑,这是第一次知道想拜师还要看资质,更听不懂什么天灵根,变异灵根,心里不觉有点惴惴。   不过他上青麓山的主要目标是给母亲求到仙药,至于自己能不能拜师,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聂老爷显然对儿子也很有信心,却仍在临别时,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再次叮嘱道,“泽儿,此一去山长水远,爹娘不可能再照顾你什么,玄云派四大长老之一玄寂真人和为父还有些交情,你把这封信交给他,无论你是不是掌门弟子,他都会照顾你,切记。”   聂泽把信接过来放在怀里,应诺道,“爹,您就放心吧,孩儿记住了。”   又磨蹭了半天,眼看着太阳即将升起,聂泽才上了中间的那辆马车,被众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往外走。 正文 第三章 意志   聂家少爷这次出行,声势着实惊人,前前后后十多辆马车,数十名腰挎长刀的护卫随行,   马车粼粼,叶陵窝在车底,也随着车子开始晃动,耳听得身后哭声大作,他心里一片酸涩,很想探出头去,看看在众人中有没有父母的身影。   可想到爹娘只是聂家最低等的下人,根本没资格到前院来,这才作罢。   娘,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定会向仙人求得灵药,您等着我。   他心里暗暗发誓,却终是忍不住,几滴眼泪砸在下面的尘土里。   洛安城这几日赶去青麓山的人不少,只是谁也没有聂家的排场,大部分的都是穷苦人家,带着儿女徒步前往。   直到出了城,马车才行的渐渐快了起来,沿着大路一阵疾行。   叶陵在车下,死死扒着车桓,不到半日,手就已经酸痛麻木到极点,骨头更被颠簸的差点没撞碎。   他硬憋着一口气死死忍耐,直到中午车队停下休息做饭,他才悄悄从车底爬出来。   趁着前面没人注意,他掀起最后那辆车子的油布,钻在一个圆桶的后面。   他身子瘦小,躲在后面又遮上油布,轻易不会被人发现,早上出发的时候他不敢进来,生怕临走车子还会检查,只在车下扒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感觉两条手臂都要断掉了。   但好歹松了口气,他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感觉血脉都不通了。   前面传来了一阵饭菜的香味,还有聂泽和婢女嬉笑的声音,他从背上把包裹拿下来,从里面掏出干饼和水壶,大口吃了起来。   饭后只休息了一小会儿,车子就前进起来,他窝在后面虽然不舒服,但比早上要好了很多,掀开一小块油布,可以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绿色平野。   叶陵从来没出过家门,眼前的一切无比新鲜,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碧蓝的天空划过的鸟儿,都让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欣喜和激动。   胸臆间充斥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也恨不得化成一只鸟儿,在广阔的天地间遨游。   聂泽比他的条件更好了许多,豪车暖裘,更有娇美丫环相伴,这一路倒像郊游。   他年纪本来就小,更是贪玩的性子,这一出来没了人管,彻底撒了欢,命一个护卫带着他策马狂奔。   聂泽欢快得大呼小叫,后面的人为了追上他,不得不加快马车速度,直把叶陵颠得浑身骨头差点没散了架,再也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思,只在心底把聂泽骂了个遍。   晚上的时候,聂家车队入住一小镇上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叶陵仍只能窝在车上。   直到后半夜万籁俱寂,他才敢跳下来,活动活动早已僵直麻木的手脚,屁股被颠得痛苦不堪,他只能扶着墙壁慢慢走动。   前半夜的时候还好,夜越深,气温越降了下来,叶陵窝在车后,把母亲缝的袍子裹在身上,仍是冻得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车子继续行进起来。   他在后面睡没法睡,只能蜷在一小块地方,两天下来,身子就有些熬不住了,晚上下来活动时,腿痛得都几乎无法站直。   三天过后,下了一场暴雨,马车一路泥泞难行,冰凉的雨水从油布缝隙流进来,叶陵衣服被打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寒意从骨子里透进来。   晚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滚烫起来,头脑昏昏沉沉一片,像有一把小刀不停的在里面搅,头晕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勉强啃了几口饼,灌了几口冷水,他裹紧衣服,晕晕沉沉的靠在桶边。   明明身体里滚烫得如同火烧,外面却冷得厉害,他迷迷糊糊中想起以前生病娘照顾自己的情形,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也许还没有求到仙药,他就要先死了,这里离洛安城已远,他就算是病死在外面,爹娘也不会知道。   眼前漆黑成一片,唯有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马车蓬顶上的声音,他紧紧拽紧衣角,心里又绝望又难过。   可是一想到如果得不到仙药,娘就会死去,他的心里又燃起一股熊熊怒焰。   不,他决不能死在这里!爹娘还等着他回去,他要给母亲求到仙药,他要拜在仙长门下,他要出人头地,决不要向以前一样被人欺辱的活着!   他要变强,要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才会让娘挺直腰板做一回堂堂正正的人,再也不要被人当成奴才呼来喝去。   他脑子里面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之后的几天,他一直烧得晕晕忽忽,随着马车的晃动,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聂家马车在行进了十多天后,终于进入了青麓山脉,就是靠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叶陵才撑了过来的。   只是病了这么一场病,他愈发瘦弱得厉害,身子虚得站都站不住。   眼看就要上山了,他怕自己支撑不住,每天晚上强撑着出来锻炼,坚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   聂家的护卫只能送到山脚下,第二天聂泽要和所有参选的孩子一起上山,叶陵趁了个空悄悄脱离了车队,混在一众穷苦孩子里面。   第二天一大早,玄云派山门大开,数十名灰色衣衫的弟子出来迎客,所有参选的孩子们徒步上山,只有极少数一些富贵之家的少爷小姐们,可以仍坐着马车上去。   聂家准备的十多辆马车里,有一大半都是供奉给玄云派的金银物资,如此的大手笔,自然获得了玄云派的欢迎,甚至有一名黄衫弟子亲自迎了过来,迎接聂泽上山。   聂泽得意洋洋,他现下还不是玄云派正式弟子,等测了灵根才能正式入门,但现在有玄云派的弟子亲自前来迎接,已足够让周围的孩子羡慕的了。   叶陵混在一堆孩子里,远远的跟在聂泽的马车后面。   青麓山脉高、奇、险、峻,山浪峰涛,层层叠叠,触目望去深深一色,连绵深碧的山峰高耸入云,碧苍苍没边没沿,仰头只见云雾深深缭绕,如同天宫仙境,只露出一线深深幽谷。   到了盘旋而上的天梯前,那些富贵公子小姐也纷纷下了马车,沿着无边无际的石阶慢慢往上爬。   聂泽走在最前面,穿着白色的锦衣,身形又胖,十分醒目,只见他没爬几步,半个身子就全倚在了随行小厮的身上。   叶陵跟着后面的孩子慢慢往上走,他身体大病初愈,情况也不比聂泽好多少,刚上了几阶就累得气喘吁吁。   额头布上了一层细汗,累得连脚似乎都抬不起来。   玄云派收的是五到十岁的孩子,但大部分都是七八岁到十岁,五六岁的小孩子并不多见,都是远远落在后面。   叶陵抬起头,眼前的这条石阶盘盘旋旋,一眼望不到头,似乎直插进云雾里,比起这群累得东倒西歪的孩子,旁边的那些灰衣弟子个个步履轻快,面不红气不喘,神清气定,似乎是在平地走路一般轻松。   叶陵和所有的孩子心里都涌起一股艳慕,不愧是仙人的弟子啊,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不同。   等爬到大约几百石阶的时候,一众的孩子都累倒在地,有几个干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   叶陵累得连小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胸口闷痛一片,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的汗如雨滴一般流下。   只是休息了几刻钟,灰衣的弟子就开始催促众人,几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已不满的抱怨出来,灰衣人个个充耳不闻。   叶陵勉强站起来,随着前面的人往上走,只觉得两条腿都在打抖。   眼见得聂泽的身影在前面歪歪晃晃,完全是靠小厮拉扯才上得去,心里不由对聂夫人那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咬着牙坚持,闷头往上走,就听到身边一群孩子突然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叶陵转头,就看到旁边深碧色的悬崖峭壁边,几道黄色的身影宛若流星般沿着峭壁飞纵而上,他们的身影极快,只是瞬息间,身影已消失在了云雾深处。   孩子们不由得惊叹出声,纷纷拥过来道,“仙人,那是仙人!”   看着一众大惊小怪的小屁孩,灰衣的弟子撇了撇嘴,不屑道,“那算什么仙人,不过是外门的师兄,修习的时间比我们长些,再过些时候,我们也能从那边峭壁直上!真正的仙人你们哪能看得到,早就驾着法宝从天上飞过去了。”   “真的吗?真的有仙人吗?”一个小孩张大了嘴喃喃道。   灰衣弟子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指着前面的石梯道,“你们要是能从这里快些上去,早点测了灵根,没准运气好,真能碰到哪位上师收为内门弟子,那才叫一步登天呢。”   听了灰衣弟子的话,众孩童如被打了鸡血,纷纷争先恐后的往上爬。   只是没一阵,又都丧气下来,那石梯无边无际,看起来远远望不到头,大家累得都快死过去了。   聂泽更哪吃过这种苦,一张白胖的脸涨得通红,瘫在地上抱怨,“什么啊,这不是耍人呢嘛,这要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名灰衣弟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行事,讲的就是坚忍不拔的心性,若是连这点小小的苦头都受不了,那不如趁早回家,享福做大少爷去!”   聂泽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再不敢吭一声。   叶陵远远坐在后面,慢慢调匀呼吸,只感觉到手脚都软成了一滩泥,再也没力往前一步。   那石梯高峭陡立,这样爬上去,也许天黑都到不了头。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位仙长说的对,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行事,若是连这点小小的苦头都吃不了,他又凭什么见得仙人求赐良药?   他喘了几口气,伸手抓住旁边的铁链,咬着牙站起来,再次往上爬。   大概是被灰衣弟子的话刺激到,又有许多孩童挣扎着爬了起来,咬紧牙关继续向前,也有一部分瘫在地上,实在不愿起来。   灰衣弟子们从他们身边踏过,眼角都不再扫一眼,显然早已见惯。   那些没站起的孩子,显然就此淘汰,叶陵抬头看去,就见聂泽都扶着小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居然也在硬着头皮往上爬。   他心里蓦地生出了一股力气,连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都在坚持,他难道连他都不如?   他咬紧了牙,不顾额头的汗水滴落下来,连眼睛都糊住,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上。 正文 第三章 意志   聂家少爷这次出行,声势着实惊人,前前后后十多辆马车,数十名腰挎长刀的护卫随行,   马车粼粼,叶陵窝在车底,也随着车子开始晃动,耳听得身后哭声大作,他心里一片酸涩,很想探出头去,看看在众人中有没有父母的身影。   可想到爹娘只是聂家最低等的下人,根本没资格到前院来,这才作罢。   娘,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定会向仙人求得灵药,您等着我。   他心里暗暗发誓,却终是忍不住,几滴眼泪砸在下面的尘土里。   洛安城这几日赶去青麓山的人不少,只是谁也没有聂家的排场,大部分的都是穷苦人家,带着儿女徒步前往。   直到出了城,马车才行的渐渐快了起来,沿着大路一阵疾行。   叶陵在车下,死死扒着车桓,不到半日,手就已经酸痛麻木到极点,骨头更被颠簸的差点没撞碎。   他硬憋着一口气死死忍耐,直到中午车队停下休息做饭,他才悄悄从车底爬出来。   趁着前面没人注意,他掀起最后那辆车子的油布,钻在一个圆桶的后面。   他身子瘦小,躲在后面又遮上油布,轻易不会被人发现,早上出发的时候他不敢进来,生怕临走车子还会检查,只在车下扒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感觉两条手臂都要断掉了。   但好歹松了口气,他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感觉血脉都不通了。   前面传来了一阵饭菜的香味,还有聂泽和婢女嬉笑的声音,他从背上把包裹拿下来,从里面掏出干饼和水壶,大口吃了起来。   饭后只休息了一小会儿,车子就前进起来,他窝在后面虽然不舒服,但比早上要好了很多,掀开一小块油布,可以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绿色平野。   叶陵从来没出过家门,眼前的一切无比新鲜,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碧蓝的天空划过的鸟儿,都让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欣喜和激动。   胸臆间充斥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也恨不得化成一只鸟儿,在广阔的天地间遨游。   聂泽比他的条件更好了许多,豪车暖裘,更有娇美丫环相伴,这一路倒像郊游。   他年纪本来就小,更是贪玩的性子,这一出来没了人管,彻底撒了欢,命一个护卫带着他策马狂奔。   聂泽欢快得大呼小叫,后面的人为了追上他,不得不加快马车速度,直把叶陵颠得浑身骨头差点没散了架,再也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思,只在心底把聂泽骂了个遍。   晚上的时候,聂家车队入住一小镇上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叶陵仍只能窝在车上。   直到后半夜万籁俱寂,他才敢跳下来,活动活动早已僵直麻木的手脚,屁股被颠得痛苦不堪,他只能扶着墙壁慢慢走动。   前半夜的时候还好,夜越深,气温越降了下来,叶陵窝在车后,把母亲缝的袍子裹在身上,仍是冻得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车子继续行进起来。   他在后面睡没法睡,只能蜷在一小块地方,两天下来,身子就有些熬不住了,晚上下来活动时,腿痛得都几乎无法站直。   三天过后,下了一场暴雨,马车一路泥泞难行,冰凉的雨水从油布缝隙流进来,叶陵衣服被打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寒意从骨子里透进来。   晚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滚烫起来,头脑昏昏沉沉一片,像有一把小刀不停的在里面搅,头晕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勉强啃了几口饼,灌了几口冷水,他裹紧衣服,晕晕沉沉的靠在桶边。   明明身体里滚烫得如同火烧,外面却冷得厉害,他迷迷糊糊中想起以前生病娘照顾自己的情形,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也许还没有求到仙药,他就要先死了,这里离洛安城已远,他就算是病死在外面,爹娘也不会知道。   眼前漆黑成一片,唯有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马车蓬顶上的声音,他紧紧拽紧衣角,心里又绝望又难过。   可是一想到如果得不到仙药,娘就会死去,他的心里又燃起一股熊熊怒焰。   不,他决不能死在这里!爹娘还等着他回去,他要给母亲求到仙药,他要拜在仙长门下,他要出人头地,决不要向以前一样被人欺辱的活着!   他要变强,要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才会让娘挺直腰板做一回堂堂正正的人,再也不要被人当成奴才呼来喝去。   他脑子里面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之后的几天,他一直烧得晕晕忽忽,随着马车的晃动,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聂家马车在行进了十多天后,终于进入了青麓山脉,就是靠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叶陵才撑了过来的。   只是病了这么一场病,他愈发瘦弱得厉害,身子虚得站都站不住。   眼看就要上山了,他怕自己支撑不住,每天晚上强撑着出来锻炼,坚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   聂家的护卫只能送到山脚下,第二天聂泽要和所有参选的孩子一起上山,叶陵趁了个空悄悄脱离了车队,混在一众穷苦孩子里面。   第二天一大早,玄云派山门大开,数十名灰色衣衫的弟子出来迎客,所有参选的孩子们徒步上山,只有极少数一些富贵之家的少爷小姐们,可以仍坐着马车上去。   聂家准备的十多辆马车里,有一大半都是供奉给玄云派的金银物资,如此的大手笔,自然获得了玄云派的欢迎,甚至有一名黄衫弟子亲自迎了过来,迎接聂泽上山。   聂泽得意洋洋,他现下还不是玄云派正式弟子,等测了灵根才能正式入门,但现在有玄云派的弟子亲自前来迎接,已足够让周围的孩子羡慕的了。   叶陵混在一堆孩子里,远远的跟在聂泽的马车后面。   青麓山脉高、奇、险、峻,山浪峰涛,层层叠叠,触目望去深深一色,连绵深碧的山峰高耸入云,碧苍苍没边没沿,仰头只见云雾深深缭绕,如同天宫仙境,只露出一线深深幽谷。   到了盘旋而上的天梯前,那些富贵公子小姐也纷纷下了马车,沿着无边无际的石阶慢慢往上爬。   聂泽走在最前面,穿着白色的锦衣,身形又胖,十分醒目,只见他没爬几步,半个身子就全倚在了随行小厮的身上。   叶陵跟着后面的孩子慢慢往上走,他身体大病初愈,情况也不比聂泽好多少,刚上了几阶就累得气喘吁吁。   额头布上了一层细汗,累得连脚似乎都抬不起来。   玄云派收的是五到十岁的孩子,但大部分都是七八岁到十岁,五六岁的小孩子并不多见,都是远远落在后面。   叶陵抬起头,眼前的这条石阶盘盘旋旋,一眼望不到头,似乎直插进云雾里,比起这群累得东倒西歪的孩子,旁边的那些灰衣弟子个个步履轻快,面不红气不喘,神清气定,似乎是在平地走路一般轻松。   叶陵和所有的孩子心里都涌起一股艳慕,不愧是仙人的弟子啊,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不同。   等爬到大约几百石阶的时候,一众的孩子都累倒在地,有几个干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   叶陵累得连小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胸口闷痛一片,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的汗如雨滴一般流下。   只是休息了几刻钟,灰衣的弟子就开始催促众人,几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已不满的抱怨出来,灰衣人个个充耳不闻。   叶陵勉强站起来,随着前面的人往上走,只觉得两条腿都在打抖。   眼见得聂泽的身影在前面歪歪晃晃,完全是靠小厮拉扯才上得去,心里不由对聂夫人那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咬着牙坚持,闷头往上走,就听到身边一群孩子突然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叶陵转头,就看到旁边深碧色的悬崖峭壁边,几道黄色的身影宛若流星般沿着峭壁飞纵而上,他们的身影极快,只是瞬息间,身影已消失在了云雾深处。   孩子们不由得惊叹出声,纷纷拥过来道,“仙人,那是仙人!”   看着一众大惊小怪的小屁孩,灰衣的弟子撇了撇嘴,不屑道,“那算什么仙人,不过是外门的师兄,修习的时间比我们长些,再过些时候,我们也能从那边峭壁直上!真正的仙人你们哪能看得到,早就驾着法宝从天上飞过去了。”   “真的吗?真的有仙人吗?”一个小孩张大了嘴喃喃道。   灰衣弟子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指着前面的石梯道,“你们要是能从这里快些上去,早点测了灵根,没准运气好,真能碰到哪位上师收为内门弟子,那才叫一步登天呢。”   听了灰衣弟子的话,众孩童如被打了鸡血,纷纷争先恐后的往上爬。   只是没一阵,又都丧气下来,那石梯无边无际,看起来远远望不到头,大家累得都快死过去了。   聂泽更哪吃过这种苦,一张白胖的脸涨得通红,瘫在地上抱怨,“什么啊,这不是耍人呢嘛,这要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名灰衣弟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行事,讲的就是坚忍不拔的心性,若是连这点小小的苦头都受不了,那不如趁早回家,享福做大少爷去!”   聂泽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再不敢吭一声。   叶陵远远坐在后面,慢慢调匀呼吸,只感觉到手脚都软成了一滩泥,再也没力往前一步。   那石梯高峭陡立,这样爬上去,也许天黑都到不了头。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位仙长说的对,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行事,若是连这点小小的苦头都吃不了,他又凭什么见得仙人求赐良药?   他喘了几口气,伸手抓住旁边的铁链,咬着牙站起来,再次往上爬。   大概是被灰衣弟子的话刺激到,又有许多孩童挣扎着爬了起来,咬紧牙关继续向前,也有一部分瘫在地上,实在不愿起来。   灰衣弟子们从他们身边踏过,眼角都不再扫一眼,显然早已见惯。   那些没站起的孩子,显然就此淘汰,叶陵抬头看去,就见聂泽都扶着小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居然也在硬着头皮往上爬。   他心里蓦地生出了一股力气,连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都在坚持,他难道连他都不如?   他咬紧了牙,不顾额头的汗水滴落下来,连眼睛都糊住,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上。 正文 第四章 灵根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白朦朦的云雾突然如被风吹散,露出一角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迤逦的白墙衬着碧幽幽的琉璃瓦,显出一种百千沧茫时光浸润过的巍峨大气,风铃寂寂檐角挂,随着微微清风发出悠远清扬的声音。   门前匾额上书“玄云”两个金底墨黑的大字,铁勾银划,跌宕遒丽,苍劲的笔力透出如剑般的锋芒。   “终于到了….”   众孩童欢叫出声,都累得东倒西歪瘫倒在地,发髻散乱,脸上糊满汗渍,看起来狼狈不堪,唯有看到那块玄云的大匾时,眼睛骤然一亮。   石梯上淘汰了不少孩子,明明来时近有二百多个,这么一趟下来,只剩下了不足八十名。   叶陵混在孩子堆里,手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聂泽距离他只有几米远,整个人都瘫在了小厮身上。   叶陵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一小半脸,就算聂泽回头,现在也未必能一眼认出他来。   但是为了保险,他还是从地上抓了些土抹在脸上,土和汗渍混在一起,脸上立时一道一道的,加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他看起来就像个小叫花一样。   聂泽正瘫在地上喘粗气,明显累得够呛,也没心思注意周围。   与在山下不同,这次在门口迎接的是黄衫的弟子,皆是十五六岁的俊挺少年,腰脊挺直,背后斜背着长剑,英姿飒飒。   左右两边各摆着一排长桌,一名黄衫弟子高声道,“众位小师弟,请过来登记名字。”   众孩童为了给未来师兄一个好印象,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整理衣衫,到桌子前恭恭敬敬的登记名字。   叶陵有些紧张,远远的跟在聂泽后面,眼见得前面登记完的孩子,黄衫弟子都递给他们一小杯水。   他爬了半天山,早就渴得唇齿生烟,轮到自己时,将那一小杯水一饮而尽。   说也奇怪,那杯水一下肚,浑身的疲累似乎瞬间不翼而飞,刚才腿还在发软打抖,只这么一下子,他浑身的精力就回来了,似乎骨骼血脉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不禁一愣,这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人像饮了琼浆玉液一般,浑身上下三千六百个的毛孔说不出的舒爽。   “嗤~~”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嘲讽的道,“看那副呆样,真是个土包子,连玄云派的九清玉露液都没听过,这样的小叫花子也来拜师?”   叶陵转头,就看到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小姐站在一处,都目露不屑的看着他。   甚至还有一位娇小姐捂着鼻子,站得离他远远的,似乎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目光中满是嫌恶。   叶陵心头一股气冲了上来,然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经过几天日夜不停的赶路,他一直窝在马车的后面,衣服早就脏得不像话,头发更是蓬乱的像个鸟窝,更别提脸上还被抹得脏脏黑黑,怪不得这几人把他当成小叫花子。   能来玄云派拜师的不少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就算是有穷人家的,也被父母收拾得衣着整洁,唯独叶陵,看起来的确跟这群孩子格格不入。   叶陵默了一瞬,自觉走到了一个角落,马上就要测灵根了,他不想惹出什么事,更不想被聂泽注意到。   这是一个极辽阔的院子,中间立着一块一人高的青石,光滑如镜,先前登记完名字进来的孩子们自觉在青石前排起了队,几个黄衣弟子在旁边拿笔记录,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蓝衣青年。   那青年身材高挑,修眉俊目,一袭修身蓝衫愈发衬得气质绰约不凡。   叶陵听到身边一个孩子小声道,“那就是凌云峰玄寂长老门下的弟子青云师兄,听说已经是筑基期高手了,咱们这次的测灵根莫不是青云师兄主持?”   “筑基期?那很厉害吗?”另一个孩子疑惑的问,“收弟子不应该是宗主来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先前的孩子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要不说你蠢呢!连筑基都不知道!我爹说修真之人天资不凡的甚少,多少人只能入个门,修到炼气期!像青云师兄这样的,刚过弱冠就能筑基的已经很了不起了。   再说了,只是收一批外门弟子而已,哪用得着掌门宗主,你没瞧见连四大长老都没露面?有青云师兄主持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不好…”   那孩子被打得嚅嚅不敢出声,叶陵跟在后面,仔细听他们说话,其实心头忐忑不安。   他不明白测灵根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什么是筑基期,比起这些早有准备要来拜师的孩子,他可以算是两眼一摸黑,对玄云派什么都不了解。   可是看样子,测灵根就是查看这些孩子的根骨,最后才决定收不收入门下。   叶陵很苦恼,如果和俗世间的那些夫子一样,考什么读书认字,或是吃苦耐劳什么的,他都可以尽力一拼,可唯独这虚无飘渺的灵根之说,谁又能知道自己先天是什么根骨?万一他没有一点天赋,被就这样赶出去怎么办?   他紧张的心怦怦直跳,眼也不眨的盯着场内。   很快,测灵根就开始了,黄衫弟子手中拿着一卷名册,大声念出一个名字。   被念到的孩子大步上前,先向蓝衫少年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将手放在那块石头上。   让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块光滑如镜的青石先是表面漾起一圈水纹,然后竟然发出莹莹光芒。   叶陵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在这青天白日下,真的看到一块石头发出光来。   孩童中发出不少惊叹,然而大家很快捂住嘴,紧张的盯着那块石头。   那光晕先是莹白,然后逐渐变幻,绿蓝红紫相继滑过,最后停留在黄绿交错的光芒上。   半莹黄半透绿,那光晕甚是好看。   负责登记的黄衣弟子大喜,高喊一声,“土木双灵根。”   连蓝衫的青云唇角都微微翘起,首一开始就测得一个土木双灵根,今年兆头不错。   众孩童“哗”的一声,尽皆惊叹起来。   他们不是叶陵这样的土包子,自然知道土木双灵根意味着什么。   修仙人讲究天资,灵根便是身体的五行属性,金木水火土。   含一种属性的是单灵根,又叫做天灵根,是最好的修仙根骨,含两种便是双灵根,依次类推,灵根越多,根器越杂,便越难成就大道。   灵根越纯则修练越快,天灵根之外又有变异灵根,那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但这两种灵根太难遇到,大部分人都是杂灵根,几种属xing交错,那些身怀四种灵根或是五种的人,基本可以断定为废材,没有哪个修仙门派愿意收入,相比之下,双灵根也算难得。 正文 第四章 灵根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白朦朦的云雾突然如被风吹散,露出一角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迤逦的白墙衬着碧幽幽的琉璃瓦,显出一种百千沧茫时光浸润过的巍峨大气,风铃寂寂檐角挂,随着微微清风发出悠远清扬的声音。   门前匾额上书“玄云”两个金底墨黑的大字,铁勾银划,跌宕遒丽,苍劲的笔力透出如剑般的锋芒。   “终于到了….”   众孩童欢叫出声,都累得东倒西歪瘫倒在地,发髻散乱,脸上糊满汗渍,看起来狼狈不堪,唯有看到那块玄云的大匾时,眼睛骤然一亮。   石梯上淘汰了不少孩子,明明来时近有二百多个,这么一趟下来,只剩下了不足八十名。   叶陵混在孩子堆里,手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聂泽距离他只有几米远,整个人都瘫在了小厮身上。   叶陵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一小半脸,就算聂泽回头,现在也未必能一眼认出他来。   但是为了保险,他还是从地上抓了些土抹在脸上,土和汗渍混在一起,脸上立时一道一道的,加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他看起来就像个小叫花一样。   聂泽正瘫在地上喘粗气,明显累得够呛,也没心思注意周围。   与在山下不同,这次在门口迎接的是黄衫的弟子,皆是十五六岁的俊挺少年,腰脊挺直,背后斜背着长剑,英姿飒飒。   左右两边各摆着一排长桌,一名黄衫弟子高声道,“众位小师弟,请过来登记名字。”   众孩童为了给未来师兄一个好印象,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整理衣衫,到桌子前恭恭敬敬的登记名字。   叶陵有些紧张,远远的跟在聂泽后面,眼见得前面登记完的孩子,黄衫弟子都递给他们一小杯水。   他爬了半天山,早就渴得唇齿生烟,轮到自己时,将那一小杯水一饮而尽。   说也奇怪,那杯水一下肚,浑身的疲累似乎瞬间不翼而飞,刚才腿还在发软打抖,只这么一下子,他浑身的精力就回来了,似乎骨骼血脉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不禁一愣,这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人像饮了琼浆玉液一般,浑身上下三千六百个的毛孔说不出的舒爽。   “嗤~~”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嘲讽的道,“看那副呆样,真是个土包子,连玄云派的九清玉露液都没听过,这样的小叫花子也来拜师?”   叶陵转头,就看到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小姐站在一处,都目露不屑的看着他。   甚至还有一位娇小姐捂着鼻子,站得离他远远的,似乎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目光中满是嫌恶。   叶陵心头一股气冲了上来,然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经过几天日夜不停的赶路,他一直窝在马车的后面,衣服早就脏得不像话,头发更是蓬乱的像个鸟窝,更别提脸上还被抹得脏脏黑黑,怪不得这几人把他当成小叫花子。   能来玄云派拜师的不少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就算是有穷人家的,也被父母收拾得衣着整洁,唯独叶陵,看起来的确跟这群孩子格格不入。   叶陵默了一瞬,自觉走到了一个角落,马上就要测灵根了,他不想惹出什么事,更不想被聂泽注意到。   这是一个极辽阔的院子,中间立着一块一人高的青石,光滑如镜,先前登记完名字进来的孩子们自觉在青石前排起了队,几个黄衣弟子在旁边拿笔记录,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蓝衣青年。   那青年身材高挑,修眉俊目,一袭修身蓝衫愈发衬得气质绰约不凡。   叶陵听到身边一个孩子小声道,“那就是凌云峰玄寂长老门下的弟子青云师兄,听说已经是筑基期高手了,咱们这次的测灵根莫不是青云师兄主持?”   “筑基期?那很厉害吗?”另一个孩子疑惑的问,“收弟子不应该是宗主来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先前的孩子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要不说你蠢呢!连筑基都不知道!我爹说修真之人天资不凡的甚少,多少人只能入个门,修到炼气期!像青云师兄这样的,刚过弱冠就能筑基的已经很了不起了。   再说了,只是收一批外门弟子而已,哪用得着掌门宗主,你没瞧见连四大长老都没露面?有青云师兄主持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不好…”   那孩子被打得嚅嚅不敢出声,叶陵跟在后面,仔细听他们说话,其实心头忐忑不安。   他不明白测灵根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什么是筑基期,比起这些早有准备要来拜师的孩子,他可以算是两眼一摸黑,对玄云派什么都不了解。   可是看样子,测灵根就是查看这些孩子的根骨,最后才决定收不收入门下。   叶陵很苦恼,如果和俗世间的那些夫子一样,考什么读书认字,或是吃苦耐劳什么的,他都可以尽力一拼,可唯独这虚无飘渺的灵根之说,谁又能知道自己先天是什么根骨?万一他没有一点天赋,被就这样赶出去怎么办?   他紧张的心怦怦直跳,眼也不眨的盯着场内。   很快,测灵根就开始了,黄衫弟子手中拿着一卷名册,大声念出一个名字。   被念到的孩子大步上前,先向蓝衫少年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将手放在那块石头上。   让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块光滑如镜的青石先是表面漾起一圈水纹,然后竟然发出莹莹光芒。   叶陵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在这青天白日下,真的看到一块石头发出光来。   孩童中发出不少惊叹,然而大家很快捂住嘴,紧张的盯着那块石头。   那光晕先是莹白,然后逐渐变幻,绿蓝红紫相继滑过,最后停留在黄绿交错的光芒上。   半莹黄半透绿,那光晕甚是好看。   负责登记的黄衣弟子大喜,高喊一声,“土木双灵根。”   连蓝衫的青云唇角都微微翘起,首一开始就测得一个土木双灵根,今年兆头不错。   众孩童“哗”的一声,尽皆惊叹起来。   他们不是叶陵这样的土包子,自然知道土木双灵根意味着什么。   修仙人讲究天资,灵根便是身体的五行属性,金木水火土。   含一种属性的是单灵根,又叫做天灵根,是最好的修仙根骨,含两种便是双灵根,依次类推,灵根越多,根器越杂,便越难成就大道。   灵根越纯则修练越快,天灵根之外又有变异灵根,那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但这两种灵根太难遇到,大部分人都是杂灵根,几种属xing交错,那些身怀四种灵根或是五种的人,基本可以断定为废材,没有哪个修仙门派愿意收入,相比之下,双灵根也算难得。